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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相看

作者:江畔洲如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照月并未直接应答,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灼灼地反问赵子端。


    “大表哥又如何看待此言?”


    赵子端神情坦然,正色道:“愚兄以为,此乃纲常不易之理,‘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黎庶各安其分,社稷方能稳固。”


    “哦?”


    王照月眉梢微挑,语气依旧轻柔,话中却带着一丝探究。


    “大表哥之意,可是要接着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且‘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赵子端颔首,神情带着几分赞许。


    “四表妹明鉴,愚兄正是此意,此乃维系天下之序。”


    “我却不尽然认同此见。”


    王照月轻轻摇头,目光复又投向车窗外。


    “昔年太史公录陈涉之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何为君子?何为野人?莫非出身门第便注定一生贵贱?若生于朱门绣户,却骄奢淫逸、残民以逞,亦可称君子乎?若生于寒门庶族,却能明德修身、济世安民,又岂甘永为野人?”


    赵子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


    “四表妹果然见解不凡、发人深省,然则,纵观青史,可得天下、治天下者,又有几人真正起自陇亩‘野人’之家呢?”


    他语气温和,却也带着士林固有的审思。


    “大表哥此言有理,史册昭昭,确是如此。”


    王照月莞尔一笑,端起茶盏,主动将话题轻轻带过。


    “茶快凉了,大表哥尝尝这新焙的龙团。照月前日刚得了半部史书残卷,倒有几处不明之处还想请教表哥呢。”


    她语气轻快,显然不愿让这场关乎治道的论辩影响此刻郊游的雅兴。


    赵子端知她心意,也含笑举杯,不再深究。


    可王照月却在心中掠过一丝冷然,她暗道:果然,衣冠簪缨之辈,心中所念,黎庶皆是刍狗牛马。


    车内一时静默,唯有辘辘车轮声与马蹄踏地的轻响。


    王照月单手支颐,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流动的秋色,绿色、黄色、红色的山峦与田野在她眼前缓缓铺展开。


    赵子端见她沉默不语,只望着车窗外,便温言开口,打破这微妙的沉静。


    “四表妹,待到了母亲陪嫁庄子上,你我安置妥当,我带你去左近的径山寺走走可好?听闻那处山景清幽,古刹肃穆,倒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照月听从大表哥安排便是。”


    王照月收回目光,转向赵子端,面上露出浅淡的笑意。


    此行本就是为了纾解数月来积郁、紧绷的心情,至于具体去何处,做何事,她并无执着。


    “好。”


    赵子端见她应允,脸上亦是笑容舒展。


    “那我稍后便吩咐听松他们预备香烛斋果,一应事宜。”


    为期两日的郊居,赵子端果然尽心。


    他引着王照月登临远眺,看群山如画;于溪畔垂纶,享片刻闲逸;还亲自与她一同糊竹篾、粘薄纸,动手扎制孔明灯,待夜幕低垂时,在空地上点燃放飞,看那一点暖黄的光摇曳着融入星河。


    庄上的管事也遵命献上些刚得的时令野味,或炙烤或清炖,虽非珍馐,却也别有山野之趣。


    王照月心中澄明,自也深知大表哥看待百姓的态度,绝非她几番口舌之争便可移易。


    他们两人在车中对谈时生出的隔阂,此刻她便也在心中暂且搁下。


    她暂时抛开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思辨,只专注于眼前的山光水色、以及未婚夫难得的殷勤陪伴,她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真正酣畅淋漓地嬉游了两日光阴。


    王府门前,夕阳熔金,马车仆从穿梭。


    待他们两人车马辚辚驶回王府时,已是八月十五晡时三刻。


    门前灯笼被渐次点亮,映照着归人的身影。


    王照月吩咐小厮来宝引赵子端去他往日下榻的客院稍作歇息梳洗。


    她自己则径直回了绣阁,想卸下钗环,略整妆容,好赴晚间大伯府上的四房团圆家宴。


    她刚让丫鬟卸下发间最后一支珠钗,粗使丫鬟小莲便在门外轻声禀报。


    “娘子,三娘子来了。”


    王照月无奈一笑,转身吩咐碧桃:“快备些新点的北苑茶来招待三姐姐。”


    话音未落,王照锦已满面春风地疾步进来,眼角眉梢俱是喜色,不待坐下,便一把拉住王照月的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四妹妹!天大的好消息!范公子桂榜题名了!”


    王照月闻言亦是真心展颜,为这位未来的三姐夫高兴。


    她心思一转,遂即思付道:范文曦既已中举,他与三姐姐的婚事便可提上日程,只是不知自家兄长此番秋闱成绩如何。


    “碧桃,少爷那边可有好消息?”王照月转头问道。


    “四妹妹放宽心!”


