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亚与仅剩的两名探员被押送到此。
镣铐在寂静的走廊里拖出刺耳的回响,那声音,像是旧时代最后的挽歌。
然而,等待尼亚的并非冰冷的监牢。
而是一间…房间。
一间堪称顶配的豪华套房。
柔软到脚踝会陷进去的羊毛地毯,足以容纳数人翻滚的舒适大床。
桌子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结构精巧的玩具和未拆封的拼图。
甚至,还有一整套限量版未拆封的乐高模型。
餐车上,冒着热气的食物散发着神户牛肉与黑松露的混合香气。
这里不是牢房,是天堂。
同时也是一座用舒适和安逸构成的囚笼。
镣铐被解开的瞬间,尼亚感到一阵短暂的失重。
他站在房间中央,面无表情。
“梅洛,你想做什么?”
“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彰显你的胜利?”
他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坐到那张柔软的床上。
第一天。
门开了,又关上。
梅洛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用那双复杂的眼睛扫视了一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尼亚身上,停留了十几秒。
然后,他转身离开,门再次锁上。
第二天,来访者是利特那。
她脱下了SPK的制服,换上了一身KIJT的制服。
她没有看尼亚,而是走到餐车前,拿起刀叉,优雅地切下一块牛排,细细品尝。
“味道不错。”她轻声说,仿佛在对自己说话。
尼亚依旧沉默,只是用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她。
利特那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
“是的,我选择了他。”
她放下刀叉,走到尼亚面前,声音很轻。
利特那的眼神同样平静:“你从未理解过我们,从未理解我们内心真正想要的。”
“尼亚,你追寻你的‘正义’,那我的正义呢?杀害我全家的那个人,利用法律的漏洞逍遥法外二十年。”
“神,给了我正义。”
“而你,尼亚,你只把我们当成你解谜游戏里的棋子。”
她说完,转身离开,只是回头时眼中带着愧疚。
第七天,轮到了那位精通技术的探员。
他也换上了KIJT的制服,眼神里燃烧着一种狂热的光。
“尼亚,你总说我们是为了正义,但你想过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未来。
“我渴望创造,渴望用我的技术构建一个全新的、完美的世界,而不是在旧时代上修修补补。”
“神看到了我的才能,他给了我无限的资源和权限,让我去实现这个理想。”
“他给了我的才华一个真正的‘用途’,而不是只做你解开谜题的工具。”
尼亚依旧沉默。
为什么再次背叛自己?
他不懂,复仇?理想?
这些模糊的情感,在逻辑和胜负的棋盘上,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为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
每日三餐,准时送达,都是顶级的美味。
房间里的玩具和拼图,每日更新,一个比一个复杂精巧。
但尼亚从未碰过除了维持生命的食物与水之外的任何东西。
那些精美的玩具,那些绝版的书籍,那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固执。
半个月过去了,尼亚有些受不了了。
他是个生活上的白痴。
他不会洗衣,不会打扫,甚至连整理床铺都不会,而之前几乎全是利特那在打扫。
食物的残渣开始发酵,换下的衣物堆在角落。
他的身上散发出令人难闻的气味,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发,此刻也乱得如同鸟窝。
尼亚的精神开始出现一丝裂痕。
他不是被琐事击败,他是被“无事可做”所击败。
曾经,他的大脑像一台永不停歇的超级计算机,处理着海量的情报,构建着无数的逻辑模型。
而现在,这台计算机被强制关机了。
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他看向房间里的玩具。
但是他的自尊心没有选择去碰。
他被困在自己制造的精神的垃圾堆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一个月后。
门,终于再次打开。
是梅洛。
他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角落,彻底失去天才光环的尼亚,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他走到桌前,轻轻放下一个小巧的黑色播放器。
“有人给你留了言。”梅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这是留给他最完美的继承人的。”
然后,他又将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放在播放器旁边。
那是KIJT的制服。
“听完它。”
“然后,跟旧时代告别吧。”
梅洛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房间里只剩下尼亚,和那个黑色的播放器。
许久,尼亚颤抖着,一顿一顿地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播放器。
他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L那熟悉又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尼亚……他很出色,是我最完美的继承人,但他……缺少了最关键的东西…人的‘感情’。”
“他把一切都当成一个精密的谜题,享受着拆解谜题的快感。”
“他把所有人都当做棋子,而非一个个独立的人。”
"我担心……总有一天,当所有的谜题都解开后,他会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爱。”
“爱人者会为了守护无可替代的人而将那份思念转化为方法。”
录音里,L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
“如果我失败了……我希望我的继承者能够明白,这从来都不是一扬游戏。”
“唉....”
“渡,请替我转告他……”
录音的最后,是L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叹息里,没有指责,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无法言说的悲哀:
“……真正的谜题,从不在凶手的名字里。”
“而在幸存者的眼泪中。”
轰——!
尼亚的世界,彻底崩塌。
L的那一声叹息,彻底击碎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他的逻辑,他的谋划,他的胜利……
在L这声叹息面前,都成了幼稚可笑的孩童游戏。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继承L的意志。
模仿着L的一切行为。
到头来,自己却是L眼中,那个走在最错误道路上的失败品。
“爱?感情?缺少这些东西?”
没有命令,没有指责,只有来自他最崇拜的人,最彻底的、最温柔的否定。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
“呜——”
无声的呜咽从他喉咙里发出,眼泪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决堤。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基拉,不是输给梅洛。
是输给了那个他从未真正理解过的旧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
哭声停止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尼亚缓缓地站起身,他擦干泪痕。
他走过满地的狼藉,走到桌前。
他伸出那双曾堆叠起无数纸牌塔,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那套调查员的制服。
然后。
一件一件地,穿在了自己身上。
旧时代的少了一位天才。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感情的新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