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 第259章 晨光初现,最终对决 顾承砚的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他抬眼望了望工商联合会的鎏金匾额,深灰西装的肩线被晨光勾勒得笔挺,袖扣上并蒂莲的绣纹随着抬手动作微微发亮——那是苏若雪昨夜守着煤油灯赶工的,针脚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顾少。"身后传来低唤。 苏若雪提着皮质公文箱,月白立领衫的领口别着枚珍珠扣,是顾老太太临终前塞给她的。 她把箱子往怀里拢了拢,箱底压着的铁盒硌得肋骨生疼——里面是小林的烟蒂,是松本商事的人昨夜翻窗时掉的,焦黑的过滤嘴上还沾着星点茶渍。 几位核心银行家跟在后面。 荣丰钱庄的周老板摸了摸八字胡,目光扫过顾承砚袖扣时顿了顿;四明银行的陈行长扶了扶金丝眼镜,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他们昨晚在顾宅看了半宿口供和假账,此刻眼底都沉着层血丝。 大厅里已经坐了二十来号人。 纺织业的张老板正往茶盏里续水,手抖得把茶泼在缎面马褂上;米行的王掌柜攥着算盘珠子,指节发白;最前排的藤椅上,松本一郎穿着藏青西装,正用银匙搅动咖啡,见顾承砚进来,嘴角扯出半分笑意。 顾承砚的目光扫过松本时顿了顿。 他记得昨夜在档案室,黑衣人供出松本给的三百日元现钞还带着油墨味——那是新印的军票,专门用来收买汉奸的。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躺着巡捕房陈探长刚送来的口供副本,纸页边缘还留着墨汁未干的褶皱。 "诸位。"顾承砚站到长桌前端,声音不高,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室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过来,连松本搅动咖啡的手都停了。 他打开苏若雪递来的公文箱,取出一叠泛黄的纸页:"这是昨夜潜入顾氏绸庄档案室的黑衣人供词。"纸页摊开时,松本的咖啡杯突然发出脆响——他捏得太用力,杯壁裂开道细纹。 "他们受松本商事指使,企图烧毁顾氏与华商银行的合作协议。"顾承砚指尖敲了敲供词上的红指印,"但诸位可能不知道,松本商事的野心,远不止顾氏一家。" 他转身按下留声机的按钮。电流杂音过后,响起两道日语对话。 "松本君,支那商人的债券质押率提到八成?" "哈,大日本的银行会帮他们平仓的——等他们把工厂抵押给我们,战争爆发时,这些机器就是大日本的战利品。" "那顾承砚的绸庄..." "他不是要搞什么''实业救国''么? 等他的丝厂断了原料,看他拿什么救国!" 留声机的刺啦声里,张老板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王掌柜的算盘珠子稀里哗啦撒了一桌,有颗滚到松本脚边,被他黑亮的皮鞋尖碾碎了。 "这是顾氏在虹口日侨商社安装的监听设备录的。"顾承砚的声音沉下来,"松本商事联合正金银行,用高息贷款套牢民族企业,再通过操纵生丝价格制造资金链断裂——他们要的,是把上海的工厂变成战争机器。" 松本突然站起来,西装下摆扫得藤椅吱呀响:"顾桑,这是栽赃! 大日本商人讲究诚信——" "诚信?"苏若雪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她抱着卷图纸走上前,发梢被刀割过的地方翘着缕碎发,在吊灯下泛着柔黄的光。"这是松本商事近三年的资金流向图。"她展开图纸,用银尺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从东京汇来的军票,通过香港买办转到上海洋行,再以''投资''名义注入华资工厂——"她的银尺重重敲在"松本纺织株式会社"的标记上,"而这些工厂的机器,三个月前就出现在神户港的出口清单里。" 大厅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周老板猛地站起来,八字胡抖得像风中的草:"怪不得我贷给恒丰纱厂的钱收不回! 原来他们早把机器抵押给松本了!"陈行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刀:"正金银行最近确实在压低生丝收价...顾少,这些证据..." "都在巡捕房备案了。"顾承砚从内袋抽出份文件,"还有昨夜黑衣人身上的怀表,后盖刻着''松本商事''——陈探长说,这足够以''破坏商业罪''起诉。" 松本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抓起咖啡杯想喝,却发现杯子裂了,深褐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在西装裤上洇出块污渍。 "诸位。"顾承砚环视全场,目光扫过张老板染了茶渍的马褂,扫过王掌柜捡算盘珠子的手,最后落在松本颤抖的肩膀上,"今天不是要分个你死我活。"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像在说句私房话,"是要让那些躲在幕后的,看看我们中国人的算盘,从来不是给别人拨的。"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青鸟站在门廊下,望着远处报馆的烟囱正冒出青烟。 他摸了摸怀里的牛皮纸包,里面是顾承砚让人连夜赶印的号外,头版标题用红笔圈着:《松本商事阴谋录:日资如何吞噬上海工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晨雾渐渐散了。 顾承砚望着窗外透亮的天,忽然想起昨夜苏若雪整理假账时说的话:"他们总以为我们只看得见眼前的算盘珠子。"他笑了笑,把领针又正了正——"实业救国"四个字贴着心口,烫得人发疼。 松本突然抓起桌上的咖啡壶,对着顾承砚砸过来。 苏若雪惊呼一声,却见顾承砚侧了侧身子,壶嘴擦着他耳际飞过,砸在身后的"实业兴邦"匾额上,褐色液体顺着鎏金大字往下淌,像道正在凝固的血。 "顾承砚!"松本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会后悔的! 大日本帝国——" "够了。"周老板拍案而起,震得茶盏跳了跳,"老子做了三十年生意,今天才算明白:跟豺狼讲共荣,不如拿算盘珠子砸他的狗眼!" 王掌柜弯腰捡起最后颗算盘珠,在掌心搓了搓:"顾少,我米行的仓库,以后给你囤生丝。" 张老板扯下染了茶渍的马褂,扔在松本脚边:"恒丰纱厂的机器,我带人拆回来!" 顾承砚望着这些红了眼的脸,忽然想起穿越那天,他在图书馆翻到的旧报纸。 头版照片里,几个穿马褂的商人举着"抵制日货"的旗子,身后是冒烟的工厂。 现在他终于懂了,那些被历史书轻描淡写的"民族企业家",原来都是会疼、会怒、会把算盘珠子当武器的活人。 苏若雪悄悄攥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还凉着,却像团小火苗,顺着掌心往心口窜。 顾承砚回握她,指腹蹭过她手背上被刀划的细疤——那是昨夜挡黑衣人时留下的。 "诸位。"他提高声音,"三日后,我们成立''上海实业自救会''。"他看向松本,后者正被两个巡捕架着往外拖,西装裤腿沾着算盘珠的碎屑,"至于某些人..."他笑了笑,"就让他们看看,中国人的商道,从来不是用来跪的。" 门外传来报童的吆喝声,远远的,却清晰:"号外! 号外! 松本商事阴谋曝光——" 顾承砚转头望向窗外。 晨雾散尽,阳光正漫过外滩的海关大楼。 他想起昨夜在档案室,苏若雪抱着带酒渍的纸包说"他们会相信吗",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当算盘珠子砸在豺狼脸上时,连血都带着中国人的志气。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忽然轻声说:"承砚,你看。" 顾承砚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远处,几个报童举着号外奔跑,身后跟着群穿学生装的年轻人,举着"支持国货"的纸旗。 阳光落在他们肩头,把影子拉得老长,像片正在生长的森林。 当松本被巡捕架出门时,他西装上的袖扣撞到门框,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承砚目送那藏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廊转角,突然听到外面报童的叫卖声陡然提高——“松本商事鲸吞华厂铁证!顾少东家掀翻日商阴谋!” “顾先生,《申报》的王记者在外面求见。”穿着灰布长衫的茶房踮着脚挤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印好的号外,油墨味混合着汗味飘进大厅。 顾承砚不用看也知道,这是青鸟昨晚安排的——他早就让报馆预留了头版,此刻全上海的报童正坐着黄包车,把这些报纸塞进每条弄堂的信箱,贴在米店的门板上,甚至塞进巡捕房的铁窗缝里。 “让他稍等一下。”顾承砚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第一排。 原本端坐在松本身边的渡边一郎正用白色手帕擦着额头,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珠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转动——这位松本商事的财务顾问,此刻正捏着顾承砚刚才展示的资金流向图,手指关节把纸边都捏毛了。 “顾先生,这……这都是片面之词。”渡边的日语带着江浙口音,显然在上海住了十年以上,“日本商人与贵国企业是互惠合作,何谈……何谈吞噬?”他突然提高声调,手指敲着桌上还在嗡嗡作响的留声机,“这盘录音带,说不定是伪造的!” “伪造?”陈行长推了推眼镜,突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拍在桌上。 纸张碰撞的脆响让渡边缩了缩脖子。 “这是正金银行近三个月的外汇流水。”陈行长用指节敲着盖有钢印的纸张,“松本商事每月往东京汇三笔款,备注都是‘机器拆解费’——拆解的是哪家的机器?”他转头看向纺织业的张老板,“张兄,你上个月丢的那批德国细纱机,型号是不是‘西门子M - 12’?” 张老板的马褂下摆还沾着茶渍,此刻却挺直了腰板:“正是!我让人在码头蹲了三夜,亲眼看见松本的货轮把它们装走了!”他抄起桌上的算盘,“当啷”一声拍在渡边面前,“你说互惠?我的机器被拆成废铁卖到日本,这叫互惠?” 渡边的白手帕被汗水浸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刚要弯腰去捡,苏若雪已经蹲下身子,用指尖捏着手帕角递给他——手帕上绣的樱花图案被汗水浸得模糊,像一团化不开的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渡边先生。”她的声音温柔甜美,“顾少还准备了一份英资汇丰银行的担保函。”她转身从公文箱里抽出一份烫金文件,“我们新成立的‘实业自救基金’,每笔账目都由汇丰银行监管。”她把文件推到渡边的鼻尖前,“您说我们伪造证据?汇丰银行的印章,总比松本商事的咖啡杯可信吧?” 渡边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就往外冲。 周老板的八字胡气得直抖,抄起茶杯砸过去——瓷片擦着渡边的耳朵砸在墙上,溅得他后颈都是茶渍。 “想跑?”周老板踢开椅子站起来,“我的荣丰钱庄被你们坑了二十万现大洋,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米行王掌柜的算盘珠子敲得噼里啪啦响:“我仓库里囤的暹罗米,全被松本的买办压价收走了!”染坊的赵老板娘拍着桌子:“他们说‘合作染色’,结果把我的靛蓝染料换成了日本产的化学剂,染坏了三批绸缎!” 顾承砚看着这些涨红的脸,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在顾氏绸庄的后巷,这些人还缩在阴影里,压低声音说“松本惹不得”、“日本人有枪”。 可此刻,周老板的茶杯碎片还在地上滚动,张老板的算盘珠子硌着渡边的皮鞋,就连最胆小的棉纺业钱老板也站了起来,手里攥着被日商骗走的合同复印件,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诸位!”他提高声音,掌心向下压了压。 满屋子的喧嚣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看着他,连渡边也僵在了原地。 顾承砚摸了摸西装内袋——里面装着昨晚苏若雪连夜抄写的《监察委员会章程》,纸页边缘还留着她被针戳破的血点。 “我们今天不仅要拆穿阴谋。”他的目光扫过墙上“实业兴邦”的匾额,那道咖啡渍已经凝成了深褐色的疤,“更要立下规矩。” 他转向靠墙站着的两位英美领事——英国领事霍克正用银制铅笔在小本子上记录,美国领事琼斯摸着下巴,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兴趣的光芒。 “我提议成立‘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顾承砚展开章程,“由各行业推举代表,联合英美领事馆,共同监督贷款、抵押和原料流通。”他看向陈行长,“四明银行负责资金监管;周老板的荣丰钱庄做民间担保;张老板……”他顿了顿,“您不是说要追回恒丰的机器吗?监察委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您把机器追回来。” 掌声像惊雷一样响起。 周老板拍着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王掌柜的算盘珠子撒了一地,被人踩得咔嗒作响;就连赵老板娘也抹着眼泪,把靛蓝染的手帕抛向空中。 霍克领事放下铅笔,用生硬的中文说:“顾先生,我代表英国领事馆支持。”琼斯跟着点头:“美国商会也愿意加入。” 渡边瘫坐在椅子上,西装裤腿上沾着算盘珠的碎屑。 他看着满场沸腾的人群,突然用日语低声骂了句什么。 顾承砚没听懂,但看他扭曲的脸,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苏若雪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口,指尖凉凉的:“承砚,你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门廊外,青鸟正站在阳光下,怀里的牛皮纸包已经空了——那些号外应该已经铺满了上海的街头。 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挤在门口,举着刚写好的“支持顾少!”的纸旗,被茶房拦着,但他们笑得露出了牙齿。 “我们赢了吗?”苏若雪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他的耳垂。 顾承砚看着她发梢那缕被刀割过的碎发,在风中轻轻翘起。 他想起昨晚在档案室,她抱着账本打瞌睡,睫毛上还沾着墨点,说“要是能赢就好了”。 现在他想说“赢了”,可喉咙却像塞了一团棉花。 “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说,握住她的手。 她手背上的细疤蹭着他的掌心,像一道刻进血肉的印记。 窗外,报童的叫卖声越来越远,但却越来越响,像潮水漫过每一条街巷。 他知道,明天这个时候,全上海的黄包车夫都会在客人耳边闲聊,说顾少东家如何掀翻了日商;后天,苏州河沿岸工厂的烟囱会冒出更浓的烟,那是工人们连夜赶工,要把被日商骗走的订单抢回来。 而明天上午九点——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章程,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将在顾氏绸庄的顶楼会议室召开。 周老板说要带他新收的普洱茶,陈行长说要带汇丰银行的代表,张老板说要带拆机器的工人代表。 苏若雪昨晚给他熨西装时,在口袋里塞了一颗糖,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橘子味。 “承砚?”苏若雪歪着头看着他。 顾承砚笑了,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伤疤:“走,去见《申报》的王记者。”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皮鞋跟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阳光洒在外滩的海关大楼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根扎进土里的根。 渡边还坐在椅子上,望着他们的背影。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声:“号外!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成立——”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却发现杯子早就裂了,只剩下半滩冷却的咖啡,在桌布上洇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像一块正在褪色的伤疤。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风起云涌,暗流未止 顾承砚提前半小时到了顶楼会议室。 红木长桌擦得能照见人影,他伸手抹过桌沿,指腹沾了点蜂蜡的甜香——是苏若雪天没亮就来擦的。 窗台上摆着两盆新换的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他摸出内袋里的橘子糖,糖纸窸窣响了一声,又原样塞回去。 “顾少。”苏若雪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发梢那缕碎发翘着,像只不安分的雀儿。 她今天穿了月白立领衫,领口别着枚珍珠别针,是顾承砚去年在霞飞路给她挑的——当时她说太贵重,现在倒天天戴着。 “周老板的普洱在茶柜第二层,陈行长的汇丰代表爱吃桂花糕,我让厨房蒸了。”她把文件码成整齐的方块,指尖扫过最上面那份《监察委员会章程》,“张老板带的工人代表姓王,是恒丰纱厂的机修工,去年被日商扣了三个月工钱。” 顾承砚看着她垂落的眼睫,忽然想起昨夜她蜷在档案室藤椅上打盹的模样。 那时账本滑落在地,他弯腰去捡,看见她手背上的细疤——是三年前顾府遭窃,她为护账册被碎瓷片划的。 “若雪。”他轻声唤她。 她抬头,晨光正好漫过她的眉峰:“怎么了?” “等会我说话时,你帮我留意陈行长的拇指。”他指节敲了敲桌面,“上次在汇丰吃茶,他一紧张就会搓拇指——要是他对情报共享有顾虑,拇指该起红印了。” 苏若雪噗嗤笑了,指尖戳了戳他胸口:“顾教授又要拿‘微表情分析’当商战兵法?”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脚步声。 周老板抱着个描金茶罐撞进来,花白胡子沾着晨露:“顾少!我这饼二十年的易武,比你那橘子糖金贵多了!”他掀开茶罐,樟木香混着蜜香扑出来。 陈行长随后进门,黑呢子大衣搭在臂弯,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这是汇丰的林经理,说早闻顾少大名。”林经理点头时,袖扣闪了闪,是枚小盾徽。 最后进来的是张老板,粗布短打裹着壮实的腰,身后跟着个穿蓝布工装的年轻人。 “小王!”张老板拍他后背,“这就是顾少,你跟他说说日商怎么拆咱们机器!”小王局促地搓手,指节上还沾着机油。 顾承砚站起来,西装裤线笔挺:“各位,先看章程。” 他翻开桌上的油印本,纸页发出脆响:“昨日工商大会,咱们掀了日商的‘丝绸质量委员会’。但渡边那老鬼子喝凉咖啡时,我看见他袖扣是‘九段商事’的樱花纹——九段在满洲有三个情报站。” 会议室静了。周老板的茶漏“当”地磕在茶船沿。 “所以今天要立规矩。”顾承砚指尖点在“情报共享”那页,“各厂的原料来源、订单动向、甚至账房先生的老家亲戚——只要和日商沾边,都报给监察委。苏若雪管账,陈行长管银行流水,张老板管车间动静,周老板……”他看向白胡子老头,“您茶馆里三教九流多,听来的闲话也当情报。” 林经理推了推眼镜:“顾少,这会不会……” “会动某些人的奶酪。”顾承砚打断他,目光扫过陈行长的拇指——果然红了一圈,“但等渡边的‘第二招’砸下来,咱们连奶酪渣都剩不下。” 苏若雪在桌下碰了碰他的鞋尖。 他低头,看见她翻开的银行流水单,最末一行数字被红笔圈着:“福兴棉纺厂,三笔汇款,每笔五千,汇往虹口东长治路。” 那是日租界的地盘。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福兴的赵老板昨天在台上拍着胸脯说“与顾少共进退”,今天就往敌占区送钱? 苏若雪的指尖在桌下轻轻勾住他小指,像小时候在苏州河学划船,她怕翻船时偷偷攥他的衣角。 他回勾一下,无声说“稳住”。 “散会前,我提个私事。”周老板突然扯着嗓子,“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非要去大公报当记者,说要写‘顾少传奇’。顾少你给句准话,这稿子能登不?” 满座哄笑。 顾承砚也笑,目光却落在苏若雪推过来的流水单上——福兴的汇款时间分别是凌晨两点、四点、六点,正是昨夜工商大会散场后。 散会时已近正午。 陈行长拽着林经理说“去老正兴吃蟹粉”,张老板拍着小王肩膀“带你见真正的商战”,周老板抱着空茶罐直叹气“好茶配不上好嘴”。 苏若雪收着文件,发梢的碎发扫过他手背:“福兴的账,我让阿香去查了。赵太太昨天去了静安寺,捐了二十块香油钱——她向来抠门,除非有大心事。” “别急。”顾承砚把流水单折成小块,塞进西装内袋,“渡边要的是咱们自乱阵脚。等他收网时,咱们连鱼带网一起捞。” 窗外传来黄包车铃铛响。 青鸟的影子突然投在玻璃上,他敲了敲半开的窗:“顾少,苏小姐。” 他怀里没抱牛皮纸包,左手捏着封皱巴巴的信,封口处沾着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承砚注意到他指节发白,虎口的旧疤凸成青紫色——那是上次查日商走私时被铁锚砸的。 “刚在四马路邮筒拿的。”青鸟把信推过来,“没贴邮票,塞在筒缝里。” 苏若雪拆开信,一张泛黄的照片滑出来。 照片里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倚着棵老梅树,身边站着个穿日军军装的男人,肩章是中尉。 姑娘的脸被人用红笔打了个叉,背面用钢笔写着:“林小姐旧友欲与君一叙,明晚八点,外白渡桥第三根灯柱。” 林芷兰。 顾承砚记得,那是青鸟提过的,三年前在闸北办女工时被日商暗杀的进步学生。 青鸟突然攥住照片,指背青筋暴起:“这是圈套。”他声音发哑,“林小姐死的时候,我在她身边。她没什么‘旧友’穿日军军装。” “那你还去?”苏若雪按住他发抖的手。 青鸟抬头,眼尾发红:“万一……”他喉结滚动,“万一这杂种知道是谁杀了她呢?” 顾承砚摸出烟盒,抽出根烟又放下——青鸟最烦烟味。 “带把刀,别带枪。”他说,“外白渡桥灯柱下有个修鞋摊,老张头是张老板的远房亲戚。” 青鸟把照片塞进怀里,转身时衣角扫过窗台的绿萝,一片叶子“啪”地掉在地上。 苏若雪蹲下去捡,顾承砚也蹲,两人额头碰在一起。 她耳尖通红:“你说青鸟会不会有事?” “他比咱们想象的能打。”顾承砚替她理了理碎发,“倒是福兴……赵老板昨天在台上说‘实业救国’时,我看见他袖口绣了朵山茶花——和渡边情妇的旗袍纹样一样。” 苏若雪瞳孔微缩:“山茶花是……” “日本海军的家徽。”顾承砚站起来,整理袖扣,“走,去法租界。” “去巡捕房?” “找陈探长。”他摸了摸内袋的流水单,“我记得他上个月查鸦片走私时说过,东长治路有间仓库,总在半夜搬木箱——或许和福兴的汇款有关。” 苏若雪拿起他的大衣,指尖在口袋里按了按——那颗橘子糖还在。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 顾承砚替她披上围巾,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像两棵根须交缠的树。 风卷着报童的吆喝穿过弄堂:“号外!