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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0

作者:雨逍潇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3章


    “说要和我断了的人是你, 陈颂。”顾行决冷嘲道,“要从家里搬出去的人也是你,要把钥匙还给我的还是你。现在又要来见我, 怎么?气消了闹够了?我给了你多少次台阶下了啊, 是我给你的机会不够多么?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把顾行决当什么耍呢。就你一个人会生气是么?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


    “现在说要来见我,你凭什么来见我?”


    “凭我喜欢你,凭我放不下你。”陈颂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浑身发着抖。


    顾行决说的话让他哑口无言, 同时像利刃一层一层刮开他的自尊。即使如此他也自动屏蔽顾行决的话,抢着说挽留的话,似乎只要慢一步一切就晚了。


    对面沉寂了许久才开口:“怎么证明。”


    陈颂深吸一口气, 攥紧手机,声线颤抖:“做。这次由我来主导。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做。你说的, 只要你生气的时候和你做你就不会再生气了。”


    顾行决低沉的嗓子有些干哑:“你来主导?你会?”


    陈颂抑制住骨骼的战栗, 沉重地呼吸:“嗯。我会的。我去学习了。”


    “跟谁学习?”顾行决的语气一下变得犀利。


    陈颂马上解释:“没没跟谁,我在网上看的!我我学了很多新的姿势和技巧。”


    细细凉凉的雪花落在陈颂浓密的睫羽上, 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 触及肌肤时化成水落进眼眶里。布满细小血丝的眼球被冰水冷得一颤,似乎触发生理保护机制, 顷刻间翻涌上酸涩的热泪。


    陈颂在风雪中站着, 话语里噎着细碎的哽咽,像是祈求:“顾墨你能不能别和他在一起。”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嘈杂的电流声在二人之间流淌。


    半晌顾行决才开口:“回家等我吧。”


    陈颂擦过眼角的泪, 语气里是克制不住的雀跃,原来他还没卖:“好。我马上去。”


    顾行决“嗯”了一声就挂了。


    陈颂立马打了车回那个顾墨给他的家。一路上陈颂的心止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心。一路上他整理好情绪, 对着车窗上的倒映整理形象。


    网约车到达目的地,陈颂再次走向这个不新不旧的小区楼里,来到那间生活了三年的房子里。


    陈颂下意识要从口袋里拿钥匙,空空的兜让他这才想起上次已经把钥匙放到房子里了。


    要在门外等么外面好冷。


    陈颂试探地伸手浮在门把手上,轻轻一转动,“咔嚓”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顾行决一直没来过。


    陈颂走进屋子,漆黑的一切让他的嗅觉更加敏感。屋子里虽然冷气阴然,但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味迎面而来,莫名地让人安心温暖。


    陈颂开灯走向餐桌,果然餐桌上的那枚钥匙和黑卡依然原封不动在那。陈颂伸手摸了摸钥匙的齿轮,目光柔和中有些凄凉。


    他以为经过上次那么闹了,顾行决应该会回到这个房子里打理一下的。可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不变,这让陈颂觉得,自己费劲全身力气打出的一拳,轻轻打在了棉花上。


    说不难受不失落是假的。


    陈颂这次已经做好飞蛾扑火的准备了。或许是酒精上头,叶佳佳的话语鼓舞,压抑将近一个月的情绪终于爆发。


    陈颂去浴室先洗了个澡,为事前做了准备。


    陈颂是学医的,喝酒是不能洗澡的,但陈颂还是去洗了。他想完美的伺候顾行决,让自己香香的。洗完澡后,陈颂挤了几泵滑液在手上揉搓,洁白如羊脂玉般的纤指裹满浓重的滑液。滑液顺着手臂划过肌肤,有一阵轻轻的痒感。


    陈颂眉间紧皱,呼吸快了些。


    他和顾行决很久没做了,紧了不少,扩张废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他想让顾行决很舒服。


    只要他身体上舒服了,心里上就不生气了。


    顾墨是这么说的。


    陈颂照做了。


    做完准备后陈颂只套了件半敞开的白衬衫,钻进被子里。


    被褥都还是上次没换过的秋季款,现在盖有些单薄。陈颂躺在被子里缩起身子,深深呼吸着,等待的过程好煎熬。


    他想立刻见到顾行决,在酒精的加持下,心跳声很大,神经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下。


    陈颂一直等着,没有半刻神经是松懈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阵期待已久的门铃声再次响起。


    陈颂掀开被子立刻跑去开门。


    顾行决一袭深黑呢绒大衣立在门口,剑眉微横,深邃的双眸冷峻地看向他。风雪落在他的发丝与肩上融化成水珠。


    陈颂原本加速跳动快要冲出身体的心,一瞬间跌回崖低。


    眼前这个高大俊冷的男人如此陌生。陌生地从来没见过一样。有股无形无法抗衡的力量不断地扯开二人间的距离。有种坠入无尽深渊的恐惧与黑暗深深缠绕陈颂的躯体。


    陈颂心中隐隐有些预感,不管怎么做,他们都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陈颂怔愣的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惊慌失落,轻卷起的黑发有几缕还占着水珠,敞开的领口,明晃晃的白.腿,目光所及之处的肌肤都透着粉嫩嫩的红。


    这让惊慌失落的眼神看起来更加诱人。


    风吹拂着陈颂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酒味,香味进过脾肺令顾行决的身体有些酥麻。


    顾行决没有马上进门的意思,眉间微蹙:“喝酒了。和谁喝的。”


    陈颂被风吹的有些冷,移开眼神拉紧敞开的衣领,左脚踩在右脚上取热:“部门聚餐。”


    顾行决垂眸看了眼陈颂的脚趾,进门关上门。陈颂给他让了道,从柜子里拿出双拖鞋。弯腰时衬衫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顾行决额间轻跳,有股冲动直往下身聚集。


    陈颂放好拖鞋就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顾行决。


    顾行决扫他一眼,人看着又瘦了一圈,瘦的有些吓人,骨骼的几处关节都更加突出,有些病态的美感。


    顾行决浅浅吸了口气穿上拖鞋,刚穿上鞋顾行决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顾行决拿出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微信电话的程颂,顾行决抬抬手:“我接个电话,你先进去吧。”


    陈颂愣了一下,还没回话,顾行决已经开门出去。陈颂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只剩京市零下的寒风不停肆虐他。


    他克制住自己追上去偷听的脚步,就这么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一晚上所有的期待与幻想都被这通电话打碎。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顾行决回来了,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并未挂断。


    顾行决抬了抬手机道:“呃我今晚这通电话要一直挂着。我静音了,他听不见。”


    陈颂浑身僵冷的血液顷刻间冰封冻结,如坠万丈冰川崖地,粉身碎骨。一时间忘却呼吸,直至因缺氧的窒息感海水般侵袭全身时他才张嘴道:“你和他在一起了么。”


    顾行决放下手机,沉出一口气,语气慵懒随意:“还没。”


    还……没……那就是以后会……


    陈颂双手攥紧衣角,面露卑求的苦色:“那能不能挂断。”


    顾行决看陈颂这副样子有股莫名的焦躁,他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在沙发上敞开腿坐下。用决绝的语气反驳:“不能。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走了。”


    陈颂死死咬住嘴唇,在思想斗争中屈服,仰头闭目道:"你别走。"


    顾行决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道:“陈颂,早这么懂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闹成现在这样,我不懂。”


    顾行决语罢移开眼神,起身拉着陈颂走进卧室。


    陈颂的手很冷,手腕瘦的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


    顾行决带上门,把人压在门上,捏起他的下巴俯身去吻时,陈颂躲开了。


    顾行决蹙眉,不耐地“啧”一声:“这又是再闹哪样?不是你要做的么?”


    陈颂缓缓抬眸看他:“顾墨”


    陈颂的声音和人一样,在抗拒着顾行决。他真的无法接受顾行决在跟自己做的时候,和另一个程颂打着电话。


    顾行决:“我不是顾墨,我是顾行决。”他捏着陈颂的下巴紧了几分,“看清楚了醉鬼,我是顾行决。”


    陈颂眼里蓄起泪水,灰色眼眸之下破碎犹豫感如江南的雨水,连绵而下。


    顾行决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又来了,他甩开陈颂:“我不跟酒鬼讲话,我走了。”


    陈颂拉住他的手:“不要不要走。”


    顾行决更烦了:“那你能别哭么?一直哭哭哭烦死了。”


    陈颂无声落泪,清晰的记得那个潮湿黏腻的初夏,顾行决抱着他吻去他的泪水,语气艰涩地安抚他,说:“别哭了好吗,你哭的我难受。”


    爱一个人,应该会心疼他的泪水,怎么会厌烦呢。


    陈颂无声流着泪,不知道做什么去挽留这段破碎的感情。


    “能不能不要这样,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我们和好好不好?”陈颂拉住顾行决胳膊,卑微地祈求道。


    泪水像开了阀的水龙头,汹涌地灌了出来。


    顾行决深深叹一口气,把陈颂纠缠的手拉开:“能不能别这么幼稚,陈颂。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懂么。”


    陈颂心如刀割:“我知道了。那些我都会改的……我不会再乱说了。我跟以前一样,在家等你好么?我不打扰你的生活的。真的。我真的会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不会再轻易断了。我试过了我真的放不下你。”


    顾行决把手机放在桌上,点燃一支烟,在床上坐下:"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放不下谁的,陈颂。我祝你会遇见更好的。"


    陈颂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桌上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陷入无尽的迷茫和无措:“不会的……我遇不到……我爱不了别人了……”


    顾行决心一滞,目光总是克制不住的在陈颂的腿上徘徊,嘴里有些干涩,下腹隐隐作火:“陈颂,你是真傻比么?”


    陈颂愣愣地看向顾行决。


    顾行决深深吸了口咽,烟雾过肺扫去心中那股燥郁,随后缓缓运出。烟雾迷蒙下的那张脸迷人而梦幻。他摁灭烟条,抬手把陈颂拽进怀里。


    嗓子有些沙哑:“你是只会打嘴.炮是么?是哪个人在电话里跟我吹牛逼说要伺候我的?都跟你说了伺候好我了,就能和好么。”


    “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顾行决捏起陈颂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自己亲我,嗯?”


