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得老高，光线透过木窗洒在桌子上。
苏璃悠悠醒来，怔忪片刻，猛地从床上弹起。
“糟了！”她低呼一声，披上外衣就要往外冲。
“苏大夫您醒了？”门外守着的道士正好探头，见状连忙问道，“您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查房。”苏璃头也不回地答道。
“苏大夫！现在已经巳时了，咱们卯时就查完房了！”道士连忙追上去叫住她，“夫人特意叮嘱，让您务必用了早膳再去忙。”
“已经巳时了？”苏璃眉头紧蹙，摇头道，“不成，我还是得去病房看看。”
那道士挪了一步，拦在她身前，神情诚恳道：“苏大夫，夫人交代了，要您一定吃点东西再去。咱们观里的人虽医术不如您，但学了这些时日，应付眼下情况没有问题的，您就别担心了。”
见苏璃依然皱眉，他继续劝道：“现下病人情况都很稳定，没什么大碍，您就安心吃点东西吧，若是您累垮了，那才真耽误事儿呢。”
道士的话确实在理，苏璃只能点头应下，她迅速洗漱完毕，走到桌边坐下。
桌上摆着一碗糙米粥，一碟野菜，不算丰盛，苏璃也不挑剔，端起碗筷，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
她放下空碗，擦了擦嘴，问道：“夫人让你看着我吃饭，她去哪里呢？”
道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回答道：“白骨夫人今日天未亮就带着小妖们出去了，说是清剿鼠穴。”
这人让她去休息，自己倒是一刻也不得闲，苏璃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行，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劳烦道长再跑一趟，通知大家伙儿一声，就说苏璃有事商议。”
“好，我这就去。”道士应声，快步离去了。
不一会儿，村长和几位主事的道士便聚集到了小院之中。
“苏大夫，您找我们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老观主问道。
苏璃点点头，道：“如今瘟疫四起，咱们村子靠着大家齐心，控制得当，情况不算严重。但村子这般长久封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众人纷纷点头，若不是白骨夫人及时送来粮食，他们怕是还没被瘟疫击倒，就已经先为断粮所困。
“为了根除疫源，我家夫人已经带着小妖们前往各处清剿鼠患和其他可疑的病源。”苏璃神色微凝，顿了一下继续道，“只是，光靠灭鼠还远远不够。”
众人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各位都知道，这病除了通过老鼠之类的动物传播，人和人之间也是会传染的。”苏璃向大家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其他村染病的人不知还有多少，只有救治这些人，才能让瘟疫彻底结束。”
“所以，”她看向众人道，“我想去其他村子里救治患者。”
“什么？”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我有修为在身，可以靠法术飞行，往来于附近村落之间。”苏璃继续道，“由我前往外村救治病人，咱们村依旧维持封控，防止瘟疫蔓延进来。观里现有的几名患者，目前都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病情不算凶险。”她看向旁边几位一直跟她帮忙照顾病患的道士，“这几位道长，这些时日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就算我不在，也足够应对道观的这些病患了。”
“苏大夫，这……就您一个人去吗？”一个年轻些的道士开口问道。
“我与她同去。”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响起，正是凌虚子。
苏璃看向她，轻轻颔首。
其他道士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一个领头的道士站了出来，说道：“大夫，我们也略通遁行之术，我们和您一起！”
“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苏璃也不推辞，欣然应允。
“村长，待我们走后……”
“大夫放心，我这么多年村长也不是白当的。”村长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他道，“村中诸事，我必安排得妥妥当当，你们只管安心救人便是！”
“好。”苏璃点头，“那么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准备出发。”
当日下午，苏璃、凌虚子以及几位自愿随行的道士便化作数道流光，向瘟疫肆虐的邻近村落飞掠而去。
自此，苏璃与白骨夫人兵分两路，她们一个领着道士们穿梭于染疫村落，救死扶伤；另一个则率领小妖全力剿灭疫源。两人常常一人前脚刚走，另一人才匆匆回来，数日都难以见上一面。
这天深夜，苏璃刚结束一个病患的治疗，从邻村回到厢房正打算歇息，却发现房间的桌上放着只粗陶碗，碗上倒扣着一个干净的盘子，碗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走过去掀开盘子，碗里是还带着微微暖意的米粥，几片腊肉埋在粥里。
苏璃拿起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利落的字迹：“吾与小妖安好，记得吃饭。”
这人……也太爱操心了吧。
苏璃心头一暖，轻轻摩挲着纸条。
她坐到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粥，腊肉的咸香在口中化开，嘴角勾起一个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粥尽碗空，苏璃将纸条小心夹进记着笔记的册子，略一思忖，又轻轻撕下一页空纸。
……
翌日。
白骨夫人风尘仆仆地带着小妖们回到观中，补充凌虚子特制的灭鼠药粉。
趁着小妖们去取药粉的间隙，她快步走入厢房，想看看苏璃有没有乖乖把粥喝了，便见那只粗陶碗已经被洗净，端端正正摆在桌上，里面还装着两个粗面馒头。