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成立——” 渡边坐在虹口的咖啡馆里,盯着报纸上的照片。 顾承砚西装笔挺,苏若雪站在他侧后半步,目光清亮。 他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 “福兴的汇款到了。”手下弯腰汇报。 渡边笑了,用银匙搅着咖啡:“告诉赵老板,顾承砚的‘监察委’越热闹,他的‘山茶花’就开得越艳。等顾承砚发现他的‘自己人’在送钱——”他银匙猛地戳进咖啡杯,瓷片飞溅,“就是咱们收网的时候。” 窗外,一只灰鸽子扑棱棱飞过,翅膀投下的阴影,正罩在“顾承砚”三个字上。 法租界巡捕房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承砚摘下礼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正撞上陈探长叼着烟卷从走廊过来。 探长皮靴上沾着泥,警服第二颗纽扣歪在锁骨处——昨夜肯定又蹲了通宵的鸦片铺子。 “顾少?”陈探长捻灭烟蒂,眉峰挑得老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这种大先生,不是该在霞飞路喝下午茶?” 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抽出折成方块的银行流水单,推到对方面前。 纸页展开时,东长治路的汇款记录在阳光里泛着冷光:“福兴棉纺厂,三笔五千,汇去日租界。” 陈探长的手指在“福兴”两个字上顿住,喉结动了动:“赵德昌那老滑头?上回我查他仓库,他塞给我两盒英国雪茄,说‘都是给工人置冬衣的钱’。”他突然抬头,眼里淬了冰,“你怎么拿到的?” “苏若雪翻了半宿账本。”顾承砚指尖敲了敲“凌晨两点”的汇款时间,“工商大会散场后,赵老板在台上拍胸脯说‘实业救国’,转头就给日本人送钱。”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像淬过的钢,“陈探长上个月说东长治路有间仓库半夜搬木箱——我猜,木箱里装的不是鸦片,是福兴的棉纱。” 陈探长的拇指蹭过警徽,那枚铜扣被他摸得发亮:“顾少,你知道法租界的规矩。日商的案子……” “我知道渡边在工部局有眼线。”顾承砚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推过去,“这是周老板茶馆里听来的——渡边的情妇昨儿在百乐门说,‘山茶花要开了’。”他盯着陈探长瞳孔微缩的模样,补了句,“山茶花是日本海军家徽。” 走廊传来皮鞋跟叩地的脆响。 陈探长迅速把油纸包塞进抽屉,起身时带翻了茶杯,褐色茶渍在流水单上晕开,倒像朵畸形的山茶花:“今晚十点,我让人去福兴仓库外蹲点。”他压低声音,“但你得记着——” “若有人要当汉奸,我得让他知道代价有多高。”顾承砚替他说完,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桌角,带起一阵风,把窗台上的警帽吹得转了个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英资汇丰银行的金漆挂钟指向六点一刻。 苏若雪把最后一摞贷款档案码进铁柜,指尖在柜门上按出个白印——她等这刻等了三天。 值夜班的老会计正抱着茶缸打盹,老花镜滑到鼻尖,像只犯困的老龟。 她猫着腰钻进档案室,檀木柜的铜锁“咔嗒”轻响。 福兴棉纺厂的信用记录在第三层,牛皮纸封套上落着薄灰——赵德昌果然极少来查账。 泛黄的纸页翻到第二十三页时,她的呼吸突然顿住: “担保方:东京株式会社大和商事(空壳注册)” 钢笔尖在抄本上洇开个墨点。 苏若雪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顾府遭窃时,她也是这样咬着唇护账册。 楼下传来门房的吆喝:“苏小姐,该锁门了!”她迅速合上封套,抄本塞进旗袍内袋,发梢的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 出银行时,晚霞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摸了摸内袋的抄本,那抹硬邦邦的触感像颗定心丸——等会拿给承砚看,他该会像上次发现日商压价阴谋时那样,眼睛亮得像星子。 霞飞路的废弃教堂藏在梧桐树后。 青鸟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柄硌得胯骨生疼。 教堂木门裂着缝,漏出一线昏黄的光,像只眯着的独眼。 他推开门,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圣像前的蜡烛晃了晃,照出个穿藏青西装的背影。 “林小姐的贴身助手?”青鸟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三年前闸北女工时,你给她递过药碗。” 那人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泛着冷光:“林芷兰死的时候,我在她床前。”他指节敲了敲胸前的徽章——是枚樱花与刺刀交叉的铜章,“现在,我在梅机关当翻译官。” 青鸟的手按上刀柄,虎口的旧疤突突跳着:“你约我来,就为说这个?” “顾承砚太碍事了。”翻译官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正是今早那封密信里的——月白旗袍的姑娘,被红笔打叉的脸,“渡边大佐说,只要你不再查林小姐的案子,不再插手顾承砚的事,我可以告诉你谁开的枪。” 教堂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噼啪响。 青鸟盯着照片里姑娘的笑——那是林芷兰教女工们识字时的笑,像春天第一朵开的梅。 他突然笑了,笑声撞在斑驳的彩玻上:“当年林小姐被打穿肺叶时,喊的是‘救那些机器’。”他抽出短刀,刀锋映着烛光,“现在你让我当缩头乌龟?” 翻译官的镜片闪过一道光:“你知道顾承砚得罪了多少人?渡边的货船明天到吴淞口,他偏要查;赵德昌的汇款……” “够了。”青鸟打断他,刀尖挑起对方的领带,“告诉渡边,他要收网,我就替林小姐掀了他的网。”他收回刀,转身时踢翻了烛台,火苗“腾”地窜上圣像的裙角。 商会顶楼的灯还亮着。 顾承砚站在窗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监察委员会章程》上。 门被推开时,他转身,正撞上青鸟泛着冷意的目光。 “他们已经盯上你了。”青鸟把照片拍在桌上,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汗浸得模糊,“渡边的人说,你再查下去,会死得像林芷兰。”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照片边缘,指腹触到红笔的毛刺。 楼下传来黄包车铃铛响,他忽然想起苏若雪说赵太太捐了二十块香油钱——那是赵德昌在给渡边的“山茶花”浇水。 “去把苏若雪找回来。”他抬头时,眼里有暗火在烧,“告诉她,明天天亮前,我要福兴棉纺厂所有资金流向的图。” 窗外,一只灰鸽子扑棱棱飞过,翅膀投下的阴影里,《监察委员会章程》上“赵德昌”三个字,被月光镀得发白。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1章 棋子现身,杀机四伏 商会顶楼的留声机还在转,《天涯歌女》的调子被电流扯得支离破碎。 顾承砚捏着苏若雪连夜送来的资金流向图,指尖在"福兴棉纺厂-日商三井株式会社"的转账线上压出一道折痕。 窗外的梧桐叶扫过玻璃,他突然想起今早赵德昌来送请柬时,袖扣上沾着的樱花香——和渡边大佐办公室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青鸟。"他喊了声,转身时看见墙角阴影里立着的人。 那是他最信任的伙计阿福,此刻正把最后一叠账本锁进铁皮柜,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像根细针,扎进夜的寂静里。 "去通知老周,明早七点前,福兴厂后巷的米行、西边的铁匠铺,各安两个能扛事的。"顾承砚把流向图折成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赵老板不是爱说''商战要讲和气''么? 咱们就给他凑个和气的局——明晚的联合融资会,请柬得烫金的,送到他书房案头。" 阿福应了声,转身时门框发出吱呀轻响。 这声响像把钥匙,"咔"地打开了另一重时空——弄堂口的留声机突然拔高,《何日君再来》的靡靡之音裹着油葱饼的香气涌进来。 顾承砚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三点一刻,正是苏若雪约赵太太的茶会时间。 霞飞路的"云裳"茶室内,苏若雪捏着青瓷茶盏的手微微发暖。 赵太太刚把第三块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胭脂染过的嘴角还沾着糕屑:"苏小姐这妇女互助会可真好,我家那口子整天泡在厂里,我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太太疼先生呢。"苏若雪垂眼轻笑,茶盏在指尖转了半圈,"前儿听顾先生说,福兴厂最近接了大单子? 赵先生怕是要忙到脚不沾地了。" 赵太太的眉毛跳了跳,银镯子磕在桌沿上:"忙? 他倒真是忙! 前儿说去闸北谈货,结果我让车夫跟着——"她突然捂住嘴,眼睛往四周扫了扫,见茶房里只有绣着牡丹的屏风,才压低声音,"竟去了虹口的什么''鹤鸣居'',说是日侨俱乐部! 我跟他闹,他倒骂我头发长见识短......" 苏若雪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她想起顾承砚说过,虹口那片的日侨俱乐部,是渡边大佐的"情报中转站"。 面上却仍挂着柔婉的笑,从手包里摸出丝帕递过去:"太太消消气,许是生意上的应酬?" 赵太太接过丝帕,忽然盯着帕角的并蒂莲绣花:"这花样真巧......苏小姐手真巧。"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家那口子总说,等赚够了钱,要送我去日本学茶道......日本......" 窗外有黄包车铃铛叮当响过。 苏若雪看着赵太太发怔的模样,悄悄摸出钢笔,在丝帕内侧快速记下"鹤鸣居 虹口北苏州路37号"。 等赵太太回过神时,她已将丝帕叠好塞进手包,指尖触到包底的铜哨——那是顾承砚让阿福塞给她的,说紧要时吹三声,弄堂口有便衣巡捕。 同一时刻,闸北的旧仓库里,青鸟正把最后一张老照片拍在布满霉斑的木桌上。 照片里穿西装的男人戴着圆框眼镜,和林芷兰站在女工识字班的黑板前,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国家"两个大字。 "这是林小姐出事前三个月拍的。"老周蹲在墙角,吧嗒着旱烟,"后来那男的就不见了,再没露过面。" 青鸟的指节抵着照片里男人的脸,指腹蹭过相纸的纹路。 他记得林芷兰出事那晚,自己在医院外守着,听见她最后一口气是从带血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告诉顾先生......查......查山田......" "山田正雄。"老周突然开口,旱烟杆在照片上敲了敲,"前儿听码头的老陈说,日本领事馆新来了个经济顾问,就叫这名儿。" 仓库的破窗漏进一缕月光,正好照在照片边缘的一行小字上——"大正十五年春 山田正雄摄"。 青鸟的虎口旧疤又开始跳,那是三年前替林芷兰挡刀时留下的。 他突然抓起照片塞进怀里,转身时带翻了木凳,"哐当"一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老周,去弄份领事馆的职员名单。"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要带照片的。" 商会顶楼的灯一直亮到天光泛白。 顾承砚站在窗边,看着第一辆黄包车碾过青石板路。 苏若雪的身影出现在弄堂口,手包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他认得那晃动的频率,是丝帕压在包底的重量。 "赵太太说的地方,记下来了。"苏若雪把丝帕递给他时,指尖还带着茶盏的余温,"虹口北苏州路37号,鹤鸣居。" "青鸟那边,查到了山田正雄。"顾承砚展开丝帕,目光扫过那行小字,"日本领事馆的经济顾问。"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烫金请柬,"赵德昌的请柬,该送了。" 苏若雪看着他将请柬装进红漆木盒,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融资会上,得让有些人听见点''风声''。"此刻晨光里,他的侧影被镀上一层金,连睫毛都在发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是阿福开着顾家的黑色轿车,后座上放着那盒请柬。 "该去福兴厂了。"顾承砚扣上西装纽扣,指尖在请柬盒上轻轻一叩,"赵老板要是问起融资方案......"他抬眼时,眼底有星火在烧,"就说,我们打算把棉纱生意做到长崎去。" 大华饭店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将人影切割成碎片。 顾承砚站在长桌尽头,指尖叩了叩面前的牛皮文件夹,目光扫过二十余位企业家泛着油光的脸。 赵德昌坐在左首第三位,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正随着他开口的动作微微收缩——这是他昨夜在苏若雪整理的"日商代理人行为图谱"里标注过的典型反应:当秘密可能暴露时,眼睑会先于表情绷紧。 "诸位。"顾承砚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银笛,"今日除了联合融资的事,还有桩要紧消息——重庆方面已通过渠道接洽商会,拟将明年三分之一的军用被服订单交予咱们。" 长桌尽头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 顾承砚眼角余光捕捉到赵德昌搭在桌沿的手指骤然蜷缩,指节捏得发白。 那个总把"和气生财"挂在嘴边的福兴棉纺厂老板,此刻喉结正急促滚动,镜片后的眼珠飞快扫过门窗位置——和三天前渡边大佐在虹口俱乐部拍桌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顾少东家这消息......可属实?"坐在下首的纺织业周老板摸出怀表,表盘反射的光正好晃过赵德昌紧绷的下颌线。 "自然属实。"顾承砚将文件夹推向前,封皮上"军事委员会"的烫金字样在灯光下刺目,"明日重庆方面的代表便会到沪,届时诸位可一同见证。" 赵德昌突然起身,西装下摆带翻了茶盏。 琥珀色的茶汁在桌布上洇开,像朵畸形的花:"对不住,内人方才差人来说小女发热......"他扯了扯领带,额角已沁出细汗,"顾少东,容我先行一步。" 顾承砚看着他抓起西装快步往外走,直到旋转门吞掉那道身影,才将目光投向宴会厅角落。 穿藏青长衫的李仲文正端着茶盏,指节在杯壁敲出三下轻响——那是他们昨夜约好的暗号。 "周老板若有疑虑,明日不妨同去码头接人。"顾承砚笑着替周老板续茶,视线却透过玻璃窗,锁定了饭店外那辆黑色轿车。 赵德昌的福特车刚拐出路口,李仲文的雪佛兰已发动引擎,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线。 苏州河的风卷着煤渣扑进车窗时,赵德昌正扯松领口。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手指刚要按下车窗按钮,后视镜里突然撞进雪佛兰的银灰色车头。"让开!"他拍着隔板吼司机,话音未落,雪佛兰已横在路中央。 "赵老板这是要去哪儿?"李仲文拉开车门,皮靴碾过满地碎冰,"顾少东说您走得急,让我送些治小儿发热的特效药。"他的目光扫过副驾上半露的油纸包,指尖在车门框上敲了敲,"不如请赵老板移驾,让我替您看看药方?" 赵德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骂,想踩油门冲过去,可瞥见李仲文后腰鼓起的轮廓——那是把勃朗宁,和三年前在法租界见过的巡捕配枪一模一样。 他喉结动了动,强笑着推开车门:"李兄弟这是......" "得罪了。"李仲文戴起白手套,探身摸向座椅缝隙。 指尖触到硬物的瞬间,他瞳孔微缩——用油纸裹着的信封,封口处压着朵樱花状火漆。 他扯开信封,二十张泛黄的信纸"哗啦"散落在地,最上面一张写着:"明日零时,皇军特高课将配合''忠义社'',由商会后巷潜入,炸毁顾氏绸庄账本......" 赵德昌的腿突然软了。 他想捡信,却被李仲文一脚踩住手腕:"赵老板不是急着给女儿看病么? 正好,工部局的巡捕房就在前面。" 当顾承砚推开紧急会议室的门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九点十七分。 赵德昌瘫在靠墙的椅子上,西装前襟沾着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 他脚边的牛皮纸袋里,散落着带樱花火漆的密信、和三井株式会社的往来汇票,还有张泛黄的合影——他和渡边大佐在鹤鸣居的樱花树下碰杯。 "诸位请看。"顾承砚将密信拍在桌上,纸张边缘扫过周老板的手背,"这是赵老板方才急着送出去的''家书''。"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染坊的王老板抓起信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明日炸账本? 他们疯了!" "不是他们疯了。"顾承砚的声音沉得像压舱石,"是有人以为,拆了我们的账房,断了我们的资金链,就能把上海的实业全攥进日本人手里。"他转向赵德昌,后者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手,"赵老板,你说小女发热,可方才我让阿福去你家探了——令爱活蹦乱跳在院子里踢毽子,倒是你房里的保险柜,藏着三井汇来的五万现大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德昌突然嚎起来:"是渡边逼的! 他说不配合就烧了福兴厂......" "够了。"顾承砚打断他,目光扫过全场,"工部局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 我顾某今天把话撂这儿——谁要是再想着当日本人的棋子,赵老板就是下场。"他指节叩在密信上,"至于那些躲在幕后的......"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火,"我顾承砚奉陪到底。" 散会时已过午夜。 苏若雪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顾承砚的大衣。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照见她眼尾未褪的青黑——她刚替顾承砚整理完这三个月所有可疑账目。 "累么?"顾承砚接过大衣,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突然将她的手塞进自己掌心,"明天让阿福去买些桂圆,你熬点......" "承砚。"苏若雪仰头看他,发顶的茉莉香混着他西装上的烟草味,"我们真的能守住这一切么?"她想起今早去丝厂时,看见小桃蹲在染缸前抹眼泪——日本商社的生丝又压了价,女工们这个月的工钱要少三成。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她指尖的薄茧,那是管账时拨算盘磨出来的。 他望着走廊尽头透进来的天光,轻声道:"若雪,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在苏州河,我抱着被水浸坏的账本哭? 你说''账本烧了可以重记,人心散了才真没救''。"他捏了捏她的手,"现在人心没散,日本人的刀就砍不断我们的根。" 苏若雪笑了,眼尾的细纹里落着星光。 顾承砚掏出怀表看了眼,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摸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名字——周老板、王染坊、码头的陈老大,都是这些年和他共过患难的人。 "等天亮了,我得去见见他们。"他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有些事,该提前准备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漫过外滩的海关大楼。 顾承砚望着远处隐约的烟囱,想起青鸟昨夜送来的消息:山田正雄的办公室,就设在三井株式会社顶楼。 他握了握苏若雪的手,指腹触到她腕间的铜哨——那是他们初遇时,他亲手给她打的。 "实业救国。"他轻声说,像在念一句誓言,"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风雨欲来,铁腕应对 晨光漫过外滩海关大楼的尖顶时,顾承砚已经在会客厅坐了两个钟头。 红木茶几上的龙井凉了又续,茶盏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倒映着他微蹙的眉峰——周老板的黄包车该到了。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染坊的王伯先一步跨进来,靛蓝长袍下摆沾着星点染料,"承砚,我刚从染厂过来,渡边商行的人今早堵了门,说要查我们的生丝来源。"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昨儿赵德昌那事儿,我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咱们总得有把刀攥在自己手里。" 顾承砚将茶盏往王伯跟前推了推,指节叩了叩案头的《租界治安管理条例》,"我正是为这个找各位。"他翻开条例,指着其中一条,"工部局允许商会组建自卫团,只要登记备案、不持火器。"他抬眼时,目光像淬过的钢,"日本人烧厂房、堵门,咱们不能总靠巡捕房的马后炮。 自卫团的人穿制服、佩警棍,守在厂门口,既合规矩,又能镇场子。" 门帘一掀,周老板的身影挤进来,皮袍领子还沾着油星子——他刚从早市收摊过来。"承砚,我那布庄前儿被砸了块砖头,巡捕房说''证据不足''。"他重重坐下,"你说咋办,我周老三第一个应!" 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摸出草拟的章程,推到三人中间,"自卫团的人从各厂青壮工里挑,每月多补两块银洋。 我已和捕房的陈探长谈过,他们出训练手册,咱们出人。"他指尖划过"合作备忘录"几个字,"往后再出事儿,自卫团先控场,捕房半小时内必到——这是陈探长拍胸脯保证的。" 王伯的手指抚过章程上的签名栏,突然笑出声:"好个顾二少,从前只当你是个算账本的,如今倒把官面儿上的规矩摸得门儿清。"他抄起桌上的狼毫,蘸饱墨汁重重落下,"我王有福第一个签!" 周老板跟着按了手印,油渍蹭在宣纸上,倒像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顾承砚望着逐渐填满的签名栏,喉结动了动——三年前他蹲在苏州河边哭湿账本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被日商压得抬不起头的老板们,会握着笔跟他赌这口气。 "承砚!"楼梯口传来苏若雪的唤声。 她抱着一摞账本,月白衫子的袖口沾着墨渍,发间的茉莉被汗浸得更香了,"我让阿福去买了桂圆,等会儿给你煮......"她扫过会客厅里的人,顿了顿,将账本搁在顾承砚手边,"这是近三年和日资有过交易的企业名单。"她翻开第一页,指腹点着"福兴纺织"四个字,"赵德昌的账里,有三笔货款走的是三井洋行的暗账。" 顾承砚的瞳孔微缩。 苏若雪又抽出一张纸,墨迹未干的《民族资本自律宣言》跃入眼帘:"我建议让商会成员都签这个,明明白白写清''不与日资合作、不接倭商订单''。"她的声音轻,却像敲在铜钟上,"签了的,咱们互相照应;没签的......"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腕间的铜哨,"就别怪咱们划清界限。" 王伯捻着胡子点头:"好! 这宣言往报馆一送,让全上海都看看谁是软骨头!"周老板拍着大腿附和,墨迹未干的章程被他带得晃了晃。 