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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旧影归来,心门再启

作者:枫枫疯疯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暮色漫进绸庄时,青鸟的脚步声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叶子。


    顾承砚正在整理要送商会的证据,抬头便见他站在门口,灰布短打沾着星点泥渍,手里捏着封皱巴巴的信。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动了动,"在后巷墙根捡的,塞在个铁盒子里。"


    顾承砚接过信,黄草纸边角被雨水泡得发皱,展开的瞬间,一行小楷刺得他瞳孔骤缩——每个"之"字的捺脚都挑得尖尖的,和六年前圣约翰大学图书馆里,林芷兰伏在他肩头抄《资本论》时的笔迹分毫不差。


    他的指尖抵着信纸,能触到墨迹干透后微微凸起的纹路,像触到了六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装满密报的铁盒冲进他宿舍,发梢滴着水,说"我要去南京",说"别等我"。


    "林芷兰,还活着。"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炸成一片白光。


    楼下收摊的吆喝、黄浦江的汽笛、老陈核对账册的算盘声,全被心跳声碾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晚风掀起信角,像只想要飞的蝶。


    直到青鸟轻声唤他,才惊觉自己的指节在窗玻璃上掐出了青白的印子。


    "你可认出笔迹?"他将信递过去时,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青鸟接信的动作极轻,指尖反复摩挲信纸边缘,又凑到灯前对着光看了半刻,才摇头:"小人没跟过林小姐,但...苏州山塘街有位周师傅,当年是林小姐的贴身裁衣匠。


    她做旗袍总爱用苏绣,针脚讲究得很,周师傅的剪子只认她的尺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承砚紧绷的下颌线,"若要确认,或许该找他。"


    顾承砚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檀木纹路。


    赵德昌案刚撕开个口子,英美领事馆的关注像把火,正烧得那些日商买办坐立不安;商会明天要开联席会议,荣老板说要趁势整合纺织业——这节骨眼上,林芷兰的消息若传出去,轻则动摇人心,重则被对手利用做文章。


    "先别声张。"他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润,"周师傅的事,你亲自跑一趟苏州。"


    青鸟点头,把信原样折好递回,转身时衣角扫过木桌,带得烛火晃了晃。


    顾承砚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今早苏若雪在法国领事馆前的侧影——她手包半开,露出半张文件边角,镜头里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把藏在锦缎里的刀。


    那时他就该想到,有些事注定要在明处摊开,有些事却要在暗处抽丝剥茧。


    一更梆子响过三遍时,书房门被推开条缝。


    苏若雪端着茶盏进来,青瓷盏沿腾起的白雾漫过她发间的珍珠簪,在暖黄的灯光里散成一片朦胧。


    顾承砚抬头,正撞进她眼底的关切——那是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像梅雨季里突然放晴的屋檐,能接住所有未说出口的沉重。


    "今天整理证据时,你翻错了三次账本。"她将茶盏放在他手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得发红的手背,"老陈说你连最爱的碧螺春都喝出了苦味儿。"


    顾承砚望着她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暴雨夜。


    林芷兰离开后,是苏若雪每天给他送热粥,是她把他锁在书房里的酒坛子全搬去了地窖,是她在他盯着空信笺发呆时,轻声说"日子总得过下去"。


    那些细碎的温暖像根线,慢慢把他从回忆的泥沼里拽出来。


    "六年前...有个姑娘。"他声音很低,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穿月白旗袍,会背《共产党宣言》,也会用密语在旗袍滚边上绣情报。


    后来她带着半箱密报去了南京,再没回来。"


    苏若雪的手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手背,一直暖到心脏。"我记得你说过,"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有些人活着,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更有尊严。"她指尖抚过他虎口的薄茧——那是他这半年在染坊学调靛蓝时磨出来的,"现在的你,不是当年等信的少年了。"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反握住她的手。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碎成一片温润的光。


