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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hapter 9

作者:陈年明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知遥回到办公楼,光线从玻璃幕墙斜斜地落下,在她西装的肩头投出一片浅金。电梯升至高层,镜面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妆容依旧精致,发丝无一凌乱,连唇色都只是浅浅褪了一点,像是在什么都未曾发生的下午里,平静地完成了一场不动声色的撤离。


    她抬手拢了下鬓边的碎发,指尖掠过耳廓,触感却仍带着餐厅里冰凉刀叉残留的温度。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刚刚那场对话并不真实。


    没人察觉她有任何异样。


    她一如往常地走出电梯,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每一步都清脆有力,节奏稳如秒针。门卡轻轻一刷,“滴”的一声响起,熟悉又干净,仿佛这一整天从未被什么打断过。


    她没有回办公桌,而是拐进了女洗手间。


    隔间的门关上,“咔哒”一声,如同一道屏障把世界挡在了外面。


    她缓缓坐下的瞬间,身体像被突然按下“静音”,所有光与声仿佛都被抽走,只剩下那个逼仄的空间和呼吸之间的沉默。


    隔壁传来同事们低声交谈的声音,洗手台水流哗哗,烘手机一阵阵作响,还有人随口抱怨今天会议的时间太赶,日常琐碎而熟悉,可她听不进去一句。


    她低头,视线落在脚边的地砖上,纹理交错,模糊得仿佛浮动的水面。眼前一热,泪意猝不及防地漫上来,安静得近乎残忍。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像潮水漫过沙岸,一次又一次,把她浸没。


    她咬着嘴唇,牙关咬得死紧,不让声音泄露分毫。肩膀却轻轻起伏着,微微颤动,又像只是某种深层呼吸的挣扎,那不是情绪失控,而是身体在本能地反抗过度压抑。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心里仍有个声音在说:“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不能再久了。”


    几分钟后,她站起身,洗手,补妆,每一步动作都缓慢,却无比坚定。她盯着镜子里那张脸,轮廓未改,唇色重描,目光从迷离转为清醒。


    门一开,走廊明亮得刺眼,光线硬冷,她的高跟鞋再次踩在地毯上,发出清晰的响声,一声一声,利落而冷静,就像那场突如其来的情绪风暴,从未发生过。


    她没有为章路远哭,她只是,为那个总是在不被选择的位置上,沉默等待、假装坚强的自己,悄悄送了别。


    她回到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有人打了声招呼,她点点头,神情平静,像刚才只是去补了个妆。


    工位上的屏幕还停留在午前的报表页面。她坐下,手指搭上鼠标,还没来得及滑动,手机屏幕悄悄亮了一下。


    周越:【知遥姐,我好多了。】


    【谢谢你那天照顾我。】


    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的表情,轻轻松松,像他一贯的模样。


    她盯着那条微信看了很久,指尖停在屏幕上,办公室里一片安静,键盘声、电话铃声、打印机的哔哔响,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松了一点,指腹在输入框慢慢敲下几个字


    【好好照顾自己。】


    顿了两秒,她又补了一句:


    【药品什么的常备着,不方便的话我给你寄点。】


    五分钟后,他回了。


    【我有的,知遥姐。你别操心我了,好好工作。】


    语气轻快,末尾甚至带着一点故作轻松的俏皮。


    她看着那几行字,神情没什么起伏,却在心底生出一点微弱的动静。


    她没立刻回复,只把手机轻轻放回桌角,视线落回屏幕,手指重新搭上鼠标。


    周围仍是键盘声、电话铃声、文件被翻页的细微响动,一切都照旧有序,她也照旧坐在属于她的办公室。


    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有什么不动声色地缓了下来。


    也许只是刚好,她在最难受的那个十分钟里收到了一个人的消息,不亲密,也不遥远,不复杂,也不沉重。一个把她叫“知遥姐”的弟弟,在她几乎要溺水的瞬间,伸出一只手。


    哪怕只是刚好。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抽屉,坐回电脑前,继续工作,指尖落在键盘上,敲得一如既往地快、准、冷静。


    她重新打开报表,指尖在触控板上迅速滑动,屏幕上的数据翻页跳动,动作干净利落,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这几天公司正处于项目总结,洛杉矶并购案收官得漂亮,整个总部对她的表现高度认可,副总监的职位提名几乎板上钉钉,只差一次汇报会,一次漂亮的、足够让高层满意的完结陈述。


    她早就准备好了。数据、策略、执行流程,甚至Q&A部分都排练过不止一遍。


    可她没想到,打击来得猝不及防,手机屏幕在桌面轻轻一震,是助理发来的一条信息。


    【你现在有空吗?我建议你看看最新审批平台上的立项批注。有人提了质疑意见,是匿名发的。】


    她心头微沉,点开后台系统,指尖滑过的那一瞬,眉头已经蹙起。


    匿名举报,指控她在洛杉矶项目中有“操作倾向性”、“私下与供应商关系过密”、“刻意排除竞争方建议”。


    措辞审慎,却字字杀人。


    她盯着那几行字,眼神从最初的冷静,变得锋利,她很清楚那是谁的笔法,不留名,却暗暗引导高层在关键决策阶段对她心生动摇,是精密构陷,也很可能,是早有预谋。


    她坐在会议室灯光下,抬头看着投影屏,PPT还停在最后一页,那是她写的结语:“系统不是答案,人才是。”