    第24章


    陈颂眼边还沁着小泪珠, 湿漉漉的灰眸下难掩挣扎犹豫的神情。有两股情绪在体内相互撕扯,像两股麻绳即将崩裂。


    陈颂抚上顾行决的眉毛,指尖停留在左眉上的伤口处, 那里没有眉毛, 凸起小团已经光滑的疤痕。


    陈颂忽然又想问他:“你这疤哪来的。”


    顾行决松开陈颂的下巴,抓住他的手往下拉,有些敷衍:“不知道,忘了。怎么又突然说起这个。”


    陈颂莫名其妙的话题让顾行决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但他说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陈颂垂眸, 眼神又落在顾行决脖颈的银项链上,于是又伸起另一只手将其拉住。


    “顾墨,”陈颂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脸上的泪已然止住,“以后这只能给我碰, 好么。”


    顾行决蹙眉, 看了眼这条项链。银晃晃的项链被纤细的无名指勾住,那只洁白如玉的手像朵莲花一样绽放, 带着妖艳的妩媚。


    只是那朵白莲上有一条长长的裂缝。虎口上的疤痕很浅, 不仔细看便难以注意。


    每次做时,陈颂很喜欢拉着这条项链。这条项链是顾行决生母在生前就给他准备好的。他从小戴上了就一直没摘下来过。保姆们说, 在他还是婴孩时就喜欢流着哈喇子咬着这条项链。有一回不小心还把牙齿磕掉了。


    顾行决记事以来, 只在相册里,相框上看过生母。是个眉眼无尽柔和, 穿着青色旗袍的江南女子。在顾行决还没生之前就给顾行决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生母是难产去世的, 不论顾家再有钱,能请到的医疗技术多高超,她还是去世了。


    每每陈颂拉着这条项链时, 顾行决就会突然想起他生母。虽然对生母没什么感情,但顾行决总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没有那个母亲希望自己是个同性恋吧,更何况是在做这些事情上牵扯到生母遗物。


    但与此同时,顾行决还感到有股诡异的刺激。


    顾行决牵起陈颂的手,轻柔地沿着纹路舔舐疤痕:“喜欢送你。”


    湿热的舌尖触及冰凉的玉肤,像炸出火花的电流轻轻滑过,酥酥麻麻的触感牵起心中小小涟漪。


    “这是谁送你的。”陈颂问他,“送你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没见你摘过。”


    陈颂记得,顾行决说过,程颂和他是高中校友。如果他们早就认识,那自己和顾行决的遇见又算什么?替代品么?


    “别人送你的东西,我不要。”陈颂收回了手,躲过暧昧的亲昵。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顾行决一切调情的行为都提不上兴趣。


    顾行决到没有生气,微仰上身,单手撑在床上。


    顾行决敛着慵懒的眸子看向陈颂,好脾气地说:“我不想与你再争这些有的没的。我最后一次给你台阶了。你下还是不下。”


    “嗯?”顾行决声声引诱,“陈颂”


    二人相处三年,顾行决早已了解陈颂的身体。


    顾行决深邃的五官更加立体地浮现眼前,身上带着淡淡的车载香水味。那味道像是雨后清新的竹林香。


    他边咬着陈颂的耳朵,炙热的气息在耳朵边扩散:“这么乖,都准备过了。陈颂,你的心真要是和你的嘴一样硬就好了。”


    陈颂心跳快了些,浑身的细胞压抑不住地沸腾起来。


    顾行决瞧着陈颂失神片刻的眼眸,不禁喉咙有些干涩,陈颂紊乱的气息引得下腹隐隐作痛:“我还不了解你么,嘴那么硬,就爱说反话。”


    “你知不知道你这张嘴有多气人?嗯?”


    “我要惩罚你,陈颂。”


    陈颂攥紧顾行决的衣服:“求求你”


    “求人该怎么求?”顾行决并未依他。


    陈颂摸上顾行决的银项链,死死拽住将顾行决的头拉过来,吻上他的唇:“我我来伺候你然后我们和好好不好?”


    陈颂灰色的眼眸迷离像蒙上一层雾,染上桃粉色的肌肤无比透亮,一路蔓延而上,细长的脖颈,瘦削的下颚,一直到脸颊。


    顾行决的呼吸也有些沉重了,眼眸深了几分:“陈颂,还是在你身边有感觉。别人就算脱光了躺我旁边我都硬.不起来。”


    陈颂一时间没明白顾行决话中的意思,竟然还觉得顾行决说的话是爱他,是非他不可的意思。


    陈颂理智的线有些崩裂了,将要去的时候,顾行决故意停了下来,让他很不上不下的感觉十分难受。


    陈颂看着他,眼神不满中疑惑他为什么停下来。


    顾行决淡淡地笑一声,慵懒俊朗的样子一如从前那个无比亲密的顾墨:“把我伺候好,我就给你。”


    陈颂像经不住诱惑,蹒跚学步的婴孩,牵起顾行决的手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亲舐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顾行决太阳穴突突跳着,看了陈颂好一会。


    他很喜欢陈颂这么主动对他,可陈颂今天太好了,好的让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好像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


    陈颂浅淡的眉拧起,痛苦的脸上一直留下泪水来,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哭声听得顾行决心狠狠一紧,他撑起上半身给陈颂擦泪:“怎么了。”


    陈颂摇摇头抱住他,干涩的嗓子发出稀碎的哭声:“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顾行决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陈颂心情不自觉跟他变得一样,所以又烦躁了起来,他不想变成这样。


    “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顾行决给他擦眼泪,有些不耐地说着。


    陈颂:“哪里好?哪里都不好。”


    顾行决说:“就算回不去了,我们维持现在这样关系不好么?也能见面。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找我。有什么不好的。男人之间解决一下就好了。”


    陈颂死死咬着下唇,半晌才开口,语气苍白无力地要很仔细才能听清他说的话:“不好”


    “你会跟他在一起么?”


    顾行决:“谁?”


    “程颂。山一程水一程的程,歌颂的颂”


    顾行决沉默一阵,心中烦躁的情绪更甚了:“不知道。”


    陈颂的哭声止住了,他猛地擦了几把泪:"继续吧。"


    “……”


    顾行决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给他擦眼泪:“怎么哭这么凶。还一直忍着。你舒服么。”


    陈颂过了很久才稳定下情绪,擦干眼泪,嗓子沙哑地说:“既然你都要跟他在一起了,那你还来见我干什么。”


    顾行决蹙眉:“怎么还在说这件事。没完了你。我都说了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们俩就能一起好,你一直说别人干什么。”


    陈颂早已没了理智和尊严,不依不挠:“你刚才说会和他在一起。”


    顾行决长出一气道:“那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听话啊,我都和你说了怎么做我们能和好了。我们和好了还有他什么事啊。”


    陈颂:“那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


    顾行决没说话了,二人陷入一种持久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顾行决才开口道:“陈颂,其实我也怕了。给我点时间吧,给彼此些时间吧。好一会如果你又这么闹的话,我也会……烦。”


    陈颂跪坐起来,眼泪又止不住了,握住顾行决的手,诚恳又卑微道:“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这次我想好好过,我不会再闹分手了。我会很懂事的。求求你了,相信我好么。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求求你了。”


    顾行决抽回自己的手,移开眼神不看陈颂:“能不能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烦。”


    “能别这么幼稚成么,你想开始就开始,你想结束就结束。凭什么你说了算?”


    陈颂目光一滞,有些错愕,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个顾行决出现在他面前的初夏。


    南城温市下起潮湿黏腻的雨,顾墨撑着伞将他拥入怀中,为他挡去整个世界的雨。


    顾墨擦去他的泪水,说:“别哭了好么,你哭得我……难受。”


    陈颂的泪已经流干了,他茫然地看向那个亮着屏幕的手机。此时痛彻心扉的撕裂感让陈颂真正意识到,他和顾行决无论如何,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见过一个人爱你时的样子,不爱你时就有多明显。


    爱?可顾行决真的是爱他吗?还是和程颂有着一样的名字?


    陈颂怅然若失地看向顾行决,再一次重复了那个问题:“你没想过再和我和好,为什么还来见我。”


    顾行决深吸一口气,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我也想知道,对你还有没有感觉。”


    陈颂讨厌烟味,因为陈升平抽烟的习惯,导致他从小对烟就感到厌恶。可能其中夹杂着对陈升平的私心。只要有人抽烟,陈颂就会想起陈升平叫他去买烟。


    买错了,没钱买了,或是陈颂鼓起勇气劝他别抽了,都是会挨一顿打,至少一顿臭骂。


    别人抽烟时,陈颂都会屏住呼吸。可在顾行决抽烟时,他却吸了肺中,好像这样就能将顾行决融入自己的骨血里,自私地占有。


    陈颂被烟呛了下,沉默地点点头,片刻后道:“我们这样不好。我这样耽误你和别人。我也……不好另外找。要么我们和好,要么就”


    烟雾过肺又从鼻间喷洒而出,猩红的烟火燃尽,指尖轻弹余灰。顾行决神色如常,不咸不淡地道:“怎么不好,只要不让人知道不就好了。我还是跟你做感觉最好。”


    语罢他扔去烟头,顾行决又去吻他:“你以后找的老公肯定也没我身体好,没我持久,没我能让你爽。”


    陈颂下意识又偏开了头:“我不想做了。”


    顾行决却攥住他的下巴,扭了回来:"别嘴硬,伺候好了,我就会考虑考虑我们俩的事,嗯?"


    陈颂现在也有些茫然了,不敢再轻易决绝顾行决。他怕自己又后悔,让这段关系更加恶劣。陈颂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即使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还是遵从了顾行决。


    他就像个破烂的棉花娃娃,躺在阴冷潮湿的巷子里,无助又彷徨地透过缝隙看这个陌生庞大的世界。


    一夜不知道多少次,陈颂如一条没有意识的死鱼,在海浪上起起伏伏。


    顾行决完事后带他去浴室清理,给他洗了个澡,给他吹干头发。


    陈颂听话的像随意摆弄的木偶,待他干净地走出浴室,回到卧室后,他站在桌前,驻足望着那个发亮的手机屏幕。


    程颂的头像是他自己戴墨镜站在黄昏海滩下的场景。


    那样的明艳,那样的光鲜。


    陈颂酸涩地移开目光,坐回床上,肌肉僵硬的脸轻轻抽动了下,却怎么也无法反应出内心的悲痛。


    他的骨骼很轻地颤抖着,他望向紧闭的窗帘,难过的想着:


    为什么是在这个房子里……为什么是在这个房子里和他做,又跟别人打着电话……哪里都行……为什么是这……


    顾行决吹完头发走了进来,掀开被子把陈颂抱紧:“快睡吧,都快天亮了。明天我还有事。”


    陈颂机械地张嘴:“什么事。”


    顾行决把陈颂抱得更紧了,像是害怕幻梦破碎般,他难得好心情地告诉陈颂:“参加我堂姐的订婚宴。要去Y国。”


    顾行决的脸贴着陈颂揉了揉:“你知道么。我堂姐嫁的人是云景笙的弟弟云澈。我从小就看他哥俩不爽。他哥老狐狸,教出云澈小狐狸。两只臭狐狸成天给我玩阴的”


    “要不是看在我堂姐的份上,我才不去臭狐狸的婚礼。更不同意他们结婚。草死狐狸还当上我姐夫了,我绝对不会认的”


    顾行决说着打了呵欠,迷迷糊糊地像是真累睡着了。


    陈颂冷不防地说:“手机静音我关掉了。”


    顾行决忽然惊醒,他撑起身瞪着眼睛看向陈颂:“你说什么?”


