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
五条悟刚把伊藤知绘绑回五条家,就出门去做任务。
这半年来,他任务量激增。
究其原因,是他的挚友夏油杰,高专毕业后就造假年龄,跑去竞选议员。最后还真的竞选上。
于是夏油杰做不完的任务,就落到五条悟头上。
到这里为止也还好。至少夏油杰身兼两职,没像另一个特级术师那样去追逐梦想,什么任务也不做。
但半年前,夏油杰推动实施《术师保护法案》。大致内容是,禁止对未成年术师过度宣扬『术师要保护非术师』的思想;允许术师自由选择职业;不强制术师祓除咒灵……
有这条规定托底,大部分术师就提桶跑路,去追寻美好人生。毕竟当咒术师的工资又不算高,还容易丢命。
而五条悟,则承包所有多出来的任务,正式开启加班生涯。
他每天零点上班,零点下班,一周工作七天,几乎不睡觉,全靠『反转术式』修脑子过活。
最近,伊藤知绘还给他上强度,奇形怪状的咒灵分散全国不说,还一个比一个棘手。
比如,半个月前,他遇到像气球的咒灵。整群咒灵都是会飞的人头,长着谁的样貌,就会去吊死谁,还会把受到的攻击都转移到对应的人身上。
他不眠不休五天才找到办法,安全清理掉它们。
“杰。”
五条悟拉开窗户,跳进夏油杰的办公室内。
“你说,多久也能实施「禁止出版恐怖作品」的法律?”
办公桌前,夏油杰披着黑发,面不改色地继续翻看公文,没因为五条悟的到来受到影响。
夏油杰说:“如果你能凭五条家家主的身份,让咒术界高层同意的话。”
五条悟靠在窗台上,伸懒腰时,仰头伸出窗外,天上的云也怠惰得移动缓慢,就像现在的他。
其实他清楚答案,只是烦得乱问。
明知在日本流通恐怖作品,会导致咒灵泛滥,却不明令禁止,是因为咒术界高层需要咒灵出现。
对于非术师的财阀政客,咒灵对他们百害无一利,自然越少越好,于是自发禁止出版恐怖作品。
但自发归自发,明令禁止就要投票通过法案,而咒术界高层会否决相关提案。
对咒术界高层来说,他们很难被咒灵伤到,去一线祓除咒灵的也不是他们。
他们要不事生产地攫取权力,就需要咒灵能威胁到非术师。这样,他们才能组织术师去祓除咒灵,再向非术师收取权力这种『保护费』。
五条悟坐上窗沿,懒懒靠着窗框,冰冰凉得有些舒适。
他问:“杰,你现在和非术师的官员很熟吧。他们的人,能不能找到发布伊藤知绘漫画的网站运营人?”
伊藤知绘油盐不进,五条悟想换个人下手。虽然他暂时把伊藤知绘绑回家,让族人盯着,但总不能关她一辈子。
只是咒术界的科技力量实在落后,他让五条家的人去调查运营人,却连尾巴都没摸到。
夏油杰说:“那边对现在的情况也很着急。发现漫画在日本不受控地流通后,已经找到网站运营人,请求她稳住伊藤知绘,不再发表新内容。目前只是假装发布,但实际没有。”
“是吗?”
五条悟的眉毛皱起来,表达质疑。
“大概是多久要求的?我昨天找到伊藤知绘的新稿件,应该是刚画完,但今天已经在日本网络上出现了。”
“一个月前要求的……是出问题了。”
夏油杰放下手中的公文,面容也凝重起来:“网站运营人那边可以确认没问题,具体是哪里出了差错,要等我找人去调查。”
“ok~”五条悟得到满意的答复,挥挥手,一条腿跨出窗口,“那我走了。”
但夏油杰叫住他。
“悟,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我之前拜托你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你收集到多少?”
五条悟收住动作,回答:“只有五根。其他的像是已经落在别人手中,被藏起来,没有相关情报。你觉得,这和的伊藤新流出的漫画有关吗?”
从相识以来,五条悟就发现夏油杰为人老成,像是重活过几世,对未来的预感也总十分灵验。
“是有这种感觉,但也许是我多心,”夏油杰摇头,“你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对嘛,”五条悟拉下墨镜,单眨右眼,抛出个wink,“我可是最强~”
夏油杰后仰,面上焦虑消失,只剩嫌弃:“不要对我做这种动作。”
“哈哈,拜。”五条悟笑着挥手,向侧边躺倒,从高处落下。
失重感像是瘙痒,从腹部蔓延至全身。他享受着清凉,任风吹乱头发,灌入衣服,快落到地面时,整个人消失不见。
瞬间,他从东京抵达京都,出现在五条家上空。
“家主大人。”
五条悟刚刚落地,管家就迎上来。管家穿着不便活动的和服,却走出跑的感觉,满脸着急。
“您带回来的那位伊藤女士,她……”
“怎么了?”
管家解释:“我确信没有任何人对她做过分的事,但她看起来……就像受到虐待一样。”
五条悟有些不理解,“是指身上出现伤痕吗?”