    她忽然笑了一下,笑意冷冽而寡淡。


    洛杉矶那一役,她赢得漂亮,但很有可能,挡了谁的路。


    会议结束后,夏知遥刚出门,沈总的信息就来了,她没说什么,走进沈总的办公室,玻璃落地窗外,天色已经转灰,夜还没落,整座城市却像提前按下了冷色调。


    沈总将笔记本合上,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坐吧。”


    夏知遥落座,神色冷静:“我已经看到后台了。”


    沈总点点头,声音一贯温和克制:“我知道你没问题。”


    他话锋一转,目光一寸一寸盯住她,“但你应该也明白,这么详细的执行数据、节点交接、甚至你当时怎么临时改了供应链策略……这些内容,只有你团队内部的人才会知道。”


    夏知遥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的,“程悦?”她脱口而出。


    “说说吧,跟你有什么过节?我知道你从LA回来就换了助理。”沈总靠进椅背,像是在听一场已经预判好结局的解释。


    她顿了顿,像是要把胸口那口气缓缓推出来,却并未减缓节奏:“我跟她说过三次,关键资料随身带,尤其是我们这种项目,每一步都踩在风口上,她只回我一句知道了。”


    “但她从来不记住。”她眼神微冷,“刚进组没多久,她就把我们整理了一周的数据随手删掉了,一句不小心想草草了事。”


    沈总看着她没出声,只将手指抵着唇边,目光如炬。


    “我没有立刻换人,是因为那会儿案子刚上,换人动静太大。”她语调微沉,“她也不是没能力,就是不上心。”


    “还有一次,”她轻吸口气,冷笑了下,“晚上十点邮件没回,第二天说她手机静音了,没看到。我问她是不是晚上有急事,她说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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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脚。”


    沈总听到这儿,眉头不动,只低声哼了一句:“她挺懂生活。”


    “是。”夏知遥语气更轻了,“但她不适合干我们这行,我们这不养大小姐。”


    “我可以容忍她能力不够,我可以补,我可以带,但我不能容忍她,把错误合理化。出了问题第一反应不是解决,而是推给命运、推给疏忽,推给别人要求太高。”


    沈总敛了眼,沉默片刻,像是在斟酌字句。最终,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诚意:“你做得没错,知遥,但你有时候……脾气太急了,说话也不够委婉。”


    夏知遥听到这句话,没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轻轻一笑,唇角动了动,却没有真正弯起。她语气极淡,却带着一丝冰凉的锋锐:“所以我不是错在原则,只是输在手法?”


    沈总没有接话,只是声音又低了一度:“我一直欣赏你,真的。洛杉矶那个项目你能扛住压力扛到最后,我心里是清楚的。可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把事做成是一种能力,但让人愿意跟你一起做事,是另一种能力。”


    他顿了顿,看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你不是做不好,也不是不能赢,而是总容易把人逼到角落,让人觉得,没了你也得退。”


    夏知遥垂下眼,手指交叠在腿上,骨节略显苍白,却稳得像封死的档案袋,纹丝不动。


    “我会查清楚。”她平静地开口,声音干净利落,“我不想解释,也不打算申辩。我只问一句,您信我吗?”


    沈总看了她几秒,缓缓点头:“我信。”


    “好。”她站起身,语气依旧平稳,“那我来处理这件事。”


    她走出沈总办公室时,夜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将她的倒影映在玻璃上,身深色西装,轮廓冷峻,步伐安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泄露。沈总对她的评价,她差一点就回过去一句:“可惜这世道太委婉的都被吃干抹净了。”


    她不是不会委婉。她只是太清楚,温吞的好脾气,从来保护不了她走到今天。


    窗外天色已黑,街道霓虹在玻璃上映出斑驳光影,红绿交错,如潮水涌动。车流声、远处行人交谈的碎语,被层层玻璃与夜色隔绝,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没在一层模糊水雾之中,遥远、失焦。


    她忽然很想拨个电话出去,随便找一个人,哪怕只是说一句:“我今天,很不顺。”哪怕只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


    可她终究没有,她只是仰头,把那瓶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直冲胃底,用来压下一句卡在喉咙、始终说不出口的委屈。


    然后,她转身回了办公室,落座那一瞬,她几乎是狠狠将自己“摁”回工作的位置,下一秒,十指飞快地敲击在键盘上,屏幕上的字一行行重排、重构、再压缩成更精准的表达。


    深夜,整个办公室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人。


    文件窗口在屏幕上缓慢滚动,荧光冷冷映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分明,冷静、清瘦,甚至有点像玻璃,干净而脆,轻易看不到裂缝,但一旦破碎,就再难复原。


    窗外城市沉入夜色,高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仿佛整个世界都躲进梦里,只留下她还醒着,还在死守那个早已开始崩塌的体面。


    她的人设,是沉着冷静、滴水不漏、永远不乱阵脚的高效执行者。是“危机里最可靠的人”,是“永远不会情绪化的女总监候选人”。


    可她清楚,这一天,她失去的,远远不只是一个项目,或者一段感情。


    而是那个她用全部努力建起、并深信不疑的幻觉,“我可以掌控一切。”


    而现在,她什么都掌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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