    他忽然明白,所谓心门再启,不是要抹掉过去的印记,而是终于能带着那些印记,和眼前人一起往前走。


    后半夜起了薄雾。


    青鸟裹着件褪色的蓝布衫,蹲在苏州山塘街的馄饨摊前,看老周师傅支起竹帘。


    七十岁的老人背有些驼,可拿剪子的手稳得像钟摆——剪子尖挑起块湖蓝缎子,"唰"地裁下道弧线,和六年前林芷兰描述的"周师傅下剪如飞,从不错半分"分毫不差。


    "师傅,"他抹了把脸凑过去,"我是吴县来的学徒,想跟您学苏绣。"


    老周师傅眯眼打量他,剪子往桌上一搁:"先把这匹杭绸的经纬理清楚。"


    青鸟低头理绸子,指尖触到第三寸时,摸到了道极细的针脚——是林芷兰独创的"回"字锁边,当年她总说"密信要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抬头时,老周师傅正盯着他的手,眼里的浑浊突然散了,像被风吹开的雾。


    "小顾先生...可好?"老人的声音发颤。


    青鸟心头一紧,从怀里摸出那个皱巴巴的信封。


    老周师傅接过时,指节抖得厉害,对着月光看了片刻,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是她...是兰丫头的字。


    当年她走前塞给我个布包,说''若有一日有人拿这封信来,就告诉他,藏在...藏在城隍庙后巷第三块青石板下''。"


    顾承砚在绸庄二楼等到第二日破晓时,收到了青鸟的电报。


    他捏着电报站在窗前,看晨雾里"顾氏绸庄"的鎏金招牌渐渐清晰。


    楼下报童的吆喝声又响起来:"看嘞!


    赵德昌案英美领事联名通电——"


    他转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长衫,袖口扫过案头那匹月白杭绸。


    苏若雪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要去商会?


    我让厨房煮了酒酿圆子。"


    "先不去商会。"他低头系着盘扣,眼底泛起锐光,"去英国商会。"


    晨雾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顾氏绸庄"的招牌重叠在一起。


    远处黄浦江的汽笛长鸣,像在应和某种即将破土的新声。


    顾承砚推开英国商会雕花木门时,晨雾正顺着外滩的风往领口钻。


    他抬手理了理西装领结,目光扫过厅内鎏金壁灯映着的皮质沙发——昨天赵德昌案的报纸还摊在茶几上,"日商买办操纵棉纺市场"的标题被咖啡渍晕染开,倒像是团未擦净的血污。


    "顾先生来得早。"霍克先生的声音从楼梯传来,这位英国纺织业代表拄着银头手杖,绛红色领结在晨光里泛着暗金,"我猜您是为赵德昌的案子来?"


    顾承砚转身时眼底已浮起得体的笑:"正是为案子,但更是为未来。"他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推过去,"英美领事联名通电后,我收到十几封洋行来信。


    他们说——"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报纸上"资金安全存疑"的小字,"担心下一个赵德昌会是他们合作的华商。"


    霍克的眉峰动了动,坐进沙发时带起一阵雪松香。


    他翻开文件,"商业监督委员会"七个字跃入眼帘,瞳孔微微收缩:"由商会与外资代表共同审查资金流向?"


    "这不是枷锁,是盾牌。"顾承砚在他对面坐下,指节抵着桌面,"日商能用假账套汇,我们能查;华商若私吞货款,你们能审。


    霍克先生应该知道,上周恒丰纱厂的英镑汇票被截,背后正是三井物产的手。"他向前倾身,声音放得更低,"委员会若成,贵行在闸北的新纺织厂,还会总被''意外''烧原料仓么?"


    霍克的手杖尖在地毯上点了点,突然笑出声:"顾先生好手段,把我的痛处捏得准。"他合上文件推回来,"下午三点,我约了法商代表。


    你带着章程来。"


    顾承砚起身时,袖扣在壁灯下闪了闪——那是苏若雪今早替他别上的,说是"谈大事要体面"。


    他走出商会时,黄包车夫的吆喝声里混着报童的尖叫:"看嘞!


