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九点。
傅之年的宾利准时停在温以安的单元楼下。
温以安走下楼时,傅之年已经站在车边等她。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中式盘扣上衣,配一条黑色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沉静。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温以安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棉麻连衣裙,长及脚踝,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的薄款针织开衫。她化了淡妆,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温婉素净,像一幅水墨画。
“很合适。”傅之年说。这是他第一次,在着装上给出正面评价。
温以安没有回应他的评价,只是平静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傅之年点了下头,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几个精致的礼盒。
“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一套宜兴名家烧制的紫砂茶具,还有两盒从瑞士空运过来杜老先生惯用的最新批次降压药。”他言简意赅地介绍,像在汇报一份清单。
所有礼物都精准地切中了杜老先生的喜好和需求。
“把药拿掉。”温以安说。
傅之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为什么?”他问,“数据显示,这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因为我们今天的身份,不是他的家庭医生,也不是他的商业伙伴。”温以安耐心地解释,“我们是去拜访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的晚辈。送药会时时刻刻提醒他,他老了,病了。这会让他产生不悦和被冒犯感。特别是对一个像他那样骄傲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
“我们的目的是获取信任,不是展示我们的信息搜集能力有多强。”
傅之年沉默地看着她。
几秒钟后,他关上后备箱,对一旁的秦川说:“把药拿走。”
秦川没有任何疑问,立刻上前将那两盒价值不菲的药取了出来。
温以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向杜老先生居住的郊外别墅。
一路上,车厢里很安静。傅之年闭目养神,像是在为接下来的会面进行最后的程序预演。温以安则看着窗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的是一些关于古代园林设计的资料。
“你还在做准备?”傅之年忽然开口。
“不是准备,是进入角色。”温以安头也不回地说,“杜老先生的宅子,是他亲自设计的,仿的是明代苏州园林的风格。了解他的心血之作是表达尊重的第一步。”
傅之年没再说话。
他看着温以安专注的侧脸,以及她手腕上那只黑色的监测手环。
杜家的宅子名叫晚香园。
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处,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古朴而典雅。
车子停在院外,两人下车,由管家引着穿过一条曲折的回廊。院子里,假山叠翠,流水潺潺,处处透着主人的匠心。
会面的地点,不在客厅,而在后院的一间独立茶室里。
茶室是全木结构,推开格栅门,一股清幽的茶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杜老先生就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对襟唐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透着洞悉世事的锐利。
“杜老先生,您好。”傅之年率先开口,语气是少有的谦逊。
杜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直接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温以安身上。
“你就是温丫头?”他的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更苍老也更威严。
温以安上前一步,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杜爷爷,您好。我是温以安。”
她没有叫“杜老先生”,而是用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这个称呼是她根据母亲日记里的记述做出的判断。日记里母亲曾记录过自己童年时,被祖母带着去杜家玩的场景,写道:“杜伯伯家的园子真大,杜奶奶给我糖吃,还让我叫她和杜伯伯‘爷爷奶奶’,说这样更亲香。”
杜老先生的眼神,明显地波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扎着羊角辫、怯生生的小女孩,也想起了自己妻子当年那句充满爱怜的“叫爷爷奶奶,更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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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当年的小女孩已经不在了,她的女儿却亭亭玉立地站在了自己面前,用同样的方式叩响了记忆的大门。
他没有立刻让两人坐下,而是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字。
“看得懂吗?”他问温以安。
傅之年抬头看去,那是一幅草书,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温以安凝神看了几秒,然后轻声念道: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她念得很慢,当念到后半首时声音更轻了,“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念完,她静静地看着那幅字,片刻后才说:“这是诗圣杜甫的《登高》,被誉为古今七言律诗第一。”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幅字,笔法雄健,气势磅礴,尽显无边落木与不尽长江的苍茫。但转折处却又带着沉郁顿挫,将万里悲秋与百年多病的苦恨心境表露无遗。想必不是您近年来的作品?”
“哦?怎么说?”
“这间茶室是整个宅子的眼,是您会客、静思的地方。此诗境界阔大,但基调过于沉郁苍凉。尤其是百年多病独登台一句,将这种孤独与悲苦推到了极致。挂在此处容易让主客都陷入其中,难以自拔。”温以安的语气不卑不亢,像在与一位老友探讨学问,“晚香园,晚香二字,取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求的是一个闲与定。而这首诗的悲与苦,与整个园子的气韵是相冲的。”
傅之年站在一旁,看着温以安。
他完全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作为开场。不谈生意,不送礼,而是直接批评起主人的品味。
这太冒险了。任何一步走错,都会引起主人的反感。
然而,杜老先生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沉默了良久。
他看着那幅字,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说的……有点道理。”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人气,“这幅字,是我老伴儿走后第二年写的,当时心里确实……堵得慌。挂在这里,是想时时看看,提醒自己别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