    窗帘方才被陈颂拉开了一小点,窗外微弱的光映在顾行决身上,他深邃黝黑的双眸此刻锋利如利剑刺痛着陈颂的心。


    陈颂艰难地扯着嘴角:“我们做的时候,你去厕所拿纸的时候我开的。他都听见了。”


    顾行决狠狠瞪陈颂:“你他妈有病。疯了你!”


    陈颂冷冷地笑了起来,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是,我是疯了。”


    陈颂的笑阴森的有些让人害怕,顾行决顾不得他发疯,立马把桌上的手机拿来看,上面显示还在静音中。


    但这并不能保证陈颂有没有后面又重新静音。他打开手机界面,程颂并没有再给他发信息。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去听,也只有程颂均匀的呼吸声,仔细听背景还有一些很小医疗器械的声音。


    顾行决这才把手机放回桌上,躺回被窝里。


    陈颂背对着他,瘦削的脊背有种病态的美,只要稍稍掐着脖颈他就能瞬间断气。顾行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出一个诡异可怕的念头。


    他想把陈颂掐死,然后自己再一起跟着死去。


    顾行决把人重新抱回怀里,陈颂瘦的骨头都隔得他疼:“好玩么?”


    陈颂没有回他。


    顾行决知道他没睡,摸着他的身体:“屁股怎么都小了。”


    陈颂机械地回应:“没有。”


    顾行决轻轻笑了起来:“怎么没有,就是有。”


    “顾行决。”陈颂突然叫他,让他呼吸一滞,“我以后结婚肯定请你。你一定来。”


    顾行决心中滋长出一股酸涩,但他很快把这种不好的情绪销毁了,并自动过滤:“你不会结婚的。你喜欢男人。”


    “你喜欢我。你这辈子都放不下我的。陈颂。”


    陈颂看着缝隙之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下大雪了。


    “我会放下的。”


    第25章


    透过缝隙窥见窗外雪色, 大雪纷飞,像三年前除夕夜那场初见的雪一样。陈颂一直望着那缥缈的雪花,脑海里浮浮沉沉一些回忆。


    顾行决没回话了, 陈颂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知道他睡着了。


    陈颂一点都睡不着, 即使身体已经报废,可他就是睡不着。他没带着安眠药,是肯定睡不着的。


    他自暴自弃地干脆不睡了,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的雪一层层加深。那股密密麻麻的疼痛不知从何而来, 像病毒一样在体内扩散。


    被扼住咽喉那般窒息感裹挟着恐惧的洪流汹涌袭来, 被破坏的呼吸系统艰难运作,缺氧带来的昏厥感麻痹神经。


    陈颂像一滩死水,一动不动僵硬地在床上流淌, 身旁的顾行决则是电流。在死水中火花四射溅起层层电光,四肢百骸如万虫啃食, 酸麻僵疼。


    陈颂想逃离这, 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他再也不要见到顾行决,他要离顾行决远远的, 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永远的诀别!


    他无法忘却过往,放不下顾墨, 可他接受不了程颂的出现。他实在做不到介入一段纠缠混乱的感情当中。


    陈颂的感情观里, 爱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无法再轻易爱上别人, 又或是同时喜欢两个人。行为也随感情那般纯粹直率, 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不喜欢的是绝不会在一起的,更别说是做一些亲密举动了。


    陈颂不知道顾行决究竟喜欢哪一个颂。如果喜欢程颂的话, 今晚他绝不该来见自己。如果喜欢自己的话,他绝不会接那通电话。


    顾行决其实谁都不喜欢,在陈颂与程颂的抉择不过是权衡利弊后选出一个最佳答案。


    他谁也不喜欢,他只喜欢自己,他是个冷血自私的人。


    陈颂翻了个身,面对顾行决,接着微弱的光线看着他。


    男人俊朗冷厉的五官隐在夜色中,多了几分柔和,一如三年前的模样。


    只是陈颂就这么无声注视着,心里再也没有了眷恋,不舍,炽热。


    陈颂抬眸看了眼桌上还没息屏的手机,随后移开视线翻开被子起身,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他。


    “你去哪儿?”顾行决的声音沙哑,像呓语。


    陈颂侧目看他,顾行决眯着眼睛睡眼朦胧正瞧着自己。


    “上个厕所。”陈颂拉开他的手。


    顾行决的手里还残留陈颂些许冰冷的手温,骨感很重。他的手顿在空中,目光跟随陈颂去厕所的身影,放下手,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你要跑了。”


    陈颂立在卧室门口的身影一滞,最终还是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确实走了,这次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鼓起勇气,最后总是摔得粉身碎骨,这样撕心裂肺的屈辱他无法再承受了。


    他想着,果然,自己还是适合当一个但胆小鬼。


    陈颂穿回自己的衣服,临走前又看了眼餐桌上的那枚钥匙。但这次他没碰,只匆匆一眼就走了。


    圣诞夜的雪落满京市,凌晨五点的天是破晓前最黑的至暗时刻。


    陈颂刚走出房门,一直紧绷的线猝然断裂,他胸口发闷,四肢发麻,踉跄着下了楼梯,走出这栋让人窒息的楼房,逃出这个将他囚禁三年的小区。


    大街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打亮漫天飞雪,照亮漆黑的夜。陈颂孤影在大雪中艰难前行。


    体内细胞正在以极其快速的形式死去再生,吸氧量根本赶不上耗氧量,陈颂口兼鼻大口呼吸。寒风夹杂冰雪汩汩而入,撕裂着柔软的器官。


    气血渐渐涌上大脑,四肢僵麻疼痛,陈颂颤抖地捂住胸口,曲起背脊,想让自己好受些。大口大口的呼吸释放出大量水雾,迷蒙缭绕在风雪之中即刻消散,再生,又消散……


    陈颂双眸酸涩无比,热泪烧灼视线,刀割般划过脸颊。所有所有复杂难堪的情绪顷刻间如海啸般迸发奔腾。


    他死死咬着下唇,锋利纯白的齿尖咬破皮肉,血腥味侵略麻痹的舌苔。


    但他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继续咬着,殷红的鲜血滑落,坠在雪地里。


    一滴,两滴,三滴……在纯白无瑕的白雪中那样的突兀艳丽。不过片刻又被翩翩舞落的雪花掩埋。


    稀碎的哽咽被咬碎在咽喉里,陈颂憋得满面通红,青筋爬上脖颈,像这场大雪,像这般命运,越是克制越是势不可挡。


    终于,在圣诞节的雪中,他放声大哭。


    撕心裂肺,像一个乖巧懂事了许久的孩子,对着母亲将出生以来所有委屈的,痛苦的,愤怒的情绪都宣泄出来,震耳欲聋。


    哭喊,一瞬间的情绪宣泄,让他精神超过负荷,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无数双手扼住他的呼吸管,他的心肺,四肢失去知觉地倒在雪地里。


    漫天的雪层层盖住他,好像只需要一个夜晚,就能将他从这个无情的世界抹去。


    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这是呼吸性碱中毒的表现。


    陈颂在雪地里蜷缩起来,将要昏过去时,拱起手背捂住嘴巴,留了小部分空间自救。


    不知过了多久,陈颂意识在清醒过来。他头疼无比,出了一身冷汗,浑身被冰雪覆盖。


    陈颂在最后一刻还在想,要是如此长眠就好了。


    可他知道的,上天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一定会慢慢继续折磨他。


    陈颂在原地缓了很久才站起来。


    天光渐亮,风雪依旧。可他仿佛看见日破云海,破晓献上光的洗礼,如浴火般重塑肉身。


    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也唯有自己能救自己


    叶佳佳说的对,感情是不讲任何道理和规则的。


    在感性以压倒性战胜理性时,人的底线和尊严将无止尽倒退。直至濒死临界点时,与生俱来的求生欲才会催生绝对理性在逆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这产生的代价就是,感性的彻底覆灭。


    不撞南墙不回头。南墙将骄傲的骨骼弯折,将尊严践踏,将勇气粉碎。


    陈颂这才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卑贱。


    更多的,他清晰地认识到顾行决是多么的顽劣,冷血。


    两次,两次鼓起所有勇气想去挽留这段感情,为他准备生日并告白是第一次,祈求他别跟程颂在一起和自己复合是第二次。


    第一次等来的是欺骗,第二次等来的是屈辱。


    陈颂望着漫天的雪。


    如果时光能倒转,回到三年前除夕的雪夜。


    他不会带顾行决回家了。


    ——


    圣诞节那场大雪后,气温骤降,风雪恶劣。


    寒假即将来临,最后一周是考试周,陈颂无暇顾及其他。再混乱的思绪都要抛开一边,不,准确来说他已经无比清晰了,不是暂且抛开一边,而是永远尘封心底。


    周三考完一门专业课后,陈颂在教室门口遇到了云景笙。


    云景笙一身米色大衣,风度翩翩地立在那,身上流露出一种温和儒雅的矜贵,看见陈颂时莞尔一笑,只是眼底有种难掩的疲倦:“考的怎么样?”


    陈颂向他走来,礼貌微笑回应:“还好。”


    云景笙:“还好就是很不错咯。”


    陈颂看着云景笙眼下的青黑问:“刚出差回来?”