顾承砚握住苏若雪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账本传过来。 他看见她眼下的青黑更深了,指节因为整夜翻账泛着青白——可她眼里的光,比当年在苏州河边劝他时更亮。 "我这就让人去印宣言。"他将苏若雪的手轻轻按在账本上,"辛苦你再核对一遍名单。" 苏若雪点头,抱走账本时,一张纸条从夹层里滑落。 顾承砚弯腰去捡,瞥见上面是青鸟的字迹:"虹口三井顶楼,夜十点。" 夜色漫进虹口区时,青鸟贴着墙根往三井株式会社挪。 他裹着件破棉袄,肩头沾着煤渣,活像个讨生活的脚夫。 门岗的日本兵用刺刀挑开他的麻袋,见里面只有半袋发霉的糙米,挥了挥手。 顶楼会客厅的窗缝漏出光来。 青鸟攀着雨水管爬上去,玻璃上蒙着层雾气,隐约映出几个影子。 "顾承砚的自卫团......"是山田正雄的声音,带着股阴鸷的笑,"大日本帝国的生意,岂容他个小商人指手画脚?" 另一个声音用日语接话:"支那商人最是欺软怕硬,顾承砚若再闹,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青鸟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摸出怀里的微型相机,对着窗缝连按快门。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滑进雨水管,潮湿的铁锈味灌进鼻腔——得赶紧把消息送回商会。 顾承砚在商会顶楼等到后半夜。 案头的煤油灯结了灯花,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翻着刚印好的宣言,油墨味混着苏若雪留下的茉莉香,突然听见窗外传来轻响。 窗台上躺着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张照片,最上面一张拍着山田正雄的脸,旁边用红笔圈着"清除顾承砚"几个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承砚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 黄浦江的浪声传来,混着远处工厂的汽笛。 他将照片收进保险箱,转身时碰倒了苏若雪煮的桂圆汤,甜香在空气里漫开。 楼梯传来脚步声,是苏若雪端着热粥上来了。 她的发梢沾着夜露,腕间的铜哨在灯下闪着微光。 顾承砚望着她,突然笑了——这世上的刀枪或许能砍断绸庄的丝线,却砍不断他们攥在一起的手。 窗外,乌云正漫过月亮。 顾承砚捏着照片的指尖微微发烫,煤油灯在他眼底投下摇晃的光斑。 苏若雪端来的热粥还冒着白汽,他却突然笑出声——这笑里没有慌乱,倒像棋局中终于摸到了对手的棋路。 "若雪,"他转身时将照片塞进西装内袋,指节叩了叩保险箱,"明晚六点,帮我约英国商会的哈罗德先生和花旗银行的威尔逊经理。 就说顾某备了西湖莼菜羹,想讨教些''跨国贸易的门道''。" 苏若雪舀粥的手顿住,腕间铜哨轻响:"你要拿自己当饵?" "不是饵。"顾承砚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唰唰写地址,"是砝码。"他笔尖点着虹口方向,"山田要动我,得先算算动了之后,英国佬的丝绸订单断供谁损失大,花旗的纺织贷款坏账谁来填。"他抬眼时,眼底有星子在跳,"更要紧的是——"他拍了拍内袋,"我这几天让阿福整理的,日商渗透租界企业的账本副本,得让他们看看分量。" 苏若雪望着他条理分明的眉眼,突然伸手抚平他西装领口的褶皱:"我这就去发请帖。"她转身时又顿住,"今晚...我陪你。" 顾承砚握住她欲收未收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铜哨的刻痕——那是三年前他醉酒摔碎算盘,她蹲在地上捡碎片时划的。"你该睡会儿。"他放轻声音,"明早还要去码头盯新到的意大利织机。" 苏若雪没说话,只是将热粥推到他手边,转身时带起一阵茉莉香。 顾承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低头舀了口粥——甜糯的桂圆在舌尖化开,像颗定心丸。 他摸出钢笔在宣言背面写备注,笔尖落下时,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次日傍晚,百乐门的水晶吊灯在顾承砚肩头投下碎金。 他站在包厢门口,看着哈罗德先生扶着银头拐杖走进来,威尔逊经理的西装前襟别着花旗银行的徽章,正和跑堂的伙计比划着要加冰威士忌。 "顾先生,"哈罗德的蓝眼睛扫过桌上摆着的样品——顾氏新出的提花软缎在灯下泛着珍珠光泽,"听说贵商会最近在搞什么''自卫团''?"他扯了扯领结,"这可不太符合租界的''商业传统''。" 顾承砚将软缎轻轻抖开,月光白的料子垂落如瀑:"哈罗德先生,您上个月订的五十匹素绸,可还记得交货期?"他指尖划过缎面暗纹,"要不是自卫团守着染厂,渡边商行的人早把我们的蚕茧车截在闸北了。" 威尔逊端着威士忌凑过来,指节敲了敲桌上的账本:"我更关心顾先生上周提的纺织厂扩建贷款。"他眯眼扫过账本上的数字,"这些...和日资企业的交易记录是?" "证据。"顾承砚合上账本推过去,"证明谁在砸各位的饭碗。"他抽出张照片推到两人中间——正是青鸟拍的山田正雄,"这位山田先生,最近总说''支那商人该懂规矩''。"他顿了顿,"若我哪天''不懂规矩''出了意外..."他敲了敲账本,"这些数据,会在次日清晨出现在英国领事馆和花旗总行的办公桌上。" 哈罗德的银头拐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顾先生这是在威胁?" "是提醒。"顾承砚端起酒杯,"大上海的丝绸贸易,英国人占三成,花旗占两成。"他抿了口酒,"要是某天所有民族企业都关了门,贵方的订单...怕是要去东京找替代品了。" 威尔逊突然笑出声,举着酒杯和顾承砚碰了碰:"顾先生,我喜欢你这种''懂规矩''的商人。" 哈罗德盯着软缎看了片刻,也端起酒杯:"明天让秘书去商会签份长期采购协议。"他的蓝眼睛里浮起笑意,"毕竟——"他指了指账本,"我们都不喜欢意外。" 晨光漫进商会顶楼时,顾承砚正翻着刚送来的《申报》。 头版标题刺得他瞳孔微缩:《赵德昌案现重大突破 日资渗透名单曝光》。 他快速扫过内容——赵德昌在巡捕房熬了整夜,供出三井洋行资助的七家买办企业,甚至提到山田正雄亲自拨付过"活动经费"。 "工部局介入了。"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一摞报纸,发间的茉莉沾着晨露,"陈探长刚来过电话,说公共租界要成立特别调查组。" 顾承砚放下报纸,望着黄浦江面粼粼的波光。 江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内袋里鼓囊囊的照片——那是昨晚他让阿福连夜洗印的,准备今早送给陈探长的"补充证据"。 "他们不会罢休。"他低声道。 苏若雪走到他身侧,腕间铜哨在风里轻响:"但我们也不会退。"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承砚转身时,看见青鸟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正顺着楼梯往上跑。 他的裤脚沾着泥点,手里攥着封蜡封的信。 "顾先生。"青鸟喘着气递过信,"山田那边...已经开始往码头搬货了。" 顾承砚接过信,指尖触到封蜡上三井的樱花印记。 他抬头望向虹口方向,晨雾中隐约能看见货轮的桅杆——那是要撤退的迹象。 苏若雪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是怕了?" "是忌惮。"顾承砚捏着信,眼底泛起冷光,"但忌惮,才是谈判的开始。" 楼下突然传来敲锣声,是自卫团的人在巡街。 顾承砚望着他们制服上的商会徽章在晨光里发亮,将信收进西装内袋。 明天晨会要通报的"清除计划"还压在保险箱里,但此刻他知道——这场仗,终于要从守势,转向了。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暗流涌动,布局反制 晨光透过商会顶楼的彩玻窗,在雕花柚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金斑。 顾承砚站在长桌尽头,指节抵着新摊开的资金流向图,目光扫过十二张紧绷的脸——这些民族企业的当家人,昨日还在为赵德昌案拍手称快,此刻却因他方才的话陷入死寂。 “山田正雄往码头搬的不是货。”他屈指叩了叩图上那个被红笔圈住的“三井物产”,“是账本。” 张记布庄的张老板最先沉不住气,粗短的手指敲着桌沿:“顾少东,你说山田撤退是换马,这马是……?” “买办。”顾承砚抽出一张照片推过去——照片里,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把牛皮纸袋塞进黄包车,“赵德昌供出的名单里,七家买办企业有四家背后站着新面孔。三井要换更‘干净’的代理人,既能规避工部局调查,又能继续渗透。” 长桌尽头的周掌柜突然呛了口茶:“那咱们的清除计划……” “正是要趁他们换马时打乱节奏。”顾承砚掀开下一张图,墨迹未干的“影子账簿”四个字赫然入目,“我让人伪造了部分交易记录,显示顾氏绸庄上月向英美商行抵押了三成库存。山田若信了,会以为我们现金流吃紧,急着找新买家——”他抬眼,眼底浮起冷锐的光,“到时候他们的新代理人,自然会主动凑上来。”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苏若雪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腕间铜哨轻响,替他补了句:“而我们真正的现金流,早转去了汇丰银行的秘密账户。” 她将文件推到顾承砚手边时,指尖悄悄碰了碰他手背——这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意思是“我查过,没问题”。 顾承砚垂眼扫过文件封皮《民族资本自律宣言》,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若雪,把这份宣言译成英文。通过英国商会送路透社。” 苏若雪一怔,随即明白他的用意——国际媒体若报道“中国商人自发规范贸易”,就能堵住日商“民族企业搞政治对抗”的污蔑。 她低头抚过宣言语尾“实业救国非政治行为”的墨迹,轻声应下:“我这就去。” 她转身时,发间茉莉落了一朵在桌上。 顾承砚望着那抹雪白,忽然想起昨夜她伏在账房油灯下核对汇票的模样——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笔尖在算盘珠上跳得比他心跳还快。 “青鸟。” 被点到名的青布衫男人从角落站起,裤脚还沾着码头的泥。 顾承砚扔给他顶旧草帽:“法租界福煦路17号,李仲文的宅子。赵德昌说他是三井新选的‘白手套’。” 青鸟接草帽的动作很轻,像在接一把刀:“我扮码头工人混进去。” “小心便衣。”苏若雪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块蓝布手巾,“围脖子上,码头工人都这么系。” 青鸟低头接过,指腹蹭过手巾边缘细密的针脚——是苏若雪昨夜赶工的。 他喉头动了动,没说话,转身时草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发红的眼尾。 暮色漫进法租界时,青鸟正蹲在李仲文宅后的垃圾堆里。 他嚼着半块硬饼,目光黏在宅门那盏昏黄的门灯下。 晚八点整,两辆黄包车停在巷口,下来两个穿黑衫的男人——不是上海常见的帮派打扮,领口露出的金属扣,是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标志。 他摸出怀里的小本子,借着月光快速记录:“20:03,特高课便衣入宅;20:17,宅内二楼东边窗亮灯;20:35,便衣出门时,李仲文塞了个铁皮箱。” 铁皮箱磕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敲在他心上。 青鸟捏紧本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就是顾承砚要的“换马”实证。 商会顶楼的落地钟敲响九下时,顾承砚正盯着苏若雪刚译好的英文宣言。 台灯暖光里,她的笔尖还沾着墨,在“互利(mutual benefit)”这个词上顿了顿,又添了个“双赢(win - win)”。 “这样更符合美国商人的说话习惯。”她抬头,眼尾被灯光染得泛红,“路透社的记者我联系好了,明早十点来采访。” 顾承砚正要说话,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鸟掀开门帘冲进来,外衣还滴着夜露:“顾先生!李仲文和特高课接上了,今晚送了箱东西——” “我知道。”顾承砚打断他,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牛皮纸袋,“阿福刚送来的密报,说特高课在找能接触工部局档案的买办。”他忽然笑了,那笑像刀锋破纸,“既然他们要找‘干净’的,我们就给他们个‘更干净’的。” 他转向苏若雪:“明早让王会长去福煦路17号,说要谈丝绸出口代理。”又对青鸟道:“把那份伪造的‘顾氏抵押清单’,故意落在李仲文的黄包车座下。” 苏若雪和青鸟同时一怔。 顾承砚望着窗外渐起的夜雾,指尖摩挲着内袋里的照片——那是山田正雄在码头指挥搬货的背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以为换了马就能藏住尾巴。”他低声道,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可他们不知道……我们要的,从来不是砍断尾巴。” 楼下忽然传来巡街自卫团的口号声,“实业救国”四个字被夜风卷进窗来。 顾承砚整理好西装领口,将牛皮纸袋推给青鸟:“去告诉王会长,明早九点,带盒龙井。” 青鸟接过袋子时,触到里面硬邦邦的纸角——是份盖着英美商行公章的“抵押合同”。 他忽然明白顾承砚的打算:当李仲文看到顾氏“急需脱手”的丝绸,又听说英美商行要压价,这个刚被三井选中的“白手套”,定会急着在两边下注。 而当他两边下注的证据落到工部局…… 顾承砚望着青鸟远去的背影,转身对苏若雪伸出手:“走,去账房对一遍影子账簿。” 苏若雪将钢笔插进发间,把手放进他掌心。 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叠成一片,像两株并肩的树,根须在暗处交缠。 窗外,黄浦江的夜航船鸣起长笛。 顾承砚望着江面上跳动的灯火,忽然想起穿越前在课堂上常说的话:“商战的最高境界,不是击败对手,而是让对手按照你的规则,亲手递上绞索。” 而此刻,那根绞索的线头,已经缠上了李仲文的手腕。 黄浦江的夜雾漫进账房时,顾承砚刚合上最后一本影子账簿。 苏若雪的钢笔尖在算盘上轻点两下,珠串碰撞声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她在绣楼弹的湘妃竹帘——那时他还是个被骂作纨绔的混小子,偏要凑过去看她算绸缎进项,被她用算盘珠敲过手背。 "王会长那边该到了。"他指腹蹭过桌面一道旧疤——那是原主醉酒时砍的,如今倒成了暗格机关。 苏若雪抬头,见他从疤下抽出个牛皮纸信封,封皮上"日资关联企业清算预表"几个字洇着淡淡墨香。 "这名单有七成是真的。"顾承砚将信封推给她,"但最后一页夹了李仲文的名字。"他指尖敲了敲信封角落的水渍印,"我让阿福在茶水间说漏嘴,说工部局的人今早翻了赵德昌的旧账。" 苏若雪忽然握住他手腕:"你是要让李仲文觉得...他被三井当弃子了?" "他本就是。"顾承砚抽回手,替她别好滑落的钢笔,"三井要的是能遮风挡雨的墙,不是会漏雨的瓦。"他看了眼怀表,"王会长该到福煦路了。" 福煦路17号的门灯刚亮起,王会长的黄包车就碾过青石板停在巷口。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纺绸衫,掌心的冷汗把顾承砚给的名片浸得发潮——那是枚暗纹铜版纸,烫金的"上海民族商会"字样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门房刚要呵斥,王会长已摸出块袁大头拍在门墩上:"劳驾通传,说南市棉纺的老王来谈丝绸代理。"他瞥见门房袖口里露出的靛蓝布边——和特高课便衣常穿的"工作装"一个色。 客厅里,李仲文正摩挲着刚得的青花瓷瓶。 听见通报时,他的手指在瓷瓶上划出道白印。 等见到王会长时,他的目光先黏在对方怀里的锦盒上——盒盖没关严,露出龙井茶叶的青尖。 "顾少东让我带的。"王会长把锦盒推过去,顺势将信封滑到桌角,"他说最近时局乱,有些话不便直说。"他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今早我在汇中饭店听见...工部局要清一批''不明来路''的买卖。" 李仲文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盯着信封上的字迹,突然抓起茶盏灌了口,却被烫得呛咳:"你...你怎么知道?" "我侄子在工部局当差。"王会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裤缝——那是顾承砚教的"慌乱"暗号,"他说名单上有个姓李的...您可千万当心。"他起身要走,又折回来把名片拍在桌上,"要是需要疏通,打这个电话找我。" 等黄包车的铃声消失在巷口,李仲文颤抖着拆开信封。 最后一页的"李仲文"三个字像把刀,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名片对光一照,暗纹里浮出"紧急联络"四个小字——那是顾承砚特意让苏若雪找汇丰印的,和工部局密函用同批纸。 与此同时,三马路的裕丰钱庄里,苏若雪的指尖正顺着分类账快速滑动。 她翻到"大生棉纺"那页时,钢笔尖突然顿住——原本该到账的三十万日资贷款,被划了道刺眼的红杠。 "张经理。"她抬头时,眼尾的弧度收得极紧,"麻烦调阅近三日所有日资银行的放款记录。" 半小时后,一沓薄如蝉翼的纸页摊在她面前:六家棉纺厂、四家米行、两家缫丝坊,总计一百七十万的贷款被抽回。 苏若雪摸出怀表对了对,立即拨通电话:"陈行长,我是顾氏的苏若雪。 请问华懋银行能否支持临时拆借?" 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铃,清晰得不带半分颤音:"对,以顾氏、荣记、张记三家的库存做抵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需要联合发布一份《民族资本互助声明》——就说''同业有难,银企共担''。"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陈行长的笑声带着松快:"苏小姐这是要给市场吃定心丸? 我这就联系浙江兴业。" 等苏若雪放下电话,窗台上的留声机正放着周璇的《何日君再来》。 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顾承砚说过:"商战里最可怕的不是对手,是人心溃散。"她摸出钢笔在声明稿上添了句"实业为根,互信为土",墨迹在"土"字上晕开个小圆点,像粒埋进土里的种子。 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 青鸟撞开商会后门时,青布衫贴在背上,活像片被暴雨打湿的荷叶。 他怀里的油纸包还在滴水,里面是张曝光过度的照片——李仲文正把个铁皮箱塞进特高课的汽车后备箱,箱角露出半截账本封皮。 "他今晚去了虹口。"青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跟着到了码头,看见三井的船在装货...装的是机器零件。" 顾承砚接过照片,指腹蹭过相纸边缘的水痕。 窗外的雨丝打在玻璃上,把李仲文的脸割裂成碎片。 他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冷冽的畅快:"三井要转移工业设备? 正好。" "您不是要现在揭发他?"青鸟急得攥紧了湿袖子。 "揭发了,三井换个代理人就是。"顾承砚把照片锁进保险柜,又取出封贴着工部局火漆的空信封,"但要是巡捕房在李仲文的黄包车座下''捡到''这张照片...你说他们是信商会,还是信三井?" 青鸟忽然明白了。 他望着顾承砚将照片塞进空信封,封口才沾了半滴胶水——这样巡捕房的人翻找时,"恰好"能发现。 雨越下越大,商会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 顾承砚正往茶杯里续水,忽然听见门房的惊呼声。 他推开窗,看见个戴斗笠的人立在台阶下,斗笠边缘垂下的雨帘遮住了脸。 那人抬手抛来个油纸包,转身就融进雨幕,只留下句被风雨撕碎的话:"顾先生...好自为之。" 顾承砚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张素笺,墨迹未干:"你已站在悬崖边,回头无路。"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苏若雪举着伞跑进来,发梢滴着水:"顾先生,陈行长说声明明早见报。 还有...青鸟说码头的事?" 顾承砚把信纸折成小方块,放进西装内袋。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雨云,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旧报纸——1937年的上海,雨也是这么大。 "通知核心成员。"他对苏若雪说,"明晚八点,开闭门会议。" 苏若雪一怔,随即从他眼底读出几分灼灼的光——那是他们初遇时,他站在绸庄门口说"我要让顾家绸庄的绸子,裹住整个上海滩"的光。 她摸出怀表看了眼,雨夜里的表蒙子泛着幽蓝:"好。 我这就去联系荣老板、张老板...还有青鸟。" 顾承砚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又摸了摸内袋的信纸。 雨打在窗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敲,敲出个模糊的未来——那里有浓烟,有炮火,有无数双攥紧的手,和一面被鲜血染红的旗子。 而他知道,今晚的雨,不过是个开始。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悬崖勒马,引蛇出洞 雨幕在窗玻璃上织成密网时,顾承砚站在商会二楼的议事厅里,指节抵着胡桃木桌沿。 他能听见楼下苏若雪的木屐声——她正踩着青石板来回奔走,丝绸旗袍下摆沾了水,贴在小腿上划出利落的弧度。 "顾先生,荣老板到了。"门被推开条缝,苏若雪探进半张脸,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张老板说电车抛锚,最多耽搁一刻钟。"她话音未落,楼梯间就传来粗重的喘息,荣记纱厂的荣胖子裹着湿呢子大衣挤进来,袖口还滴着水:"他娘的这雨,把外滩的广告牌都吹翻了!"他甩着伞上的水,目光扫过顾承砚案头摊开的信纸——正是那封"悬崖边"的威胁信。 顾承砚指尖在信纸上轻叩两下,将纸折成小块收进抽屉:"荣叔,您来得正好。"他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火的钢,"今晚叫各位来,是要立个''危机应变小组''。" 荣胖子的茶杯顿在半空:"应变?三井那老鬼子又要使什么阴招?" "比阴招更麻烦。"顾承砚抽出张码头货单推过去,"他们往上海运的不只是丝绸机,还有带编号的钢材。 青鸟查过,这些编号能对上关东军兵工厂的出货记录。"他指节敲了敲货单边缘,"但直接揭发,工部局的洋鬼子会说''证据不足''。 我们得先把自己的篱笆扎紧。" 苏若雪将茶盏一一摆到各人面前,青瓷与木桌相碰的脆响里,她轻声接话:"顾先生的意思是,对内要防渗透,对外要抓把柄。"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了动,"我粗粗算了笔账,顾氏绸庄这半年和日商的往来,有三成走了暗账——" "暗账?"张老板刚跨进门槛,雨水顺着他的旧皮靴淌了一地,"若雪丫头,这可不是小事!" "所以要立新规矩。"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摸出支钢笔,笔尖在空白信笺上划出深痕,"苏若雪任财务总协调,管紧急调款和信息汇总。 她要建两套账——明账给巡捕房看,暗账记死所有和日商沾边的交易。"他抬眼看向苏若雪,目光软了些,"若雪,你以前管绸庄账房,现在要管整个商会的命脉。 能担吗?" 苏若雪的手指在桌下攥紧,指节泛白。 