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棠魂不守舍,步履漫无目的。
穿过几个小巷……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人声鼎沸的街口,仰头看霓虹灯火如发光的流水,淌过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狭窄的夜空。
她一次次点亮手机,心跳如鼓,却重复、机械性地一页页往后翻着笔录文件。
眼前是不断、重复出现的,在页脚签字横线上留下的:【证人:江斌】
湿热的夜风,裹住她的裙摆。
她只觉得一切感官都像隔着玻璃罩子,闷闷的。
父亲江斌……
那个被她刻意忘记的名字,此刻重新跃进了命运的文件里。
她本能地想否定。
可理智,几乎不可控地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所有线索……
那些不完整的推测,一团团都像自己长出了触手,开始疯狂拼接。
尤其是……那一夜。
她父亲江斌进ICU抢救之后的那晚。
江月棠已经给孟长洲当了三年的地下恋人,却仍要穿着他送的礼裙,在宴会上和他演着“兄友妹恭”。
他为她提裙,轻声细语,一副宠溺有加的模样。
宾客调侃他偏心,他笑而不答,只一句:“这是我家最金贵的小妹。”
席面上,多少年轻的小姑娘都羡慕她,被孟长洲这样的哥哥悉心呵护、极致宠爱。
可没人知道……
才回到酒店房间里,房门刚刚关上,他便立刻冷了脸。
西装、袖扣随意丢给身后的江月棠,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被她低眉顺眼地伺候惯了的样子。
江月棠问得小心翼翼:“哥,医院那边……ICU又要加一笔。医生说要转‘特护’,每天都要五位数。”
她没敢直接提钱,只是压低声音:“可我真的凑不出,也撑不了几天……能不能,帮我签一下?”
她顿了顿,又垂下眼睫:“就一次也好,我……以后会想办法补上的。”
不敢再说下去,嗓子发紧,只用力咬着唇,低头站着,等着他开口。
窗外下着暴雨,顶楼的套房里寂静无声,孟长洲一言不发,气压低至沉重的地步。
她小心抬眼,打量他的表情,却难以揣测出他的态度。
半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睥睨着她,食指才在自己膝盖上,点了点。
相当傲慢。
她却早已习惯,甚至心领神会……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过去他就是这样示意她坐上去。
摇曳着脱下高跟鞋,光脚踩在长绒的地毯上,低头看着男人笔挺的西装裤,提起裙摆,一步步走过去。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他的反应,却不同。在她即将跨坐上去的时候,只听见男人一声干咳。
她怔了一下,疑惑抬头看他。
他低垂着眼,目光落在她的脚尖,语气淡淡的:“鞋脏了。”
俯身而下容易,双膝触地也不难……
但她的自尊也从此,跟她落寞的裙摆一样,铺在地板上,像一片倒下的花。
她跪下,纤手拂尘……
“行了。”他低声。
她以为总算结束,正要起身。
他却转身往床边走去,声音淡淡落下:“不是来求我的吗?”
没有亲吻,只感觉到了他肆意的宣泄。
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止,她仰面看着天花板,仰着头,悬在床外,脖子后是一片冷空。
她有些慌了,轻声唤:“哥……”
她时刻担心自己会摔下去,却又不得不忍耐他的力道……发梢不断扫到地面。
哪里还有什么一丝丝愉悦的可能?
只剩下承受。
他站起身,整理袖口,拍拍衣摆……像刚吃完一顿无味的饭。
她躺在床上,像一具被丢下的玩偶。莫说aftercare,把她放回正床上的动作都没有……孟长洲连一句话都懒得留给她。
从那晚起,她便开始逃避直面自己的身体。洗完澡不再照镜子,吹头发时总把灯调到最暗,好像那样,就能少看见一点羞耻的痕迹。
江月棠曾经以为,和孟长洲之间那些错位的情感、难以启齿的地下关系,只是因为他控制欲太强、偏执、脾气怪。
却也始终搞不清楚,为什么孟长洲可以冷漠到这个地步,甚至逼她下跪、求欢……
明明是温柔的兄长,却像在享受她的屈辱。
如今,当江月棠知道,原来她的父亲就是梁涛升入狱案的关键人证,再回想起当初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难怪他只要听见“江斌”这个名字,就会像被针扎一样,眼神瞬间变冷,连说话的语调都隐隐发狠。
江斌进ICU后,她求孟长洲帮她救父亲的那晚,他会那样冷漠。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听到江斌的名字,不是会冷嘲热讽,就是会转身离场。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更讽刺的是,她跪下时穿的,却刚好是孟长洲为她定制的绿色“斯嘉丽礼裙”。
她还记得,当初是怎样鼓起勇气,将自己送到他眼前,送进他手心里的……
她甚至难以忘记,自己是微微颤抖着,得到了他的第一个吻。那时她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愿意碰她,就一定是喜欢她的。想起那天主动靠过去时,脸上飞红,心跳都快到要掩饰不住。
她明知关系并不对等,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喜悦、沉迷、暗自雀跃……像真正坠入了初恋。她骗自己说,哪怕身份错了点,可只要他对她好,就是爱。
他加班回晚了,她就独自窝在床上,抱着薄被,点开那些只敢藏在被窝里看的小说。
现代文不敢碰,太露骨;文言与白话夹杂的小说,反而显得温柔些。
她一边读,一边想,要是他也能像文里的哥哥一样,哪怕只温柔一点点就好。
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抱着软绵绵的小毛绒小兔子,捏着枕头的荷叶边。一边在心里尖叫,看到精彩的地方截图、在被窝里打滚儿……