“不是的,是她的态度很奇怪。”
奇怪到管家担心会被五条悟误会,觉得是她虐待了伊藤知绘。毕竟五条悟交代过她们,在待遇上,要把伊藤知绘当贵客对待。
“唔,我去看看。”
五条悟去到放置伊藤知绘的别院。
时值夏季,宽大的院落中栽种木槿,开满绣球,显得生机盎然。
院落也并未封闭,伊藤知绘随时能离开。只是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她,盯着她,不允许她画画。
在这满园绮丽中,她在就敞开的和室里,直挺挺躺在中央,一动不动,只有两行清泪从眼角不断地流下,浸湿榻榻米。
是有些怪异。
“oi~”
五条悟坐在知绘的头顶方向,脑袋前伸,倒着看她。
她不为所动。
那,转移阵地,从她的左边和右边分别冒出,停下。
她眯了下红肿的眼睛,仍不理他。
那没办法,只能由伟大的五条悟先开口了。
他说:“哭的这么惨?明明没人欺负你吧。”
大概是这句话刺激到她,她吸吸鼻子,泪流得更多:“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认出这狗血剧经典台词,五条悟一时头大,总觉得下一秒知绘就要咏叹,上演狗血肥皂剧,我不听、我不听之类的。
这有点诡异吧?
之前的知绘不是这种性格,不会对他说这些东西,只有敌视,现在却像是被怪东西附身。
或许是因为被绑架,有些崩溃了?毕竟,在知绘的视角,她确实没做过错事,对现状感到委屈也正常。
五条悟后退些,像只大猫咪一样趴在地上,手撑着下巴,盯着知绘的脑袋。
他说:“好吧,我该懂什么?”
知绘看他一眼,如他所料,她现在表达欲非常强,强得有点莫名其妙。
“你根本不懂有灵感却不能落笔,不能将祂们记录下来,不能将祂们从身体里掏出来的痛苦,呜呜,我要死掉了——”
“那我确实不懂。”
“你也不懂那种孤独感,呜呜,孤独!注定要与世界疏远,注定要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者生活,呜呜,我看到绝望的轮廓……”
五条悟脑瓜子嗡嗡响,不由歪着脑袋。
他该是被文艺青年的味儿熏到了,但抛开夸张的声调,他竟然能体会到知绘描述的东西。
他睁大猫眼,沉默稍许,才嬉笑着凑近知绘。
“你哪里与世界疏远了?我看你融合得很好,漫画很受欢迎。”
“都说了你不懂,是梦,是梦给我的启示——”
五条悟继续凑在知绘耳边:“要补充点水分再继续哭吗?不然,说不定会哭成你画过的干尸哦?”
听见这话,知绘猛地坐起身,就要给五条悟一个头槌。
但五条悟背起翻身,轻易躲开,还笑嘻嘻地看着她。
这在知绘看来就格外的欠揍。
她噎住,好几秒后才坐起身,擦干眼泪,恨恨骂道:“你太讨厌了!”
五条悟也坐起身,盘起腿,手撑在腿外,左右摇晃得像个船锚:“然后呢?还有呢?继续啊。”
见攻击一点都不凑效,知绘闭嘴,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双膝,望向室外,觉得天色浓稠得像粘老鼠的胶。
而她,就是粘鼠板上的老鼠。
但她安慰自己,往好处想,幸好五条悟只是个中二入脑的富n代,不是要噶她的腰子,也不是要抓她去卖。
loveandpeace。
宽恕。
经历了这些,她一定会得到成长。只要能逃出去,她的漫画也一定能进步。比如,她画『主角被绑架』和『神经病帅哥』,一定能更写实。
五条悟打断她的思绪:“如果你没有要说的话,我就说咯?”
她不想理他。
“那我说咯?”
“我可以给你宽限一下,免得你哭死在我家。要什么纸?什么笔?什么颜料?我给你带来。你可以画,但画完后我要检查,检查合格就把帮你刊载,不合格的嘛……”
“啊?”知绘回头,眼中满是疑惑。
五条悟说:“失去对绘画的兴趣了吗?那就不——”
“最贵的透写台,最贵的漫画纸、最贵的高.h铅笔、最贵的橡皮、蘸水笔只要斑马牌的g笔、d笔、圆笔,最贵的……”
“记下来了。”
说着,五条悟伸手到知绘面前,遮住她整张脸,他自己也打个哈欠。
他说:“那你先休息。”
这次,就用稍微温和的负面情绪调动咒力,来让知绘睡着。
硝子说,伊藤知绘对负面情绪高敏感。所以知绘说的梦,可能是因他的咒力猝睡,就被他的负面情绪影响梦境?
他可不觉得,知绘是能体验到孤独感的那类人。
他才是。
扶住知绘倒落的身体,让她躺下,再给她盖上被子。这样应该就行了吧?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做好这些,他坐在床褥旁,取下墨镜,用眼睛细细打量知绘——
圆圆的脑袋顶着黑色长发,头颅构造、肌肉走向、发丝粗细都没有脱离普通人的范围,咒力也是普通人的水平。
他伸手,敲敲知绘的脑袋,另一只手敲敲自己的。
嗯,听起来也区别不大。
真奇妙,知绘没什么特别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却能与他有相同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