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是下午四点,陆庭屿开着车和棠溪去了机场。
他们两人的值机柜台不在一处。
陆庭屿在头等舱,棠溪在廉航经济舱。两人的值机柜台,泾渭分明。
毕竟她最近为了租店铺,花了不少钱,卡里所剩余额不多,能省就得省。
陆庭屿没有立刻去头等舱休息区,而是和棠溪一起在哄闹的休息区一起等候,直到将棠溪送到经济舱。
他跟着她穿过窄小的通道,进入拥挤的机舱,一身的矜贵,和闹哄哄的四周是浑然的两个世界。
棠溪的座位旁边早就有人坐下。是一个中年男人,敞着腿,见棠溪过来,也没起身,只是大喇喇地坐在座位上。
陆庭屿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神色严肃,平静地盯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被他盯得不自在,站起身,给棠溪让出一条路。
棠溪抱着小背包,小心挪到最里面的座位上,而后看向陆庭屿,轻声:“哥,你走吧,我这里没事的。”
陆庭屿拧着的眉就没松开过。
他看着棠溪,缓缓点头,朝着头等舱的方向走。
陆庭屿走后,身边原本坐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中年男人故态复萌。他重新敞开腿,胳膊靠在她座位的把手上,无论是手还是腿,都侵占了棠溪的空间。
棠溪提醒了好几遍,请他将手脚收起来,但他只是“嗯嗯”地应声,就没有然后了。
棠溪咬了下唇,坐在窄窄的座位上,膝盖并着,背包也抱在胸前,尽量避免和男人产生肢体接触。
“小姐。”一位空乘走到他们面前,对她说:“小姐,不好意思打扰到您。刚刚有位先生帮您办了升舱。”
棠溪猜到帮她办理升舱的人是谁,拿上包,跟着空乘去了头等舱。
头等舱上座率不高,宽敞的隔舱只有她和陆庭屿两个人。
陆庭屿正用笔记本处理工作。
他的西装外套脱下,身上穿着的黑色衬衫挺括规整,一丝不苟到刻板。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脊背微向后倾,长腿交叠着,暗色的男士皮鞋纤尘不染,锃亮漆黑。
她走近,便瞥见那搭在键盘上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偏白的手背上露着属于成年男人的明显的青色经络。
她的位置在陆庭屿左边相邻的座位,和他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
“谢谢哥。”棠溪坐下,冲陆庭屿道谢。
陆庭屿双目直视屏幕,似是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淡淡道:“没事。”
“在外别过得太委屈自己,没钱就问……”他顿了下,低沉的嗓音里不见情绪:“没钱就问家里要,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他语气平静自然,像是兄长嘱咐妹妹一般。
棠溪点头:“好。”
舱厢内陷入沉默,两人之间没有交谈。
空姐推着推车,踩着地毯上的脚步很轻。
她走到棠溪面前,轻声询问棠溪是否要食物,在棠溪同意后,将桑椹冰激凌、葡挞、蓝莓小蛋糕放在放在棠溪面前的桌子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油和新鲜水果的清香。
棠溪靠在舒适的座椅上,闲来无事,自小包里拿出针线盒和手帕,继续绣手帕上没有绣完的仙鹤。
两人一个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一个在安安静静地绣东西,很和谐。
不多时,陆庭屿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摘下眼镜,放置在一旁,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余光不经意间瞥向一旁,陆庭屿揉着眉心的手指顿住。
座位是半封闭式单人独座,他只能看到女孩温柔的侧脸。
柔顺长发用簪子挽起,素净清淡。一截修长的白皙脖颈微垂,宛若优雅的天鹅。
此刻飞机破开的云层,斑斓的阳光穿过窄窄舷窗,落在棠溪身上。她清冷温和的眉眼、低垂的睫毛皆浸润在这片金色中。
陆庭屿凝着她,喉结动了下。
悬在电脑键盘上的手指,许久未曾敲下去。
两个多小时后,二人落地湘城。下了飞机之后,自然有人来接陆庭屿。
棠溪跟着陆庭屿上了那辆黑色的豪车,车子朝着溪橘镇驶去。
轿车平稳行驶,半路上,棠溪接到陆妄野的电话。
她低头接通电话。
“喂。”
“在干嘛呢,棠大小姐。”
陆妄野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车里响起。
她瞄了一眼远处的天:“我刚下飞机。”
“那你猜猜我在哪?”