    云景笙微微一顿,苦笑起来:“怎么,连你也能看出来么。不算出差吧,去Y国参加了我弟弟的婚礼。”


    陈颂脸上的笑顿时消散,他垂眸瞥向别处,又想起那个痛苦绝望的夜晚。


    顾行决跟他提起过,云景笙的弟弟云澈要结婚的事原来是真的。


    “来回跑,是累了点吧。”云景笙补充道,可陈颂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他说着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担忧地看向陈颂:“陈颂,我怎么说你好。每次隔一段时间再见到你,你都能比上次还憔悴。上次和你说的去看医生去了没有。”


    陈颂装作没听见,指着云景笙怀里的文件问:“这是要填的申请表吗。”


    云景笙当然识破他的小心思,把文件递给他:“依我看,你的进食障碍是由心里原因造成的。别那么紧绷着,陈颂,尝试放松点。人生在世,除了死外都是小事。”


    “不要想那么多,吃好每一顿饭,睡好每一顿觉是你当下最该做的。”


    陈颂一双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他笑着说:“景笙哥,你是心理骨科双休么?”


    云景笙笑着轻轻弹了下陈颂额头:“是的话怎么还治不了你?”


    陈颂:“我真没事。这几天学校忙完就去看。”


    云景笙点点头:“你自己掌握分寸就好。你还有几门考试?”


    陈颂算了算:“三门。”


    云景笙:“最晚什么时候结束?”


    陈颂:“周五下午,怎么了?”


    云景笙:“那就周五下午吧。上次和你说的告别会,你得来送送我吧。黄茜他们俩也来,还有你们学校几个院长和老师。”


    陈颂之前已经拒绝过一次,也就是云景笙的欢迎会,当时老班还说教了他一顿。这次于情于理都再推脱不得,只好答应:“当然要给你告别了。”


    云景笙:“那好,手机上再联系。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这几天又要降温了多穿点,别冻着。”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陈颂微笑着说:“好。”


    疯狂的期末周在大雪预警的天气里过去。周五这天京市还飘着小雪,陈颂刚考完试云景笙就来了电话。


    陈颂接起电话:“喂。景笙哥。”


    电话那头响起云景笙温和的语调:“我在门口等你,过来吧,一起去吃饭。”


    陈颂说:“我自己去吧,不用麻烦了景笙哥。”


    陈颂从教学楼往大门口走去有个十多分钟的路程,不想让云景笙白白等着他。


    云景笙说:“不麻烦,你不用着急的。我这车还载黄茜他俩,我带你们三个一起去。他们俩也刚考完试。”


    陈颂这才同意:“好,我很快到。


    第26章


    为了节省时间, 陈颂没回寝室放背包,撑着伞一路快走至校门口。一辆纯白越野车“嘀嘀”两声,陈颂闻声看去, 车内云景笙正朝他挥手。


    陈颂扬唇浅笑, 撑伞而去。


    云景笙对他说:“坐前面吧。”


    陈颂“嗯”一声,开了副驾驶的门,收伞曲身落座。等他系安全带时才发现后座的两人。


    付威博在云景笙的课上就很积极,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 见到陈颂就热情打招呼:“我认识你, 陈颂。学生会会长是不是?”


    陈颂点点头:“嗯。你好,我也认识你。”


    黄茜揶揄道:“付威博这样的,想不认识都难啊。”


    付威博乐呵呵道:“真的么, 本大爷这么出名么?哈哈哈不错不错。虽然我也知道本人英俊潇洒,魅力四射, 才华横溢。”


    黄茜:“”


    陈颂:“”


    云景笙轻声笑着, 打着方向盘:“你们这几天考的怎么样?”


    付威博道:“so easy啦,随便考考就能过。”


    黄茜唏嘘, 压着音调鄙夷:“啊so easy啦~你别以为我没在图书馆看见你。比谁都还卷, 大清早去占座。这么easy还用得着复习啊?”


    付威博反驳道:“我这哪里卷了,你不是一样大清早去啊。不对, ”他想起什么来, 抓住陈颂的椅背向他靠近,“最卷的人是他好吧!我早上去图书馆的时候就看见他, 晚上我要走了他还没走。”


    “还有还有, 平安夜那天周五我准备出门给自己放松放松,就看见他从实验楼大门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实验服。我靠我没见过这么卷的。我估计那天还会去实验室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付威博说着向陈颂作揖, “不用你一声令下,我等愿封你为卷王陛下。”


    陈颂:“”


    黄茜听得惊讶:“救命,真的假的陈颂,”她同样向前倾看向陈颂,“以后实习了你不会也背着我们偷偷卷吧?”


    对陈颂来说这应该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了,因为他没什么娱乐活动,又迫切想靠繁忙去忘记顾行决,所以除了学习之外他无事可做。但是二人夸张的态度反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找理由搪塞:“呃不是,是那个作业比较紧急。”


    无人相信。


    黄茜:“咱俩隔壁班,老师基本一样,你说,是哪个老师的。”


    陈颂:“”


    云景笙听得不亦乐乎,见陈颂被堵的样子有些好笑,但还是不忍帮他说话:“哎呀你们别捉弄会长大人了。再说以后进了若阳,不用他卷你们,你们自己都会被那里的气氛所带动,自己卷自己了。”


    “要知道,”云景笙在红灯路口停下,“进若阳的百来个实习生,个个都是每个学校里的最优学生。只有更厉害的人会和你们遇见。做好觉悟吧,孩子们。”


    付威博倒是不以为意:“没事儿,我信咱们颂哥,能带领咱队狠狠虐他们。颂哥!有没有信心!”


    陈颂忽然被叫哥浑身不自在:“呃量力而为吧。不用叫我哥。”


    付威博搭住陈颂肩膀:“别谦虚了,咱们都相信你!又是当会长又是当年级第一的,肯定行!”


    绿灯亮了,云景笙看了陈颂一眼,踩下油门:“我也相信你。没想到你还当学生会会长呢,怪不得忙得连饭都吃不好,觉也睡不饱。”


    陈颂莫名有种心虚:“吃了的,最近吃的都还不错。睡得也可以。”


    云景笙没看他,语气幽幽:“是么。”


    陈颂“嗯”一声,云景笙也没多说什么了。


    众人在车上又闲聊几句便到站了。


    定的是一家广东菜菜馆,云景笙领着三个小崽到包厢的时候,其他几位老师和院长已经在了。众人打过招呼后一一落座。


    何院长让待应生把菜单递给他四人:“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点上。这家广东菜在咱京市非常出名的,他家的白切鸡和煲仔饭香的不得了!我们已经点上了待会尝尝。”


    陈颂依旧胃口不佳,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说实话,菜单上的照片看久了有些想吐,特别是那个烤乳猪,十分油腻的样子。


    陈颂没点,随便上什么都能吃。


    点完菜单后众人便是你来我往的聊几句。


    老师们的话题,学生一般难以插上。黄茜和陈颂都安静听着,只有付威博时不时能接上几句话。


    等菜都上齐后,何院长突然起身:“哎哟,我给忘了,我从家里带了自己酿的药酒。这天啊是越来越寒了,特地拿来给你们一人倒一杯补补身体。”


    何院长走到另一张小桌边,小桌上有一个用红丝绒布包裹的大瓶器,何院长解开丝绒布,把酒瓶端到餐桌前,给他们一人到上一杯。


    倒到云景笙的时候,云景笙推脱:“何院长,我今天还要开车,就先不喝酒了。我以茶代酒吧。”


    今天的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何院长怎么可能放过云景笙,他不顾云景笙的阻挠,拿起玻璃杯就被他倒酒:“哎呀云教授,找个代驾就好了。今天是你的告别宴,也是庆功宴,不喝酒怎么行呢。以后再想着一起吃顿饭就难了。这杯酒,必须喝!”


    其他老师附和道:“就是嘛云教授,你得给我们学校一个感谢你的机会!”


    “是啊是啊,现在代驾这么方便有什么关系哒!”


    何院长把酒盛满放到云景笙桌前,走到下一个人身边给他倒酒:“今天在座的,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得给云教授敬酒的。谁都躲不掉啊。”


    “陈颂,这酒可补了,”何院长走到陈颂旁边,给他倒得满满的,“你多喝点,看你这些天瘦的。期末周有这么忙啊,忙得又不知道吃饭。”


    何院长佯装嗔怪,但语气里更多关切,“这酒其实是专门给你带的,平时看你就脚底不稳,多喝喝。今天有剩的都给你带走。”


    陈颂尴尬的“咳”一声,双手去接玻璃杯:“谢谢谢谢老班还是不用了吧,我挺挺好的。”


    “哎!”何院长不高兴了,“给你就收着,里面有人参当归,鹿茸黄芪还有其他几味药材都补气血的。晚上来上几小口啊。”


    “何院长又开上小灶了啊。”有老师打趣道,“陈颂啊,你就收着吧。你老班教书二十多年了,我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学生这么上心,莫辜负了他咯。”


    陈颂心中一暖,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您。”


    何院长这才满意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付威博此时叫了起来:“诶宋院儿,你也是我的好老班,怎么不给我也开开小灶。”


    宋院朝他扔了个小橘子:“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给你开的小灶还不多啊!”


    付威博伸手稳稳一接,裂开嘴笑嘻嘻道:“哎,宋院怎么知道我爱吃这橘子。”


    宋院长笑骂:“臭小子。”


    菜肴陆续上齐,闲聊的话题不曾停过。


    陈颂低头静静吃着饭,有一口没一口抿着酒。气味依旧很难闻,比上次喝的白酒还要烈一些,味道也不咋好喝。


    陈颂还是不明白,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反正他是品尝不来,还有抽烟也是


    想起抽烟,思绪又飘到那个令他彻夜未眠的夜晚,顾行决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迷离的样子再次浮现眼前。


    此时云景笙侧身与他说:“适量喝点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药酒不宜饮多。多吃点什么别的补品倒是可以。”


    陈颂飘忽痛苦的思绪被云景笙的声音拉扯回来。陈颂捏紧杯子:“嗯。”


    “云教授啊。”何院长叫他。


    云景笙侧身,面朝他:“嗯。何院长。”


    何院长问:“听说前几天你弟弟办婚礼,是在国外办的啊?”


    云景笙脸上温和的笑意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崩坏,很快又被藏起,他重展笑颜:“是的。”


    宋院长停下筷子:“诶,是云家二少爷是吧。我也有所听闻,说他早些年就去国外发展了。怎么婚礼也在那办的?娶的不是顾家的孩子么,那孩子也去国外发展了?”


