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最后是被保镖“请”上车的。
她已经在雨里走了太久,刚刚又受了惊吓,早就筋疲力尽。
贺老爷子的生日宴,她全程端着一杯红酒,一口东西都没吃,这会儿随时感觉自己要晕死过去。
但她用力掐着大腿,就是要保持清醒。
晕在梁骁车里,说不定下一秒就被丢出去。
贺聿川不可信,他的朋友也没一个好东西。
梁骁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失笑,“沈小姐今天不是表现不错,怎么还被丢在路上?”
沈清棠今天的表现不用打听,就有人透出风声。
贺家的态度圈子里的人都明白了,沈清棠也算是贺家承认的孙媳妇,这一点无可厚非。
送出天价兰花,还结交了不少领导,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这么厉害的女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搞得这么惨?无非就是想要得到点偏爱。
沈清棠斜睨了她一眼,并没开口。
她今天不好好表现会有什么后果,她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
他们只看到贺聿川衣冠楚楚的样子,怎么会知道他是个禽兽?
或者说他们都是禽兽,自然不觉得贺聿川做的有什么问题。
又看到她这不屑的眼神,梁骁冷笑两声,“沈小姐研究老爷子的喜好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这么想留在聿川身边,那就该做好你的本分。”
“我做的不够好吗?”沈清棠抽出纸巾擦了擦头发,语气平静却让人听得出她在生气。
梁骁半靠在车门上,就这么看着她,“足够好,贺老爷子叱咤官场这么多年,从不让人知道他的喜好,沈小姐有心了。”
贺家人向来如此。
让人抓不住喜好,摸不清底细,也不知道他们的软肋。
除了贺聿川,其他人都是如此。
沈清棠转过头冷漠地看向他,嘴角还带着一抹嘲讽,“贺老爷子除了喜欢兰花,还喜欢水仙,但他对水仙过敏,家里从不摆水仙。”
“前些年他喜欢牡丹,家里有一株培育了二十年的青龙卧墨池,时不时带着好友一起赏菊。”
“他爱喝大红袍,每年只要母树上的几两,别的很少入口,喜欢齐老的字画,酷爱刺绣唐装,对刺绣要求及其严苛。”
对上梁骁惊愕的目光,沈清棠冷笑,“我不只知道贺老爷子的喜好,我还知道贺聿川父母的喜好,他妈妈不爱金银,就爱翡翠,他爸爸喜欢书法,爱收藏书法大家的孤品。”
“还有他大哥,西装必须配木制扣子,衣服要薰檀香,只喝红酒,最爱搜集全球不同品牌的稀有红酒。”
“他大嫂不爱美食,只爱茶道,送她奢侈品她看不上,只爱极品茶。”
“梁少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能说给你听。”
“沈小姐还真是有心了,搜集这些资料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吧?”梁骁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难怪她能跟在贺聿川身边这么多年,为了上位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沈清棠懒洋洋地靠在车座里,声音轻柔极了,“确实花了很长时间,三年时间,我背下了贺家所有人的喜好,包括贺家旁支那些从政的亲戚,Word文档就有两千多页。”
梁骁蹙眉,听着她轻描淡写继续说着,“我不光了解贺家人,我更了解顾安然,她的喜好、说话方式、小癖好,我都一清二楚,毕竟她那份文档有一千多万个字符呢,我可是标点符号都背下来了。”
红灯,车子停下,沈清棠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然后俯身看向车里的梁骁,“要说了解,我比顾小姐更了解她,或者说了解贺聿川心里的她,不是吗?”
砰!
她将车门重重关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梁骁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中渐行渐远的女人,喉结微微滚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沈清棠在路边随手买了一双拖鞋,这才打车回到家。
这一路她都是强撑着,到家的一刻,不等走到沙发前,她就跌倒在地。
好在羊毛地毯足够软,她这才没摔疼。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可她已经没有力气打电话给谁。
隐约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她看到了贺聿川穿着拖鞋掠过她,匆匆上了楼。
似乎他和她说了什么,可沈清棠一句都没听到。
那双拖鞋再次映入眼帘,她下意识伸手,想让贺聿川帮她拿药,至少先给她放在沙发上也好。
可贺聿川脚步微顿,随即绕开她,拎着个小行李箱离开。
沈清棠的手垂落,然后闭上了眼睛。
感冒发烧而已,死不了。
或者死了也好,一想到她死在贺聿川和顾安然未来的新房里,能恶心俩人一辈子,忽然觉得也挺值。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负责打扫的阿姨看到她倒在地上,赶紧叫了救护车。
看到她醒了,阿姨狠狠松了口气,“沈小姐,你发烧怎么不到医院呢?医生说差点烧成肺炎。”
阿姨帮她倒了杯水,又扶着她坐起来。
沈清棠抿了一小口水,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这才放下杯子,“我手机呢?”
“手机没电了,我给你充好了。”阿姨赶紧把手机递过来,“贺总打过一次电话。”
“他知道我生病了?”沈清棠没什么情绪地接过手机,没有一通未接来电,贺聿川也没发过任何消息。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双拖鞋,贺聿川知道她生病了,第一个知道的,只是不想管她而已。
阿姨叹了口气,“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贺总好像挺生气,知道你生病了也不多问一句。”
阿姨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沈小姐,这话不该我说,可你这样遭罪的还是自己,你就服个软,认个错,贺总会原谅你的。”
沈清棠握着手机,弯了弯嘴角。
原谅她?
她做错了什么?
她是不该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报警,保护自身安全,还是不该在雨天徒步几公里却生了病?
她放下手机,疲倦地窝在被子里。
该求得原谅的从来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