电话另一端,隐约地传来人声。
“在哪?”
“去湘市的机场。”
顿时,棠溪坐直身子。
“说好的,要陪我们家溪溪去祭拜父母,怎么能让溪溪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棠溪咬了下唇,手指缓缓摩挲着手腕上的银编织手链,手链尾端的海棠流苏轻轻地晃荡着,一下又一下。
棠溪:“你不是要开演唱会吗?”
陆妄野懒散地笑了下:“我突然觉得演唱会没意思,就会回来陪你了。”
棠溪弯唇,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
她看了眼车窗外,现在车还没走多远,掉头回去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顿了下,棠溪说:“那我在机场等你。”
挂断电话后,棠溪捏着手机,瞥向身旁的陆庭屿。
男人正阖眼靠在椅背上休息,修长双腿交叠着,指骨分明的手随意搭在膝上。
棠溪慢声道:“大哥,妄野来接我了。你能把我送回机场吗?”
陆庭屿睁开眼,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好。”
他的嗓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车子调转方向,重新朝着机场驶去。
到了机场,棠溪下车,对着陆庭屿说:“谢谢大哥,麻烦您了。”
陆庭屿微微颔首,淡声道:“注意点安全。”
棠溪点点头。
车子重新启动,驶离机场。
棠溪在机场两个多小时,接到陆妄野的电话。
他已经下了飞机。
棠溪正要去找他,一扭头,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背着黑白双肩包的陆妄野。
他真的是太好认了,个子非常高,穿着一身黑色系运动衫,单手插兜。
哪怕是带着黑色绒布口罩,也难掩他骨子里散发的浪荡散漫。
棠溪正要上前,就看到有两个身材姣好的女生红着脸走上前,同他搭讪。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就看到陆妄野那灼灼的桃花眼轻佻地上挑,又帅又痞,看得那些女孩面红耳赤。
棠溪脚步顿住。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陆妄野和那两个女孩加了微信。
直到两个女孩离开,她这才走上前。
陆妄野正在低头弄手机。他的指腹在屏幕上轻点,毫不犹豫地将那两个刚加上女生的微信号删除。
感知到面前站了人,陆妄野抬起头。
看到棠溪后,他收起手机,笑着打招呼:“等久了吧。”
棠溪淡笑:“没有等久。”
他自然地接过棠溪的行李箱,从身上的夹克外套口袋里,掏出一颗松露巧克力,拆了糖纸,递到她唇边:“张嘴。”
棠溪没有吃,反而是问他:“从哪里来的?”
陆妄野嘴里也含着一颗糖,右侧的脸颊一鼓一鼓,声音含糊不清:“路上姑娘给的。”
棠溪抿了下唇:“我不要。”
陆妄野笑了下,欣赏着棠溪脸上的表情,眼里眉间带着吊儿郎当的蔫坏。
他揉揉她的脑袋,哼笑:“傻。”
“我自己买的,棠大小姐。这下可以张嘴了吧。”
棠溪细长睫毛轻轻颤了颤,张开嘴。
甜味在她嘴里融化开……
陆妄野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一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棠溪落他身后一步,乖乖地被他牵着走,视线垂下,落在陆妄野牵着她的手上。
他的手掌温热,牵着她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根根有力。
“百忙之中过来陪你,棠大小姐要怎么谢我?”陆妄野偏头看她。
棠溪轻轻捏了下裙角,声音轻轻的:“给你买个小礼物?”
