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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堕玉鞍

作者:非露非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虽有亲缘,金坠与叶灼的关系却算不得亲密,不过幼时一道读过书、做过女红罢了。此刻太妃的这声“五姊姊”一下将金坠拉回了过往,令她感慨万千。上回相见是在前年,彼时叶灼入宫不久,归宁省亲时匆匆一晤,话也不曾说上两句。金坠记得她天性烂漫,一度忧心深宫岁月将过早磨灭她的心性。


    再见已是今朝。昔年天真的小妹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孀妇,在这人心叵测的宫宴之上,却只有她仍如旧日一般,当众唤出那一声“五姊姊”。


    雍阳长公主待她们叙完旧,执起球杆,朗声对场上众人道:


    “难得竞赛一场,谁敢不卖力,吾可要恼的!特别是金五娘子,方才见你横扫千军,好教人血气沸腾,惹得本宫亲来与你对对阵!正好贞太妃做吾副将,你们场下是姊妹,场上可是敌手了,切莫手下留情!”


    金坠忙道:“是,还请大长公主、太妃见教。”


    贞太妃身形娇小,雍阳长公主特命人为她牵来一匹雪白的小马驹,名为“雪面娘”。长公主则骑上了自己心爱的战马“锦地龙”,率领麾下数名女将向金坠那一队开战。


    春风猎猎,战鼓催发。场下观战的青年儿郎们个个兴致勃勃,摩拳擦掌,为各自心仪的女郎呐喊鼓劲。沈君迁仍正襟危坐,假装拿书遮着面孔,蓦地被一旁调皮的同僚抽走,正色道:


    “最后一局了,还不好好为你家娘子助威?赛场上不喊,打算憋到何时再喊啊?”


    君迁被夺了书,刚要理论,一只彩毬从天而降,直直向他飞来。所幸他侧身一避,才没被砸到。他惊魂未定,抬头却见金坠满脸无辜地立在场边望着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将球扔回去。


    “人家发现你眼里没她,同你怄气呢!”


    儿郎们纷纷揶揄。君迁叹了口气,俯身拾起马球,礼尚往来似的高高抛向金坠。金坠未料到球的高度,勒马转身,只听身后队友高呼道:


    “小心球被抢!”


    话音未落,雍阳长公主单骑突袭而来,气势惊人,看身形竟与场上一众妙龄女郎无差。金坠迎上护球,举杖接住了君迁抛来的马球,带球直奔球门。


    “拦住她!”长公主高喝一声,率军猛追。


    金坠连过三人,闯至门前,轻挑球杖,那朱红小球便如活物般从草地上跃起,随她手腕一翻,流星一般直飞球门。


    “进了!”场边一阵喝彩。


    金坠直起身,抬手抹去额角细汗,唇角微扬。长公主拢辔笑道:


    “金五娘子果然实力不俗!休要得意,下一球定是吾囊中之物!”


    锣鼓鸣响,下一球开出,落到了贞太妃马下,被她挥杆制住。太妃身下那匹通体洁白的马驹“雪面娘”乃是西域进贡的名马,速度惊人。金坠眼见叶灼来势汹汹,忙策马拦截,二人几乎并驾齐驱,霎时尘土飞扬。


    “五姊姊承让了!”


    叶灼娇叱一声,球杖横扫,从金坠马前抢道而过。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雪面娘忽发出一声凄厉长嘶,前蹄高扬,马眼血红。叶灼猝不及防,险被甩下马背,死死抓住马鬃,手中球杆砰地落在地上。


    “太妃小心!”


    金坠失声惊呼,却见那小白马已完全失控,调头朝场外树林狂奔而去。


    台上台下一阵尖叫,乱成一团。金宰执起身大喊:“护驾!保护太妃!”


    皇帝元祈恩急得发狂,几欲飞身冲上场去,被众亲卫拦住。眼见狂马飞驰而去,金坠不假思索,一夹马腹追了上去。耳边风声呼啸,她心跳如鼓。前方太妃小小的身影在马背上颠簸起伏,孤舟一般。


    两匹马前后冲入树林。树枝抽打在脸上,针扎一般,金坠顾不上疼,催马加速,朝前方大喊:“抓紧缰绳!”


    “我抓不住!”叶灼声音里满是惊恐,摇摇欲坠。


    金坠咬紧牙关,提速追至她身旁。看准时机,忽从马背上站起,纵身一跃,扑到雪面娘背上,一手环住叶灼的腰,一手试图拉住缰绳。受惊的马匹力量奇大,缰绳霎时从她手中脱出。


    “跳!”金坠疾呼一声,抱着太妃翻身下马。


    两人一同跌落马背,滚入林间。金坠紧紧将叶灼护在怀中,自己的背脊却撞上一棵老树。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面朝下倒在地上,只听见远处渐近的马蹄足音潮水般涌来……


    “金坠……!”


    嘈杂之中,有人在耳边声声唤她。金坠睁开眼,看见了君迁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向波澜不惊,此刻涌着湍流,疾风骤雨般聚在她脸上。她忍痛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


    “别动!”他疾言制止她,旋即收敛音量,垂眸问道,“哪里痛?”