    在座各位多少都知道云景笙是云家那位十分神秘的大少爷,此时的话题更引起众人兴趣,都停止交流,放慢动作,侧耳倾听。


    只有陈颂除外,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从顾行决那里知道了。此时谈论起这件事,陈颂又想起顾行决,有些烦躁起来,拿起酒杯就灌下。


    浓烈的热酒顺着喉道一路灼烧而下,血液里的细胞渐渐苏醒沸腾起来。


    云景笙也抿了口酒才道:“是。他们在国外发展挺久了,应该准备定居国外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哦~”何院长以为云景笙伤心跟弟弟分隔两地,于是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云家企业重心都在国内,总不能把全部担子都丢你一人身上。”


    云景笙没说话,只是笑笑喝了口酒。


    “来来来,”何院长为了缓解一下悲伤的情绪,举杯起身,“咱们一起给云教授敬一杯酒,多谢若阳集团能给我校和我校学生一个机会!”


    众人纷纷站起身。


    “敬你,云教授!祝你岁月无忧,心想事成!”


    “祝你运开时泰,八方来财”


    陈颂站起身时,脑袋轻飘飘的,思绪也有些呆滞,大家都说完了,他才慢悠悠晃起酒杯:“祝你不管发生什么都有重头再来的勇气!祝祝祝我们都是勇气君!”


    众人瞧见沉默寡言的陈颂此时醉酒的样子都新奇,笑着打趣他。


    “哟,陈颂酒量不太行啊,是不是一杯倒啊?”


    陈颂手里的玻璃杯已经空了,他全然未发现一样说完祝福词就仰头一饮而尽,用力倒了半天他也没有一滴泉水倒进他干渴的嘴里。


    陈颂脸红得像苹果,秀气的眉头拧起,不满地咂了咂嘴:“怎么没了。”


    “再给我来点!老班!”陈颂歪着头朝何院长举杯,那模样看起来像个傲娇小孩。


    第27章


    众人被陈颂逗得捧腹大笑。


    陈颂晕晕乎乎的模样与平日里冷如冰山的性格反差甚大, 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黄茜拿出手机录像:“哈哈哈哈,明天让他清醒的时候看自己社死样子。我嘞个冰山会长大人爆改蠢萌小奶狗啊。”


    云景笙拿走陈颂的玻璃杯,无可奈何地宠溺一笑:“不准再喝了,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喝太多么。”


    陈颂没伸手去抢, 只是乖乖地眨着眼睛望着他,眉眼笑的是云景笙从未见过的柔和:“抱歉啊一高兴就喝多了。”


    云景笙把他按回座位上:“什么事这么高兴。”


    陈颂垂着头认真想了想,没说话。


    过了一会,云景笙再看他, 人已经睡着了。


    在陈颂这个小插曲过后, 包厢里又回归闲聊的话题。


    告别宴后,大家都陆续回家。


    喝多的人不少,何院长张罗着给他们叫车一一送回。


    云景笙搂着喝醉的陈颂在门口等代驾, 这时候等车的人只剩他二人和黄茜付威博。


    何院长坐在车里朝他们挥手:“你们小心点啊待会,回学校后付威博你帮着陈颂领回宿舍啊。”


    付威博道:“放心吧, 何院儿。”


    “嗯嗯。”何院长点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何院儿再见。”


    与何院长告别后, 付威博侧身伸手想去拉陈颂:“云教授要不给我来吧。”


    云景笙道:“不用,你回校后来吧。”


    付威博只好道:"那也行吧。"


    连续下了一周的大雪在此刻停了, 可寒风依旧。


    陈颂此时被冻得一个激灵醒了, 眯着眼睛眨了眨,世界白茫茫一片。


    白茫茫的一片中由远及近开来一辆黑色的车。光洁亮丽耀眼的黑色在白色世界里十分显眼。


    “我们的车来了么?”陈颂问, 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迟钝。


    云景笙看了他一眼:“你醒了?这车应该不是, 没有哪个代驾会开宾利过来。应该是来饭店吃饭的客人。”


    “哦~”陈颂拉着长长的调子,又没力气似的闭了眼睛。


    只是他刚闭眼的瞬间, 一道洪亮如雷声的怒喊炸醒了他:“陈颂!”


    这声音有些熟悉, 吓得陈颂浑身一抖,睁眼看去。


    亮丽的黑车停在眼前,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其中有一个穿着黑水貂的男人面露狠色,几步上前就抓住了他,将他用力从云景笙温暖的怀抱里扯了出来。


    整个过程发生的都太快,快到云景笙反应过来时陈颂已经从他手中被抢走。一旁的黄茜和付威博也是一头雾水。


    更更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下一刻挣扎几下无果的陈颂抬手甩了那个男人一巴掌,发出剧烈的一响,挣脱了男人的桎梏。


    顾行决侧着脸呆滞片刻,舌尖顶了顶被打的一侧,脸上火辣辣的疼。


    心中的怒意滔天而起,他气极反笑,一把拉住陈颂的领子:"陈颂!你他妈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云景笙想把陈颂拉回来,但陈颂却先一步将顾行决用力一推。


    方才还浑身无力瘫软在自己身上的陈颂此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把顾行决推到在地。


    “你他妈你他妈个屁!”陈颂打人的手还发着抖,脸上憋着红,喊出了所有的倔强与自尊,“我早就没妈了!你是谁?你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陈颂因情绪波动大而呼吸沉重起来,头也晕晕沉沉的,也许是酒精上头,所有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如炸·弹般瞬间爆破。


    顾行决微微有些发愣,陈颂从来没这样对过他。他以为一周前那个夜晚后,陈颂应该会更加卑微祈求他和好。


    可他第二天醒来发现陈颂不见了。


    心中莫名有种诡异的不安感一直缠绕着他。不过顾行决很快就压下那股不安,去参加堂姐的婚礼了,还在那多玩了几天。


    这期间陈颂也没给他打电话,那种不安感又时时袭来,顾行决想这几天应该是学期末了,陈颂肯定是太忙没时间找他。


    想到这那种不安感又被压了回去。


    其实那晚过后,顾行决就已经心软了,只要陈颂再求他几次,他就原谅陈颂。


    可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他刚回国出来吃个夜宵就看见陈颂靠在云景笙的怀里!


    顾行决气得发抖,恨不得把陈颂一把掐死,他撑地而起,额间青筋突突直跳,指着云景笙对陈颂怒吼:“我他妈是不是跟你说过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你他妈前几天还爬我的床,今天就要爬他的是么!”顾行决推了陈颂一把,将陈颂推得连连后退,“你真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啊?还他妈要跟我复合啊?你说啊?”


    云景笙上前抱住将要摔倒的陈颂,低斥道:“顾行决!你说话别太过分!你冷静点注意一下场合!”


    顾行决目眦欲裂地瞪他:“你要是被戴绿帽你冷静一下给我看看啊!?啊~啊~啊~你就是那个三儿哥,男狐”


    “闭嘴!”陈颂发抖地叫着,“我们俩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么?!”


    “分手?”顾行决抓住陈颂,“分手你还给我上?贱不贱啊陈颂?”


    陈颂浑身发着抖,冷风吹得他眼睛又红又疼,他从云景笙怀里挣脱出来,仰头闭目深吸一口气后再次睁开眼睛,灰蒙蒙的双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是,我贱,我婊.子,是我非要跟你上.床,”陈颂每说一个字都是一把刀从喉咙里割出一道长长的伤痕,撒下沸腾的血,他咬紧牙关,绷住酸涩的热泪继续说着,“既然你这么厌恶,你就离我远点,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就滚出我的世界。”陈颂挣开顾行决的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顾行决的手顿在空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感,不安感如野火般在心中越烧越盛,他不可置信地道:“陈颂?你确定?”


    陈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除了冷漠竟然还有厌恶,顾行决心狠狠地被针扎了一般刺痛着。


    陈颂没再回话,他转身走向云景笙,嗓子有些沙哑:“景笙哥,我想走。不想再待在这了。”


    陈颂脸上浮着笑,眼角的泪顷刻间滑落下来,他深灰色的眼眸底下是无以复加的酸涩与苦楚。那浓厚的情绪如潮水般将人吞噬,只与他对视一眼,就会被拉进无尽的深渊。


    云景笙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帮他搂紧,拭去他的泪水,满眼心疼:“好。我带你走。”


    陈颂死死咬住下唇,那股窒息感又袭来,四肢有些发麻。他点点头,发不出一点声音,无声说:“好。”


    云景笙拉起陈颂的手,往旁边走,转头对杵在原地呆若木鸡的黄茜和付威博道:“跟上。”


    二人怔愣片刻立马跟上。


    代驾在旁边已经等候多时,他搓着手方才根本不敢吭一声。


    云景笙走到他面前:“是代驾对吧。送我们去c大。”


    代驾司机:“好好好。车在哪里?”


    云景笙拉着陈颂往前走:“跟我走。”


    代驾司机说“好。”


    顾行决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方才陈颂的冷漠,等他反应过来时醒悟的是自己竟然说出了这么多伤害陈颂的话。


    他承认这不对,但完全是因为陈颂把他气炸了。


    是真的要爆炸了。


    他像一个气球,在奋力发泄情绪爆炸过后缓缓泄气瘪了下去。


    陈颂刚才那样算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发这么大脾气?那天晚上过后自己也没有突然消失不见啊?他也说了自己要去国外了啊,陈颂想他了直接打电话给他,他也会接了。


    是陈颂自己没打给他的,也是陈颂自己先走的。


    先走陈颂走了么?什么时候走的?


    顾行决那天醒来的也挺早,路程太过遥远,所以他定的航班也早,早上六点就起来了。


    起来后旁边的被窝是冷的,那是不是说明陈颂很早就走了?


    为什么这么早走有什么事么?


    为什么这些该死的想法现在全涌上来了,他想得头疼欲裂,胸口发没闷,透不过气来。


    顾行决呼吸粗重了几分,试图加重呼吸来缓解缺氧的窒息感,口鼻兼用,吸进来的只有刺骨的寒风。


    陈颂的背影越来越远,为什么走这么快,为什么要跟老狐狸走?


    为什么前几天哭着说要和好的人突然间就要走了?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暴风雪横在二人之间,顾行决跟上去每走一步都只会被推得更远。


    此时身边走来两个人拦住他。


    谢砚尘笑骂他:“人儿都跟别人跑了你还去追,究竟是谁贱?”


    谢砚尘拍拍他的脑袋,试图让这个丢死人的傻.逼清醒点:“你他妈好歹京市纨绔第一人,顾大少,咱能别再丢人显眼了么?为什么每次跟你出来吃饭,我脸都要给你丢尽啊”


    顾行决一把推开拦住他的人:“滚开!”


    顾行决力气之大,让俩人都一跤摔在地上。


    谢砚尘也被波及到挨了一个大逼斗:“草,顾行决你他妈要死啊!”


