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遥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面的雨比之前更急了,像有人将整片夜色一桶桶往下倾泻,重重砸在她肩头。
她一路奔回酒店,鞋底溅起水花,早已湿透的布料紧贴在腿上,发梢的雨水沿着脖颈滑入领口,后背冷得像是被利刃划过,但她没有一丝停顿。
冲进房间,她近乎用撕扯的动作拉开行李箱,狼狈而凌乱地翻找着,手指在药瓶、药盒、退烧贴之间急促游走,动作快到不及细想。
她抓起所有要带的东西,然后,她什么都没顾上擦,转身再次冲入瓢泼大雨里。
电梯内的灯光冷白,她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侧,水珠一滴一滴落下,沿着下颌线滑入衣领。她喘息急促,指尖死死攥着药盒,湿冷中夹着一股说不清的躁热——像是火与冰并存,从血管深处蔓延开来。
她几乎是奔回去的,房门一推开,屋里只亮着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光影温柔,却照不暖那一室沉重的气息。
周越躺在那里,衬衫半敞,额头与颈侧的毛巾已被体温蒸得温热,脸色烧得泛红,眉头紧皱,像是在梦中与什么苦痛周旋。他的胸膛急促起伏,每一口呼吸都像灼烧的风,混乱而沉重。
她顾不得自己还在滴水,快步走过去,跪在床边,动作熟练又急切地把药瓶、退烧贴、矿泉水一股脑放到地上。
她掀开毛巾,那一瞬,指尖几乎被他的体温烫得发麻,温度高得惊人,像是一团不肯散去的烈火。
“醒醒,周越。”她拍了拍他脸颊,声音压低,语调却带着急躁的哄劝。
周越的睫毛轻轻一颤,像被什么拨动了意识,几秒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的眼里布满血丝,眼神空荡、飘忽,像是连现实都辨不清了。
夏知遥一只手稳稳按住他的肩,另一只手迅速撕开退烧贴,揭掉贴纸,冰凉的贴片轻轻贴上他额头。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像是这点冰意在高烧中也成了某种疼痛。
“乖,把药吃了。”她低声说,语气熟练得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旧习惯。
她拧开水瓶,剥开药片,小心将他扶起半边身子,把药递到他唇边。那声音温柔又低哑,压抑得几乎听不出情绪,却在字字句句里渗出一种熟悉的、令人心颤的细腻哄慰。
那一刻,她的声音与记忆重叠,就像从前他发烧时,她抱着他,轻轻拍着他背,一遍一遍哄他:“乖,再喝一口。”
仿佛时光倒流,他们又回到那个午后,阳光落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她眉眼低垂,嗓音清柔。
现在,她又蹲在他面前,湿透了身体,她倒了药片,又倒水,将他轻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握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她动作娴熟,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悉感,不带迟疑,不容拒绝。
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像一团燃着的火。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她的手臂。他低低喘着气,嗓音沙哑,每一口呼吸都沉重而混乱。
他喝了几口水,唇角沾湿,夏知遥下意识伸手替他拭去,指腹贴上他脸侧的时候,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周越忽然抬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出乎她意料,像是本能的依赖,更像是在混乱中抓住一根熟悉的浮木。
他没睁眼,意识半醒,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一声不落地唤出口:“……知遥姐……”
夏知遥垂眸看着他,眉眼微紧,他的脸烧得通红,唇角干裂,眼神混沌,像分不清梦与现实,却牢牢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她心里一紧,太多画面纷至沓来,小学门口他哭着找她的那个黄昏;雨天他浑身湿透还执拗地抱着她胳膊不松手的倔强;还有深夜的家里,他发着高烧睡不着,一口一个“姐”地唤她的哽咽。
这些年,他长大了,变得寡言、沉稳,可在这一刻,他还是那个生病了就抓着她衣角不肯放的小孩。
夏知遥吸了一口气,像是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她缓缓抬手,轻轻覆在他的指节上,将他攥着的那只手,一点点松开,再一点点,塞回被子里,动作极轻,极慢,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温柔地放回原位。
“没事,姐在。”她低声说着,语气沉稳安静,像是在哄一个发烧睡不着的孩子。
她低头继续帮他擦汗,指腹轻轻拭过他额角,动作熟练且克制。眼尾泛着红,却依旧一声不出。
天色微亮时,周越醒了,嗓子干得像裂开的砂纸,浑身酸软,脑袋还隐隐发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意识一点点聚拢。睁眼的第一瞬,他就看见了她。
夏知遥就睡在他床边的地毯上,她半侧着身,头靠在臂弯里,呼吸平稳,眉眼放松,那张素净的脸在微弱的晨光中静静安睡。
那一瞬,周越仿佛被什么攥住了心口,微微收紧。他缓慢撑起身,每动一下骨节都像被烧过的肌肉拉扯着痛。他动作极轻,像怕惊醒某种极脆弱的幻象,一寸一寸靠近她。
房间里很静,静得只剩风吹窗帘的沙沙声和他们交错的呼吸,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沉了很久很久。
他伸出手,指尖停在她额前,迟疑了很久,才缓缓落下,轻轻地,从她的额头,到眉心,再到鼻梁,像是在膜拜,又像是在惩罚自己。
他的手指缓缓滑到她唇上,悬停了一瞬,然后极轻地,掠过,那一触几乎没有重量,却在他身体里引起了深处的颤动。
他呼吸一窒,指腹在那一抹柔软上停了一秒,又像被灼到一样收了回来。
他知道,这不该。
她是他叫了十几年的“知遥姐”,他崩溃、溺水、压抑、无法自持时,心里唯一浮现的身影也是她。
可他没忍住。他只能在她睡着时,偷偷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像一只困兽,在仅有的缝隙里汲取一丝光亮。
她睡得很沉,眉头偶尔轻轻一动,却始终没有醒来。
他望着她,眼神深得像一口井,情绪在里头翻涌、咆哮,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知道自己越线了,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她,靠近她,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都已经是无法原谅的冒犯。
如果她现在睁开眼,他就会立刻收回手,退回原位,撑出那个得体又听话的距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叫她一声:“姐。”