她想起三年前顾承砚刚接手绸庄时,也是这样看着她,说"若雪,绸庄的账,我信你"。 那时她不过是个躲在账房算算盘的孤女,现在要管几十个厂子的钱袋子。 她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眶的热意压回去:"顾先生信我,我便担。" 荣胖子突然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盏跳起来:"好! 我荣家的纱厂先把这月的流水送过来。 若雪丫头,要查账尽管来,我荣某人的裤腰带都系得紧!" 张老板搓了搓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我带了茂昌火柴厂的进货单,里面有两笔和三井洋行的交易...暗账里该记的,我都标红了。" 顾承砚望着桌上渐渐堆高的账本,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不像先前那样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转向一直靠墙站着的青鸟:"你那边呢?" 青鸟扯了扯湿领子,斗笠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送信的人找到了。"他从怀里摸出张模糊的照片,雨水在相纸上晕开团墨迹,"穿灰布衫,左耳垂有颗红痣。 我跟到黄浦江码头,他进了十六铺的3号仓库——"他压低声音,"仓库里堆着成箱的''松本纺织''货箱,但箱底贴的是''无锡土布''的封条。"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下巴,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未登记的日货...好。"他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刀锋般的冷利,"你今晚再去趟,把仓库的门锁样式、巡夜时间摸清楚。" "是。"青鸟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顾先生,那封信..." "我自有打算。"顾承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转头对苏若雪说,"去把暗账的封皮换成和明账一样的样式,再找个会刻密文的先生,在每本账的页脚加道暗记。"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若雪,辛苦你了。" 苏若雪抱着一摞账本起身,发梢的水珠滴在账本封面上,晕开个浅淡的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见顾承砚正低头整理那些标红的单据,台灯在他鼻梁投下阴影,倒像是把人嵌进了旧时光里。 她想起今早他站在绸庄染坊前,看阳光透过靛蓝的绸子洒在地上,说"等打完这场仗,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穿上顾家的绸"。 雨不知何时小了,青石板上的水洼映着路灯,像撒了把碎银。 顾承砚送完最后一位老板,回到议事厅时,苏若雪已经把暗账的封皮裁好了。 她坐在窗下,月光透过湿玻璃落在她发间,珍珠簪子泛着温润的光。 "顾先生。"她抬起头,手里捏着张空白账页,"暗记用什么好?" "用《诗经》吧。"顾承砚走到她身后,俯身时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秦风·无衣》里的句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与子同袍''刻第一页,''与子同泽''刻第二十页...这样就算账本被搜走,他们也看不出门道。" 苏若雪的笔尖在账页上轻轻一点:"好。"墨迹晕开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早茶馆的说书先生要开新篇...您要不要?" "让他们多嚼几句''顾某人收到警告信''的闲话。"顾承砚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勾出抹若有若无的笑,"风声传得越广,蛇就越坐不住。" 晨雾漫进窗户时,青鸟的湿鞋印还留在青石板上,像一串深浅不一的问号。 而顾承砚知道,等太阳升起,这些问号都会变成刺向敌人的刀。 商会顶楼的水晶灯在晚风中晃出细碎光斑时,顾承砚正端着红酒杯站在楼梯转角。 楼下宴会厅里,留声机放着《夜来香》,荣胖子的大嗓门混着银匙碰杯的脆响飘上来:"顾先生那信我可听说了,要真有吃里扒外的——"他拍桌子的动静震得水晶灯晃得更急,"老子第一个揪出来沉黄浦江!" 顾承砚垂眼抿了口酒,酒液在舌尖泛起苦意。 三天前他让茶馆的说书先生把"内部警告信"的风声散出去时,就料到会是这副热闹景象。 他捏着杯脚转了半圈,目光扫过宴会厅里的人影:穿墨绿缎面马褂的是福源米行的周老板,正拿丝帕擦额头;穿西装的李仲文端着酒杯往女宾席凑,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三倍;最角落里,张老板的手指在桌布上敲出急鼓点——和三年前他偷改绸庄进货单时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顾先生。"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布料摩擦的窸窣。 她换了件月白旗袍,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是顾承砚上个月从典当行赎回来的她母亲遗物。"账房那边..."她压低声音,眼尾的泪痣在暖光里颤了颤,"我得先去查查。" 顾承砚转身时,袖口蹭到她腕间的银镯。 那是苏若雪管账房时,他亲手挑的"长命锁"样式,刻着"持筹握算"四个字。"去吧。"他轻声说,"有什么不对,立刻让人来叫我。" 苏若雪走后,顾承砚端着空酒杯下了楼。 李仲文眼尖,立刻挤过来:"顾先生,您可千万得信我! 我李仲文在上海滩混了二十年,什么时候干过吃里爬外的事?"他的手指勾着顾承砚的袖扣,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白,"上回三井洋行找我谈棉花生意,我可是推了又推——" "李老板急什么?"顾承砚笑着抽回袖子,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按,"真金不怕火炼,等查清楚了,我亲自摆酒给各位赔罪。"他扫过李仲文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心里的算盘又拨了两珠。 此时二楼账房里,苏若雪正把最后一本暗账合上。 煤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照得账页边缘的《无衣》暗记泛着淡金。 她翻到五月十七日那页时,笔尖突然顿住——汇给"康纳信托"的三万两白银,附言写着"绸缎样品款",但暗记里"与子同泽"的刻痕却深了半分。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铜制放大镜,凑近些看:汇款单上的英文字母"Connor",最后一个"r"的尾巴比寻常多了道钩。 这是青鸟上个月给的情报——所有日资伪装的英资机构,英文签名都会有这样的暗记。 苏若雪的手指攥紧账页,指节泛白。 她想起今早顾承砚说的"把篱笆扎紧",想起三年前自己躲在账房里算错第一笔账时,他蹲下来替她捡算盘珠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最底层摸出枚刻着商会钢印的木印,"啪"地盖在汇款单上——"冻结"两个字像道铁锁,将三万两白银锁进了暗无天日的账户。 等她写好纸条让丫鬟送给顾承砚时,窗外的月亮已经爬到了法租界的钟楼尖上。 顾承砚是在宴会厅后巷的梧桐树下收到纸条的。 夜风卷着梧桐絮扑在脸上,他借着路灯看清楚"康纳信托日资暗记"几个字,喉结动了动。 转头时,正看见李仲文从巷口的黄包车上下来,怀里揣着个用油纸包着的长条形物件——像极了三井洋行特供的樱花木烟杆。 "顾先生好雅兴。"英国商会代表乔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着股雪茄的甜腻味。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藏青西装,怀表链在路灯下闪着冷光,"听说你们遇到了点麻烦?" 顾承砚把纸条收进西装内袋,转身时笑得温文尔雅:"麻烦倒谈不上,就是发现几个总往日本人怀里钻的。"他从口袋里摸出张折好的名单,"乔治先生,这几位买办最近和贵国的''康纳信托''走得很近——"他顿了顿,"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可别说是我们中国人不讲规矩。" 乔治接过名单的手顿了顿,蓝眼睛里闪过警惕:"顾先生这是..." "不过是提醒朋友。"顾承砚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往宴会厅走,"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生意被老鼠坏了名声,不是吗?" 等他回到办公室时,墙上的老座钟已经敲过十二下。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玻璃上的水痕像道模糊的帘。 他刚要脱外套,桌上的黑色转盘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 顾承砚的手指在话筒上悬了半秒,接起来时声音沉得像块铁:"哪位?"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风箱,过了三秒才响起沙哑的男声:"你想知道真相吗? 明早十点,十六铺码头。" "喂? 喂——"顾承砚对着话筒喊了两声,只听见忙音的"嘟嘟"声。 他放下电话,窗外的雨幕里闪过道黑影——是青鸟的斗笠。 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走到窗前,敲了敲玻璃。 青鸟抬头,斗笠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顾承砚对着他比了个"八"的手势——提前两小时。 雨还在下,十六铺码头的旧木牌在风里晃出吱呀声。 顾承砚低头擦了擦镜片,镜片上蒙了层水雾。 他想起苏若雪今晚在账房说的话:"等打完这场仗,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穿上顾家的绸。" 而此刻,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心里清楚——明早十点的码头,或许就是他们离真相最近的一步。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真相浮出,破局之始 雨丝裹着江风灌进领口时,顾承砚的皮鞋尖在青石板上碾出半道水痕。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铁锈味——是废弃仓库的铁皮屋檐在滴水。 "七点五十分。"青鸟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斗笠边沿垂落的湿麻线扫过他手背,"比约定早了两小时零十分。" 顾承砚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苏若雪用簪子刻的"砚"字被雨水泡得发亮。 他把表贴在耳侧,听着滴答声里混着码头上运货木轮的吱呀,喉结动了动:"电话里那声音太粗重,像故意压着嗓子。"他指节叩了叩窗台,霉味从朽木缝里钻出来,"若真有人要交情报,不会选在码头这种四通八达的地方——除非..." "除非是饵。"青鸟接得利落,斗笠下的眼睛突然眯起。 仓库外传来两声轻咳,像石子投入水潭。 顾承砚顺着他视线望去,两个穿旧呢子大衣的男人正蹲在码头老槐树下,其中一个低头点烟,火柴光映出左脸道刀疤。 更让他紧绷的是那两人脚边——两截被踩扁的三炮台烟盒,和工部局便衣特勤队的配给一模一样。 "是密探。"顾承砚的手指扣住西装内袋的电报夹,里面还躺着苏若雪凌晨三点发来的急电:"工部局查李宅,恐为障眼。"他想起方才在仓库外看见的木牌,"十六铺"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原定联络人要是看见这阵仗,早跑了。" 青鸟的斗笠微微倾斜,雨水顺着竹篾滴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他突然转身,麻布衣角扫过顾承砚手背:"我绕后巷截一个。" 不等顾承砚应,人已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顾承砚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苦杏仁味——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前世给学生讲经济危机案例时也会犯。 他摸出钢笔在掌心划了道痕,凉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苏若雪说工部局在转移注意力,可这两个密探守的是码头,不是李仲文的宅子..." "砰!" 仓库后巷传来重物坠地声,混着闷哼。 顾承砚攥紧钢笔冲出去,正看见青鸟单膝压在刀疤男背上,对方的呢子大衣被扯开,露出里面的藏青警服。 刀疤男的右手还在往靴筒里探,那里插着柄勃朗宁——但被青鸟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谁派你来的?"青鸟的声音像浸了冰碴,拇指碾着对方手腕的麻筋。 刀疤男疼得额头冒冷汗,却还在硬撑:"老子...老子是巡捕房的!" "巡捕房的会在码头蹲点?"顾承砚弯腰捡起那柄勃朗宁,枪口还带着体温,"三井洋行上个月刚给工部局特勤队换了这批枪,枪托刻着''昭''字——"他把枪倒转,金属表面果然有极小的日文刻痕,"你们特勤队队长野村次郎的私章。" 刀疤男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鸟的拇指又加了分力,只听"咔"的一声,对方腕骨发出脆响。 刀疤男终于绷不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吴...吴顾问! 吴兆麟吴先生让我们守着,说有个不长眼的要在码头接头,让我们...让我们连人带东西都扣下!" 顾承砚的钢笔尖在掌心戳出个红点。 吴兆麟,赵德昌当年在工部局的靠山,半年前还在《申报》上登过"中日亲善"的软文。 他想起苏若雪电报里最后一句:"李宅监视者佩吴记袖扣",原来不是转移,是双饵。 "还有呢?"青鸟的麻绳又紧了圈。 刀疤男疼得直抽气:"吴先生说...说要是人来了,就把他和码头那批''私货''一起绑了,栽赃给抗日分子!"他突然抬头,眼神发狠,"你们要是现在放了我,说不定还能..." 仓库方向传来枪声。 顾承砚反手把勃朗宁顶在刀疤男太阳穴上,转头时正看见另一个便衣从老槐树上翻下来,手里的枪还在冒烟——子弹擦着青鸟的斗笠飞进江里,溅起老高的水花。 "顾先生!" 是苏若雪的声音。 顾承砚循声望去,码头上停着辆黑色福特轿车,车窗摇下一半,苏若雪的手扒着窗框,发梢滴着水:"我让阿福开车追过来的!"她怀里抱着个铜制饭盒,是今早给顾承砚备的蟹粉小笼,"刚才在电报局听见巡捕房调令,说码头有...有情况!" 另一个便衣的枪又响了。 顾承砚拽着苏若雪往仓库里躲,却见青鸟已经抄起块碎砖砸过去,正砸中对方手腕。 那便衣吃痛松手,枪"当啷"掉在青石板上。 青鸟弯腰捡起枪,枪口却没对准人,而是指向江里——"咔"的一声,子弹被退了出来。 "是空包弹。"青鸟把弹壳递给顾承砚,黄铜壳上的划痕还新鲜,"他们根本不想杀人,只想抓人。" 顾承砚捏着弹壳的手突然收紧。 他望着苏若雪被雨水打湿的旗袍,想起她今早说"等打完仗要让全中国人穿顾家绸"时眼里的光,又想起刀疤男说的"栽赃抗日分子",喉间的苦杏仁味突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火烧般的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吴兆麟想借我们的手,引出真正的情报网。"他把弹壳揣进西装内袋,转身看向青鸟,"而野村次郎...想借吴兆麟的手,把水搅得更浑。" 苏若雪摸出丝帕给他擦脸,帕子上还留着她惯用的茉莉香:"那我们?" 顾承砚望着江面上浮动的雨雾,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悠长而沉闷。 他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既然是局,总要有个破局的人。"他看向青鸟,"把这两个''俘虏''送回巡捕房,就说我们在码头抓了两个偷运鸦片的。"又转向苏若雪,"你回商会,让老周把那批运往南京的丝绸提前三天出货——"他指节敲了敲装弹壳的口袋,"要让吴兆麟的人看见。" 青鸟解下斗笠拧水,竹篾上的雨水落进青石板缝,像滴进了深潭:"你是要..." "引蛇出洞。"顾承砚整理好西装领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领结上,晕开个深灰色的圆,"他们以为自己在下棋,可这棋盘...该换个执子的人了。" 码头上的雨还在下。 顾承砚望着江对岸渐起的晨雾,听见苏若雪的轿车发动声,青鸟押着两个便衣往巡捕房走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擂响的战鼓,一下,一下,震得胸腔发烫。 他摸出怀表,七点五十九分。 离约定的十点,还有两小时零一分钟。 足够他,布一个更大的局。 顾承砚的皮鞋跟叩在商会木楼梯上时,水痕在橡木板上洇出蜿蜒的线。 二楼办公室的煤油灯被穿堂风晃得一跳,苏若雪正伏在案前写毛笔字,砚台里的墨汁泛着乌光,她抬头时发梢还滴着雨,"回来了?" "吴兆麟的人比想象中急。"顾承砚解下湿西装搭在椅背,袖扣磕在红木桌上发出轻响。 他望着苏若雪笔下"安全协议"四个字,墨迹未干,"电报局那边查到了?" "野村次郎今早给吴宅送了三箱瓷器。"苏若雪将狼毫笔搁进笔山,指节沾着墨渍,"我让阿福盯着码头货单——瓷器箱号和上月三井洋行走私军火的船次对得上。"她从抽屉里抽出叠报纸,最上面是《申报》社会版,"这是近三个月吴兆麟出席的''中日亲善''茶会名单,银行、纺织、航运界的头面人物都在,除了..." "除了拒绝和日商合作的那七家。"顾承砚接过报纸,目光扫过被红笔圈起的名字,"上周陈记米行的仓库失火,前天张记布庄的伙计被巡捕房''请去喝茶''——吴兆麟这是在立规矩。"他把报纸拍在桌上,纸页发出脆响,"所以他要抓我们的现行,坐实''抗日分子''的罪名,再借工部局的手清场。"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鸟掀开门帘进来时,斗笠上的水珠子落了满地,他解下腰间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巡捕房的档案科我翻了。"油纸包展开是几页泛黄的文件,最上面盖着"军统上海站"的钢印,"吴兆麟三年前在南京受过特训,教官是戴笠的副官。" 顾承砚的手指在文件边缘摩挲出褶皱。 前世他研究民国经济史时见过类似档案,军统为筹措经费常与日商暗通款曲,"所以野村次郎给的军火,吴兆麟转手卖给军统?" "不止。"青鸟从怀里摸出枚铜纽扣,背面刻着"忠勇"二字,"我在码头老槐树洞找到的,和军统行动队的制服扣一模一样。"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今天那两个便衣,刀疤男的靴底有''福记鞋庄''的印记——福记老板是军统的线人。" 苏若雪的手指突然攥紧桌角。 她想起今早去电报局时,有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总在她身后三步远,现在想来,那人走路时右肩微沉,和档案里军统特工"右肩受过枪伤"的特征分毫不差。"所以这局里不只有日商和汉奸,还有军统在搅局?"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顾承砚抓起铜纽扣对着灯光,"野村要清剿抗日力量,吴兆麟要借日商壮大势力,军统要拿军火换钱——可他们都忘了,棋盘上还有第三种人。"他看向苏若雪,"协议草案写好了?" "写好了。"苏若雪打开抽屉,取出份烫金封皮的文件,"英国商会的霍克律师改了三版,重点在第三条:''若顾氏遭非法侵害,吴兆麟需以名下产业赔付三倍损失'',第九条加了''协议内容若泄露,违约方需公开道歉并承担法律责任''。"她把文件推过去,封皮上"顾氏绸庄·吴记洋行安全协议"几个字在灯下泛着冷光,"我还联系了《新闻报》的陈主编,他说只要我们给个暗号,头版能留到凌晨三点。" 青鸟突然笑了,斗笠下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顾先生,你这是要把吴兆麟的脸按在泥里踩。" "他先把脚伸到我们的棋盘上。"顾承砚合上协议,指节敲了敲桌面,"今晚八点,我去吴宅见他。"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三年前顾承砚还是纨绔时,醉倒在百乐门门口被巡捕房带走,是她连夜去保释;想起上个月日商放火烧顾家蚕房,他蹲在焦土上捡蚕茧,指甲缝里全是黑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他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过的刀,"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顾承砚握住她沾着墨渍的手,掌心还带着方才在码头攥钢笔时的凉意,"你留在商会,盯着霍克律师改最后的条款,再让老周把运往南京的丝绸货单改到明早五点——要让吴兆麟的眼线看见。"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砚"字被体温焐得温热,"青鸟,你带两个人守在吴宅后巷,要是半小时内我没出来..." "我知道。"青鸟把勃朗宁拍在桌上,枪托的"昭"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上个月我在虹口杀过三个想劫顾氏货船的浪人,不差这一个。" 顾承砚站起身,西装已经半干,后颈还沾着码头的江风。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道上渐起的灯火,有卖宵夜的馄饨摊支起了灯笼,热气裹着葱香飘上来。"苏小姐。"他突然转身,眼里的光柔和了些,"等谈完这桩,我陪你去看大光明新放的《神女》——你上个月说想看阮玲玉的。" 苏若雪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今早出门前,他站在廊下看她系旗袍盘扣,手指笨手笨脚地帮她理歪了的领花;想起他第一次用现代会计法算绸庄账时,兴奋得拉着她讲了半宿"复式记账法"。 此刻他站在阴影里,轮廓被灯光勾出金边,像株在风雨里拔高的树,"好。"她吸了吸鼻子,把协议塞进牛皮纸袋,"但你要保证,看完电影还能陪我去吃南翔小笼——我今早蒸的那笼,全便宜阿福的胃了。" 青鸟已经收拾好文件,斗笠重新扣在头上。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望了眼桌上的煤油灯,"顾先生,吴兆麟的书房挂着幅《松鹤图》,松树下有个暗格。"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三年前林小姐就是在那里找到日商贿赂官员的账册。" 顾承砚的手指在西装内袋轻轻一按。 那里躺着码头捡到的弹壳,还有苏若雪今早塞给他的薄荷糖,"我记住了。" 夜色渐浓时,顾承砚走出商会。 他没坐车,沿着外滩慢慢走,江风卷着湿意扑在脸上。 路过汇丰银行的钟楼时,他抬头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分,离约定的八点还有半小时。 吴宅的门灯在转角处亮起,像只蹲在暗处的眼睛。 顾承砚摸了摸内袋的协议,又摸了摸藏在袖管里的钢笔——笔帽里装着苏若雪特意准备的紫药水,关键时能当迷药使。 