    顾行决浑然听不见他说的,追上陈颂拽住他胳膊,将他拉入怀中,坚实有力的双臂形成一个巨大牢笼,死死桎梏陈颂。


    顾行决像是有条神经崩坏了,陈颂疯了,他也要陪着一起疯!


    顾行决撕咬着他的唇瓣:“离了我哪里还找的到第二个比我好的,比我有钱的,比我有地位的?啊?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台阶!喝酒!我叫你喝酒!”


    无论顾行决怎么惩罚般啃食着他的嘴唇,陈颂只是冷冷的瞧着他,双眼是一滩死水,没有丝毫反应。


    顾行决心慌得厉害,但他不管,他不会停下的。


    很快,就有数不清的人过来将二人分离。


    “滚开!”顾行决叫着。


    最终陈颂还是被拉走了。


    陈颂嘴角留着血,临走前,他站在顾行决面前,冷冷的说:“顾行决,离开你,我随便都能找到更好的。因为你已经是最烂的了。不会再有人比你更烂了。”


    “谁跟着你,谁倒霉一辈子。”


    第28章


    白色越野车内鸦雀无声, 只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嗡嗡作响。


    车内五个人各怀心思,无人开口说一句。


    司机先生从业多年见过不少狗血事,小姨子和丈夫乱.伦, 丈夫嫖.娼被抓现行, 妻子出轨年轻男大,妻子背着老公出去做鸡等等。


    但还从来没遇上过同性恋的狗血事,真是开了眼。


    不过顾客是上帝,他有职业操守, 战战兢兢地维持正常的表情开车。


    车内的气氛实在诡异, 让他如坐针毡。


    这种诡异的僵局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句话打破。


    陈颂垂头坐在后座,现时酒已完全醒了,他十根手指来回揉搓, 沉思很久才开口,声音干涩, 语气无奈:“抱歉各位, 因为我个人原因吓到你们。”


    云景笙坐在他旁边,搭在他肩上:“这不是你的错。他从性格就这样, 多以自我为中心且非常霸道。”


    黄茜坐在副驾, 侧头表示赞同:“对啊!就当自己被疯狗咬了下。分个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好男人一抓一大把呢!”


    “不过, ”黄茜放轻语调, “我真看不出来你喜欢男生。”


    陈颂双手微微蜷起,他在大学伪装三年, 还没出柜过。也没想到会以这种社死的方式在认识的人面前出柜。


    “抱歉。”陈颂道。


    黄茜连忙转身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歧视的。我很支持的啊!当然我不是说支持你和烂人谈。”


    “好吧, 其实我是个资深腐女。喜欢看bl。”黄茜语速很快,还有些激动。


    陈颂:“”


    云景笙:“”


    付威博:“”


    司机见此时气氛融洽了点,也跟着开口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腐女是什么?是你们年轻人的新花样么?b、l是电视剧吗?好看吗?”


    黄茜:“”


    陈颂:“”


    云景笙:“”


    付威博:“”


    众人突然又不说话了,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司机倒吸一口冷气,讪讪地笑了笑。


    “”


    付威博问:“腐女我知道什么意思,bl呢?”


    付威博今晚可谓是大为震撼,他对同性恋这回事不抵触,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行了。人都是看客,是吃瓜群众。头一次吃同性恋的瓜,很新奇。


    而且这个人还是学校里受很多人敬仰的学生会会长!!!


    更新奇了。


    黄茜嗔他一眼:“自己上网搜不会啊。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非得在这个时候问问问!”


    付威博不满地“哦”一声,掏出手机。


    司机闭了嘴,总觉得黄茜在指槐骂桑。估计他刚才说的话非常不妙。


    云景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挽救一下越来越诡异的局势。他轻“咳”一声:“申请表我都给你们了,你们填好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云景笙抽走付威博的手机,熄灭屏幕:“小付,你不是说今天刚好给我的么。表格呢。”


    付威博思绪成功被带偏,挠了下头发:“哎呀,我忘了。表格我都填好放在桌子上准备带的,今早起晚了又考了一天的事就都给忘了。”


    黄茜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袋递给云景笙:“我带了我,云教授给你。”


    云景笙说:“放在你前面的夹层里吧。”


    “好。”黄茜依言打开夹层,将文件袋放进去。


    云景笙侧眸看向陈颂:“你的写完了么,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陈颂没说话,月光透过车窗打在他半侧身子上,左脸掩在阴影里,敛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思虑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道:“我还没填好,过几天吧。你什么时候回临市。”


    云景笙说:“下周二的样子。”


    陈颂点点头:“在你走前给你。”


    付威博伸手试图拿回自己的手机,问:“那我和陈颂到时候一起给你吧,云教授。我们俩怎么给你,你来学校拿吗?”


    云景笙把手机物归原主:“嗯,到时候你们联系我个时间,我来学校一趟。”


    付威博总算拿回手机,心情豁然开朗:“好嘞。”


    “到了。”司机停稳了车。


    云景笙想扶陈颂一起下车,陈颂把他拦在车内:“我早就酒醒了,自己能走,外面冷就不要出来了。”


    陈颂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准备脱下外套还给云景笙,却听云景笙先说一步:“你披着吧,你也知道冷。下次见面还给我就行。”


    陈颂顿了下,思绪挣扎片刻,最终没把外套脱下:“好。”


    “嗯。”云景笙笑着说,“那你们路上小心。”


    陈颂回到宿舍后,蒋双和苍明知都在。


    “回来了啊。”


    陈颂“嗯”一声,走到桌位前脱下外套,将衣服用衣架挂起放在衣柜里。


    “你东西掉地上了。”苍明知正爬床,往地上瞅了一眼。


    陈颂低头,只见一个黑色小皮夹包在地上正翻开着,里侧夹着一张相片。


    相片上是云景笙和一个俊朗的少年站在亮丽的旋转木马下,少年脸上浮着笑,握住云景笙的手放在嘴边,像待一件珍贵之物似的亲吻着。


    云景笙与少年相视,笑颜是陈颂从未见过的青涩与悸动。


    少年凌厉的眉眼让陈颂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下一刻,他心轻跳了一下,弯腰捡起钱包,仔细看着那张照片。


    有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冒了出来。


    陈颂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打了几个字,打开了一个网页界面,立刻证实了这个想法。


    这个少年是云澈。


    也就是云景笙的弟弟。


    云景笙曾和他说过自己不是云家的孩子,是福利院的孤儿。


    但陈颂不知道云景笙是从什么时候被领回云家的。和云澈之间又是什么时候


    陈颂将钱包收好放回大衣兜里。他无意间窥探到云景笙的秘密,不好意思之外皆是震惊。


    陈颂忽然回想起今天饭局上提及云澈婚事时,云景笙的失神与无措。还有那天送表格时,云景笙的疲倦应该不仅仅是舟车劳顿造成的


    手机响起一阵阵铃声打断陈颂的思绪。


    看到来电显示时,陈颂心紧了几分按了挂断。


    电话再次响起,陈颂知道如果不接的话,他一定会不依不挠。于是他接起电话,打算做最后了断。


    “陈颂,你还知道接电话!”


    陈颂把手机离得远了些,等到他的怒吼结束后才重新贴在耳边,声音疲倦又淡漠地说:“你有什么是事么。”


    顾行决:“你把话说清楚,你这么做想干什么!”


    陈颂深吸一口气,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我想你永远不出现在我眼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对面沉默了一阵,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后才蹦出几个字:“为什么!”


    陈颂撩起被风吹乱的黑发:“都是成年人了,给彼此留点最后的体面不好么。”


    虽然说今晚二人已经把脸面丢尽了。陈颂没想到已经那样决裂了顾行决还会给他打电话。


    顾行决并不买账:“你永远都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清楚。说清楚很难么?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陈颂轻轻抚摸嘴唇上的伤口:“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们结束了。”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但没有粗重的呼吸声,电话静的几乎没有声音。


    陈颂正准备挂断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为什么。”


    顾行决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这让陈颂厌烦,不论陈颂说几遍,顾行决都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只会陷入毫无意义的死循环。


    “因为我讨厌你。”陈颂语罢挂断了电话,缓缓放下手机。


    陈颂的心宁静还未片刻,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陈颂挂断,铃声又响起,陈颂再挂断,铃声再响起。


    陈颂最后把电话拉黑了。


    这世界终于如他所愿,清净了。


    夜风吹得他微颤,回身准备进门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是云景笙的微信电话,陈颂点了接听。


    云景笙说:“小颂你到寝室了么。”


    陈颂回道:“嗯。你到家了么。”


    云景笙呼吸声有些紊乱,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刚到家,还没进去。在车上找我的钱包。你”


    云景笙说着顿了一下,呼吸声轻了些,嘈杂的背景音也没了。


    陈颂大概猜中云景笙打电话的意图,但他不愿戳破:“我去找找。你别着急。”


    陈颂开门而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随意摸了摸,然后道:“啊,找到了。是不是外面是个黑色的皮包。”


    云景笙长舒了口气:“是,没错。找到就好。”


    陈颂说:“我给你放回口袋了,要不我明天去还给你吧。”


    云景笙犹豫片刻后道:“没事,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周一交表格的时候我来吧。”


    陈颂语气如常:“嗯,也好。”


    云景笙道:“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你好好休息。”


    陈颂:“嗯,你也是。”


    期末考试周圆满结束后,学校还要再上一周的课才能放假。


    学业上没有压力后,陈颂决定准备复工,继续兼职。他给刘师傅发了消息,问能否继续兼职。


    消息是周六中午发的,刘师傅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嗯。明天晚班来。


    陈颂周日本想去医院做个检查,近日胃频繁绞痛,他怀疑有肠胃炎的情况。加上失眠情况更加严重,他不得不去一趟医院了。但转念一想周日人多就算了,打算周一再去。


    周日傍晚陈颂去兼职的路上,刚出校门就看见顾行决在校门口被拦了下来。


    “我说了我来看朋友的,我朋友在里面。他人在里面我在外面,我怎么把他叫出来?我是不是得进去找他。”顾行决叉腰说着,面容阴沉,样子像是被保安气的不行。


    保安不听他胡搅蛮缠,只道:“那你打电话叫他出来啊。打个电话的事。”


    顾行决:“”


    “电话打不通,”顾行决压着嗓子,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忙什么。”


    保安笑了:“该不会是被女朋友拉黑了吧?”


    顾行决:“”


    陈颂:“”


    陈颂回头走了几步,怎么办,现在走侧门还来得及么。


    很明显,来不及了。


    因为顾行决已经发现了他,并在人群中大声喊叫他的名字:“陈颂!陈颂!陈颂!”