    浑身都痛。但她只咬唇道:“我没事,快去看看贞太妃……”


    话音未落,叶灼从一旁膝行而来,语带哭腔:“五姊姊!你怎么样?伤了没有?都是我不好……”


    这时众人都随雍阳长公主、皇帝一行策马赶至,团团围住他们。太医尚未赶到,都指望着君迁。他只得让金坠躺在一边,先为贞太妃检查了伤势,说她除了受惊和少许擦伤外并无大碍。众人松了口气,都围住太妃安慰。


    君迁重新回到金坠身边,轻托着她的肩扶她半坐起来,说道:“看着我。”


    金坠只得乖乖抬头看着他。君迁轻拨开她的眼睑检查一番,严肃道:“看得清我的脸么?”


    “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金坠苦笑一下,嗫嚅道,“我没事,只是在树上撞了一下,回去躺躺便好了……”


    君迁眉头紧蹙,一手环拥着她,另一手轻抚上她的后背,沿着椎骨摸到一处,稍稍施力一按。金坠立时吃痛惊呼起来,委屈巴巴地盯着他,紧咬着唇,眼眶微红。


    一旁围住贞太妃的众人这才被她的呼声吸引,雍阳长公主忙问道:


    “金娘子伤到哪里?无大碍吧?沈学士快为她瞧瞧!”


    君迁道:“内子有些挫伤,需即刻上药静养,臣请带她归家医治。”


    祈威忙下令:“事不宜迟,快送金娘子回府!”


    君迁小心翼翼地横抱起金坠,疾步走出树林。众人簇拥着贞太妃一道离开。雍阳长公主命人去寻那匹跑得不见踪影的狂马,一路叹道:


    “这雪面娘一向温驯得很,怎会突然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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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谁幽幽道:“莫不是赛前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主管马政的内侍慌忙禀道:“所有赛马都是一同喂的草料,不知何故偏偏太妃的这一匹发了狂……”


    刚出树林,太医们姗姗来迟,替贞太妃检查了伤势,都说无碍,众人方放下心来。宰执金霖和夫人叶氏都来了,一群人围住叶贞太妃嘘寒问暖,压根没注意到金坠也受了伤,看也没看她一眼。金坠本也没指望叔父叔母关心自己,见他们竟这般冷漠,心中难免唏嘘,咬唇忍着疼,转过脸埋进君迁怀里,恨不得消失在这里。


    君迁避开乌泱泱的人群,抱着金坠走向候在路旁的马车,小心避开她后背的伤处,让她侧卧在车厢里。正要一同上车,身后雍阳长公主唤住他道:


    “沈学士留步!适才贞太妃堕马,你是第一个赶至现场的,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事?”


    君迁一怔,不知所措。祈恩见他被留下回话,便命马车先送金坠回去,又派了两个太医一同前去沈府照顾金坠。正要出发,金坠忽从车窗中探头轻唤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他,低低道:


    “这是太妃落下的……”


    那是只精美的香云纱香囊,一眼便是禁中之物。君迁接过去嗅了嗅,面色一沉,让马车先送金坠回去,转身将香囊呈给叶灼,问道:


    “恕臣冒犯,这只香囊可是太妃随身之物?”


    叶灼一怔,点了点头。祈威皱眉道:“莫非这香囊有什么异处?”


    君迁解开香囊,将其中香料一并倒在掌中,从中挑出一撮干草碎末展示给众人。


    “香料中混入了碎莽草——石莽草对牲畜有惊逸作用,马闻之必狂。”君迁询问叶灼,“太妃可知,这香囊从何而来?”


    贞太妃惊魂未定,呆呆摇了摇头。她的族母叶氏厉声问道:“太妃宫里的人呢?天大的事,都哑巴了?”


    随行的内侍婢子慌忙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禀道太妃用的熏香一向是尚服局分送的,下人们不曾动过。


    霎时议论蜂起。金宰执从君迁手中接过香囊,捻起一簇碎莽草端量片刻,转身进言道:


    “陛下、大长公主容禀,定是有人居心不净,设计用此毒物谋害太妃!兹事体大,臣请彻查此案!”


    长公主道:“这倒奇了!今日马球赛全因我一时兴起,是谁有本事未卜先知,提前将这催马发狂的香囊送给贞太妃?”


    金霖道:“事出蹊跷,必有阴谋!请大长公主允臣严查此案,揪出谋害贞太妃的凶犯,以儆效尤!”


    长公主蹙额沉吟片刻,颔首道:“那此事便有劳宰执操心了。好好一场马球,竟惹出这等是非!贞太妃今日受了惊,你们切要好好照顾她。还有金五娘子,不知她怎样了——往府上送些良药,再派两个医官去给沈学士打下手。本宫也乏了,今日便散了吧!”


    大好春日游宴这般收场,众人郁郁寡欢,怏怏四散,做随驾返程的准备去了。君迁如获赦令,正要去追金坠的马车,忽被人轻轻拽住衣角,回头见是天子身边的老内侍何文,忙恭敬施礼。老中官和蔼地回了礼,低低道:


    “陛下请沈学士移步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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