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神余晖状态下的睡眠体验并不好。
或者说，很糟糕。
一直能听到外面的风声、还有时不时的鬼哭人嚎。虽然一直雾蒙蒙地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一样，称不上吵闹，但每一声惨叫背后的意味都让人心惊。
更何况时不时有抄近道的鬼影直接取道404寝室。没有实质伤害，但每次和鬼的身体接触都会感受到一阵阴寒气息。
可能机械的精神操作确实催眠，只有宋洄睡得比想象中的熟。她的闹钟响起时，四周仍是漆黑一片。下一个轮值的盛夏已经彻底清醒、起床。
“鬼影好像越来越少了，”盛夏打量着四周，“虽然天还黑着，但应该不需要再开路灯了。”
林遇和白宙也相继起床，赞同了这个决定——周围已经看不到那种最狂暴的大肚鬼了，其它零星鬼影不会对安全屋造成威胁。
昨天使用的水电卡时效还在，几人趁机洗漱，又把能找到的容器都接好水——水桶、水盆等等接满了自来水，而水杯、饭盒、碗等都装满了烧开的饮用水，其中，林遇的小锅和盛夏的几个超大运动水壶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四人的床还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抵在门口，进出门时只将床稍稍挪开，打开供一人通过的门缝——虽然昨晚用旧神余晖成功解除了危险，但既然抵住门能起到一定的加固防御的作用，就先凑合如此，等后面有更好的加固安全屋方式再说。
顺便吃了早饭——又是欧包，外加四人分了一包牛肉。
杀鬼是个体力活，昨天剩下的三明治已经在睡前作为夜宵吃完了。
出门前，四人在水杯里都带了热水——幸亏是东西比较齐全，哪怕林遇和白宙不爱喝热水，也有保温杯当摆设放在角落。
这种寒冷的天气热水还是能起到不少作用的，除了暖和身子，四人随身带的奶茶粉也可以倒杯子里晃匀补充热量。
天确实亮得更晚了。
四人杂七杂八地准备了许久，准备出门时天光也还没大亮。
不过鉴于之前看到的饿鬼已经不多，加上黑夜越来越长、担心之后做不完任务，四人打算稍微冒险一些，直接出门。
出门前又买了之前的那种四张10积分的符纸，物超所值。
昨天晚上睡觉时一共用了8小时的“旧神余晖”，现在买完符纸又只剩下了80积分。
四名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有种提前为资本拉磨的感觉——积分永远将将够花，饿不死，但永远无法实现积分自由、只能一直做任务苟活。
“重生之我在无限副本实习。”林遇披着熹微的晨光，生出了牛马的感慨——没错，根据她们学院的培养计划，如果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副本，她们会在休息一周后，去学院分配的公司实习。
“这样想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啦——”才怪。
尽管不想成为资本家的廉价劳动力，但四人自认都没有用生命抗争的觉悟。
“到了。”盛夏停住了脚步，也堵住了这场关乎生命与自由的讨论。
这是她们第一天进副本，一开始走过的地方：那一大片空旷的荒地，与远处的古建筑群遗迹。
这里是王宫。
虽然不知属于哪朝哪代多少年前，毕竟这里已经明显不是某个秩序下的社会了。
四人小心走上那诡异而不祥的大片荒地后，才发现王宫正前方的地似乎铺了青石砖，只是杂草太盛，已经几乎把青石砖顶开、覆盖。
由远及近，几人小心翼翼，不过并无意外发生。只有风从断壁残垣中掠过，吹动荒草沙沙的声音。
王宫遗址像是被大火灼烧过，哪怕较为完整的地方也有烟熏过的焦黑痕迹，弥漫着灰烬与木头腐朽压抑的味道。
整座建筑群已经没有完整的大门，几人只能通过残缺的围墙判断她们进入了主宫室前的广场。
风声也消失了。
黑洞洞的宫室大门，像恶兽张大嘴等着将她们吞入。
只能向前走。
哪怕对之前那黑衣女人的指点存疑，她们总要做每日任务。
【每日任务：见王。奖励：王会赏赐虔诚的臣民。】
盛夏依然走在队伍最前方，开着她的技能护盾。
队伍最后的宋洄迈入宫室的那一刻，房梁上突然传来扑簌簌的响动，几人瞬间举起武器盯向黑洞洞的房顶，下一刻，一团黑糊糊的不明物体坠下。
盛夏向后闪身躲开，那东西就这么直挺挺地掉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几人靠近些许，细看：
“一只烧焦的……乌鸦？尸体？”
下一秒，怎么看都死得不能再死的乌鸦突然睁开了眼，原地蹦起，昂首而啼。四人尚没来得及后退，那死而复生的乌鸦便展翅扑扇，向几人冲来。
下意识的闪躲间，每人看清那乌鸦翅下是如何带起的大片光影，只觉得那黑色的翅膀瞬间变得遮天蔽日般的广阔，猛然间遮住了所有感官。
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白宙几乎被周围的金碧辉煌晃花了眼，歌舞谈笑声也瞬间袭来。抬眼，觥筹交错，宾客云集，最前方主位上坐着满脸络腮胡、体型宽阔的男人，看穿着像是这个国家的王。
“这算是见王吗？”疑问浮出心头的瞬间就被白宙自己否定——没有系统播报。