他踏上吴宅的青石台阶时,门房的灯笼映出影壁上"福泽绵长"四个大字。 门"吱呀"一声开了,管家哈着腰迎出来,"顾少东家,我们老爷在花厅候着。" 顾承砚跨进门槛的瞬间,回头望了眼街道。 远处馄饨摊的灯笼还亮着,有个穿灰布衫的身影闪过巷口——是青鸟派来的人。 他笑了笑,跟着管家往里走,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像在敲一面战鼓。 楼上,苏若雪推开窗户。 她望着顾承砚的背影消失在吴宅门里,握紧了手里的牛皮纸袋。 楼下老周正指挥伙计搬货,丝绸箱子上的封条在月光下泛着白,像道未干的誓约。 她转身回到桌前,铺开信纸给陈主编写暗号。 笔尖悬在纸上顿了顿,最终落下:"月上柳梢头"。 这是顾承砚教她的,取意欧阳修的词,既文雅又好记。 写完最后一笔,她抬头看向墙上的上海地图。 地图上,顾承砚用红笔圈了几个点——恒丰纱厂、大达轮埠、四明银行。 此刻,那些红点在煤油灯下闪着暖光,像暗夜里的火种。 苏若雪的手指轻轻抚过"荣氏面粉厂"的位置。 那里是明天要邀请的中立派企业家之一,荣老板上周在茶会上说"实业救国不是喊口号",现在想来,倒像是某种默契的呼应。 她合上信纸,放进信封。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得协议封皮上的烫金大字发亮。 明天,或许会是另一场棋局的开始。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暗夜布网,步步为营 顾承砚跟着管家穿过抄手游廊时,鼻尖掠过一缕沉水香。 这味道太熟悉了——上回吴兆麟宴请日商山田正雄时,他在偏厅也闻过。 花厅门帘掀起的刹那,他看见吴兆麟正低头拨弄茶海。 五十岁的人保养得极好,月白杭绸长衫熨得没有半道褶子,连茶夹上的翡翠坠子都擦得透亮。 听见脚步声,吴兆麟抬眼笑:"承砚老弟,让你久等了。" 顾承砚在紫檀木椅上落座,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中日丝绸贸易协定草案》。 封皮是新换的,边角还带着压痕——显然吴兆麟刚让人重新装订过,好显得这协议多郑重其事。 "吴叔客气了。"他指尖叩了叩协议,"您说这草案能保顾氏绸庄三个月内不受日商压价,我信。 可您让我签的独家代理条款..."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摸出钢笔,"这不是让顾氏给山田商会当马前卒么?" 吴兆麟的手指在茶海上停住。 他盯着顾承砚手里的钢笔——那支银壳钢笔帽头刻着顾家祖训"经世致用",是顾老爷子临终前塞给宝贝儿子的。 上回在商会宴会上,这钢笔还别在顾承砚西装口袋里,今天倒成了他握在掌心的"武器"。 "承砚啊,你是读书读傻了?"吴兆麟端起茶盏抿了口,"现在市面上的生丝,三成走日商渠道。 你顾家要是能拿下山田的代理..."他放下茶盏时故意碰出脆响,"上个月周记绸庄的铺子被砸,你当是巧合?" 顾承砚感觉后颈有点发紧。 吴兆麟这是在暗示日商有手段? 他垂眸看协议最后一页的"违约责任"条款,违约金数额比顾氏全年利润还高——好个杀人不见血的陷阱。 "吴叔,我顾某人虽不才,倒也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他突然笑了,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这样吧,我带协议回去和账房商量。 若雪今天整理了份顾家近三年的进项明细,您要是信得过,我让人给您送份副本?" 吴兆麟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若雪那女账房的本事他早有耳闻,顾家这两年能在日商打压下撑着,大半功劳在她。 可顾承砚主动提送账目明细...是真傻还是装傻? "承砚有心了。"他扯出个慈祥的笑,"明儿个让苏姑娘差人送来就是。" 顾承砚起身时,袖管里的钢笔轻轻硌了下手心。 笔帽里的紫药水还凉着,像颗藏着的雷。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吴叔可听说荣老板新收了批美国棉纺机? 我正琢磨着约几位老板喝喝茶,聊聊棉纱价格..." 吴兆麟的手指在茶海上重重一按,茶海边缘的水痕顿时晕开。 他望着顾承砚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对着空气低骂:"小崽子,倒会拿荣家当幌子。" 此时的苏若雪正伏在账房的檀木桌上。 她面前摊着三份文件:英国商会律师刚送来的《安全承诺书》,顾家近三年的进项明细——当然,明细里多了几笔"蹊跷"的丝绸采购,供货方是家从未听过的"福兴商行"。 "苏姑娘,吴宅的马车在门口。"老周敲了敲门,"说是来取账目明细的。" 苏若雪把明细装进牛皮纸袋,又将《安全承诺书》的副本抽出来夹在最上面。 她指尖拂过"承诺不与任何反日势力合作"的条款,嘴角勾起抹淡笑——这副本,吴兆麟看了怕是要睡不安稳。 "老周,让车夫等半刻。"她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个铜锁,"把这个给顾少东家,他今早说要收在保险柜里的。"铜锁内侧刻着"防微杜渐",是顾承砚特意让人做的,里头装着码头捡来的弹壳。 等吴宅的马车辘辘驶远,苏若雪打开上海地图。 红笔圈着的"荣氏面粉厂"旁边,她又添了个蓝点——恒丰纱厂的陈老板今早差人递了帖子,说"茶叙定到明儿下午"。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法租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青鸟贴着墙根往前挪,皮鞋底几乎没沾到地面。 吴兆麟的私宅后墙爬满常春藤,二楼窗户透出昏黄灯光,隐约能看见两个影子在晃动。 他摸出怀里的相机,镜头对准窗户。 穿西装的是吴兆麟,另一个...戴八角帽,领口别着枚梅花徽章——那是军统上海站的标志。 两人凑得很近,吴兆麟手里捏着张纸,在灯光下泛着银边——像是船票。 "咔嗒",快门声被风声盖住。 青鸟迅速收起相机,后退两步隐入巷口的阴影。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上头写着"吴宅密会军统,船票可疑"。 等巡捕房的警车呼啸而过,他才沿着弄堂往商会方向跑,皮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顾承砚回到商会时,月亮已经爬上钟楼。 他摸出铜锁刚要上楼,就看见苏若雪站在楼梯口,手里捧着杯热可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吴叔收了明细和承诺书副本。"她把杯子递过去,"老周说他的车夫看文件时手都抖了。" 顾承砚喝了口可可,甜暖的滋味漫开。 他望着苏若雪身后的地图,蓝点和红点交相辉映,像撒在黑丝绒上的宝石。 "明儿茶叙,荣老板会来么?"苏若雪指着"荣氏面粉厂"的蓝点。 "会来。"顾承砚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山田正雄"四个字上——那是他用铅笔写在地图角落的,字迹还没干透,"荣老板上周说''实业救国不是喊口号'',我猜他早等着这杯茶了。"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山田正雄"四个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团将燃未燃的火。 她刚要问,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青鸟。 "顾少,法租界的照片洗出来了。"青鸟递过个信封,"吴兆麟和军统的人碰头,手里拿的像是去香港的船票。" 顾承砚抽出照片,瞳孔骤然收缩。 他抬头看向窗外,江风卷着湿意扑进来,吹得地图上的"山田正雄"微微颤动。 明儿的茶叙,该聊聊那位躲在租界里的山田先生了。 ### 第267章 茶席暗潮 明儿的茶叙设在荣氏面粉厂的会客楼。 顾承砚推门时,檀香混着新磨面粉的麦香扑面而来,荣老板正站在红木博古架前摆弄一套汝窑茶盏,见他进来,粗短的手指敲了敲茶盏:"顾少,你要的''闲人免进'',我连跑堂的都支去后巷了。" 茶桌旁已坐了六位老板。 顾承砚扫过众人:恒丰纱厂的陈老板捏着紫砂壶,指节泛白;锦记布庄的周掌柜盯着茶海,喉结上下滚动——这两位是他上周托苏若雪递过《安全承诺书》副本的;剩下三位面生,其中穿墨绿杭纺衫的中年男人正用银镊子夹蜜枣,指甲盖泛着青灰,像是长期握算盘的手。 "今日请诸位来,不为别的。"顾承砚在主位落座,目光缓缓扫过茶桌,"就为聊聊那位总躲在租界里的山田正雄先生。" 茶盏相碰的脆响骤然停住。 穿墨绿衫的男人夹蜜枣的手顿在半空,银镊子在青瓷碟上划出道细痕。 顾承砚注意到他腕间露出的金表——百达翡丽的星相系列,上月山田正雄宴请时,他在日商随从腕间见过同款。 "山田? 那日本鬼子能有什么好聊的?"陈老板率先开口,声音粗哑得像砂纸擦过桌面。 他眼角余光却往墨绿衫男人那边飘,顾承砚心里有数——这是在探底。 "听说山田先生最近在找新的藏身处。"顾承砚端起茶盏抿了口,"法租界巡捕房的人说,他怕咱们这些''爱国商人''砸了他的窝。"他放下茶盏时故意碰出轻响,"不过也难怪,毕竟有人总替他跑腿递话......" 墨绿衫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 他突然站起身,袖口带翻了蜜枣碟,红亮的蜜枣骨碌碌滚到顾承砚脚边:"顾少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我张顺发跑了二十年货栈,自问没做过亏心事——"他弯腰捡蜜枣时,金表在茶桌下闪了闪,"突然身子发虚,先告退了。" 顾承砚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三下。 门口的学徒立刻低头整理茶盘,等张顺发跨出门槛,那学徒也摸出怀表看了眼,跟着出了门——这是他今早特意安排的"跟梢"。 "张老板这是急着给谁报信去?"荣老板把茶盏重重一放,震得茶海溅出水珠。 顾承砚却笑了,他弯腰捡起蜜枣,蜜渍在掌心黏糊糊的:"荣叔,您看这蜜枣,甜得发腻,里头指不定裹着什么呢。" 茶叙散得比预想早。 顾承砚推说"旧疾犯了",让苏若雪先回绸庄,自己则绕到后巷,钻进辆带篷的黄包车。 车夫是青鸟假扮的,车帘一放,他就压低声音:"跟紧张顺发,别让他发现。" 此时的苏若雪正伏在账房的转椅上。 她面前摊着三本账册:一本是顾家绸庄的流水,一本是商会代收的同业会费,还有本是今早从汇丰银行调出来的信托账户明细。 钢笔尖在"顺发货栈"和"兆丰贸易"两个户头间来回移动,突然顿住——两笔各五千大洋的汇款,收款方都是"吴记米行",而吴记米行的东家,正是吴兆麟的远房侄子。 "苏姑娘,要关窗么?"老周端着桂圆汤进来,"起风了,纸页子直扑棱。" 苏若雪把账册合上,指尖在"顺发货栈"的位置轻轻一按:"老周,帮我把这两本账册锁进保险库。"她从抽屉里摸出枚铜钥匙,"再让人去福兴商行,说''上个月的绸缎瑕疵品''该处理了。" 老周应声退下。 苏若雪望着保险库的铁门缓缓闭合,转身打开另个抽屉——里面躺着本空白的账本,封皮是她亲手糊的,用的是顾家旧账册的边角料。 她提笔在第一页写下"顺发-兆丰-吴记",又在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山田商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末了,她从袖管里摸出张汇票,面额五千大洋,收款方是"昌记木行"——这是顾承砚上周让她注册的空壳公司。 "总得让他们以为钱还在自己兜里。"她对着账本笑了笑,把汇票夹进账册,"等收网那天,再连本带利还回去。" 月亮爬过钟楼时,顾承砚回到了商会顶楼的密议室。 青鸟已经等在窗边,手里捏着张字条:"张顺发进了虹口的''松月楼'',和个穿和服的男人碰了头。 我拍了照片,冲洗需要时间。" 苏若雪端着热姜茶进来,茶盏在桌上放得极轻:"顺发货栈和兆丰贸易的钱,我转到昌记木行了。 吴兆麟要是查账,只会以为是正常的商业周转。" 顾承砚展开青鸟递来的字条,上面画着松月楼的位置——离山田正雄的住所只隔两条街。 他伸手拉开墙上的地图,用红笔在松月楼和吴宅之间画了条线,又在昌记木行的位置画了个圈:"我们要让敌人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全局。"他转身看向两人,目光像淬了火的刀,"青鸟,你找几个可靠的兄弟,扮成日商的外围眼线,往松月楼传假消息——就说顾家要联合荣老板把生丝压价三成,逼山田撑不住撤资。" "那我呢?"苏若雪指尖点着地图上的"昌记木行"。 "你继续往昌记转钱,但每次转完都留半张汇票存根。"顾承砚的手指划过"吴记米行","等他们发现钱不对劲时,这些存根就是锁链,能把吴兆麟和山田捆在一条船上。" 青鸟突然笑了,他摸出怀里的相机晃了晃:"顾少这招''双面信使'',够那些老狐狸喝一壶的。" 三人正说着,楼下传来老周的敲门声:"顾少,信箱里有封电报,没写发件人。" 顾承砚接过电报,牛皮纸信封上只印着"上海电报局"。 他拆开看,泛黄的电报纸上只有八个字,墨迹未干:"明日午时,老地方见。"末尾的署名被涂了,只隐约能看出"山"字的竖笔。 苏若雪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老地方"三个字:"会是山田正雄?" 顾承砚把电报折好收进西装内袋,目光扫过窗外的黄浦江。 江面上,货轮的汽笛声穿透夜色,像头沉睡的兽在低吟。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钢笔,笔帽里的紫药水还带着体温——那支笔,是顾老爷子留给他的,也是他破局的刀。 "老地方..."他望着远处法租界的灯火,嘴角勾起抹淡笑,"该去会会这位山田先生了。" 夜色更深了。 商会楼下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个黑影贴着墙根闪过,袖口露出点墨绿——正是白天茶叙上离席的张顺发。 他抬头看了眼顶楼亮着灯的窗户,摸出怀里的密信,往虹口方向快步走去。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青鸟的身影融入阴影,相机镜头的金属反光,在月光下闪了闪。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旧局重启,新棋落子 顾承砚将怀表贴近耳边,齿轮转动的轻响混着黄包车碾过石子路的颠簸。 他提前半个时辰让车夫停在霞飞路转角,青灰色长衫下摆扫过墙根的青苔——废弃的日侨俱乐部就在前头,铁门锈迹斑斑,门楣上“大和俱乐部”的木牌裂成两半,在风里晃出吱呀声。 “顾少,门里有动静。”青鸟压低帽檐,拇指摩挲着相机背带,“刚才墙缝里闪过枪套的皮子。” 顾承砚脚步未顿,目光扫过门侧新蹭的泥印——是军靴的纹路。 他想起昨夜电报上未干的墨迹,若山田正雄真要会面,何必选这荒宅? 更不必提前布防。 “走正门。”他忽然提高声量,鞋跟叩在青石板上格外清脆,“既然请我来,总得给个座。” 铁门“吱呀”被推开时,大厅里的动静陡然停了。 顾承砚眯眼适应昏暗光线,只见七八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散在四周,袖口鼓鼓囊囊——是勃朗宁。 正中央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人,西装笔挺,却戴着副白手套,指尖敲着茶几上的茶盏,茶烟里浮着半枚樱花徽章。 “顾少倒是守时。”中年人开口是带江浙口音的官话,“山田先生临时有事,我替他候着。” 顾承砚走到离沙发三步远的位置站定,余光瞥见左侧窗户下堆着半箱子弹箱——箱盖上的“九二式”钢印还泛着冷光。 他笑了笑,摘下礼帽搭在臂弯:“替人待客,总该通个名姓。” “在下松本。”中年人推了推眼镜,“顾少不妨先坐?” “不了。”顾承砚指尖轻轻敲了敲胸口的钢笔,笔帽里的紫药水隔着布料贴着皮肤,“我这人站着谈生意,脑子更清楚。”他话音未落,突然朝右侧的武装男使了个眼色:“兄弟,你枪套扣没系好。” 众人的目光跟着转过去时,顾承砚对青鸟使了个极浅的眼色。 青鸟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转身往侧门走,靴跟碾过片碎玻璃,脆响混着武装男骂骂咧咧系枪扣的声音。 此时的商会顶楼,苏若雪正俯身在电台前。 耳机里的电流声刺得她耳膜发疼,她捏着铅笔的手却稳得很——这台从英国商会借来的信号探测器,能捕捉到半里内的无线电波。 “叮”的一声轻响,她迅速在纸上记下串数字:213.5兆赫,和昨夜那封电报的频率分毫不差。 “若雪姐,英国商会回电了。”小会计阿福捧着电报跑进来,额角沾着油墨,“他们说这个频率的电台不在虹口日租界,定位在...在公共租界西摩路7号。” 苏若雪的笔尖在“西摩路7号”上重重顿了下。 那是前清遗老陈翰林的宅子,上个月刚挂出“出售”的木牌。 她摸出怀表里夹着的照片——是顾承砚昨夜拍的,张顺发鬼鬼祟祟往虹口跑的身影。 可现在信号源在公共租界...她忽然想起顾承砚说的“双面信使”,指节抵着下巴笑了:“阿福,把西摩路7号的地契调出来,要最新的过户记录。” 后巷的野猫突然炸毛窜上墙头时,青鸟正贴着俱乐部后墙。 他摸出块碎砖掷向左边,等看守的脚步声转过去,迅速猫腰钻进两辆黄包车之间。 最里面那辆轿车的车尾灯还亮着,车牌蒙着层灰,却能看见前两位是“沪A·外”——外交牌照。 他蹲下身,镜头对准车尾保险杠,金属反光里映出个模糊的“忠”字,是军统特勤的标志。 “咔嗒”,快门声比心跳还轻。 青鸟刚要退开,轿车里传来咳嗽声,他赶紧缩进垃圾箱后面。 透过缝隙,他看见副驾驶座上的人摸出烟盒,火光亮起的刹那,那张脸——是前天在汇丰银行见过的,替吴兆麟跑贷款的王秘书。 顾承砚盯着松本白手套上的茶渍,那痕迹像朵畸形的樱花。 他忽然伸手扯了扯领口:“松本先生,这屋子太闷。”话音未落,侧门“砰”地被撞开,青鸟喘着气冲进来,额角有道血痕:“顾少!后巷有辆外交车,车牌...车牌...”他踉跄着扶住桌角,目光扫过松本,“是...是山田先生的车?” 松本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蜷了蜷,白手套勒得指节发白:“顾少这是唱的哪出?” 顾承砚弯腰替青鸟拍了拍后背,掌心触到他怀里硬邦邦的相机:“我这兄弟胆小,见着血就慌。”他抬头时,眼底的笑意冷得像刀,“不过松本先生既然替山田先生做主,我倒不妨直说——顾家绸庄要压价三成收生丝的事,您听说了么?” 松本的喉结动了动,茶盏在茶几上磕出脆响。 顾承砚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知道那半真半假的消息已经钻进对方耳朵。 他摸出钢笔拧开笔帽,紫药水在笔尖凝成颗小珠子:“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山田先生谈笔大生意...不过现在么——”他把钢笔插回胸前口袋,“等松本先生问清楚背后的主子,咱们再聊不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厅里的挂钟“当”地敲了十二下。 松本站起身,白手套蹭过樱花徽章:“顾少果然痛快。”他转身往门外走,经过顾承砚身边时,压低声音:“劝顾少莫要多查,有些事,不是商人该碰的。” 顾承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前的钢笔。 紫药水的味道混着铁锈味漫进鼻腔,他想起青鸟后巷拍到的照片,想起苏若雪那边查到的西摩路7号——这局棋,该动真章了。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进大厅,顾承砚弯腰捡起松本方才坐过的沙发上掉落的东西——半枚破碎的袖扣,内侧刻着“极秘”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他把袖扣收进怀表夹层,抬头时,看见青鸟正站在门口,相机镜头的金属反光,像颗蓄势待发的子弹。 顾承砚望着松本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表夹层里的袖扣。 金属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在空荡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松本临走前那句“莫要多查”,分明是急了。 “顾少,要追吗?”青鸟扯了扯他的衣袖,相机还攥在掌心,镜头盖没来得及扣,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顾承砚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松本方才坐过的红木沙发。 茶盏里的残茶已经凉透,水面浮着片茶叶,像枚蜷缩的蝶。 他弯腰整理长衫下摆,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勾——藏在袖中的微型录音装置便顺着指缝滑进桌底,橡胶吸盘“啪”地吸住木板,比蚊子振翅还轻。 “追?”他直起身子时,眉梢微挑,“松本急着回去复命,咱们急什么?” 话音未落,大厅角落突然传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 顾承砚瞳孔微缩——方才散在四周的黑西装男不知何时围了上来,勃朗宁的枪口从袖口探出,在他腰腹间顶出几个硬邦邦的点。 “顾少好兴致。”松本的声音从铁门后飘进来,他去而复返,圆框眼镜上蒙着层雾气,“山田先生说,顾少既然来了,总得留些诚意再走。” 顾承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前的钢笔。 紫药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漫开,那是他和苏若雪约定的“危险信号”。 他抬头时,眼尾微弯,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松本先生这是要请我喝茶?” “请顾少去个更清净的地方。”松本摘下手套,露出苍白的手背,血管像青虫般爬着,“听说顾少最近在查西摩路7号?那宅子...可藏着不少秘密。” 顾承砚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苏若雪方才在电台前的侧影,钢笔尖在电报纸上戳出的小坑——原来松本早已知晓他们的调查。 他垂眸盯着脚边的碎玻璃,突然笑出声:“松本先生消息倒灵通。不过——”他抬手指向窗外,“您听,这警笛声,是来给我送行的?” 远处传来尖锐的警哨声,由远及近。 松本的脸色骤变,转身冲向窗口。 月光下,两辆巡捕房的黑铁皮车碾过石子路,车灯像两把白刃劈开夜色,车顶上“工部局”的铜牌闪着冷光。 更后面跟着辆银色轿车,车窗摇下,英国商会代表布朗的红鼻子探出来,冲顾承砚挥了挥手。 “顾先生!”布朗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喊,“我们收到消息,说这里有非法拘禁!” 黑西装男们面面相觑,枪口不自觉垂了几分。 顾承砚趁机后退两步,撞在青鸟身上——后者的相机已经对准人群,镁光灯“咔嚓”炸亮,刺得众人闭眼。 “松本先生,”顾承砚整理好礼帽,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你说要请我喝茶,可巡捕房要请你去喝咖啡了。”他指了指桌底,“对了,刚才咱们的谈话,我让人录了音。布朗先生是见证人,这盘带子...明天就能登在《申报》头版。” 松本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扑向桌底。 可巡捕房的门已经被撞开,两名荷枪实弹的巡捕冲进来,警棍敲在他后颈。 他闷哼着栽倒在地,眼镜摔成两半,露出眼底的惊恐——桌底那枚微型装置还在闪着小红灯,像只不倦的眼睛。 “顾少,这是您要的证据。”为首的巡捕摘下帽子,露出左脸的刀疤——正是顾承砚上个月救过家小的王队长。 他蹲下身捡起录音装置,冲顾承砚挤了挤眼,“英国商会的先生说要全程见证,咱们按规矩来。” 布朗踩着锃亮的皮鞋走进来,金丝眼镜反着光:“顾先生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任何针对他的不法行为,英国商会都不会坐视。”他弯腰看向松本,用日语冷笑,“这位先生,你戴的樱花徽章,和大日本帝国的外交礼仪...似乎不太相符?” 松本的脸瞬间煞白。 顾承砚看着他被巡捕反剪双手拖出去,袖口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那是长期注射药物的痕迹。