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凌虚子随青云观的道士们做着早课，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偏殿的济世堂。
还没起身么？妖怪果然散漫。
日头渐高，转眼已是晌午，凌虚子与其他人一同用过午膳，但仍不见那二人身影。
妖怪竟要睡到这般时辰还不起身吗？她们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凌虚师兄，您是在找苏大夫和白骨夫人吗？”小道士淼淼注意到她频频打量着济世堂，便凑过来问道。
凌虚子被问得一愣，随即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那两个妖怪去了何处？”
“听说是回山上洞府去了。”
回去了？哼，莫非是被自己吓跑了？
然而，凌虚道长显然是多虑了。
苏璃和白骨纯粹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去，放心不下洞府里的小妖们。虽然白骨洞外围都有夫人设立的禁制，但自从上次禁制被破，白骨夫人总是有些担心洞府里的小妖。
恰逢近日看诊的村民们送了不少柴米油盐，此时道观又多了凌虚子这位“免费劳动力”，啊不，是医术精湛的道医。苏璃也不用担心村民们前来看病，但找不到大夫，于是便也放心地和白骨夫人一道，带着村民送的吃食，回白骨洞去看看那些许久不见的小妖们了。
刚踏入白骨洞地界，她们便听见一阵欢快的喧闹声。
“夫人！夫人回来啦！”
“苏璃也回来啦！”
只见一群形态各异的小妖们，从洞府里涌了出来，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
白骨夫人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丝暖意，挨个摸了摸挤到跟前的小脑袋，声音温和道：“嗯，回来了。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事没事，洞府一切安好！”尾巴挺起胸脯，自豪地说道，“有尾巴在，夫人就安心吧。”
白骨夫人微微颔首，素手轻挥衣袖，一道柔和光芒闪过，村民送来的柴米油盐和还有各色腌制干货便出现在了地上。
“这些，你看着分下去吧。”她对尾巴吩咐道。
然而尾巴还没应声，一群小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上前。
“哇！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哇！”
“你笨死啦，香油都不知道。”
“谁笨了，你才笨呢！”
苏璃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小妖，心底涌起一种回家的感觉。
虽然在山下也遇到了不少热情的村民，但在苏璃的心里早就将这些单纯的小妖，当成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可替代的亲人。
还有……
苏璃的目光悄悄转向被小妖们簇拥着，此刻正被缠着要摸头的白骨夫人，唇边笑意更深。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衣摆被轻轻拽了拽，回头看去，是雀妖啾啾。
“怎么啦，啾啾？”苏璃弯下腰，柔声问道。
“苏璃，和我走……”啾啾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却闪着异常兴奋的光芒。
“夫人……”苏璃侧头看向白骨夫人，眼神询问。夫人瞥见啾啾这般少见的激动模样，眼中也掠过一丝惊奇，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夫人首肯，苏璃这才任由啾啾扯着袖子，两人悄悄溜出了热闹的人群。
-
“你慢点，别摔着了。”
苏璃被啾啾扯着袖子一路小跑来到后山，这里是小妖们开垦的田地。
“苏璃，快看这里！”啾啾脸红扑扑地喘着气，终于在一块田地前停下脚步。
苏璃顺着她目光看去，这地里居然错落有致地生长着一小片灵芝！
“哇！啾啾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种灵芝了！而且还种得这么好！”苏璃惊喜地蹲下身，这灵芝的品相极佳，红得发紫。只是这块地，怎么莫明的眼熟呢？
“苏璃！”啾啾见她似乎没认出来，急得跺了跺脚，“这些是你一年多前亲手种的呀！难道你忘记啦？”
苏璃一愣，猛地想起来，这是用系统给的那袋种子种的那块地，当时她还拜托了啾啾帮忙照看，但是后来因为又是修炼又是开医馆，她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得亏啾啾还帮她记在心上。
“记得记得！”苏璃打着哈哈，笑着揉了揉啾啾的脑袋，“辛苦你啦！帮我把它们照顾得这么好。”
“可不是嘛！浇水、遮阴、驱虫，啾啾简直把它们当心肝宝贝守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尾巴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正蹲在田埂上晃着大尾巴，笑道，“当然，尾巴我也有帮忙哦~”
苏璃心头一暖，正想好好夸夸这两个小家伙，身旁却悄然多了一抹熟悉的清冷气息。
“夫人？”