下意识想打开系统页面确认，却发现原本心念一动便能打开的页面怎么也无法打开。
好像一切都是一个诡异的梦，无论是之前一起经历的饥荒副本、饥民、饿鬼、玩家，还是眼前推杯换盏的盛宴——在目眩神迷的金光中，白宙忍不住想。
金……光？
白宙眯眼看向四周。
不怪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周围的环境实在是蛮符合刻板印象中雕梁画栋的金殿的。
但是……根据进来前对这整座王宫外观的认知，虽然能感受到残余的气势，但也称不上雄伟，在她们看惯了大制作的眼光下只能说是古朴甚至有些简陋。偶尔能看到些残余的雕刻，也称不上细致美观，瓦片更是非常简单的陶瓦，给人感觉更接近商周风格的建筑。
之前的民宅也是相似的风格。
向殿外看去，一片白雾茫茫，什么也看不到。
紧接着，白宙的目光移向了一旁雕梁画栋的栋，好一个龙飞凤舞。
白宙的父亲是研究古建筑的，尤其近些年着重研究汉朝。
白宙耳濡目染，知道汉朝的龙长得像个爬虫。
太诡异了，就算能用架空副本解释，这室内外的建筑风格，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生产力水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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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几天的感受，这个副本虽然人烟稀少还主要喜欢让她们玩武斗，但整体感官是非常真实的，哪怕知之甚少，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么强的不和谐感。
简直像是某个制作精良、绚丽写实风格的大型游戏中，某个场景突然变成了简笔画火柴人的画风。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玩家自制、自由发挥的模块。
这里简直就像某个人的想象，甚至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原住神或者原住鬼的想象，根本就是某个对古代的印象只来源于影视剧的现代人！
想明白这一点后，白宙神思骤然清明。
她低头看向自己：自己也正坐在桌案边，身上穿的……像唐宋制的文官官服，手明显变得粗长而丰满。拿起酒杯，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总之不是自己的脸就对了。
想研究三个队友是否也在殿内，白宙抬头打量着人群——
她的位置比较靠前，离“大王”不是很远，那大王附近只有几名宫女内侍。附近的文臣武将有些在小声谈笑，有人醉酒扶额，看不出异常。
再往相反方向看去，应该是地位偏低的官员，气氛明显要更热烈一些。
正当白宙努力想听清他们的声音，获得一些信息时——
“竖子尔敢！”一名官员大喝一声，指着距他两人位置的一名官员鼻子骂。
那人寸步不让，直接就是一枚酒杯掷向了开口的人：“呸！你这老贼仗着年龄搬弄是非！本官忍你许久！”
开始那人更是不敢示弱，
“哎呦！是下官说错了话……”另一人慌忙去拉开两人的模样，却似乎很文弱的样子，被直接推开、挤进了来拉架的另外几人中。
而后不知谁又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原本来拉架的人竟也开始推搡。
两团人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打了起来。
一开始拉架那人又“文弱”地被挤出了人群。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白宙试图趁热分辨出那人是社会化程度超高的宋洄还是贱兮兮的林遇。
不是林遇。
林遇正在头疼。
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没法直视“大王”。
这个大王她是见过的。
那张脸，本应属于某位她叫得出名字的演员。
那是某个服化道塑料又浮夸的经典剧目，不过演员出色、ip经典，在那个年代反响还算不错，后来也时常被和各种版本列在一起盘点。
林遇很小的时候和姥姥一起翻来覆去地看过几遍重播。
正在林遇终于鼓起勇气，将目光移向王座后的内殿入口，想看看会不会出来一个眼熟的苏妲己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大王身边的一名内侍突然暴起大喝，手里的拂尘狠狠砸向了大王的脑袋——
和大王脑袋接触的瞬间，那拂尘变成了棒球棍，一切画面定格，而后自那棒球棍起似乎出现了一个裂口，随之一切幻境轰然破碎，变成了残破的宫室。
四人站的站、坐的坐、拉架的、打人的也都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一阵恍惚。
“嘎——”那烧焦的乌鸦再次引吭而鸣，盘旋在四人中间。
直到四人起身，那乌鸦才向前飞去。
它在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