“我的好心也只值一件小礼物?”陆妄野深黑的眼睛紧锁着她,语气吊儿郎当的,“算了,毕竟是我们家溪溪要送我的,我就不怎么计较太多了。”
两个人说着,走出机场。
陆妄野打得出租车已经到了。
陆妄野拎着棠溪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阴影处,一辆黑色豪车正停在那儿。
陆庭屿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玻璃,他无声地看着出租车的方向。
在那里,棠溪和陆妄野正一前一后坐进车内。
直到出租车启动离开,他这才移开视线。
建筑投来的阴影落于他眉眼间,带着几分寂寥。
不过多时,豪车缓缓离开。
-
溪橘镇是湘市底下的一个小镇,是棠溪外婆的老家。
棠溪从小是被外婆带大的。
八岁那年,爸爸妈妈的生意渐渐忙起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棠溪就被外婆接到溪橘镇和外婆同住。
外婆有着超绝精湛的湘绣技艺,在她的耳濡目染下,棠溪也跟着接触湘绣,传承外婆的技艺。
她在这里一住就是七年,直至外婆死后,父母这才棠溪接回城里。
车子抵达溪橘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棠溪和陆妄野先住进溪橘镇的酒店,明天再去祭拜父母。
溪橘镇比较落后,没有太多太好的硬件基建,所谓的高级酒店也不过是处精品酒店,酒店整体条件不怎么样,顶多算是干净,凑合能住。
陆妄野这位大少爷在看到酒店后,下意识拧起眉头,显然是对这酒店不满意的。
“你这表情好像在渡劫。”棠溪笑说。
无论来多少次,他都不适应这里的住宿,每次看到住宿环境都一脸嫌弃。
不过,他能陪自己来这里,棠溪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陆妄野耸耸肩,漫不经心说:“没办法,一年也只有这一次渡劫的机会,忍忍就过去了。”
两人进了酒店,将身份证交给前台,拿到房卡。
陆妄野看着棠溪手里的房卡,挑眉:“怎么是两间房,我还以为?”
棠溪收起房卡:“你以为什么?”
陆妄野懒怠地冲她扬了扬唇角,狭长漂亮的桃花眼中勾着放肆的笑。
棠溪脸颊微微发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刚洗刷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棠溪开门,就看到陆妄野站在门外。
陆妄野看着打扮素净,粉黛未施的棠溪,挑了挑眉:“哟,大小姐,我还以为你还没醒,需要我提供叫醒服务呢。”
他一身黑,只是怀里抱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野菊。
棠溪目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小野菊花束上:“你从哪拿来的?”
这一大清早,花店应该还没开门。
陆妄野得意地冲她笑:“不告诉你,这就是爷的本事了。”
棠溪睫毛轻轻颤了颤,看着他。他笑得很温暖,像是落在她身上的阳光那般暖和。
陆妄野找了辆商务车,载着他和棠溪去墓地。
车子行驶在前往墓园的路上,车窗外风声呼啸。
从这里到墓地的距离较远,要将近四十分钟才能到。
棠溪和陆妄野并肩坐在后排。棠溪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身旁是陆妄野在打游戏的声音。
忽而,陆妄野手机铃声嗡嗡响动起来。
有人打电话过来。
陆妄野扫了眼来电人,挂掉,继续打游戏。
挂掉没多久,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了。
棠溪偏头,看向陆妄野,声音很轻:“怎么不接?”
陆妄野眉头拧着,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听电话,表情带了些许不耐。
“有事?”
电话另一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子啜泣的声音:“你昨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昨晚喝醉了!你为什么不过来接我!”
陆妄野很冷静:“我们都已经分手了。再说我都帮你叫车了。”
那个女孩像是受到了刺激,在电话另一端哭哭啼啼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就把“分手”这两个字给说出来。你是在玩我吗!还是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女生的质问越来越歇斯底里,棠溪装作不在意地低头低头看手机,一动不动,实际在默默地听着两人对话。
陆妄野叹了口气,平静地说:“我若是没有喜欢过你,干嘛和你交往。只不过是和你交往过后,发现没意思了,感情淡了就分开而已。”
电话另一端的女孩激动起来,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什么叫感情淡了!什么叫没意思了!你和我总共交往一个月,你跟我说感情淡了?就因为我和你提了一句结婚,你就要和我分手。你怎么可以这样玩我!可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喜欢老子的女人那么多,难道我得挨个去喜欢她们吗?”陆妄野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撂出的语调温柔,却也透着冷意。
女孩似乎是彻底崩溃了,在电话另一端反复控诉他没有心。
听着电话内前女友的诅咒,陆妄野表情无所谓,没有丝毫不见生气。
似乎这类话,他早已听过无数遍,也无所谓对方怎骂他。
他撂下一句绝情的话:“别再继续纠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现在说,我可以补偿给你。”
“行啊,”女生声音里带着癫狂般的冷静:“我割腕了,你过来。”
空气彻底凝滞。
陆妄野的声音冷下来:“没空。”
“你不过来我就去死!”