    “陈颂!你给我出来!我看见你了!”


    陈颂:“”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行决是个可以随地大小叫的狗呢?


    第29章


    保安警告他:“你不要再叫了, 你现在在门口叫人家小姑娘怎么听的见,学校那么大,人这么多的。你有没有认识她的朋友联系一下。不要在门口大呼小叫。”


    眼前这小孩儿生的倒是英俊帅气, 一看就是纨绔风流的公子哥。学校里女孩子傍大款的他见过不少, 没几个女孩善终,对于这种行为保安大叔嗤之以鼻。但就没见过大款亲自来学校这么厚脸皮乱叫的。


    顾行决跟没听到他说的似的,继续叫着:“陈颂!你不出来我就在这叫你一晚!”


    “诶!你这小孩怎么不听劝的!”保安带紧帽子,提起棍子走来, “你再乱叫我就过来抓你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陈颂没办法只好转身, 阴沉着一张脸朝顾行决走来。


    顾行决见他转身得意地笑了,保安此时推搡驱赶他都纹丝不动。直至陈颂走到他面前跟保安道歉,保安才放开了他。


    陈颂收起脸上的阴沉, 态度十分诚恳:“抱歉,保安大叔, 这个人我认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保安大叔推了顾行决半天都没动, 跟愚公移山似的,累得喘了几口粗气, 盯着陈颂看了会儿:“你叫陈颂?”


    陈颂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是。”


    保安大叔笑着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女朋友的呢。那你们有事好好说。”说着又对顾行决道, “下次可别这么大呼小叫了。有伤风气。”


    顾行决现在没心思管别的,拉起陈颂就走, 穿过看热闹的人群, 走到红色超跑前给陈颂开车门。


    陈颂挣脱开他的手,没有落座, 看了会顾行决一眼, 转身往另一条树林小道走去:“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顾行决闷着一口气,用力将门甩上,追上陈颂。


    陈颂自顾自往前走着, 明明他走得并不快,顾行决却觉得怎么两个人之间突然隔的那么远。


    小道上栽着树,粗壮高大,被雪打落叶子,光秃秃一片。月光打下枝丫的几道阴影印在陈颂身上。


    树林小道上有一排共享单车,陈颂拿出手开始扫码。


    顾行决就像空气一样不存在,这让一直以来都备受陈颂重视与关注的他有些不悦和烦躁,他拉住陈颂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迫使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干嘛拉黑我。”


    陈颂挣脱束缚,继续扫码:“因为我们结束了。”


    陈颂冷漠的态度让顾行决的心一抽一抽的,他捏起陈颂的下巴再次将他的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说:“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么。”


    陈颂深吸一口气,睫羽轻颤,深灰色的眼眸在月光的洗礼下一片明净:“我说我们结束了。”


    今晚的风不大,徐徐吹拂陈颂的发丝,在皎洁月光下,肌肤病态的雪白。五官因过于消瘦而格外立体,憔悴的面容下唯有神态寡淡凉薄,又格外坚定认真。


    就如同这风一样,不大,淡淡的却异常严寒,循序渐进地挖着寸寸肌肤。


    顾行决心里翻涌出一股十分酸涩的感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陈颂是认真的,这次他真的生气了,很难哄的那种,难到顾行决认为只要他不来找陈颂,陈颂就真的不会再理他了。


    陈颂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滴”得一声:扫码成功,请带好头盔驾驶。


    陈颂跨步坐上单车,拍了拍头盔上的灰尘戴上,倒出单车,顾行决却一直堵在这不让他走。


    顾行决看着他:“你要去哪我送你。这车坐着冷。”


    陈颂冷冷道:“跟你没关系,让开。”


    顾行决不让。


    陈颂有气也无力与他争执,重新开进原来的车位再倒车往反方向开走了。他把速度开到最大码,巴不得立这疯子远点。


    顾行决快步跟了几下,低估了这两轮车的速度,很快陈颂就开远了。


    顾行决“草”了一声,往回跑向自己的车,三步两回头关注陈颂的动向。


    自从陈颂知道顾行决真实身份后,他也不藏着掖着了,京市的冬日严寒,陈颂那么怕冷,是为他着想才开四轮车出来给他挡风。


    结果人自个儿小腿一蹬,骑着俩轮跑了。


    顾行决跑回车上,油门一踩就往陈颂方向追去。


    这么晚还出去,难道是去那老狐狸那?都已经知道家住哪了?


    气得顾行决牙痒痒。


    顾行决失策,早知如此就该开摩托过来,这路根本堵的不行,眼睁睁看着陈颂骑小毛驴灵活穿过车道跑了。


    顾行决气得砸方向盘。


    离餐馆稍远些的地方才能停共享单车,陈颂停完车后,走过一个小斑马线才到餐馆。


    小洋楼餐馆外原先鲜艳的花朵早已凋谢,只剩寒梅独树一帜。陈颂从后院进去,还未走上台阶,就远远望向前方屋内的一个拐角处。


    陈颂心一紧,垂眸快速从另一个方向过。在更衣室换好厨师服后,陈颂来到后厨。


    后厨今天非常繁忙,炒锅飞起熊熊烈火,室内温度极高,像是盛夏的天气。端菜的待应生进进出出,无人在意陈颂的到来。


    陈颂走回自己的工位,立刻上手辅助刘师傅的工作。


    刘师傅也无话,眼神未曾给过陈颂,却与陈颂配合的很好,没过一会儿就能出一道菜来。


    繁忙之中董经理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厨,在嘈杂声中大喊一声:“陈颂呢?陈颂在哪?”


    陈颂一愣,转过身朝董经理走去:“我在这,董经理什么事。”


    董经理瞧了他一眼,给他使了个暧昧的眼色:“顾家那位又来了,找你去呢。”


    陈颂被烟火熏红的脸顿时降下温度来:“董经理,我不想去。”


    董经理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什么?”


    看着陈垂头丧耳那样,董经理颇有烂泥扶不上墙的气愤:“你是不是这里的员工?”


    陈颂知道是逃不过了,视死如归地回道:“是。”


    董经理见他识相了,推着他走:“那赶紧服从命令。顾客是上帝,顾客让你想你就得想。不管你想不想都得想。我不管你和顾家那位什么关系,只要今天把他给我伺候好了就行。你自己也能多捞点钱。干嘛跟钱过不去。你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钱么。”


    “你现在是刚出社会大学生,很多事情不懂,等你以后真正出来打工了就知道社会上的生存之道有多么的艰难了。趁着现在磨炼磨炼吧。”


    “伺候”这两个字刺痛了陈颂。在床上他要伺候顾行决,现在分开了还要伺候他。是不是在哪里顾行决都要侮辱他?


    陈颂很想反驳,但是他反驳不了。董经理说的没错,他既然选择回到这里工作,就应该拿出相应的职业操守。就算不干了,也是要等今天完成所有工作再提辞职。


    陈颂换好侍应生的衣服,跟着董经理进了包厢。


    陈颂在进包厢前很抗拒,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好。他并不想再见到顾行决,更不想再在那群上位者的审视下。


    可当陈颂走进包厢的时候只有两个人。


    这次的包厢并不大,是个方形四人桌,桌前并排坐着顾行决,以及程颂。


    顾行决双眸死死盯着他,旁边的程颂看到自己时神情倒是有些诧异。


    陈颂咬了咬牙,双手背在身后,十根手指紧紧交缠在一块。他淡淡扫了他们两个一眼便垂下眼眸,淡漠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丝毫波澜。


    董经理笑着说:“顾大少,人我给你带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忙了。”


    董经理把陈颂往前推了推,轻声嘱咐他几句后就把门带上走了。


    一时间包厢内很安静。


    程颂先开口说话了:“我记得你叫陈颂对吧?和我一样的名字。”


    陈颂颔首:“是的。”


    程颂拿起筷子点了点酒杯,微笑着说:“给我到杯酒吧。”


    陈颂神色淡淡,将推车上的酒一一摆列在桌上,语气清冷:“程先生平时喜欢喝什么口味的酒,酸甜苦辣咸鲜,温度如何,度数高低?”


    程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托下巴意味深长地道:“阿决喜欢喝甜的。一个人的酒品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喜好。”


    陈颂顿了下,拿起一瓶酒介绍道:“这瓶是Amarone2017年的葡萄酒Toscana,产于Soldera酒庄。14%的度数。口感丝滑,奶油般甜美的水果味里掺着淡淡的烟草味。可以试试。”


    陈颂神情自若,与程颂先前第一次见面时局促拘谨的模样截然不同。


    与生俱来的清隽让他在侃侃而谈时更加迷人。


    顾行决的目光从未从他身边移过,此时看向他的目光又热烈了几分,但刚才被陈颂甩了的火气依旧不减,他沉声道:“过来给我倒上。”


    陈颂用开酒器开酒瓶,随后走到顾行决身边为他倒酒。


    陈颂修长的手在暗色酒瓶上显得更加白净,只是虎口处还留着第一次为他倒酒时没好的疤痕。上次看是在夜晚昏暗的房间内,没那么仔细。


    如今看了,叫顾行决的心很轻地被什么东西挠了下。


    顾行决说:“不用倒了,坐下吃饭。我知道你没吃。”


    陈颂给他倒满酒后,又走到程颂旁边为他倒上。给二人到完酒,陈颂将酒瓶放在桌上:“谢谢顾先生体谅,不需要倒酒的话我就先去忙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陈颂语罢不忘向他们鞠一躬,转身离开。


    顾行决气笑了:“给我回来。”


    陈颂没听见似的,转动门把手推门走了。


    顾行决:“”


    程颂看得呆了片刻,夹起一块肉放在顾行决的盘子里:“阿决我来给你……”


    他话还没说完,顾行决就“蹭”一下站起来追了出去。


    第30章


    走廊外侍应生推车来往, 不时有几位顾客进出。


    陈颂刚出门没走几步,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


    顾行决在他身后呼吸重了几分:“叫你别走听见没有。”


    陈颂几次用力都没有挣脱开来,二人惹出来的动静惊动来往的人, 引来不少目光。


    几个侍应生用非常不妙的眼神看向陈颂, 以为他惹到了这位贵客,心中纷纷为他叫不好。


    陈颂不想把事情闹大,停下脚步。顾行决走到他面前与他对立:“你究竟想怎么样,嗯?我都已经这么给你台阶下了。你怎么这么倔?”