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指针刚过十二点半,和苏若雪约定的“安全撤离”时间分毫不差。 “顾少,苏小姐的电话。”青鸟递过从松本轿车里顺来的车载电话,听筒里传来苏若雪的声音,带着点急喘,像刚跑完楼梯。 “承砚,赵德昌的审讯记录被修改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耳膜,“我让阿福查工部局档案库,发现三天前有人用特勤处的章子调走了原件,现在存档的...是伪造的。” 顾承砚的手指在怀表上扣出个浅印。 赵德昌是三个月前被日特刺杀的纺织工会会长,死前曾向他透露过“日商勾结租界官员走私军火”的线索。 他望着窗外巡捕房的车灯渐远,松本的哀嚎被夜风撕碎,突然笑了:“若雪,准备好手电筒。明天天亮,我去档案库看看。” 他挂上电话时,月光正落在胸前的钢笔上。 紫药水在笔帽里晃出细碎的光,像颗未燃尽的星火。 青鸟替他披上外套,两人并肩走出俱乐部大门。 后巷的黄包车夫叼着烟卷等在转角,看见他们立刻踩动踏板——车轮碾过松本方才掉落的半枚袖扣,金属与石子碰撞的轻响,混着远处报馆印刷机的轰鸣,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真相之刃,刺破迷雾 清晨的工部局大楼裹着层薄雾,顾承砚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后跟叩出清脆的响。 他捏着烫金的商会公函,封皮上"上海民族实业联合会"的红印还带着油墨香——这是昨晚联合荣氏纱厂、大隆机器厂等七家企业连夜盖的。 "顾少东家?"门房老周探出头,见是他,哈腰的动作顿了顿,"您这是..." "查赵德昌案的原始卷宗。"顾承砚将公函递过去,指尖压在"应英国商会要求,配合调查商业间谍案"的字样上,"布朗先生今早特意交代,要赶在《字林西报》记者来之前办完。" 老周的喉结动了动。 英国商会的分量他懂,去年工部局局长夫人的钻石项链失窃,还是布朗一句话就让巡捕房三天破案。 他扫了眼公函末尾的七家企业签章,麻溜地拉开铁门:"您请,档案室在二楼西头,钥匙我这就去拿。"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樟木香涌出来时,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看着靠墙整排的铁皮柜,最顶层第三格的封条被撕得参差不齐——和苏若雪说的"三天前特勤处调走原件"对上了。 "周叔,能借个梯子么?"他指尖敲了敲那排柜子,语气带了点笑,"我记得赵德昌的案子归''工运''类,该在最上面。" 老周搬梯子的空档,顾承砚已经摸到了底层的"备份卷"。 泛黄的纸页翻得哗啦响,当他在第三页看到"关键证人:码头搬运工李阿四、纺织女工陈秀兰"的字迹突然断成墨团时,后槽牙咬得发疼——原卷里这两个人的名字被刮得只剩纸毛,替代的是"无关键证人"五个新写的颜体字,墨迹比上下文浅了三个色号。 更狠的在资金流向页。 原卷里"日商三井洋行每月向纺织工会账户汇入五百大洋"的记录,被涂改成了"某匿名慈善家捐赠",连银行流水的复印件都换了——他摸出怀表里夹着的赵德昌生前交给他的银行存根,对比着看,存根上"三井物产株式会社"的签章在档案里变成了团模糊的墨点。 "顾少?"老周扶着梯子探头,"您要的梯子..." "没事。"顾承砚合上卷宗,指节在木桌上叩出规律的响,"麻烦把这两本都登记借出,我要给英国商会的先生们过目。"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对了,麻烦把今天的查阅记录也给我份——布朗先生说,程序得走全。" 老周擦着汗点头时,顾承砚的怀表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青鸟的暗号:短震三下,长震两下——有情况。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阳光穿过玻璃在脸上割出道亮痕。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顾先生,我在赵德昌旧宅后巷,看见个穿灰布长衫的,左耳垂有颗红痣。 上个月山田大佐寿宴,这小子替他挡过酒。" 顾承砚的指腹蹭过怀表背面的划痕——那是赵德昌被刺杀那晚,他冲去医院时撞在门框上留的。"他现在在哪儿?" "往工部局方向去了。"青鸟的呼吸声里混着风响,"我拍了照片,已经让阿福送英国商会了。 顾先生,他们...可能还想动手。" "知道了。"顾承砚挂了电话,望着楼下梧桐树影里闪过的灰布衣角,突然笑了。 他摸出钢笔拧开笔帽,紫药水在晨光里晃成团火苗——这是苏若雪昨晚塞给他的,说"万一要签字按手印,总不能用红墨水,不吉利"。 此刻那团紫火突然烧得他眼眶发热。 他转身往楼下走,路过传达室时,老周正对着公函上的七家签章发怔。 顾承砚顿住脚,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周叔,您还记得十年前,您儿子被黄包车撞了,是谁垫的医药费么?" 老周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是赵先生...赵会长。" "他抽屉里还留着您儿子的周岁照片。"顾承砚拍了拍他肩膀,"有些账,该算清楚了。" 转过街角时,他看见苏若雪的黄包车停在《泰晤士报》驻沪记者站门口。 她穿着月白立领衫,手里抱着个牛皮纸包,发梢被风掀起又落下,像朵摇摇晃晃的玉兰。 "顾少!"车夫阿福从车上探出头,压低声音,"苏小姐说文件都译成英文了,布朗先生派了保镖守着记者站。" 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十点整,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他望着苏若雪的背影消失在记者站玻璃门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叩地的脆响。 "顾先生。"熟悉的日语从背后刺来,带着股铁锈味,"这么急着见记者?" 他转身时,山田大佐的军靴已经碾到了他的鞋尖。 这个总挂着温和笑容的日商代表,此刻眼眶通红,领口的风纪扣崩开两颗,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和松本手腕上的青灰,是同一种针孔痕迹。 "山田先生。"顾承砚往后退了半步,让过对方喷着酒气的呼吸,"我在帮英国商会查商业间谍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知道的,他们最恨...有人篡改商业记录。" 山田的手指在身侧蜷成爪,突然又松开。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照片,甩在顾承砚脚边——是青鸟在赵德昌旧宅偷拍时被反拍的画面,镜头里青鸟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却清楚拍到了顾承砚送给他的怀表。 "顾先生。"山田弯腰捡起照片,指甲几乎要戳进相纸,"有些火,不是商人该碰的。" 顾承砚望着他转身时踉跄的脚步,摸出钢笔在掌心划了道紫痕。 苏若雪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背景音里是记者站的打字机轰鸣。 "承砚,"她的声音裹着笑,"记者说要头版。" 顾承砚望着山田消失的方向,将紫痕按在怀表的划痕上。 紫药水渗进木纹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说:"若雪,今晚八点,码头仓库。 把所有证据都带上。"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内侧绣着的"顾"字暗纹。 远处黄浦江的汽笛响了,悠长的尾音裹着金箔似的阳光,漫过整座被雾霭笼罩的城市。 顾承砚站在码头仓库的铁门前,江风卷着咸湿的水汽灌进领口。 苏若雪抱着牛皮纸包从黄包车上下来时,他正盯着自己掌心那道紫药水的痕迹——那是昨夜在工部局走廊,他用钢笔尖狠狠划的,此刻结痂的伤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承砚?"苏若雪的声音裹着玉兰香飘过来,她发间的珍珠簪子在暮色里泛着微光,"你说要把证据都带来,我连赵先生最后那封家信都收着。"她将纸包递过去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伤痕,"还疼么?"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仓库里堆着顾氏新出的杭绸,靛蓝的布疋在昏黄的汽灯下像片深潭。 他打开纸包,赵德昌的银行存根、被篡改的档案复印件、还有青鸟偷拍的灰布长衫男子照片,依次摊在木箱上。"若雪,"他抓起存根时,纸角刮得指尖生疼,"工部局的卷宗被改得太干净,巡捕房和特勤处早穿了连裆裤。 我们要的不只是翻案,是让他们不敢再动第二个人。" 苏若雪俯身时,月白衫子扫过他手背。 她的手指停在那张被篡改的银行流水上,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你是说...要让外国人掺一脚?" "不是掺,是逼他们不得不掺。"顾承砚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赵德昌临死前用血写的"三井"二字,"法国领事馆的博瓦先生上周还在抱怨,说工部局总拿''华人事务''当借口推案子。 你以个人名义递份''人权保护申请'',告他们政治干预司法——"他抬头时,看见苏若雪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声音软了些,"博瓦夫人上个月在我们绸庄订了十二匹苏绣,你提这个,他不会当废纸。" 苏若雪的手指绞着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被揉成一团。 可当她抬眼时,眼底只剩清凌凌的光:"什么时候递?" "明早九点。"顾承砚将存根按在她手心里,"递完去上海总会的茶会,找布朗先生、还有美国花旗银行的霍克。 你就说...说你害怕,怕哪天顾氏的账房也被人改了,怕他们连''公平''两个字都要抢走。" 苏若雪突然笑了,帕子在指尖展开,并蒂莲又亭亭立着:"我知道了。 就像去年你教我算成本账时说的,要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损失。" 第二天清晨,顾承砚在绸庄后厅听见跑街的阿福喊"苏小姐回来了"时,正对着算盘珠子发怔。 苏若雪推开门,鬓角沾着细汗,手里的鳄鱼皮手包还带着体温:"博瓦先生签了收条,说会''慎重考虑''。"她将手包往桌上一放,珠钗在晨光里晃,"茶会上霍克先生问我要了三份申请复印件,布朗先生说下午让秘书来取卷宗。" 顾承砚抓起算盘往桌上一扣,算珠噼啪乱滚。 他握住苏若雪的手腕,能摸到她脉搏跳得像擂鼓:"你做得很好。" "不止这个。"苏若雪抽出手,从手包里摸出张烫金请柬,"今晚六国饭店的慈善晚宴,工部局副局长夫人要主持。 我应了她的邀。"她低头抚平请柬褶皱,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不是爱说''上流社会不掺俗事''么? 我偏要在水晶灯下,让那些捧着香槟的先生太太们,听听''赵德昌''这三个字。" 三日后的《申报》头版,油墨香还未散尽时,顾承砚正站在绸庄二楼的临街窗前。 报童的吆喝声穿透晨雾:"看嘞! 赵德昌案现铁证,商会公开关键录音——"他抓起报纸,头版右下角的照片里,苏若雪站在法国领事馆门口,手包半开,露出半张申请文件的边角。 "顾先生!"账房先生老陈举着电报冲进来,眼镜片上蒙着层雾,"英国领事馆来的,说''关注此案进展,望保持商业环境公正''! 美国领事馆的电话也打到商会了,荣老板让您赶紧去——"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窗玻璃,望着街头围读报纸的人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穿长衫的老学究拍着大腿骂"黑幕",有戴礼帽的商人捏着报纸往租界跑,连黄包车夫都凑在报摊前,脖子伸得像鹅。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玻璃上,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老陈,去把仓库里那批准备运去南洋的杭绸搬出来。"他转身时,阳光正落在"顾氏绸庄"的鎏金招牌上,"告诉染坊,加染十匹月白色——若雪说,这颜色衬得起''公道''二字。" 暮色漫进绸庄时,青鸟的脚步声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叶子。 顾承砚正在整理要送商会的证据,抬头便见他站在门口,灰布短打沾着星点泥渍,手里捏着封皱巴巴的信。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动了动,"在后巷墙根捡的,塞在个铁盒子里。" 顾承砚接过信,信封是最普通的黄草纸,边角被雨水泡得发皱。 他展开信纸,一行小字刺痛了眼睛——是林芷兰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 六年前在圣约翰大学,她总爱用紫毫笔写小楷,每个"之"字的捺脚都要挑得尖尖的。 "林芷兰,还活着。" 墨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顾承砚的手指攥紧信纸,指节发白。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楼下收摊的吆喝,盖过了黄浦江的汽笛,盖过了所有声音。 直到青鸟轻声唤他,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晚风掀起信角,像只想要飞的蝶。 "你可认出笔迹?"他将信递过去时,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旧影归来,心门再启 暮色漫进绸庄时,青鸟的脚步声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叶子。 顾承砚正在整理要送商会的证据,抬头便见他站在门口,灰布短打沾着星点泥渍,手里捏着封皱巴巴的信。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动了动,"在后巷墙根捡的,塞在个铁盒子里。" 顾承砚接过信,黄草纸边角被雨水泡得发皱,展开的瞬间,一行小楷刺得他瞳孔骤缩——每个"之"字的捺脚都挑得尖尖的,和六年前圣约翰大学图书馆里,林芷兰伏在他肩头抄《资本论》时的笔迹分毫不差。 他的指尖抵着信纸,能触到墨迹干透后微微凸起的纹路,像触到了六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装满密报的铁盒冲进他宿舍,发梢滴着水,说"我要去南京",说"别等我"。 "林芷兰,还活着。"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炸成一片白光。 楼下收摊的吆喝、黄浦江的汽笛、老陈核对账册的算盘声,全被心跳声碾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晚风掀起信角,像只想要飞的蝶。 直到青鸟轻声唤他,才惊觉自己的指节在窗玻璃上掐出了青白的印子。 "你可认出笔迹?"他将信递过去时,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青鸟接信的动作极轻,指尖反复摩挲信纸边缘,又凑到灯前对着光看了半刻,才摇头:"小人没跟过林小姐,但...苏州山塘街有位周师傅,当年是林小姐的贴身裁衣匠。 她做旗袍总爱用苏绣,针脚讲究得很,周师傅的剪子只认她的尺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承砚紧绷的下颌线,"若要确认,或许该找他。" 顾承砚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檀木纹路。 赵德昌案刚撕开个口子,英美领事馆的关注像把火,正烧得那些日商买办坐立不安;商会明天要开联席会议,荣老板说要趁势整合纺织业——这节骨眼上,林芷兰的消息若传出去,轻则动摇人心,重则被对手利用做文章。 "先别声张。"他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润,"周师傅的事,你亲自跑一趟苏州。" 青鸟点头,把信原样折好递回,转身时衣角扫过木桌,带得烛火晃了晃。 顾承砚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今早苏若雪在法国领事馆前的侧影——她手包半开,露出半张文件边角,镜头里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把藏在锦缎里的刀。 那时他就该想到,有些事注定要在明处摊开,有些事却要在暗处抽丝剥茧。 一更梆子响过三遍时,书房门被推开条缝。 苏若雪端着茶盏进来,青瓷盏沿腾起的白雾漫过她发间的珍珠簪,在暖黄的灯光里散成一片朦胧。 顾承砚抬头,正撞进她眼底的关切——那是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像梅雨季里突然放晴的屋檐,能接住所有未说出口的沉重。 "今天整理证据时,你翻错了三次账本。"她将茶盏放在他手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得发红的手背,"老陈说你连最爱的碧螺春都喝出了苦味儿。" 顾承砚望着她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暴雨夜。 林芷兰离开后,是苏若雪每天给他送热粥,是她把他锁在书房里的酒坛子全搬去了地窖,是她在他盯着空信笺发呆时,轻声说"日子总得过下去"。 那些细碎的温暖像根线,慢慢把他从回忆的泥沼里拽出来。 "六年前...有个姑娘。"他声音很低,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穿月白旗袍,会背《共产党宣言》,也会用密语在旗袍滚边上绣情报。 后来她带着半箱密报去了南京,再没回来。" 苏若雪的手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手背,一直暖到心脏。"我记得你说过,"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有些人活着,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更有尊严。"她指尖抚过他虎口的薄茧——那是他这半年在染坊学调靛蓝时磨出来的,"现在的你,不是当年等信的少年了。"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反握住她的手。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碎成一片温润的光。 他忽然明白,所谓心门再启,不是要抹掉过去的印记,而是终于能带着那些印记,和眼前人一起往前走。 后半夜起了薄雾。 青鸟裹着件褪色的蓝布衫,蹲在苏州山塘街的馄饨摊前,看老周师傅支起竹帘。 七十岁的老人背有些驼,可拿剪子的手稳得像钟摆——剪子尖挑起块湖蓝缎子,"唰"地裁下道弧线,和六年前林芷兰描述的"周师傅下剪如飞,从不错半分"分毫不差。 "师傅,"他抹了把脸凑过去,"我是吴县来的学徒,想跟您学苏绣。" 老周师傅眯眼打量他,剪子往桌上一搁:"先把这匹杭绸的经纬理清楚。" 青鸟低头理绸子,指尖触到第三寸时,摸到了道极细的针脚——是林芷兰独创的"回"字锁边,当年她总说"密信要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抬头时,老周师傅正盯着他的手,眼里的浑浊突然散了,像被风吹开的雾。 "小顾先生...可好?"老人的声音发颤。 青鸟心头一紧,从怀里摸出那个皱巴巴的信封。 老周师傅接过时,指节抖得厉害,对着月光看了片刻,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是她...是兰丫头的字。 当年她走前塞给我个布包,说''若有一日有人拿这封信来,就告诉他,藏在...藏在城隍庙后巷第三块青石板下''。" 顾承砚在绸庄二楼等到第二日破晓时,收到了青鸟的电报。 他捏着电报站在窗前,看晨雾里"顾氏绸庄"的鎏金招牌渐渐清晰。 楼下报童的吆喝声又响起来:"看嘞! 赵德昌案英美领事联名通电——" 他转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长衫,袖口扫过案头那匹月白杭绸。 苏若雪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要去商会? 我让厨房煮了酒酿圆子。" "先不去商会。"他低头系着盘扣,眼底泛起锐光,"去英国商会。" 晨雾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顾氏绸庄"的招牌重叠在一起。 远处黄浦江的汽笛长鸣,像在应和某种即将破土的新声。 顾承砚推开英国商会雕花木门时,晨雾正顺着外滩的风往领口钻。 他抬手理了理西装领结,目光扫过厅内鎏金壁灯映着的皮质沙发——昨天赵德昌案的报纸还摊在茶几上,"日商买办操纵棉纺市场"的标题被咖啡渍晕染开,倒像是团未擦净的血污。 "顾先生来得早。"霍克先生的声音从楼梯传来,这位英国纺织业代表拄着银头手杖,绛红色领结在晨光里泛着暗金,"我猜您是为赵德昌的案子来?" 顾承砚转身时眼底已浮起得体的笑:"正是为案子,但更是为未来。"他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推过去,"英美领事联名通电后,我收到十几封洋行来信。 他们说——"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报纸上"资金安全存疑"的小字,"担心下一个赵德昌会是他们合作的华商。" 霍克的眉峰动了动,坐进沙发时带起一阵雪松香。 他翻开文件,"商业监督委员会"七个字跃入眼帘,瞳孔微微收缩:"由商会与外资代表共同审查资金流向?" "这不是枷锁,是盾牌。"顾承砚在他对面坐下,指节抵着桌面,"日商能用假账套汇,我们能查;华商若私吞货款,你们能审。 霍克先生应该知道,上周恒丰纱厂的英镑汇票被截,背后正是三井物产的手。"他向前倾身,声音放得更低,"委员会若成,贵行在闸北的新纺织厂,还会总被''意外''烧原料仓么?" 霍克的手杖尖在地毯上点了点,突然笑出声:"顾先生好手段,把我的痛处捏得准。"他合上文件推回来,"下午三点,我约了法商代表。 你带着章程来。" 顾承砚起身时,袖扣在壁灯下闪了闪——那是苏若雪今早替他别上的,说是"谈大事要体面"。 他走出商会时,黄包车夫的吆喝声里混着报童的尖叫:"看嘞! 顾氏绸庄女账房草拟互助基金——" 绸庄二楼账房的窗开着,苏若雪伏在案前的侧影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她面前摊着三张宣纸,最上面那张写满蝇头小楷:"基金用于民族工业技术改良,由五名监事联名签字方可支取......"笔锋在"监督"二字上顿了顿,墨点洇开个小圆晕。 "若雪姐!"小桃捧着茶盘撞开门,"荣老板的管家送了信来,说''章程写得公道,荣家愿做第一个签字人''!" 苏若雪搁下笔,指尖抚过信纸上的朱砂印。 荣氏是纺织业龙头,有他牵头,那些观望的小厂主怕是要争着递名帖。 她抬头时,见小桃还站在原地搓手,眼尾泛着红:"还有事?" "周记米行的陈太太来过。"小桃咬了咬唇,"她说...她男人被三井的人堵在码头,说''再跟顾氏走,就断了米行的洋面''。" 苏若雪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 去年冬天,陈太太抱着生病的孩子来借过钱,她掀开旗袍里衬,露出藏着的金镯子:"等米行熬过这关,一定还。"现在那镯子该还在她箱底压着,和所有小生意人一样,怕事却又不甘被踩进泥里。 "去把陈太太请来。"她解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进小桃手里,"就说我请她喝碧螺春。 