白骨夫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田边，注视着那一小片灵芝。
“这些……”她清冷的眼眸看向苏璃，问道，“是你们种的？”
“是。”苏璃点头道，“我偶然得了些种子，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种子，便想种下看看，没想到居然是灵芝。”她小心采下一株，递给白骨夫人。
白骨夫人接过灵芝，指尖注入一丝灵力，眸光微动。
“这灵芝不是凡物，你们仔细看护着，切莫声张。”她神情肃然，叮嘱完尾巴与啾啾，又转向苏璃道，“随我来。”
-
苏璃跟随夫人进入了那间幽静的石室。
待沉重的石门合拢，白骨夫人看向苏璃，开门见山道：“无论是这些种子，还是你那些奇特的药丸与器具，即便我问，想必你也不会实话告诉我。”她顿了顿，语气淡然，“所以这种子的来历，我不会问你。”
苏璃心中了然。因为和白骨夫人相处时间久了，那些西药和现代医疗用具她也没有再刻意遮掩，夫人自然看在眼里。
回想起那次剖腹产，夫人不仅特意帮她清场，甚至还亲自在门口守着不让其他人入内，想来也是觉察到了什么。
只是这系统，苏璃自己都没搞清楚，要和白骨夫人解释，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能默默点头，立在一旁等待着夫人的下文。
“接下来说的，勿传他人。”白骨夫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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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丝沉重，“你可知此地名为‘白虎岭’，为何却不见虎族踪迹？”
苏璃摇了摇头，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问道；“为何？”
“因为……它们都死了。”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过去，“五百多年前，此地之主还是一只修为通天、威震一方的虎妖王。然而……”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冰冷：“当时因一桩变故，正道向妖族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清洗。贵为妖族翘楚的白虎一族，更是首当其冲。”
“短短数日，虎族几近族灭。”白骨夫人眼中染上了嘲讽与悲凉，“只有寥寥几只品相好、血统纯的虎妖幼崽，被那些‘正道’视作战利品掳走，当成护院坐骑圈养起来，彻底沦为供人来代步消遣的玩物，再无往日风采。”
“也是因为那次屠戮，白虎一族的鲜血浸透了整片山岭的土地。”白骨夫人叹息道，“至此之后，白虎岭的土地便再也无法让寻常谷物好好生长了。”
“所以……”听到白骨夫人这话，苏璃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
“所以，你这灵芝很是奇怪。”白骨夫人目光再次落在那株灵芝上，“它不仅好好地长了出来，而且品相上佳，甚至里面还富含着灵气。”
就算苏璃这个外科医生都知道，灵芝对生长环境的是极其苛刻的。然而，这灵芝却能在这种土地上生长出来，那么其本身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夫人可知是为何？”苏璃问道。
白骨夫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古籍上记载，天地间有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药，其名为‘血灵芝’。它并不生长于灵山福地，而是生长于血气凝聚之地。”
“越是惨烈的大凶大煞之地，越有可能孕育此物。它非但不惧死怨之气，反而能从怨气之中汲取养分，将其转化为自身精纯的灵气。”
白骨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此物又被称为‘血魄精元’，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活死人肉白骨？”苏璃瞪大了眼睛。
“其实此药效力倒也没有古籍上说的那般夸张，它能增加使用者自身的自愈能力，譬如断肢重生，肌肤再造，使用者尚存一息，此物便有逆转生死之能。”
断手再生，肌肤重生？苏璃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白骨夫人话锋陡转，“此药虽然功效奇特，但是其副作用也是极大。因为此物生于血煞怨戾之地，以怨气为食，所以服食者必受怨气侵体，若无法化解，轻则神智尽失，沦为只知杀戮的怨魂傀儡；重则魂飞魄散，成为滋养下一株血灵芝的养料。”
苏璃倒吸一口凉气，看来那个想法还是只能暂且搁置。
白骨夫人将手中的灵芝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那暗红的色泽：“若此物真是血灵芝，那它能在白虎岭长出，便不足为奇了。此地浸透了白虎一族的血与怨，正是孕育此物的绝佳温床。只是……”
她看向苏璃，眼中带着一丝凝重，“此等逆天珍宝一旦现世，怕是要给我等，引来无尽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