    陈颂浅薄的唇里溢出一声冷笑:“台阶?你给我的究竟是台阶还是羞辱?”


    “顾行决, 这么羞辱人很好玩吧, 一次没玩够还要玩一次。我真的不想怎么样,我说了我们之间结束了。现在请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颂冷嘲热讽的态度,惹得顾行决心里窝火:“羞辱?谁又羞辱你了?我叫你来是让你吃饭的。本想着带你吃顿饭, 你自己非要来上班。你自己找罪受还怪上我了?”


    陈颂眼底一片清冷:“什么饭要两个人陪你吃。一个还不够你顾大少消遣的么。”


    顾行决目光在陈颂脸上流转片刻,眉间怒意散了几分, 扬起唇角, 深邃的眼里笑得不羁浪荡:“陈颂,合着你是吃醋了吧。你要是吃醋你就直说呗, 嘴这么硬。我一个人追着你的车来的, 你肯定瞧见了啊。我来这儿恰好碰上他的。”


    顾行决的话,以前骗骗陈颂还可以, 他心甘情愿。现在陈颂一个字都不信。


    陈颂余光里都是四周投来的眼光, 并且二人在走廊站着不动,挡了许多人去路。陈颂不想与他多加纠缠:“你想跟几个人吃都没关系, 别打扰我工作就行。”


    陈颂语罢转身走了。


    顾行决才刚消下去火气, 现在又以“焦躁”的情绪燃起。


    顾行决原本的那些床伴都不超过三个月,陈颂放在身边却有三年。


    因为陈颂是个乖巧的,不爱闹的。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更不会开口闭口要钱要陪伴。偶尔会闹那么几下,顾行决反觉得算是种情趣,觉得陈颂可爱。


    但近段时间陈颂实在闹得他有些烦了,动不动就生气,哄得都费劲。顾行决希望他变回那个不吵不闹的陈颂。


    陈颂现在真的如他所愿,不会再束缚他,可顾行决心里又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不再轻松,反而变得不安,焦躁。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顾行决也无法解释是为什么,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缓解这种情绪。


    顾行决深深吸了口气,又重新追了上去,三两步就追上陈颂:“我只是想让你吃个饭,你都瘦脱相了。吃完饭才有力气去工作吧。”


    陈颂目视前方,余光里顾行决的身影不依不挠地并肩前行着。身边都是其他人吃瓜的目光,看得陈颂只想逃离这些地方。


    陈颂转身朝另一边走,将人带进安全通道的走廊里:“顾行决,可是我不想再和你吃饭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陈颂一字一顿重重咬着音说,“我没有在闹。你也不要再来藕断丝连了。”


    尽管陈颂已经坚定了离开的决心,可每当他再说出这种话时,身体里的细胞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好像在说,他的身体还没有真正放下顾行决。


    顾行决墨眉紧蹙,深色的双眸层层暗沉下去,脸上阴云密布,雷雨欲来。看得陈颂有些害怕。


    陈颂掩住心中的恐惧,波澜不惊地与他无声对峙。


    沉寂的走廊中响着外边些许嘈杂的声音,隔壁的包厢里不时传来几声欢声笑语。


    顾行决抬起陈颂的下巴,嘴唇绷着一条笔直的线,眼神犀利:“陈颂,你玩儿我呢?”


    顾行决深幽的眼底忽明忽暗,溢出一股阴森森的戾气。陈颂知道顾行决是真的生气了。


    顾行决生的极英极俊,是让人望而却步的长相,面无表情时冷厉,愤怒时像个顽劣的暴徒。


    陈颂也是倔骨头,当他已然下定决心时,是绝不会再回头松口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玩弄别人。我和你不”


    顾行决俯身狠狠堵上这张伶牙俐齿的嘴,把那些令他心烦意乱的话都扼制在这个粗暴的吻里。


    陈颂倍感屈辱,浑身抗拒,剧烈挣扎。顾行决抓住他的双手压在墙上,下半身紧紧贴在陈颂身上,凶狠地撕咬着陈颂的嘴唇。


    只要一碰倒陈颂的肌肤他就把持不住,像匹饿狼粗鲁暴食。锋利的犬齿描绘着唇形,将紧闭的城门撬开,轻重交错,一退一进地攻略,撺住陈颂湿滑的舌尖收缩有度地吸吮。


    这个吻粗暴中掺杂亲昵,没有咬破皮肉,疼痛中带着细微的麻痒。


    像是这匹饿狼在怪罪埋怨主人为何还不给他食物,惩罚中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粗重的呼吸在走廊内响起,水渍与挣扎的闷哼声交错,外面嘈杂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陈颂心跳得剧烈,粘粘补补重新拼凑好的心脏再次被撕裂,疼得他难以呼吸。


    陈颂不再反抗这个吻,他仰头迎接这个吻,并持续加深。对方感觉到后稍稍一愣似乎有些雀跃,缓缓变得温柔起来。


    然而陈颂乖顺的唇齿倏地变成毒蛇尖齿歹毒地刺向顾行决。顾行决吃痛地沉吟一声,没有丝毫退让依旧与之缠绕一起,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铁锈般腥甜的血液在唾液中绽放,溢出唇角滑落在二人衣间。


    最终,顾行决在陈颂克制的呜咽声中停下,二人呼吸错乱。


    陈颂红着眼将热泪压下去,满是怒意地瞪着顾行决,二话不说甩了他一耳光。


    顾行决也不躲开,耳光声在空荡的走廊内惊天动地。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沾着血腥酸涩的舌尖顶了顶腮,他沉声笑了起来,笑得顽劣又浪荡,斜眼睨着陈颂。


    这是陈颂给他的第三巴掌,顾行决看着陈颂一直冷漠寡淡的脸上终于崩裂。总算有了情绪波澜,这让顾行决心中酸涩的烦闷有了一丝自虐般的痛快。


    陈颂单薄的肩颈轻轻战栗,像只炸毛的野猫。


    顾行决伸手想去给他顺毛,一把被陈颂拍开,陈颂撞开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行决抬手摸着唇边的血,低声骂了句“草”:“给脸不要脸。”


    陈颂刚出门就看见程颂正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陈颂满嘴都是血,原本平整的工作服乱作一团,领子上沾着点血迹。


    但陈颂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


    方才一直是他在咬顾行决,顾行决倒是没咬他,身上粘的都是顾行决的血。


    陈颂猛地抬手擦去血迹,与程颂擦肩而过。


    程颂站在原地愣神片刻后,顾行决走了出来,嘴上的血比陈颂多得多,唇边还有许多牙印,牙印里有伤口,触目惊心。


    程颂僵硬地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出话顾行决就略过他走了,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程颂从见到陈颂第一面时,就能感受到顾行决与他之间有种难以言状的羁绊。


    这种羁绊让他无法插足。


    可他问过顾行决,谢砚尘也问过,大家都问过。


    “你该不会真爱上他了吧?”


    “你该不会玩真的吧?”


    “”


    顾行决总是笑得浪荡不羁,云淡风轻地说:“玩玩而已。我像是会当真的人么。”


    所以,即使那个陈颂跟了他三年,程颂也没当回事。一个端盘子的,拿什么跟他争呢,凭什么配身份高贵的顾行决。顶了天是空有皮囊的金丝雀罢了,如何上的了台面。


    他只是出场晚了些,只要他稍微花些时间投其所好,抓住顾行决的心 ,就能让顾行决丢弃那只卑贱的金丝雀。


    可程颂突然间没把握了。


    很多事情,无需言语就可以感觉出来的。


    厕所的盥洗台上,被水冲得稀疏的血迹流淌在白瓷砖上,即便血水已变淡,在纯白的瓷砖上还是那么的刺目。


    陈颂洗了脸,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看着镜中那张落水憔悴的脸,洁白的领子上还沾着血迹。


    陈颂拿纸巾擦了把脸,按几泵洗手液将那血迹搓洗干净。


    顾行决在他和程颂里面做不出选择,那他自己来替他做这个选择,成全他们。陈颂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为什么顾行决还要来纠缠他。


    陈颂想不懂为什么顾行决不肯放过他,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么?


    在感情里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的人,突然有一天丧失主导权,所以他愤怒,不甘,试图抢回主导权,再次蹂躏,摧毁。


    可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他们的感情在他眼里根本就无足轻重。他身边有那么多新的玩具,一直耿耿于怀一个完了三年的旧玩具干什么?


    陈颂并不觉得顾行决是因为对他产生了感情,只觉得他是个占有欲可怕的怪物。


    领口的血迹难以去除,陈颂搓得手都红了,身上起了一层薄汗,最终也没洗干净。


    这衣服质量真是不好,陈颂想着。


    整理好思绪后,陈颂回到后厨。


    如果董经理继续来找他,让他回去继续倒酒,他就立刻提辞职。陈颂已经颇有种鱼死网破的心里。


    他不想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了。


    因为他的心已经破碎一片,倘若再发生点什么事他怕自己的情绪就要彻底崩溃。


    董经理到底是没来后厨给他发难,陈颂就此判定顾行决已经听懂他的意思,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今天餐馆非常忙碌,一直到凌晨两点陈颂才下班。


    陈颂累得浑身酸痛。如此充实的工作让他难得困意大发,只要沾床就能到头大睡。


    “哎哟今天真是忙死了。”许可哼哼唧唧伸着懒腰与陈颂一并走出后门,“累死我了。这些人是都没吃过饭么我天哪,跟闹饥荒一样全跑来。”


    陈颂没回他的话,继续往前走得快了些,想赶紧回宿舍睡觉。明天还有早八呢。


    许可看他的背影:“诶,你刚是不是又去卖酒去了。我可听见了,顾大少点你。”


    陈颂叹了口气,他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关于顾行决的一切,为什么他每次要躲,怎么也躲不过。


    那三年里,关于顾行决的消息一条也没有,他时时刻刻盼着能多了解点顾行决。如今他不想了解了,所有消息又全涌上来。


    上天这是在捉弄他么。


    陈颂没理会许可,站在斑马线前停下来等红绿灯。


    凌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就算闯红灯都无所谓。如果被撞死更好,一了百了。


    但陈颂还是停在原地老老实实等着红绿灯。就像他这按部就班的一生,渴望着与普通人一样能在尘世获得幸福。


    事与愿违,他总是做不了普通人,命运总是起起伏伏,将他摔得头破血流。


    许可不满地大喊:“喂我跟你说话呢!闷葫芦!你”


    许可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把陈颂拉走了。


    许可张大了眼睛。


    那那那不就是那位顾大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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