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噼里啪啦的垂直砸在地面,伴随天穹上不时闪过的闪电,宛如一条银色的蛇在云层里穿行。
陈嘉树所在的别墅在开发区,早些年专门规划出的一片别墅区,没有物业管理,小路绕着低矮的山坡往上,柏油浇筑的双车道,两侧栽种粗壮高大的法国梧桐,春夏季枝叶繁茂。
又是一声雷响惊天动地。
覃乔换了个坐姿,关掉汽车双闪,她放下手机,手机屏幕亮着,页面还是和视网膜脱落有关,十秒后,熄屏。
准备开车前,她习惯性地瞥眼后视镜观察后方路况,却发现十米开外两道明明灭灭的白光。
闪电划过天际那一秒钟,她看清了雨幕中这辆车的外观,黑色宾利,蓝底白字三位:688。
陈嘉树的车。
有一瞬,覃乔很想推开车门,冲过去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她摊开手指,掌心里这颗小积木,仿佛能带她穿进时空,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在别墅里温馨互动的场面。
还没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掌心竟被它压的泛白,还怪疼的。
覃乔启动汽车,雨刮器来回刷动,刷不开浓稠的黑夜。
轻踩油门,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出半岛,很快驶入宽阔的大马路。
那辆车还是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车后面,,始终保持近百米,等红绿灯时候,他们隔了两个车位。
纤细的指骨轻敲方向盘边缘,覃乔心里很乱,如同杂草丛生,她长舒一口气,方才有所缓解。
同样在叹气的还有宾利车内的陈嘉树。
只因他想到自己眼疾的原因,即使有驾驶证也没怎么开过车,更是没有像那些男朋友一样,每天接送女朋女上下班。
甚至还经常麻烦覃乔来接他。
二十多年前考驾照查的不严格,张爽想学车又想有人作陪,多骗了他家老头三千多块钱,偷了他的身份证给他也报了名。
男人对车都有抵抗不了的情愫,幻想帅气地打盘子在路上疾驰。那时候他不知道这笔钱的来历,既然都报名了,便把钱还给张爽跟他一道去学。
比他想象顺利,很快拿到驾照,第二年,十九岁的张爽收到人生最大的礼物是他父亲替换下来的二手桑塔纳,这辆车他开过十几次,直到有一次在进桥洞后他眼前倏然黑了,车身擦到洞壁,造成了一起轻微的追尾事故。
夜盲症让他暗适应能力很差,桥洞、隧道、不大好的天气都会影响他驾驶安全性,后来无论张爽怎么诱惑他都坚决不再开车。
直到八年前,手头宽裕了,他买了两辆车,一百多万的奔驰自己开,用来装门面,另一辆五十多万的给覃乔替换掉她开了三年的大众。
钱壮人胆这句话没错,天气好时,他就开着这辆车,避开桥洞、隧道,开去工厂、去合作商那里谈合作。
然而,得瑟没多久还是出了意外,幸而只是小事故,
那天是正中午,十字路口左转时完全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开电瓶车的人停在那儿,他拐弯,刮倒了这个人。
报警,私了赔了一千多,这事被覃乔知道后就严令他不准再开车。
其实那时候他分神了,可覃乔根本不听他解释,为这事两人在办公室里还吵了一架,当时他每句话里都带出“半瞎”将自己骂一遍。
“所以,我永远只有靠别人,哪怕是开车!对不对?”
覃乔梗着脖子,“让你雇个司机怎么就靠别人了?陈嘉树你非要逞强,非要无视交规!”
“无视交规?哪条交规规定半瞎不能开车?你告诉我?”
“你只是半瞎吗?你还有夜盲你不知道吗?”
话冲口而出,覃乔立即捂住嘴,水灵灵的杏眼频频扇动,眼里生出懊悔还有一丝怯意,昭然若揭。
人大概都会这样允许自嘲,自我贬低,倘若别人这么说便受不了。
他扬长而去,当晚赌气睡在厂里,只是心里憋闷、难受,也没真的生覃乔的气,可是耳边一旦响起她这个声音,就郁滞难退。
这是他们确认恋爱关系六年来的第一次冷战,但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第二天覃乔来找他,带了她亲手包的的虾仁水饺。
“别生气了嘛。”她抓住他左臂,摇了摇,“今晚圣诞节一块去逛街,然后看电影。”
咽下最后一颗水饺,他放下筷子,冷淡地道,“不了,半瞎看不见路,更看不见什么电影……浪费钱。”
这话惹恼了覃乔,她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脸庞涨得通红:“陈嘉树,没完了是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是要我给你道歉并承诺以后一定谨言慎行?还是说言行合一的大力支持你开车?!”