镯子先押给她——"她望着窗外飘起的顾氏招牌,嘴角扬起清浅的笑,"等互助基金批下来,我亲自去码头接她男人的米船。" 顾承砚回到绸庄时,夕阳正把"顾氏"二字染成暖红。 他在楼梯口就听见账房的动静——苏若雪的笑声像浸了蜜的丝线,缠在陈太太的抽噎里:"您看这章程,监事里有银行的张老,有纱厂的王师傅,您男人的名字要是签上去,三井的人再堵码头,可就是跟整个商会过不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没进去,转身往顶楼书房走。 青鸟正倚着栏杆等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还沾着苏州的泥星子。 "城隍庙后巷第三块青石板。"青鸟压低声音,"老周师傅说,当年林小姐塞给他的布包里,除了信,还有半块青铜虎符。" 顾承砚接过地图,指腹擦过用蓝笔圈出的位置。 六年前的雨幕突然漫上来:林芷兰把虎符塞进他手心时,指甲盖被冻得发紫,"这是南京来的联络信物,若我出事......" "今晚去。"他把地图折成小块塞进怀表夹层,"带两个人,穿短打,别带家伙。" 青鸟点头要走,又顿住:"苏小姐今天在《申报》发了声明,说''公平不是天上掉的,是手拉手挣的''。 我在码头听见搬运工念,好些人眼睛都亮了。" 顾承砚望着楼下账房透出的光,喉结动了动。 苏若雪总说自己是"人间灯火",可他知道,她更像块烧红的炭——看着温温柔柔,抱在怀里能把寒夜焐穿。 后巷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顾承砚蹲下身时,裤脚沾了露水。 第三块石板的缝隙里卡着半截稻草,他抠住石沿一掀,泥土里埋着个油布包。 打开的瞬间,半块虎符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被防潮的樟脑熏得发脆:"承砚,若见此信,速去霞飞路137号。" 他捏着纸条的手在抖。 六年前的雨夜突然清晰起来:林芷兰说"别等我"时,睫毛上还挂着雨珠;苏若雪端来的热粥在桌上凉了又热,瓷碗沿印着她的唇印。 现在虎符在左,苏若雪的笑声在右,他突然明白,所谓选择从不是非此即彼——他要护住眼前的灯火,也要找回当年的星光。 顾宅后巷的梧桐叶沙沙响。 穿黑色旗袍的女子贴着墙根站了很久,直到书房的灯熄了,才抬起头。 月光落在她脸上,竟与书案上那张林芷兰的旧照片有七分相似。 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链,链上挂着半块虎符——和顾承砚刚从青石板下取出的,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哨,她裹紧斗篷转身。 转角时,墙根的阴影里闪过道灰影——是青鸟。 他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怀里的勃朗宁,加快脚步往商会地下室走。 那里有间锁着铁门的屋子,桌上摆着新换的煤油灯,灯芯挑得很亮。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暗夜访客,真假难辨 地下室的铁门吱呀一声,顾承砚的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回音撞着潮湿的砖墙。 他垂眼时,看见墙角霉斑像团凝固的墨,和六年前林芷兰信纸上洇开的水痕一个模样。 "顾先生。" 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 顾承砚抬眼,穿黑旗袍的女子已摘下斗篷,月光从气窗漏进来,正落在她眉骨——和书案旧照里林芷兰的眉峰,连挑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怀表夹层里的虎符,金属边缘硌得生疼。 "你还记得''江南织造''计划吗?"女子往前半步,煤油灯照亮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是林芷兰最爱的"春带彩","去年腊月廿三,你在福兴楼说要改良提花机,苏小姐替你磨了半宿墨,砚台里的梅花香,我在二楼雅座都闻见了。" 顾承砚的背抵上木椅。 这是他穿越后做的第一场商战布局,连苏若雪都只知道他翻了三箱《天工开物》,眼前人却连墨香细节都分毫不差。 他盯着女子的眼睛——林芷兰的眼尾有颗朱砂痣,此刻这双眼睛里却浮着层雾,像隔了层毛玻璃。 "你是谁?"他压着声线,指甲掐进掌心。 女子忽然笑了,手抚上颈间银链。 半块虎符坠子晃出来,和顾承砚怀里的严丝合缝。"六年前雨夜里,我把半块虎符塞给你时,说''若我出事,拿这个找南京的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你知道吗? 那天你转身跑向医馆找苏小姐,我在巷口站了半个时辰,雨把鞋跟都泡软了。"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跳。 六年前的雨夜突然劈开记忆:林芷兰裹着湿淋淋的月白长衫,虎符贴着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苏若雪举着油纸伞冲过来时,发间茉莉被雨水泡开的甜香。 他猛地站起来,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够了。"他扯松领口,"林芷兰不会记得这些。" "为什么?"女子的右手突然攥紧袖口,指节泛白,"因为她总把你当弟弟? 因为她心里只有家国大义?"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苏若雪贴着门板,耳尖泛红——她听见女子说到"苏小姐替你磨了半宿墨"时,顾承砚的呼吸顿了半拍。 此刻她盯着女子攥紧的袖口,那是种刻在骨子里的紧张: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交代后事时,指节也是这样发白的。 "青鸟。"她压低声音,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的身影,"去拿留声机,要德国产的那台。"又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通知陈律师,十分钟后到偏厅待命。" 地下室里,女子从手包取出一叠泛黄的纸。 顾承砚扫了眼,瞳孔骤缩——头一页是山田正雄在闸北的纺织厂分布图,第二页竟画着军统上海站的暗桩联络图,连他上周刚和沈站长对过的"梧桐计划"暗号都明明白白写着。 "这是三天前截获的。"女子将纸推过去,"山田要在月底动纺织厂的机器,运去东北;军统的周副站长收了日商的钱,下个月的军布订单......" "够了。"顾承砚打断她,指节叩在情报上,"如果你是林芷兰,六年前在法租界被巡捕房带走时,为什么没把这些给我?" 女子的脸突然白了。 她望着顾承砚身后的砖墙,那里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承砚哥等我"——是六年前她被带走前夜,蹲在地上写的。"因为......"她的声音发颤,"因为他们说只要我消失,就不动顾家绸庄。" 顾承砚的手停在情报上方。 他想起这半年来,日商三井洋行突然不再压价抢单;想起上个月码头卸货,原本该来找茬的巡捕突然全体调走。 这些巧合像根线,此刻被女子的话穿成了串。 "所以你就躲了六年?"他的声音沉下来,"躲到顾家绸庄快撑不住,躲到苏若雪被退婚时,你都没出现?" 女子的眼泪掉在情报上,晕开团墨迹。"我以为......"她哽咽着去摸手包,"我以为等收拾干净这些,就能......" "叮——" 门外传来留声机转盘转动的轻响。 苏若雪退后半步,看青鸟抱着黑铁盒子闪进隔壁储藏室。 她摸了摸腰间的钥匙串,那是顾承砚专门让人打制的,能开商会所有房间的锁。 地下室里,女子的手还停在包口。 顾承砚盯着她的动作,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碰。"他的声音冷得像刀,"现在告诉我,霞飞路137号是谁的住处?" 女子的瞳孔猛地收缩。 与此同时,储藏室里,青鸟翻着女子方才落在门口的手包。 丝帕、粉盒、半块桂花糕......他的指尖触到个金属硬物,拿出来时,月光透过气窗照在上面——是枚核桃大小的发报机,按键上还沾着新鲜的机油。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撞在砖墙上。 顾承砚的手一抖,松开了女子的手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储藏室木门被撞开的动静震得气窗落灰。 顾承砚霍然转头时,正看见青鸟举着那枚发报机冲进来,金属外壳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按键缝隙里的机油还挂着亮泽——分明是刚调试过的新设备。 "顾先生!"青鸟喉结滚动,另一只手抖开本密码本,封皮上"军统上海站"的烫金小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还有这个!" 地下室霎时静得能听见女子急促的呼吸。 顾承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早该怀疑的,林芷兰当年是特科的人,怎么会用军统的密码本? 那些关于"江南织造"的细节,怕不是从哪个被策反的手下那里套来的? "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猛地拽过木椅坐下,手肘撑在桌上,指节抵着太阳穴,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演这出苦情戏,就为了套我的话?" 女子的脸瞬间惨白。 她望着那枚发报机,喉结动了动,右手下意识去摸颈间的虎符,却在触到银链的刹那顿住——那半块虎符是真的,可虎符主人的命,怕早被这些人捏在手里当筹码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若雪端着茶盘进来,青瓷盏底撞着木盘,发出细碎的响。 她垂眼时,看见女子脚边有片被踩皱的桂花糕渣——和方才青鸟在包底翻出的半块,花纹分毫不差。"顾先生,喝口茶。"她将茶盏推到顾承砚手边,余光扫过女子攥得泛白的袖口,"这位小姐既然来了,总该开诚布公些。" 女子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苏若雪腕间的翡翠镯子——和自己腕上的"春带彩"是同一块料切的,当年林芷兰说要打两副,一副送救命恩人的女儿,一副......她喉间泛起腥甜,突然抓住顾承砚的手腕:"我是奉命来试探的! 他们说林小姐手里有份''火种计划''的密档,藏在上海某处,要我看你......" "看我是不是知道密档下落?"顾承砚甩开她的手,指节叩在密码本上,"所以你们仿了虎符,查了我的旧账,连苏小姐磨墨的细节都挖出来?"他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好手段,可惜你们漏了一样——林芷兰被带走前夜,在墙上写的是''等我回来'',不是''承砚哥等我''。" 女子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望着那行炭笔字,突然捂住嘴——当年她跟着林芷兰学暗号时,林小姐总说"承砚"二字要连笔写,可墙上的"承"字最后一钩,分明是她这种生手才会有的顿笔。 "若雪。"顾承砚突然转头,目光灼灼,"去把陈律师叫来。"他又看向青鸟,"你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靠近。"待两人退下,他向前倾身,盯着女子发红的眼尾,"现在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女子咬着唇不说话。 顾承砚的手指慢慢抚过那叠情报——山田的纺织厂分布图边角有折痕,是经常翻看的痕迹;军统暗桩图上,"梧桐计划"的暗号被红笔圈了又圈,倒像是怕她记不住。 他突然扯过纸笔,唰唰写下几个字:"吴兆麟今晚要撤离法租界。" "你......"女子的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顾承砚将纸条推过去,"你把这个发出去,上线自然会联系你。"他的声音放软了些,"我只要知道谁在幕后,就放你走。" 女子的指尖在发报机上悬了半晌,突然抓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推回来时,墨迹还在渗:"明日午夜,霞飞路教堂。" 顾承砚捏着纸条站起身。 煤油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女子的脸割成明暗两半。 他望着那行字,突然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炭盆。 火星"噼啪"炸开,纸灰打着旋儿飘向气窗。 "你骗我?"女子猛地站起来,发间银簪碰在桌沿,"那是真的联络点!" "我信。"顾承砚转身时,月光正落在他怀表上,"但林芷兰要是死了,虎符不会这么新;她要是不在上海,你们犯不着演这出戏。"他扣上怀表盖,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她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上海。" 青鸟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顾承砚对他使了个眼色,又看向女子:"今晚你住偏院西厢房,苏小姐会让人送晚饭。"他转身走向楼梯,影子被拉得老长,"明晚......"他顿了顿,"明晚我亲自送你去教堂。"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摸出怀里的半块虎符。 月光透过气窗照在上面,虎纹的凹痕里,竟还沾着点淡粉色的碎屑——是林芷兰最爱的胭脂,六年前分别时,她塞虎符的手背上,正染着这种颜色。 楼上传来顾承砚和青鸟低语的声音:"让老周带两个兄弟,今晚去霞飞路踩点。" 女子攥紧虎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山雨欲来,重庆密令 顾承砚捏着电报的手指微微发颤,晨露打湿的纸页在掌心洇出浅淡的水痕。"述职"二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重庆方面从前只递过鼓励的虚话,这回突然要"派遣代表",还点名要《战时经济互助联盟》的全案。 他抬眼时,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正穿透耳膜,那些工人脸上的笑还没褪尽,可他喉咙里像堵了块烧红的炭。 "若雪。"他将电报递过去,指节在裤腿上蹭了蹭才松开。 苏若雪接得极稳,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指尖抚过"全案"两个字时,他看见她腕间的翡翠镯子轻轻磕在电报边缘,发出极轻的"咔"声。 "述职。"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些,"去年张总经理去汉口领奖章,重庆用的是''特邀'';周厂长捐了三卡车药品,人家写的是''共商''。"她抬眼时,瞳仁里映着窗外未散的晨雾,"这里用''请...派遣代表'',倒像是上级对下属发令。"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上个月在上海法租界,日本商社的人往他茶里下过慢性毒药;想起前晚整理联盟账目时,发现有三笔款项的流向被刻意模糊——可这些都不如眼前这张电报烫手。"全案"两个字在他脑子里转,联盟现在攥着江浙沪十七家纺织厂、五家机器行的命脉,若真把运作细节交出去... "他们要的不是汇报。"苏若雪将电报折成小方块,指腹压过折痕,"是掌控。"她的声音轻,却像敲在青铜上,"去年财政部说要''统筹物资'',结果棉纱配额有三成进了汉奸的私仓;前月经济部提''联合采购'',最后定价权全在几个留洋回来的''专家''手里。"她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带着常年拨算盘的薄茧,"阿砚,你带着这些厂子从上海烧到南昌,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机器的嗡鸣突然拔高,顾承砚感觉有股热流从心口涌到眼眶。 他想起在闸北被炸毁的染坊,想起老陈蹲在墙角抹眼泪时说的"机器转起来比儿子喊爹还亲",想起苏文澜笔记本里那句"母机之母,可生百机"——他们熬了多少夜改图纸,冒了多少回敌机的轰炸运零件,才让这台机器转起来。 要是重庆的手伸进来... "我这就联系周叔。"他抽回手,从西装内袋摸出怀表,"他在财政部当过司长,现在虽退了,耳目还灵。"苏若雪点头,转身时衣角扫过案头的笔记本,扉页的"慎思"二字被带得掀起一角,像在轻轻叹息。 南昌的夜来得早,顾承砚蹲在办事处顶楼的小阁楼里,对着发报机按键的手背上全是汗。 发报员小王缩在角落打哈欠,煤油灯在风里晃,把他的影子扯得老长。"叮——"回应的电码声响起时,顾承砚几乎是扑过去的。 "周叔回的?"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手里端着茶盏,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顾承砚把抄好的电文递给她,纸页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有人想借你之手整合实业资源,但未必是为救国。" 苏若雪的茶盏在桌面轻磕了一下。 她低头时,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未必为救国"这几个字像块冰,顺着顾承砚的后颈往下滑。 他想起前两日在码头遇见的伤兵,他们缠着渗血的绷带,却还在帮着搬机器零件;想起苏州河上被击沉的货船,整舱的棉纱泡在水里,染得河水像血——这些人拼了命护着的火种,难道要喂给某些人往上爬的梯子? "明日先回电说''代表人选需商议会董''。"苏若雪突然开口,茶盏里的水纹还没散,"拖三天,我让阿福去汉口找从前的账房先生,他现在跟着孔二小姐当管家,能探探口风。"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阿砚,我们护了这么久的东西,不能轻易交出去。" 顾承砚握住她的手,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卷着远处日军侦察机的轰鸣。 楼下车间的机器声还在响,一下一下,像心跳。 后半夜,顾承砚在办事处的木床上翻来覆去。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在墙上投出树枝的影子,像极了上海老宅里那株被日军炮弹炸断的梧桐树。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楼下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门闩被拨开的动静。 他翻身下床,摸黑摸到枕头下的钢笔(笔帽里藏着刀片)。 楼梯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纸张落在木桌的闷响。 等他冲到楼下时,只看见半开的窗户,风掀起桌上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的署名处,用红笔写着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故交"。 顾承砚握着"故交"信纸的手还没暖热,第二日清晨,邮差的铜哨声便穿透了办事处的木门。 "顾先生,您的信。"送信的老周头哈着白气,指节冻得通红,信封上"南昌顾氏实业"的字迹歪歪扭扭,邮戳却盖着"重庆"二字。 顾承砚接信时,指尖触到信封里硬邦邦的异物——是张照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拆开的瞬间,照片"啪"地掉在青石板上。 他蹲下身,看清照片里那个穿着粗布工装、站在黄浦江码头指挥挑夫搬木箱的身影时,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那是去年十一月,日军轰炸前最后一批物资撤离的场景,当时码头上全是军统的便衣,连他自己都没留底片。 信纸窸窣作响,"若应召,可保产业;若拒召,恐遭清算"的墨字在眼前跳动。 落款"军统驻渝联络处"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砚?"苏若雪端着茶进来,见他攥着照片的指节发白,茶盏险些落地,"这是..." "重庆的威胁。"顾承砚将信纸拍在桌上,照片里的自己正仰头看货轮起锚,额角还沾着木屑——那是被坠落的缆绳擦破的,苏若雪当时给他涂药时还掉了两滴眼泪。"他们连这种陈年旧照都能翻出来,说明...我们的底,他们摸得透透的。" 苏若雪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突然顿住:"这背面有字。"她翻过相纸,一行极小的钢笔字挤在角落:"三日后,北站第三站台,穿灰布衫的挑夫会递话。"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是周叔的福特车到了。 顾承砚把信纸和照片塞进铁盒,锁扣"咔嗒"一声,像把什么东西永远封在了里面。 会议室的门推开时,十七家纺织厂的代表已经坐满了长条木桌。 老陈头搓着沾了棉絮的手,粗声粗气先开了口:"顾少,昨儿听说重庆要调咱们的账? 我那染坊刚修了锅炉,可经不起再折腾!" 顾承砚把匿名信推到桌中央,照片滑到周叔面前。 周叔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陡然一凛:"军统的人向来两头吃——既替重庆盯着咱们,也替咱们探着重庆的底。 这封信,倒像是给台阶。" "台阶?"福兴纱厂的王老板拍了下桌子,"前年他们说''保护民族工业'',结果把我三车棉纱扣在芜湖,说是''充公抗日'',转头就卖给了汉奸!" 苏若雪按住王老板的手背,她腕上的翡翠镯子在日光下泛着温光:"但这次不同。"她翻开桌上的《战时经济互助联盟章程》,指尖停在"联合采购"条款,"我们现在攥着江浙沪七成棉纱配额,重庆要打持久战,缺的就是这个。 他们要的不是清算,是...收编。" 顾承砚站起身,窗棂漏进的光正落在他肩章的"顾"字盘扣上:"所以我要去重庆。" 会议室霎时安静得能听见墙角挂钟的滴答声。 老陈头"腾"地站起来,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顾少你疯了? 上回张总经理去汉口,回来瘦了一圈,说那些官儿嘴里抹蜜,手里拿秤——咱们的血,他们要一滴一滴称!" "我没疯。"顾承砚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正在卸货的卡车,工人们扛着成捆的棉纱,汗水在额角凝成细珠,"但咱们现在像块肥肉,重庆要,日商要,连租界的巡捕房都想咬一口。 躲是躲不过的。"他转身时,目光扫过每一张焦虑的脸,"我带简化版的全案去——只说产能,不说技术;只讲贡献,不提短板。 要让他们知道,联盟离了我,转不动。" 周叔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突然笑了:"好个''转不动''。 当年我在财政部当司长,那些官儿最懂''用其利,控其势''。 你让他们看见利,他们自然舍不得不控你——但至少,能拖一阵。" 散会时,苏若雪留在最后。 她从怀里掏出个铜锁小匣,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泛黄的账册和名单:"这是联盟核心技术专利、暗桩联络人,还有...你去年改的织机图纸。"她的手指在匣底摸索,取出三片碎瓷,"我用你祖母的茶碗敲的,一片在我这儿,一片缝在你西装内袋,第三片...埋在上海老宅的梧桐树下。" 顾承砚接过碎瓷,瓷片边缘还带着茶碗的釉色,像块凝固的琥珀。"若雪..." "别说话。"她踮脚替他理了理领结,发间的珍珠簪子蹭过他下巴,"我查过密码学——前两道用《天工开物》的页码,第三道...用你教我算的第一笔账。"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1932年春,顾氏绸庄进了三百匹杭绸,我算错了三吊钱,你站在账房门口笑了我一整天。"