然后把所有的沉默与荒唐,重新锁进胸腔深处,永远不再提起。
夏知遥缓缓睁开眼,长睫微颤,她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上那人。
她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仍带着些残余的热气,但比昨晚烧得厉害时好多了。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拿起体温计,小心地放进他腋下,等数字跳稳了再看,37.2℃,还没完全退,但也算挺过了最难受的那一夜。
他还在沉睡,眉头却依旧轻蹙,呼吸细碎而急促,像是身体尚未完全从高烧中缓过来。
夏知遥轻手轻脚地将体温计放下,盖好被角,起身走向厨房,她打开冰箱,扫了一眼,食材不少,她没有犹豫,利落地淘米、洗菜、切肉、打蛋,锅中烧水的同时,
米饭在电饭煲里煮着,她又把鸡肉,牛肉和青菜,鸡蛋,虾仁都分别煎炒了,锅铲翻动之间,声音仍旧不大,她所有的动作依旧刻意放轻,不惊扰屋内熟睡的人。
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窗外的城市也渐渐苏醒,车鸣、人声透过窗缝传入屋内,像是新一天的钟声在不动声色地敲响,热闹、鲜活,却与屋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反差。
她把那些做好的菜分装在保鲜盒里,又做了一份疙瘩汤。
她走回卧室,脚步极轻,周越还沉沉地睡着,眉头不自觉地蹙着,像是仍未脱离昨夜的煎熬。
她蹲在床边,轻轻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指,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也压得极低:“醒了吗?先吃点东西。”
周越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病后的迷茫与虚弱,他望着她的那一刻,像是从一场重得无法挣脱的梦里回神,怔了怔。
她把汤递到他手边,语气温和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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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吃点东西,然后吃完药再睡。”
周越接过碗,指尖触到她的手,温热清晰,他垂眸,一口一口喝着疙瘩汤,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他就没再吃过夏知遥做的菜。
夏知遥看着他吃东西,说:“你冰箱里的菜我都给你做好了,放保鲜盒,能给你对付两三顿,你记得按时吃饭,病才能好。”
周越靠着床,眼神一直没离开她的背影。嗓音低哑,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呢?”
夏知遥轻轻一笑,低头替他擦去额角细汗,动作温柔极了,像在哄一个病中的孩子。她的语气像风吹在窗纸上,很轻,却带着要揭开下一段分别的预感:“我下午的航班。”她顿了顿,声音里藏不住那一点点必须说出口的冷静现实:“要回去了。”
周越没再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指尖缓慢收紧,握着汤碗,像是在抓住一场梦境,但这梦再握紧,也终将散去。
夏知遥开始收拾碗筷,动作一贯地有条不紊,她将碗碟轻轻叠好,送入厨房,开水壶烧水,静静地等着水滚,然后倒进保温瓶。
回到客厅时,她走到窗前,把微开的窗缝仔细合上,指尖在窗框边略作停顿,像确认,又像迟疑。
然后,她顺手将沙发上的毛巾叠起,放到角落,一切都被整理得妥帖、清爽,像她从未真正属于这个空间,也从未准备留下任何痕迹。
她背起包,转过身,朝他看了一眼,那一眼平静得近乎温和,嘴角轻轻一扬,像过去无数次的临别前那样,轻描淡写地说:“好好休息,别乱跑。”
周越抬头望着她,喉结轻轻滚动。太多话在胸腔盘旋,滚烫、剧烈,却在眼神相触的那一瞬间被全部逼回唇后。
最终,他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嗯。”
她转身离开,脚步一如既往地干脆、轻快,门被轻轻带上,声音极轻,却在他胸腔深处,“咔哒”一声,仿佛关上的,不止是一扇门,而是他攥了太久、藏了太深的一整个世界。
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还是走了。
他坐在沙发边,一动不动,周身像沉进一片窒息的水域,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他闭了闭眼,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早已凉透的毛巾,掌心一片湿意,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指尖缓缓收紧,一点点地收紧,像要把那种说不出口的疼,碾碎、压进骨头缝里。
他不是没想过挽留,在她转身之前,在她说出“要回去了”的时候,在她低头替他擦汗的那个瞬间,他甚至想开口,哪怕只是一句:“别走。”可是他没说。
他说不出口,他早就知道,她不会留下。
她有她的世界,从头到尾,他都是那个被照顾的一方,从来不是能陪她并肩走下去的那个人。
他不是没自知之明,可就算知道,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靠近、一次次幻想,她会不会哪一刻犹豫?会不会有一点点不舍?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可她没有,她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你还要撑着这份不该吗?撑着一份她从未回应过的执念,撑着一个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梦?
她只是把你当成弟弟,想到这,他忽然觉得嗓子干到发疼,是某种深处的空,掏得他整个胸腔都失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从一场泥泞中挣脱出来般吃力。
够了,他低声在心底说,她不会回头,你也该走出来了,他慢慢松开手,把那条毛巾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枕边,动作极其克制,像在给自己多年来的执念,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
他低头,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说:到此为止吧。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自己,他要放过自己。
从这一刻起,周越将所有关于她的温柔、偏执、眷恋与疼痛,一寸一寸压进身体最深的缝隙里,封死,不许再动。
它们不会消失,它们会像地层深处的暗流,在夜里翻涌、灼烧,却永远都不再浮上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