覃小姐常常温柔,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偶尔发脾气时像被惹毛的小猫,挺可爱的。
瞧着她这副模样,他淡定起身继而绕到她面前,在她最气势汹汹时,一把将她圈入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她吓得身体僵硬。
右手覆在她凸出的肩胛骨上,浅浅的暖意填满他的掌心:“其实我就想看看我的乔乔有多在乎我。”
她的身体柔软下来,接着她的手缠上他的腰际,脑袋埋得更深,像是在听取他的心跳声。
很轻松地将她抱到桌上,覃乔泪盈盈地凝视他,带着哭腔问:“不生气了?”
屈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他笑了:“今天的水饺很好吃,晚上请你去看电影、逛街,新房还缺床羽绒被顺便去买了。”
她破涕为笑,捏起拳头,轻轻给了他一拳。
“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张爽的破锣嗓子先于人影冲了进来:“嘉树那个沈老板说合同——”
声音突然卡壳。张爽一个急刹车,瞪圆眼珠:
“我操,朗朗乾坤,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走过去,拍在张爽脑门上,问:“你不会敲门?”
覃乔跳下桌,收拾掉桌上的餐具,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
覃乔没想到田佳悦会来找她。
昨日后半夜一场暴雨过去,今日天空瓦蓝如同熨烫过的质地上乘的蓝色绸缎,平整光滑,没有一道皱褶。
覃乔坐电梯到楼下,刚出大门远远看到了站在门卫室外面戴着太阳镜的田佳悦。
田佳悦亦是看到了她,她抬手摘下太阳镜,露出弯起的眉眼。
万丈光芒下,覃乔嘴角淡淡牵了牵,算作回应。
打过招呼,两人并肩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冷气打得足,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凉气激得起了鸡皮疙瘩,覃乔抱臂搓了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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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了张靠窗的位置先后坐下,临近中午的灿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漏进来,再穿透窗子斜斜落在她们身上,斑驳的光圈在她们肩头跃动。
覃乔询问田佳悦想喝什么?得到的回答是都可以。
服务员抱着菜单安静的等候,覃乔抬头对她说:“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诺。”
两人工作都很忙,手机在桌上频繁振动,都是看一眼后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怎么了?”覃乔率先开口。
田佳悦直入正题:“嫂嫂,你和哥哥分开的六年里他做过两次右眼复位加固手术,加上四天前第三次。”
三次手术让覃乔心尖一抖,指甲刮过玻璃桌面,发出“呲——”一长声。
那是无法压制的本能反应。
田佳悦抿抿唇:“那天你们分开之后,哥哥想随便走走,在一处弯道,被一辆拐过来的车撞倒,当场被送进了医院。”
顷刻间,覃乔眼里弥漫起泪雾:“我……”原来都是因为她。
田佳悦垂了垂眸:“哥哥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
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然后将杯子轻轻地搁在两人面前,似乎察觉到气氛沉滞,只微颔首示意,便转身悄无声息地退远了,
“去年你出国当晚,哥哥就因为网脱住的院,早就有症状了,只是那几天爽哥的事,他耽误了,才会……”
田佳悦有些说不下去,眼圈泛起红意,哑着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看不见,我感觉.....哥哥挺害怕的。”
覃乔拿起手机,此刻,它尤其沉重,几乎要拿不住。
那串号码烂熟于心,她在屏幕上摁出,正要拨出去,田佳悦低声说:“哥哥在市医院眼科101病房,上午刚拆线。”
这道声像是隔了一层厚海绵传进她耳朵里。
手机从手里落下,“哐”一声,砸在桌面上,痛意瞬间像山火点燃席卷全身,可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捡起起手机,她跑出咖啡馆,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半小时后,覃乔站在病房门外,从小窗里望进去,看到陈嘉树家里的男保姆贴墙站着。
横出来的隔断墙壁完全遮挡了她的视野,她看不到病床上的陈嘉树。
巨大的伤感如同洪水肆虐而来,她压不住心里这股酸楚,转身就跑,躲到没有一人的楼梯间。
背靠墙,覃乔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外面走廊上脚步声时起时落,她怕被人听见,埋下头咬住手背,不让自己的哭声惊扰到别人。
都怪她,只有最熟悉的人才知道怎么精准的刺痛对方,她是故意的,看他被打击到后失魂的模样,她竟还有一丝快意。
她在做什么啊?
她的理想、她的学业、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倾尽一切给她的,而她呢,却是用这么恶毒方式回馈他.....
滚热的泪水从指缝间渗出,顺着脸颊滑到下颌,一滴接一滴砸在地上。
老天……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求求你不要再折磨他了好不好?
眼睛给你、手给你、腿给你,不要再折磨他了……好不好.....
悲痛仿佛一个接一个的浪头,她咬着牙挡了又挡,终究还是撑不住。
下一秒,哭声决堤,彻底失控地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