    王照锦抢先答道,笑意更浓,“三哥哥那般勤勉刻苦,天道酬勤,他自然也是榜上有名的!”


    言罢,王照锦脸上的喜色稍稍收敛,蹙起娥眉,凑近王照月耳边,压低了声音。


    “不过,四妹妹待会儿见了我母亲,可千万要避着些,二哥未能中举,母亲已在屋里怄了两日气了,直到方才才略略好些。”


    王照月闻言微怔,随即关切地问道。


    “那……三姐姐与范公子的婚事?”


    王照锦摆摆手,浑不在意地一笑。


    “不妨事!我心中早有计较。”


    她接过碧桃奉上的茶盏,轻啜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我想借咱们酒楼筹划的‘赏菊宴’,替二哥谋一条出路,不知四妹妹可愿助我?”


    “三姐姐有何妙计?但说无妨。”王照月饶有兴致的问道。


    “二哥一心向往去万松书院求学,奈何他才学未臻上乘,又无得力门径引荐。”


    王照锦放下茶盏,接着娓娓道来。


    “我听闻书院山长膝下有一掌珠,年方及笄,且待字闺中。此番‘赏菊宴’,我想设法邀得山长夫人携掌珠至酒楼赏玩,并特意送上两份精致的‘花令’。”


    她顿了顿,胸有成竹地继续说道。


    “母亲若能借此机会与山长夫人攀谈结交,再央请姑母出面保媒拉纤,这门亲事,依我看,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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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八分把握。若此事办成了,四妹妹你说,母亲她还会因我的婚事拂逆我的心意么?”


    王照锦说完,嘴角微扬,神情颇为自得。


    “哦?”


    王照月心中着实惊讶,短短数月,这位三姐姐竟已能如此审时度势,运筹帷幄。


    她由衷赞道:“三姐姐此计环环相扣,着实高明!妹妹在此先恭贺姐姐心想事成了!”


    王照月言罢,心底亦不由暗叹:幸好当初未与之交恶,反结为盟好,若自己身边潜藏着如此机敏的对手,那岂非是心腹大患!


    两姐妹分享完喜讯与谋划,又兴致勃勃地商议起“赏菊宴”的诸多细节安排。


    这一谈便忘了时辰,直到侍女夏荷在门外轻声提醒:“娘子,夫人那边遣人来请两位小娘子赴宴了。”


    二人这才惊觉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华灯璀璨。


    她们连忙重新匀面点唇,匆匆赶往大房院落。


    王府团圆家宴上,佳肴虽丰,王照月与王照锦却只略略动了几箸,便寻了个由头,借着更衣之便,悄然携手溜出了花厅。


    一直留意着她们的赵子端见状,了然于心,知晓她们定是相约着要去城中夜市赏月观灯,他便也寻了个托词,紧随其后离席。


    范文曦早已在王府侧门外等候多时,一见王照锦的身影,便立刻含笑迎上。


    王照月抿唇一笑,识趣地退开半步,朝王照锦促狭地眨眨眼,做了个“请先行”的手势。


    两对璧人各自登车,马车辚辚,向着城中最为灯火璀璨、人声鼎沸的夜市驶去。


    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于湛蓝天幕,清辉遍洒,仿佛也沾染了这人间的柔情蜜意,变得脉脉含情起来。


    此时的汴梁城,亦是明月清辉遍洒,城中灯火如昼,笙歌笑语汇成一片喧阗,处处皆是佳节气象。


    孟长洲自办妥东宫交办的查察黄贯党羽之事,虽未至东宫心腹之任,然在同僚眼中,俨然已是东宫近侍之臣。


    这份隐隐显露的圣眷东顾,亦使得孟府阖家上下与有荣焉。


    今日孟府中秋家宴,庭院桂香浮动,月色溶溶。


    孟父几杯醇酒下肚,面颊微醺,便又提起几位故交老友对幼子长洲的交口赞誉。


    孟家大郎亦在一旁含笑颔首,连声称是,府中一派其乐融融。


    孟父话至酣处,话锋自然一转,又提起了家中欲为孟长洲议亲之事。


    于汴京官宦子弟而言,年届十八确也到了相看议亲之时。


    孟长洲见父亲兴致高昂,神色欣然,亦不欲拂逆这份喜悦,便温言应道:“婚姻大事,自当听从父亲母亲安排。”


    便算是允下了相看一事。


    不久,媒人便与孟家递来消息。


    孟长洲相看的头一位女郎,乃是永安侯宋府嫡女。


    其父袭承爵位,虽与今上沾些远亲,然与孟父相类,皆属承荫清贵,并无显赫实职。


    两家相较,倒也堪称门楣相埒,家世相当。


    这相看之期,最终定在了九月初。


    只因那位宋小娘子,日前已随家人前往相州探望外祖母,需待归京后方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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