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崔皇后醒后,哪怕天色已黑,东西六宫妃嫔还是都到了,候在了凤和宫外。?白!马¨书/院^ ′庚′鑫~醉.全^
文昭媛为首的几位有皇子的,甚至带了皇子前来。
这说不定是最后一面。
裴听月也不好阻拦,进内请了崔皇后旨意后,让她们一个个进去。
大皇子和二皇子曾在崔皇后宫里被照顾一段时间,所以,他们对这位母后极为敬重爱戴。
得知崔皇后即将离别后,两位皇子在榻前哭成了泪人。
尤其是二皇子昱川,哭得伤心。
他已经四岁了,谢贤妃去后,他就懂了离别的意思。
离别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母后对他很好,他不想要见不到母后。
“母后,母后,你不要走,昱川会乖乖听话的。”
崔皇后费力抬起手,给他擦了擦泪,“母后不是走,是陪你皇兄去呢。”
二皇子泪眼朦胧,抓着大皇子胳膊说:“皇兄?母后,皇兄在这里呢。”
崔皇后摇摇头,声音很轻:“不是大皇兄,昱川还有一个皇兄,叫明慧,是母后的孩子,如今他正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着,他心里害怕,所以母后才去陪他的。就像昱川,晚上害怕时,是不是想要母妃?”
二皇子认真想了想,点头说,“是,昱川会怕。明慧兄长一个人确实会害怕,那母后去陪他吧。”
崔皇后碰碰他斑斑泪痕的小脸,笑着说,“昱川真乖。”
见完三位皇子和六宫妃嫔,秦太后带着小四来了。
崔皇后还挣扎地起身,被秦太后一把摁住,“你这个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躺下快躺下。¨卡?卡′暁.税~蛧, _芜\错\内~容\”
崔皇后不动了,咳嗽了两声才回,“儿臣身子不好,不能见礼,还请母后见谅。”
秦太后叹气说:“皇后这个时候就不必念着规矩了。”
崔皇后慢慢颔首,又说:“是儿臣不好,惊扰了母后歇息,让母后折腾了。”
“再不许说这种话。”秦太后执起她的手,说起心里话,“咱们婆媳当了这么多年,在哀家心里,早就拿你自己当孩子疼了,休说什么折腾不折腾。”
崔皇后说:“好。”
说到了这病,秦太后突然落泪,吓了满殿宫人一跳,纷纷跪下请罪。
孟嬷嬷开口打发了她们。
崔皇后拿着手帕给秦太后擦泪,“是不是因着儿臣的病,惹得母后伤心了?”
秦太后忍泪道:“好孩子,哀家就是觉得,我们母子对不住你。当初你不顾崔氏反对,执意嫁给皇帝,给皇帝带来那么多助力,又将内廷处理得井井有条。当了皇后,这么多年未有一天松懈,还因争斗、因皇帝宠爱沈氏没了一子,没享受过一天,年纪轻轻,就要…就要…”
崔皇后劝慰她:“母后,您可别这般想,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至于这病,就是儿臣的宿命。”
秦太后眼泪还是落了:“哀家心里愧疚。”
崔皇后柔声劝了她一会儿,见她情绪好点,看向一旁:“夜深露重,母后还把昱舟带来了。”
秦太后擦了擦眼角,情绪稍稍平缓,“倒是把这个闹人精忘记了。¢x_i¨a¢o+s!h~u\o,w`a!n!b_e?n¢..c,o-m′”
孟嬷嬷有眼色上前一步,将小四放到了榻沿。
崔皇后拉起他的小手:“这么些日子不见,昱舟还记得母后吗?”
小四翻过身,在榻上爬起来,到了崔皇后跟前,“吧唧”亲在她侧脸上。
崔皇后眼里水光一闪而逝,最后只叹气说,“本宫有心想抱抱你,只是没力气,抱不动了。”
小四眼眸弯弯,坐在那里,口齿不清竟蹦出一个词,“嚒…母…母后…”
说完后,他转头看向孟嬷嬷和秦太后。
秦太后欣慰一笑。
这几日算是没白教。
好歹让皇后临走前,听到这声母后了。
榻上崔皇后确实愣住了。
回神之后,她强忍了泪水,唇角微微牵起,“好,我们昱舟真乖啊。”
小四转过头,又喊了一声。
崔皇后喜爱得紧,将他搂怀里,说了好一会话。
直到夜色已深,秦太后和小四才离去。
*
崔皇后这次醒来后,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原先还有精神说一会儿话。
后边这几天,就是睡着的时候居多,一天之中,醒来的时候也就两、三个时辰。
这一日。
天气晴朗。
一大早,崔皇后就醒了。
她精神格外好,甚至还想外边看看花。
众人见了,心下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当下心酸不止。
崔夫人没顾太医,带着崔皇后去了御花园。
就用檀木轮椅推着她,
带她去桃林、杏林,一一赏过。
裴听月原本想跟着去,只是太多事了。
今日这状况,什么都应该预备起来了。
该召的人,也得召进宫。
先是崔府里的人,嫡脉中,崔皇后的伯母婶娘,兄弟姊妹都召了进了宫。
还有宗室里,宣王妃并两位长公主也召进了宫。
宫内几位皇子近日并没有去书房,都被自个母妃带在身边,等着被传召。
到了午后,紧急的事吩咐好了,召的崔家人、宗室命妇也都到了。
还不待裴听月喘息一口,宫人前来通报,
“回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回来了,只是…只是情况不大好了,夏院判说,也就这一会了。”
裴听月猛地转过头,眼泪簌簌落下,好一会儿才转身,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去回禀皇上,告知六宫妃嫔。”
这一下,宫里算是彻底忙乱了起来。
约莫半刻钟后,众人都到齐了。
凤和宫正殿殿门大开。
寝殿里。
崔氏族人跪在了左边,右边是妃嫔和皇子们。
皇帝、秦太后、崔夫人站在了榻边。
崔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她已经快说不出来了。
一一看过众人一眼后,她已经很疲倦了。
眼皮起起合合,好几次闭了好久。再睁开,谁也不看,只望着寝殿门。
崔夫人知道她吊着这口气是为何,含泪对她说,“等等,婉儿再等等,按着路程,今日你祖父便能到。”
崔皇后费力点头。
众人陪着她从午后等到了日暮西山。
崔皇后喘息越来越艰难。
崔夫人不忍看女儿这般痛苦,哭着说,“婉儿,别硬撑了,去吧,去吧。”
崔皇后流下晶莹泪珠。
心里那点气彻底散去了。
正待闭眼,
殿外忽而高声通报,
“崔老太爷到!”
这话让崔皇后眸里迸发出神采,她笑着看向寝殿门处,有位青色老者,缓步而来。
来人花甲之年,头发已经白了,穿一身农家的粗布麻衣,脸上沟壑虽多,但精神矍铄。
他到了榻前,嗓音浑厚温和,“小婉儿,等祖父呢?”
崔皇后哭着点头。
她张口急着说话,却被呛咳到。
崔老太爷浑浊的眼里有了泪水,“我知道的,小婉儿想的,祖父都明白,不必再说了。”
崔皇后再次点头,这次她张开口,气息极弱,“我…我…想…想您…”
崔老太爷给她拭泪,声音略带了些沙哑,“祖父知道,祖父也想小婉儿。”
崔皇后笑了。
崔老太爷在她身上打着拍子,颤声说,“小婉儿困了是不是?困了就睡吧…”
崔皇后慢慢阖了眼。
熙宁六年四月初一,帝原配皇后崔氏崩逝,年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