最激动的时候,甚至要切到别的软件,或者息屏缓缓。可一旦合上眼,做那些事的便不再是男主,而是会把她抱在腿上亲吻的孟长洲……
有些图文内容,她还得保存下来,翻转界面,在马赛克缝隙中猜字……
那些句子,她甚至“过目不忘”,读一遍就能背出:
「灯下看伊人,翠绿罗袜褪尽,不施粉黛,只用一分羞怯,两分红晕做妆点,更添三份娇俏。莺啼柳腰仅一宵,竟酿出,十分春。」
「满眼风光满眼迷,残花清流揽入泥。」
「莫道桃花老,棠无香,荷过直则折,浪把轻红逐水流。」
那时的她,以为那些话也可以属于自己。
她幻想的不是小说里的男主角,而是孟长洲也会在深夜搂住她、低声让她“乖一点”。
她真心实意地、全身心地沉溺进去过。
像所有初恋里的女孩一样,悄悄练习亲吻的角度,期待每一次靠近。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享受的,从不是亲密。
而是她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再眼睁睁看着她沉溺、下沉、跪下……
孟长洲享受的,是复仇。
真恶心。
哥哥过去一切的温柔、甜蜜都是谎言,都变得可笑……
江月棠曾以为,那些轻触即退的靠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门口犹豫不进的那几秒、她耳根红透的瞬间……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以为那一点点“恋兄”的心思是秘密。可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还拿这份情感,当成钓她的钩。
她以为,哪怕身份错位、欲望混乱,感情也是真的。只是不能明说而已。
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些温柔,只是布网、放线,诱惑让她咬钩的手段罢了。
他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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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仇人之女,却还要她喊他“哥哥”。
知道她恋慕自己,却反过来用这份感情控制她、折磨她。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却装作不知;还亲她、睡她、圈养她,用她做精密复仇的一环。
她曾在他怀里发抖,以为那是依靠。可如今回头看来,一切美好,都似梦幻泡影……
“难道你只是在等我……等我自己沉进去,方便你折磨我吗?”
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像一根刺。
“孟长洲……我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她终于听见这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
“你知道我是谁,还要我一遍遍喊你‘哥哥’……是不是就在等我自己跪下去?”
“你是想我一辈子都跪着吗?”
她说不下去了。
羞耻感像潮水,一寸寸漫过脖颈,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一步步将她圈进身边,用最温柔的方式,让她一寸寸沉进泥里。
“你曾经对我的好……全是假的,对吗?靠近我、诱我爱你,就是为了……折磨我?”
“……难道你从一开始,对我就只有恨吗?”
“我恨我曾经相信你。”
一句接一句,越说越重,她像整个人也在往下坠。
她猛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试图赶走那些画面。
可越是想忘,记忆就越清晰,像刀片倒着切进脑海,一道比一道更深。
“是哥哥……还是仇雠?”
“孟长洲,看我像狗一样爱你,你很爽是吗?”
她盯着手机屏幕,点开和Caspian的对话框。
指尖一动,短信就发了出去,没有删改,也没有犹豫:【我需要和孟长洲做个了断。】
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站在街角已经很久了。
街道两旁的便利店正打烊,卷帘门哐啷一声落下,惊得一只野猫窜进了巷子。
她站在街角路灯下,白裙被风吹起些微波澜,像一张等候签字的空白合同……
人行道上潮湿,残水倒映着红绿灯的倒影,时而停,时而走。
她忽然有点看不清自己的影子在哪里。
就在这时,像是地面轻轻震了一下,又像是一种气场的逼近。
她抬起头,就看到从远处街口,拐出一排黑色宾利。
没有亮灯,停得整齐肃穆。
最前方那一辆,车头的紫荆徽章下,熟悉的9999牌号,在夜色里泛出一道冷光。
这种气场……她太熟悉了。
与其说是迎接,倒更像是押解。
车窗反光,看不到里面是谁。她的心跳顿时乱了节拍。
难道是孟长洲亲自来了?
司机一身标准制服、白手套,身材高大但无任何情绪。已经站在车门旁,为她打开了门。
然而,那司机竟不叫她“江小姐”,也不叫她“小姐”,而是冷冰冰地说:“孟先生请您务必准时。”
车门合上,车厢安静如密室。
冷气恒温,雪松冷香,是他西装上的味道。
杯托内,一盒草莓牛奶安静立着……
是以前孟长洲接她放学后,亲自递给她的那款。连温度都刚刚好,像是掐准了她上车的时间,精确到分秒。
识别她落座的那一瞬,迎宾系统的屏幕亮起:
【落座时间:20:05】
【晚宴倒计时:00:47:32】
车缓缓驶出街口,驶向夜色深处。
屏幕亮着一行字:【江小姐:已就绪】
她盯着那盒牛奶许久,开口问司机道:“孟长洲今天亲自来么?”
司机答得不急不缓:“您见了就知道。”
她没再问,只慢慢握紧了手。
赴宴也好,赴审也罢。
今夜,她要把这场恩怨,一笔一笔,清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