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等我回来,咱们去苏州河看灯。" 临行前夜下了场小雨,南昌北站的月台积着水洼。 顾承砚提着皮箱站在第三车厢前,苏若雪的伞倾斜着,把两人罩在一方狭小的晴空里。 汽笛响起时,她突然往他口袋里塞了个油纸包——是他最爱的桂花糖糕,还带着体温。 "到了重庆,别吃冷饭。"她的眼睛在雨雾里发亮,"要是...要是他们要全案,你就说''技术细节需与总工确认''。 老陈头的儿子在重庆读机械,我昨儿发电报让他去码头接你。" 火车缓缓启动,顾承砚扒着车窗,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雨幕里的一点白。 他摸出糖糕咬了一口,甜得发苦。 远处的灯火渐次熄灭,只有月台的灯还亮着,像颗悬在暗夜里的星。 重庆的夜比南昌来得更沉。 当火车喷着白雾驶进重庆站时,顾承砚看见接站口站着个穿灰布长衫的年轻人,手里举着块写着"顾"字的木牌。 他拖着皮箱走过去,年轻人笑着接过行李:"顾先生,周处长让小的带您去住处。" 穿过几条青石板巷,一座灰墙黛瓦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门楣上没有匾额,朱漆大门却擦得发亮。 年轻人推开院门,院内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正房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那是有人提前生了炭盆。 顾承砚站在门槛外,望着檐下摇晃的灯笼,突然想起苏若雪说的话:"重庆的月亮,比上海的凉。"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碎瓷,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 门轴转动的声响里,他听见正房传来茶杯轻碰的脆响,像某种预兆,在暗夜里荡开了涟漪。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章 账本之后的血雨腥风 商会散场时,晚霞把顾承砚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站在礼堂台阶上,看张先生被护卫架着踉跄下楼,对方后颈的汗渍在暮色里泛着青白。 苏若雪抱着个牛皮纸包从侧门出来,发梢沾了点碎纸屑,见他望过来,便将纸包塞进他怀里:“账本副本和录音带都誊好了,赵老板说银行保险库今晚留着位置。” 顾承砚指尖触到纸包下硬邦邦的铁盒边角,喉结动了动:“你让福兴的王老板派两个可靠的伙计跟着,山本的人说不定在盯梢。”他望着苏若雪耳后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那是她昨夜举着煤油灯翻旧账时,被烛烟熏出来的,“要是路上觉得不对,立刻把铁盒扔进黄浦江。” 苏若雪的手指轻轻勾住他西装袖口:“我知道轻重。”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你呢?刚才张先生喊山本太君的时候,我看见礼堂后窗闪过一道光——像是望远镜的反光。” 顾承砚的瞳孔缩了缩。 他早该想到,山本一郎在法租界安插的眼线比想象中密。 他望着苏若雪转身走向巷口的黄包车,月白色旗袍下摆扫过青石板,突然喊住她:“等等!” 苏若雪回头,看见他解下自己的银怀表,塞进她掌心:“表盖夹层有刀片。” 夜色渐浓时,顾家宅门外的梧桐叶开始沙沙作响。 顾承砚站在二楼书房窗前,望着门房老周提着灯笼第三次绕着围墙巡逻。 老周的灯笼光扫过西墙根时,他眼尖地捕捉到砖缝里露出的半截黑布——那是白天绝没有的。 “小李!”他拍了拍窗台,楼下守夜的学徒立刻跑上来,“带三个伙计去西墙根,别打草惊蛇。”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七点十七分,和三天前苏若雪说的“山本惯用的试探时间”分毫不差。 十分钟后,小李押着个缩着脖子的瘦子上来。 瘦子额角破了道口子,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青布短打上:“爷...爷饶命!小的就是想讨口饭吃,啥都不知道!” 顾承砚蹲下来,盯着他腰间露出的半截麻绳——和上个月被偷的顾家仓库门锁上的勒痕一模一样。 他伸手捏住瘦子后颈,指腹触到一片凸起的老茧:“码头搬运工?山本给了你多少?” 瘦子浑身剧震,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尖叫:“是...是虹口的王翻译!他说只要在顾家墙外晃两圈,就给五块大洋!” 顾承砚松开手,瘦子瘫在地上直喘粗气。 他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心里那根弦又紧了几分——山本连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都能调动,说明对方已经等不及了。 “把他捆在柴房。”他对小李道,“明早送巡捕房,就说意图行窃。” 小李应了声,拖着瘦子下去。 顾承砚转身拉开抽屉,取出那卷用红绸包着的录音带——里面录着张先生和山本翻译官的对话,“生丝压价三成”“染缸改用东洋染料”这些字眼,此刻在他掌心烫得慌。 “得转移。”他喃喃自语,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是商会护卫队的王队长。 他额角沾着星点血迹,手里攥着顶皱巴巴的黑布帽:“顾少东,张老板...没了。”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跟着王队长冲进商会拘留室时,晨雾正从窗棂渗进来,将张先生的尸体笼得半明半暗。 那男人趴在木床上,后颈有道青紫色的勒痕,像条狰狞的蜈蚣;床头茶盏里还剩半盏冷茶,凑近能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守夜的两个兄弟说,后半夜闻到股怪香,再睁眼就晌午了。”王队长抹了把脸,“巡捕房的人说...像是氰化物。” 顾承砚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张先生僵硬的手背——尸体还有余温,说明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他抬头看向窗户,木框上有道新鲜的刮痕,像是铁丝勾过的痕迹。 “灭口。”他声音发沉,“山本怕他供出更多。” 王队长打了个寒颤:“那...那顾少东,咱们是不是得避避风头?” 顾承砚没说话。 他望着张先生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仓库翻旧账时,苏若雪举着煤油灯说的话:“这些账本不是纸,是咱们的命。”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命,从来不是藏着掖着就能保住的。 “去把赵老板请来。”他对王队长道,“就说我有要紧事商量。” 王队长应了声,转身往外走。 顾承砚站在原地,望着晨雾里晃动的窗影,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还装着去无锡的船票,和苏若雪今早塞的桂花糖。 甜腻的糖纸在他指腹下窸窣作响,像极了母亲当年煮桂花酒酿时,木勺碰着陶瓮的声音。 “该动真格的了。”他对着空气说了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床头茶盏里的冷茶吹得晃了晃,水面倒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顾家客厅的座钟敲响八下时,赵老板的黄包车停在了门口。 顾承砚站在玄关处,望着对方油亮的分头被风吹得翘起一撮,突然笑了:“赵叔,我有个想法——咱们得把手里的厂子、码头、钱庄,都拧成一股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赵老板的八字眉挑了挑:“顾少东是说...成立个联盟?” 顾承砚没答话。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风,看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突然想起昨夜在书房写的那张名单——福兴的王老板、锦云的孙寡妇、还有闸北那家刚盘下来的染坊。 这些名字在他脑海里转了又转,最后汇集成一句话:“山本要的是咱们的血,那咱们就给他看骨头。” 赵老板盯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我信你。” 顾承砚笑了。 他望着赵老板身后渐亮的天色,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八点零五分,比他计划的早了十分钟。 “那咱们明早十点,在汇丰银行碰头。”他说,“记得把您的账本也带上。” 赵老板点头,转身坐进黄包车。 顾承砚望着黄包车消失在巷口,摸出西装内袋的桂花糖,剥了一颗含在嘴里。 甜意漫开的瞬间,他听见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那是去无锡的早班船,正拉响启程的号角。 真正的棋局,这才刚摆开。 汇丰银行的大理石台阶被晨露浸得发亮,顾承砚的皮鞋跟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回响。 他站在二楼会客厅门口,指节刚要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算盘珠子的哗啦声——赵老板总说“钱数得响,日子才踏实”。 门开的瞬间,混合着龙井茶香与油墨味的风扑了满脸。 赵老板正俯身在红木桌上核对账本,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见他进来,用算盘珠子敲了敲桌面:“顾少东来得早,我刚把福兴染坊的抵押清单理出来。” 顾承砚在对面落座,从公文包取出一叠纸推过去。 纸页边缘还留着墨痕,是他昨夜在书房写到后半夜的:“赵叔看这个。” 赵老板扶了扶眼镜,扫过“临时应急资金池章程”几个字,眉毛渐渐扬高:“月息三厘?你这是要拿咱们的钱贴补同行?” “不是贴补,是捆绳子。”顾承砚指尖点在“联合担保”那栏,“山本最近在正金银行放话,要断咱们的汇兑。福兴上周押给洋行的生丝,到港价被压了两成——他这是要把咱们的现金流抽干。”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张先生死时后颈的勒痕,“等咱们一个个都攥着欠条求他放款,就真成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赵老板的手指在章程上慢慢划过,突然笑出一声:“你小子,和你爹当年在纱厂跟洋商较劲时一个模样。”他从抽屉摸出钢笔,在“发起人”栏签了字,“我这就给闸北铁厂的周老板打电话,他上个月还说想换德国织机,正愁没现银。安全方面你放心,我让行里的护卫队跟你三天——” “不必。”顾承砚按住他要按电话的手,“太招摇反而打草惊蛇。”他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雨,想起苏若雪今早给他系围巾时说的“天要变”,“您把章程传给其他几家,明晚八点,我去锦云绣坊收签字。” 赵老板盯着他眼底的青影,终究没再坚持,只把自己的怀表摘下来塞给他:“这表走得准,到点我让人在弄堂口放盏红灯笼。” 离开银行时,雨丝已经密得像筛子。 顾承砚竖起西装领,刚拐过街角,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苏若雪说过的“被狼盯上的感觉”。 他脚步微顿,余光瞥见斜后方梧桐树后闪过半片黑裙角,心下立刻清明:是若雪。 “顾少东慢走!” 甜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顾承砚转身的瞬间,苏若雪已经小跑着过来,手里举着把油纸伞,发梢沾着雨珠:“我就知道你不肯带护卫,今早去城隍庙给你求了平安符——” 话音未落,引擎的轰鸣撕裂雨幕。 黑色轿车从巷口窜出,车头灯像两只发红的眼睛,直冲着顾承砚的腰腹撞来! 苏若雪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腕。 她整个人扑过去,带着他踉跄着撞进茶馆侧门。 轿车擦着门框呼啸而过,后视镜刮下块漆皮,啪嗒掉在两人脚边。 “你怎么——”顾承砚扶住墙,心跳快得要撞出肋骨。 “今早看见银行对面的报亭换了人。”苏若雪喘着气,攥着他的手还在抖,“卖报的老头抽的是旱烟,新来的那个……”她喉结动了动,“抽的是东洋薄荷烟。” 茶馆后院飘着茉莉香片的热气。 两人躲在腌菜缸后面,苏若雪突然蹲下身,从青石板缝里捡起张字条。 纸页被雨水泡得发软,字迹却清晰:“你已动了不该动的人。” 顾承砚捏着字条的手指青筋凸起。 他望着雨幕里摇晃的灯笼,想起张先生死时床头那盏冷茶——山本的刀,终于从暗处伸到了明处。 “他们急了。”他突然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急着灭口,急着打乱咱们的计划。”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发颤的手背:“承砚……” “不是迎战。”顾承砚抬头望向灰沉沉的天,雨水顺着伞骨滴在他脸上,“是斩草除根。” 后院的老槐树上,雨珠正顺着枝桠往下淌。 顾承砚望着那串水珠,突然想起昨夜守夜时,老周提着灯笼巡逻到西墙根,曾嘟囔了句:“怪了,上个月那笔茧款的收据,怎么找不着了?” 他摸出赵老板给的怀表,表盖内侧还刻着“慎行”二字。 雨幕里,远处传来黄包车铃铛的脆响——那是老周每天这个时候,给绸庄送早报的路线。 苏若雪的声音裹着茶香飘过来:“要回宅子里吗?老周说今早炖了藕汤……” 顾承砚望着雨丝里渐远的黄包车影子,把怀表重新揣进怀里。 他的指腹隔着布料,轻轻碰了碰内袋里那张无锡船票——那是三天前就备好的后手。 “去宅子里。”他转身牵起苏若雪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雨水渗进她骨头里,“顺便问问老周,那笔茧款的收据,到底去哪了。”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使馆迷局,暗线再燃 顾承砚推开通往顾家后宅的雕花木门时,掌心里还攥着那方被汗浸透的糖纸。 苏若雪的银耳羹香裹着晚膳的米香扑面而来,他却径直往书房走——陈慕白给的德国大使馆地址在牛皮纸袋里焐得发烫,南京那两个字像火炭,烫得他后槽牙直酸。 "阿砚?"苏若雪端着青瓷碗跟进来,发间的珍珠簪子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先喝些羹,凉了伤胃。" 顾承砚接过碗,指尖却抵在桌角的《申报》上。 头版用粗体写着"中德贸易商会闭门酒会将于三日后举行",油墨未干的气味混着银耳甜香,在他鼻腔里撞出个激灵。 他突然握住苏若雪的手腕,红绳勒得她腕骨微微发白:"若雪,我需要你帮我找个人——曾在德国留过学的外交人员,最好跟商会有旧。" 苏若雪被他眼底的灼意烫得一怔,随即低头抚开他攥得发皱的报纸。 她的手指在"丝绸出口代表"几个字上顿住,忽然笑了:"周会长的外甥去年刚从柏林大学回来,现在在外交部当文书。 上月我帮顾氏核账时,见他来送过中德关税协定草案。" 顾承砚的指节在桌沿敲出急鼓。 他想起现代国际关系史里,德国在抗战初期与中国有过短暂的军工合作,那些被历史书轻描淡写的"民间贸易",说不定就是冯·霍夫曼之流的遮羞布。"我要借他的名义进使馆。"他压着声音,"酒会是幌子,他们要谈的,是比丝绸贵重百倍的东西。" 苏若雪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 她转身从妆匣里取出个檀木盒,打开是叠烫金请柬,最上面那张的火漆印还带着温度:"今早周会长差人送来的,说顾氏是沪上丝绸龙头,务必派代表参加。"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了动,"我替你应下了。"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苏若雪从箱底翻出件藏青西装——原主从前最嫌麻烦的行头,此刻却被她浆洗得笔挺,领口还别着枚顾家祖传的翡翠领针。"这是我让裁缝照着你现在的身量改的。"她蹲下替他系袖扣,发顶的茉莉香混着浆糊味,"怀表里的录音器是陈记钟表行新做的,上足发条能录半柱香。" 顾承砚摸出那枚银壳怀表。 表盖内侧的夹层被撬得极细,若不是苏若雪指给他看,他根本发现不了。"只许听,不许说。"她替他理平领结,指尖在他喉结处顿了顿,"他们问起丝绸工艺,你就说''顾氏改良了双宫丝织法''——这是我今早翻遍老账册,挑出的最稳妥的说法。" 三日后的傍晚,霞飞路的法国梧桐在暮色里投下长影。 顾承砚站在德国大使馆铁门前,藏青西装贴着后背沁出薄汗。 门房核对请柬时,他望着门楣上的鹰徽,突然想起苏若雪临出门前塞给他的薄荷糖——此刻正躺在西装内袋,和怀表一起抵着他的心跳。 酒会上的水晶灯把人影子都晃碎了。 顾承砚端着香槟杯在人群里游移,耳尖捕捉着德语、英语和上海话的碎片。 直到那道带着普鲁士口音的德语钻进耳朵:"松井君,军港的吞吐量必须在月底前......" 他抬眼。 穿墨绿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他,后颈有道月牙形疤痕——陈慕白说过,那是冯·霍夫曼在北非作战时留下的。 男人对面的日本军官正转动着银质袖扣,袖扣上的樱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顾承砚的拇指悄悄压住怀表。 他装作被侍者的托盘绊了下,踉跄着凑近两人身后的圆柱。 侍者换走空盘时,他借着扶桌的动作,将怀表贴在桌沿的雕花空隙里。 松井的声音混着刀叉轻响钻进表壳:"资金走香港汇丰的渠道,军工图纸......" "顾先生对丝绸改良很有心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顾承砚脊背一绷。 他转身,看见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端着红酒杯微笑——正是周会长的外甥,外交部的林文书。 他迅速扯出个得体的笑:"林先生过誉了,不过是...跟着账房学了些皮毛。" 林文书的目光在他领针上停了停,突然压低声音:"使馆二楼主厅有密码锁,钥匙挂在霍夫曼先生腰上。"他举杯抿了口酒,"我帮你拖延五分钟。" 顾承砚的心跳声盖过了乐队的爵士乐。 他摸出怀表,录音器的齿轮还在沙沙转动。 冯·霍夫曼的声音突然拔高:"松井君,注意你的措辞! 这里是德国使馆......" 他转身要走,却在穿过走廊时瞥见镜墙里的影子——穿藏蓝中山装的便衣特工正站在楼梯口,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直勾勾钉在他后心。 顾承砚的后颈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镜墙里的便衣特工已经动了——藏蓝色中山装蹭过楼梯扶手的漆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三、二、一,在对方走到面前时猛然转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顾先生这是要去哪儿?”便衣特工的嗓音像砂纸擦过玻璃,右手虚虚按在腰间——那里鼓起的轮廓,是把勃朗宁手枪。 顾承砚的目光扫过对方领口的铜扣,那是上海特别市警察局的标志,胃里突然泛起酸水。 他想起苏若雪今早替他别领针时说的话:“最近工部局和76号走得近,使馆这种地方,毒蛇比香槟多。” “去露台透透气。”他扯出个带笑的弧度,手指轻轻叩了叩胸前的翡翠领针,“林文书说霍夫曼先生收藏的勃艮第红酒在顶楼酒窖,我正想去开开眼。”便衣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他的脸,突然伸出手:“护照。” 顾承砚的呼吸顿了半拍。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三天前苏若雪翻遍周会长的旧账,连他外甥在柏林大学的教授推荐信都拓了底本。 他从内袋摸出烫金护照,封皮边角故意蹭了些磨损,递过去时指尖微微发颤:“早上出门急,差点落家里。” 便衣翻开护照的动作很慢。 顾承砚看着他的瞳孔在“冯·施耐德推荐”的烫金批注上缩了缩——那是苏若雪照着德国商会的花体字描了三晚的成果。 “施耐德先生上个月刚给工部局捐了十车钢材。”他补了句,喉结滚动时想起苏若雪塞的薄荷糖,“顾氏和德商合作十年,霍夫曼先生上个月还来绸庄看过新织的云缎。” 便衣的拇指在护照照片上碾了碾。 照片里的顾承砚穿着旧西装,是苏若雪翻出原主十六岁的春衫,用茶水浸了做旧的。 “下次带好证件。”他把护照拍回顾承砚手里,目光扫过走廊尽头——林文书正扶着个踉跄的洋太太,银质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 顾承砚知道那是约定的信号,他冲便衣点点头,脚步却比心跳还稳地往露台走。 使馆铁门在身后合拢时,晚风卷着法桐叶扑在他脸上。 苏若雪安排的马车停在拐角,车夫老周正用草绳捆车板,见他过来立刻甩了个响鞭。 顾承砚掀开车帘的刹那,檀香混着苏若雪常用的茉莉香撞进鼻腔——车座上搭着条织锦薄被,是她怕他夜里着凉。 “去福源里。”他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 怀表还在,录音器的齿轮应该还在转;薄荷糖纸皱成一团,却有张硬纸片硌着他的掌心。 他摸出来,借着路灯看——是冯·霍夫曼的名片,烫金的名字下印着“德国工业协会”,背面用铅笔写着“明华大厦B座7楼”,字迹被酒渍晕开,像团模糊的血。 安全屋的油灯芯“噼啪”爆了颗火星。 苏若雪跪坐在八仙桌前,正用镊子夹着怀表的录音簧片。 她发梢沾着夜露,鬓角的珍珠簪子歪了,却顾不上理:“陈记的师傅说,这簧片能存半柱香的声音。” 顾承砚蹲在她身侧,看她将簧片装进留声机。 电流杂音过后,松井的声音像块碎冰砸进耳膜:“……军港扩建的资金,香港汇丰的渠道最稳当。霍夫曼先生要的图纸,大日本陆军省月底前能送来三箱。” 苏若雪的手猛地抖了下。 镊子“当啷”掉在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留声机的铜喇叭:“三箱图纸……那得是多少门大炮的设计?” “足够装备三个师团的重武器。”顾承砚的指节抵着桌沿,指腹蹭到苏若雪前夜缝补的针脚——她总说他西装袖口磨得快,昨夜在灯下补了半宿。 他摸出名片推过去,“霍夫曼漏掉的这个地址,明华大厦B座7楼。” 苏若雪的指尖抚过背面的字迹。 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被灯光染得发红:“我让人查过,明华大厦是日商投资的,底层是洋行,楼上全租给了……”她顿了顿,“全租给了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 留声机里突然爆出霍夫曼的德语厉喝:“松井君!这里是德意志帝国的使馆!”苏若雪猛地按下开关,寂静像块石头砸进屋里。 顾承砚望着墙上晃动的灯影,喉结动了动:“真正的战场,不在战场上。”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苏若雪起身添灯油,火光映得她侧脸柔和:“明早我让老周去明华大厦探探。” “不用。”顾承砚摸出西装内袋的薄荷糖,糖纸在指间发出细碎的响,“我去。” 次日清晨,明华大厦的保安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对着巡捕房的笔录本直摇头:“七楼?昨儿后半夜倒听见动静,像搬箱子的声音。可等我拿钥匙上去,门反锁着,敲了半天没人应。今早拿备用钥匙开,屋里空得能听见回声,就墙角有截细铁丝——”他突然压低声音,“看着像……开保险柜的工具。” 顾承砚站在弄堂口,望着明华大厦尖顶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他摸了摸怀里的电工工具箱,里面装着苏若雪连夜赶制的假工牌,还有把从顾氏绸庄顺来的银剪子——剪丝绸的刃口,未必不能剪些别的。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