下一秒,陆妄野毫不留情地掐断电话。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棠溪垂眼在看手机,默不作声,眼都不眨一下,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只是滑手机屏幕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半天都滑不上去。
片刻,她打破了沉默:“你不过去?”
陆妄野偏头看向她。
“好歹是一条人命,真闹出了事不太好。”棠溪轻轻出声,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妄野:“那你……”
棠溪细密睫毛轻轻垂落,纤指攥紧了手机:“……我没关系。”
她抬眼看向陆妄野,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淡,听不出丝毫不快:“快些走吧,晚了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陆妄野哑然,犹豫片刻将小野菊交到她:“行,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棠溪用力地笑了笑。“嗯。”
车子在路边停下,陆妄野下了车。
棠溪看他:“这段路上出租车很多,你随便拦一辆车就能把你送到小镇上,然后你再打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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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陆妄野:“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回酒店后记得跟我报平安。”
棠溪:“好。”
车子重新启动,她透过车后窗看去。
陆妄野站在原地在那儿,正低头,眉头皱得很近,似是很不耐烦,不知和谁在打电话。
棠溪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像是全部力气突然尽失般,原本直挺的肩膀陡然塌下,恹恹地靠在座椅上,盯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发愣。
车窗玻璃上,映出棠溪半透明的脸庞。
她安安静静地垂下眼睫。
陆妄野走后,前面的男司机就不住嘴,话里话外和棠溪聊她和陆妄野的关系:“姑娘,你男朋友是不是经常和别的女人这样。”
棠溪没有回答,不想和他聊这些。
“你这么漂亮,照理说不应该啊。”司机通过后视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胸脯上停了片刻:“你留不住男人会不会是因为你长得太瘦了,再胖点有肉感就能把男人吸引了。”
棠溪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手机。
直至出租车抵达墓地时,棠溪这才松了口气。
下车后,那位胖脸大耳的司机师父殷勤地要和棠溪加微信,让她回去的时候直接给他发消息,他会来接她。
棠溪微笑着答应了,待面包车消失在视线后,就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天气多变,明明早晨还是很明朗的,转眼间,整个天空的底色都是灰蒙蒙的。
棠溪抱着捧着墓园门口花店买来的菊花,朝着半山腰走去。
她的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都葬在这里,父亲在母亲的家乡陪伴着母亲,没有落叶归根。
棠溪的父母是同一天走的,在她十八岁那年。
十八岁之前,棠溪家里还是很富裕的。
爸爸妈妈在京北经商,棠溪从小也是被家人宠大的小公主,从不缺钱花。
直到十八岁那年,公司破产倒闭,父亲跳楼,母亲目睹父亲跳楼,也跟着走了。
在这一天里,棠溪失去了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成为一个孤儿。
父亲做生意那会,有父亲那边的亲戚很多都参了股。刚开始亲戚们赚了,自然将棠溪当做亲女儿看待,到最后却赔得底朝天,棠溪就是仇人的孩子。
父母死后,棠溪被大伯收养了一阵,大伯一直坚信她的爸爸妈妈会给她留一大笔钱。
在反复确认棠溪手里没有钱之后,棠家大伯将棠溪赶了出去。
不甘心的亲戚们想要把给赚回来,拿着欠条让棠溪还钱,不然就要掘了她父母的坟。
甚至大伯找到她,给她介绍了一处可以代孕的黑医院,若是棠溪没有钱,那就去退学,去代孕生孩子赚钱还债。
反正,就算她一无所有,她还是个女人,还有子宫……
最后,还是得知此事的陆老爷子收留了她。