    顾氏绸庄女账房草拟互助基金——"


    绸庄二楼账房的窗开着,苏若雪伏在案前的侧影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她面前摊着三张宣纸,最上面那张写满蝇头小楷:"基金用于民族工业技术改良,由五名监事联名签字方可支取......"笔锋在"监督"二字上顿了顿,墨点洇开个小圆晕。


    "若雪姐!"小桃捧着茶盘撞开门,"荣老板的管家送了信来,说''章程写得公道,荣家愿做第一个签字人''!"


    苏若雪搁下笔,指尖抚过信纸上的朱砂印。


    荣氏是纺织业龙头,有他牵头,那些观望的小厂主怕是要争着递名帖。


    她抬头时,见小桃还站在原地搓手,眼尾泛着红:"还有事?"


    "周记米行的陈太太来过。"小桃咬了咬唇,"她说...她男人被三井的人堵在码头,说''再跟顾氏走,就断了米行的洋面''。"


    苏若雪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


    去年冬天,陈太太抱着生病的孩子来借过钱,她掀开旗袍里衬,露出藏着的金镯子:"等米行熬过这关,一定还。"现在那镯子该还在她箱底压着,和所有小生意人一样,怕事却又不甘被踩进泥里。


    "去把陈太太请来。"她解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进小桃手里,"就说我请她喝碧螺春。


    镯子先押给她——"她望着窗外飘起的顾氏招牌,嘴角扬起清浅的笑,"等互助基金批下来,我亲自去码头接她男人的米船。"


    顾承砚回到绸庄时,夕阳正把"顾氏"二字染成暖红。


    他在楼梯口就听见账房的动静——苏若雪的笑声像浸了蜜的丝线,缠在陈太太的抽噎里:"您看这章程,监事里有银行的张老,有纱厂的王师傅,您男人的名字要是签上去,三井的人再堵码头,可就是跟整个商会过不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没进去,转身往顶楼书房走。


    青鸟正倚着栏杆等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还沾着苏州的泥星子。


    "城隍庙后巷第三块青石板。"青鸟压低声音,"老周师傅说,当年林小姐塞给他的布包里,除了信,还有半块青铜虎符。"


    顾承砚接过地图,指腹擦过用蓝笔圈出的位置。


    六年前的雨幕突然漫上来:林芷兰把虎符塞进他手心时,指甲盖被冻得发紫,"这是南京来的联络信物,若我出事......"


    "今晚去。"他把地图折成小块塞进怀表夹层,"带两个人,穿短打,别带家伙。"


    青鸟点头要走,又顿住:"苏小姐今天在《申报》发了声明,说''公平不是天上掉的,是手拉手挣的''。


    我在码头听见搬运工念,好些人眼睛都亮了。"


    顾承砚望着楼下账房透出的光,喉结动了动。


    苏若雪总说自己是"人间灯火",可他知道,她更像块烧红的炭——看着温温柔柔,抱在怀里能把寒夜焐穿。


    后巷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顾承砚蹲下身时,裤脚沾了露水。


    第三块石板的缝隙里卡着半截稻草,他抠住石沿一掀,泥土里埋着个油布包。


    打开的瞬间,半块虎符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被防潮的樟脑熏得发脆:"承砚,若见此信,速去霞飞路137号。"


    他捏着纸条的手在抖。


    六年前的雨夜突然清晰起来:林芷兰说"别等我"时,睫毛上还挂着雨珠;苏若雪端来的热粥在桌上凉了又热,瓷碗沿印着她的唇印。


    现在虎符在左,苏若雪的笑声在右,他突然明白,所谓选择从不是非此即彼——他要护住眼前的灯火,也要找回当年的星光。


    顾宅后巷的梧桐叶沙沙响。


    穿黑色旗袍的女子贴着墙根站了很久,直到书房的灯熄了,才抬起头。


    月光落在她脸上,竟与书案上那张林芷兰的旧照片有七分相似。


    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链,链上挂着半块虎符——和顾承砚刚从青石板下取出的,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哨,她裹紧斗篷转身。


    转角时,墙根的阴影里闪过道灰影——是青鸟。


    他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怀里的勃朗宁,加快脚步往商会地下室走。


    那里有间锁着铁门的屋子,桌上摆着新换的煤油灯,灯芯挑得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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