碗下，同样压着一张折起的纸条。
她拿起纸条，展开一看，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我有好好吃饭，夫人您也一样。”旁边还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了只微笑的小兔子。
白骨夫人看着那只兔子，唇角微弯。
她走到桌边，拿起苏璃留下的炭笔，在纸页的空白处写道：“知晓。”
想了想，又补充道：“画技尚需精进。”写完，她在苏璃的那只兔子旁边，画了只吃着馒头的小兔子，不过这只兔子可比苏璃画得可爱多了。
就这样，这张简陋的木桌，成了两人交流的“信箱”。
有时，苏璃深夜归来，会在桌上看到一碗热汤，下面压着夫人简洁的叮嘱：“勿废寝忘食。”
她喝完汤，便在纸条空白处画个捂着肚皮的小兔子，示意自己吃饱了。
有时，白骨夫人黎明准备出发时，会发现压在纸条上山果，纸条写着：“果子是其他村的乡亲们硬塞的，已洗净，夫人尝尝，很甜的。”
夫人看到，会心一笑，随后在纸条的背面，画上了只捧着果子的小兔子。
时间就在苏璃与白骨夫人一来一往的留言中飞速流逝。
-
当苏璃确认了最后一个村落的最后一名患者彻底治愈后，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这场席卷多地的瘟疫，终于结束了。
为了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附近的几个村子一起举办了盛大的驱瘟庆典。
庆典被选在了平时集市的空地上，篝火在夜色中燃起，火焰噼啪作响，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一群身强力壮的村民，脸上涂抹着油彩，戴着狰狞的面具。他们手持木剑与铜铃，踏着有力的鼓点，围绕着篝火跳跃呼喝着。
他们的动作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剑摇铃，都仿佛在驱逐无形的邪祟。围观的人群也被这气氛感染，随着鼓点拍手，发出阵阵欢呼。
然而，苏璃刚一出现，就夺走了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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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目光，成了全场焦点。
“苏大夫来了！”不知是谁喊了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向她涌来。
“苏大夫！谢谢您救了俺们全家的命！”
“苏神医！要不是您带着道长们来，我们村就完了！”
“苏大夫请受我们一拜！”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地就要跪下。
“老人家！使不得！”苏璃连忙扶住，微笑着道：“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如果没有大家的鼎力支持，咱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度过瘟疫。”
与此同时，人群的另一边也传来阵阵喧嚣。
一群孩子兴奋地围着几个小妖，叽叽喳喳地问着她们的“英勇事迹”，小妖们努力绷着脸维持妖怪的威严，自豪地和孩子们讲述她们在灭鼠时遇到的趣事，就连平日腼腆的啾啾，此刻也与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而白骨夫人作为小妖们的首领，更是被热情的大人们簇拥在中心。
“夫人！多亏了您带着手下清除鼠患，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夫人，这点心意请您一定收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这次真是谢谢你们了！辛苦了！”
白骨夫人微微颔首示意，并未多言，只是那清冷如玉的面庞在火光映照下，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些许暖意。
就在此时，一个妇人含着热泪上前紧紧抱住了她，白骨夫人身体微微一震，随后轻轻拍了拍妇人的背。
“都过去了。”她看向妇人，又仿佛透过她望向篝火跃动的远方。
道士们也被激动的村民拽住双手，听着他们的千恩万谢，虽然有些手足无措，但脸上却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凌虚子早有先见之明，在被人群围住前，便悄悄躲到不远处的老槐树上，斜倚着粗壮的枝干，静静俯瞰着下方这喧闹欢腾的景象，眉眼间也染上了一丝的暖意。
苏璃应付完热情的人群，寻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背靠着身后的树干松了口气，她头顶的兔耳微动，马上察觉到树上的身影。
“道长，躲清静呢？”苏璃仰头调侃。
“你不也是？”凌虚子淡淡开口。
“没办法，大伙实在太热情了。”苏璃望着远处攒动的人头和跳跃的篝火，无奈道。
凌虚子目光也落在欢腾的人群上，半响才道：“辛苦了。”
“你也一样。”苏璃笑道。
与时，庆典的氛围愈发高涨，几个眼尖的村民发现了躲在树下的目标。
“苏大夫在那儿呢！”
“快！把苏大夫请过来跳舞！庆祝怎能少了功臣！”
一群年轻人嬉笑着快步冲了过来。
凌虚子刚想踩着轻功遁走，身子却陡然一沉。
“道长，有福同享啊。”苏璃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树上，一手按在她肩头，笑容灿烂。
“咱们凌虚道长也在这呢！”苏璃冲着人群喊道。
可恶，妖族果然狡猾！
凌虚子就这样被苏璃“擒”下树去，几个妇人夹着她的双臂，把她带入跳舞的人群之中。
当然，苏璃也未能幸免，几个小孩一边喊着“兔兔大夫”，一边半推半拉将她送到篝火旁的舞圈。
同样被拉去的还有白骨夫人。不过拉她的不是村民，而是因为第一次接触人类庆典异常兴奋的小妖们。
等功臣们到齐，舞会才迎来高潮。
村民，道士，妖怪。所有人手拉着手，一圈套着一圈，踏着鼓点开始随着篝火旋转舞动。
光影跃动的间隙，苏璃的目光穿过跳跃的火光，遥遥望向人群的另一端。
恰在此时，白骨夫人蓦然抬眸。
目光相会，两人隔着喧闹的人群，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