她抱着爸爸妈妈的骨灰盒,将“他们”带到外婆家。
她想,如果爸爸妈妈继续“待”在爸爸家乡,那看到那帮亲戚,“他们”即使在地下,应该也不会开心。
至少,在溪橘镇,他们安静会些。
棠溪先是去了爸爸妈妈的墓地,将他们的坟墓打扫干净。
棠溪从八岁开始就离开爸妈,跟着外婆生活。从记忆里到现在,和爸爸妈妈也说不出太多的心里话。
在祭拜了爸爸妈妈之后,她又去了外婆的坟墓。
棠溪用纸巾将墓碑上的灰尘一点点擦干净,看着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棠溪眼睛有些红。
“外婆,我来看你了。”
她将鲜花和打包好的贡品摆上,又拿出陶瓷盆、香烛和纸钱,蹲在外婆墓前,一边给烧着黄纸钱,一边同她说话唠嗑。
“原本妄野也打算来看你们,只不过他临时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他托我向你们问好,等明年,我们再来一起看你们。”
她和外婆讲了很多事,在蒋家,在工作室……有些话不方便跟爸爸妈妈说,她只能跟从小养大她的外婆说。
直到陶瓷盆里的纸钱烧完,她呆呆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突然喃喃道:“外婆,我也不知道和他结婚对不对。”
她垂下眼:“明明当时在知道我和他快要订婚时,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可现在我却不那么开心了……”
周围都静悄悄的,唯有风吹过绿树灌木发出的簌簌声。
她像是无话可说似的,呆呆坐在外婆坟前,看着外婆的照片发呆。
棠溪在这里陪了家人好久,直到夕阳斜下,她这才起身,同外婆道别,离开。
入夜后的天黑的很快。
棠溪往山下走,风渐渐大起来,吹得两旁的树木摇晃的厉害,冰凉的雨水滴落在她的额头和手臂。
她一仰起头,就看到树林缝隙之间的天色愈发浓暗,乌云沉沉地挤压在一起,
她不由得皱了下眉。明明今天天气预报说全天晴朗,却临到晚上突然开始下雨。
棠溪不由得加快步子,没走几步远,一道闪电撕裂天幕,紧接着便是轰隆一震,豆大的雨点自天空瓢泼而下。
雨势越下越大,一眨眼的功夫,便形成密集的雨网,将整个世界淹没。
估计是天气突变的原因,明明这段路以前,是经常会有出租车来往,但现在却一直看不见车影。
山风呼啸,大雨如注,冰冷的雨水将她整个人都彻底打湿。
棠溪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
思绪焦灼间,突然,她想到一人。
她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找到那个她许久不曾拨通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五秒钟,接通。
“喂。”陆庭屿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棠溪莫名地想哭。
棠溪吸了吸鼻子,“喂,哥?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陆庭屿微微蹙眉:“怎么了?你在哪?”
周遭雨声嘈杂,几乎快要淹没陆庭屿的声音。
“我在溪橘镇墓地这里。”棠溪指尖紧紧攥着手机边缘,将情况说个大概:“下雨了,我没打到车,回不去。”
“微信发定位给我。”电话那端,传来穿衣的窸窣声:“我立刻过去,别挂电话。”
-
墓园两旁除了行道树,根本就没有避雨的地方。
给陆庭屿发过定位后,棠溪站在树下,衣衫被彻底淋透,黏在身上令她感到特别不舒服。
她望着前方,滂沱的大雨中空无一辆车的道路,目光茫然。
一刹那,她只感觉她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浩荡而黑暗雨夜隔绝,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突然,前方漆黑的弯道处忽然出现一道雪亮的光柱。
那光柱离着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
伴随着急停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
紧接着驾驶座车门被打开,陆庭屿下车,撑起伞,大步朝她走来。
皮鞋踩在地上的雨水,溅起的水花污了他昂贵的皮鞋和西装裤脚。
棠溪定在原地,看着陆庭屿离她越来越近,一阵失神恍惚。
车前灯打在陆庭屿身上,在他修长峻拔的身形上勾勒下一道暖橙色的边。
这一刻,她居然生出一种错觉——陆庭屿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
他几步越过两人之间相隔的雨帘,走到她面前,脱下西装外套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