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突如其来的一问，谢闻笙的神色却未有任何波动，她只睁着灰寂白茫的眼，平静道。
“没有。”
“你撒谎！”一个稚嫩委屈的声音霎时响起。
谢闻笙下意识循声望去，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不过凭着记忆，此人她倒是有些印象的。
江楹音那个被养在山下的妹妹，江织。
脑海中的记忆浪潮翻涌袭来，她抬了抬眼，利用着朦胧模糊的视线，打量着那人。
江织是个普通人。
她与江楹音无父无母，从小相依为命，自一场妖魔乱斗中，江楹音觉醒灵脉，一棍刺穿了妖兽的心脏，自此，她便被带上苍华山修习。
而身为凡人的江织，便日日夜夜在苍华山下守候。
每月山上发放的的灵石，江楹音尽数也都给山下的妹妹送了去，得以让她在山下开个小茶馆，雇佣一位说书先生，每日听听这天下奇闻轶事，亦可期待着月末和姐姐的相见。
可现下，只有江织一人了。
“前三日姐姐下山途径我的茶馆，我便感知到姐姐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不过当时我只以为是姐姐换了香料，便没有在意。”江织蹙起眉头，语气急切。
“直至我得知姐姐的死讯。”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我才明白那气息是什么。”
谢闻笙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咒术。
江织虽是个普通人，可她的嗅觉却异于常人，总能感知到一些特殊的气息，比如妖、魔、亦或是术法。
谢闻笙轻笑一声，并未怯懦，“仅凭这些？”
江织一愣，一时哑言。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狼狈不堪的阶下囚竟敢质问她。
“是呀，江姑娘。”玄阳师叔捋着胡子，“仅凭这咒术的气息，你怎么断定是她所为呢？”
江织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确实没有证据。
只不过江楹音同她讲述过，在苍华山里她有个仇家，便是谢闻笙。
她实在想不到，除了谢闻笙，还会有谁去害她的姐姐。
站在一旁的江织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难道是因为你姐姐很讨厌我？”谢闻笙故作思索，“所以这才想借着你姐姐的死，来向我报仇？”
江织“才不是！”
云霁实在看不下去，自主位上走下，“行了，既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便别再为难她了。”
谢闻笙仰头一笑。
咒术就是她施的。
不过这人，倒不是她杀的。
她虽下了咒术，可确只会令人慢性死亡。
像江楹音那种平白无故便对她记恨在心的人，她只会给那种人留有一种结局——死亡。
与其被人逼到绝境再试图反击，不如从一开始就将其了结。
这样，也算是少了桩烦心事。
见云霁正欲离开金銮殿，江织咬咬牙，大声道，“我还有证据！”
众人面上一惊，金銮殿门前那位仙衣飘然的女子脚步一顿，却并未转身。
玄阳师叔问着，“什么证据？”
谢闻笙半眯起眼。
施下咒术一事，她做的天衣无缝。哪怕那日纪渊对她有所猜忌，却也找不到证据。
所以，她倒想看看，这江织能拿出什么。
“我就是证据。”
还未等江织开口回答，殿外便传来一个熟悉、清冽如泉的声音。
谢闻笙下意识紧攥起双手，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殿外。
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萧星酌越过身前的云霁缓缓踏入殿内。
他头顶上的好感度竟达到了87%。
这不对劲……
殿内人数众多，除了顾长朝，其余师叔们都在场。可萧星酌的视线霎时落在谢闻笙身上，他眯起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有了十足的妖族模样。
崇仁师叔蹙起眉头，显然不信，“谢闻笙的妖仆？”
玄阳师叔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妖族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尽管遭受着质疑，可他的脸上仍是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的慌张，他俯下身，蹲在谢闻笙的跟前。
谢闻笙浑身发抖，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曾经纯善的鲛人会变成眼前的阴鸷险诈之人。
她一把扯住鲛人的衣襟，冷笑出声，似自嘲，“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翻身的工具？”
对上谢闻笙的视线，萧星酌不惊也不恼，反而眉眼间笑意更甚。
他动作轻柔地抚上谢闻笙的手，随后用力甩开，他仅用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倒是想问问姐姐，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
谢闻笙身形不稳，跌坐在地上。
萧星酌轻拍衣摆，缓缓起身，面上仍是挂着那副深不可测的笑意，使在场众人都捏着一把汗。
“她利用古籍偷学咒术，随后以落叶为咒源，施给了江楹音。”他语气平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信的话，可以瞧瞧那具尸体上的脖颈处，是否有一片落叶的印记。”
崇仁师叔闻言，给立于一旁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匆匆离去。
谢闻笙眼底掀起波澜，那双空洞的眼里刻满了惶恐。
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任何人发现。
萧星酌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鲛人简直就是个怪物……
她深吸一口气，心底的恨意与愤懑被眼眸盛满，谢闻笙紧咬着下唇，不知不觉中嘴里竟溢出一丝腥甜。
她当真是给自己寻了把好刀！
听了他的话，云霁面上冷肃，“你明明是谢闻笙的妖仆，居然会出卖自己的主人，你就不怕她捏碎你的妖丹吗？”
萧星酌背对着众人，发出一声轻笑，“诸位莫不是忘了，这万妖之首。”
他徐徐转过身，眼底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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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与阴鸷难以掩盖，“是我鲛人一族。”
“没有妖丹，我依旧可以活下去。”
谢闻笙瞳孔巨震。
难怪他那时……这般轻易地把自己的妖丹给了她！
当真是卑鄙无耻！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尖嵌入掌心，硬生生溢出血来。
“执掌！”殿外闯进一位弟子。
“我们方才查看那具尸体，其上真的有落叶印记！”
云霁面上出现一丝龟裂，“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谢闻笙看，却见那人正笑眯眯地瞧她，毫无慌张之色。
江织得意地扬起脸，神色睥睨，“谢闻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她怎么做已然是无力回天。
她连眼都未眨一下，“要杀要剐，随便。”
一直在一旁作为旁观者的纪渊，不合时宜地开口，“事有蹊跷，还不必妄下定论。”
玄阳师叔很是愁苦，“人证物证俱在，连她自己也没有否认啊。”
“对啊。”蹲守在殿外偷听的弟子，霎时冲进殿来，“就算她没有杀楹音师姐，可她杀了南舟师弟，我们都有目共睹！”
“就是！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殿内乱成一团，几位弟子各说各的，扰的人心烦意乱，而他们说的意思，无非就是要严惩谢闻笙。
云霁被几人吵的头痛，她沉声，“三日后。”
“在涣神台，处髓刑。”
谢闻笙嗤笑出声。
髓刑……
那是毁人灵脉的刑罚。
天雷在上，以天道的自然之力，毁去修仙者的灵脉。若是运气好，可留有一线生机。
若是运气不好，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师姐。”纪渊心底一惊，忙唤道，“若是处以髓刑，谢闻笙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哪怕侥幸活下来，也会是个废人。”
“你以为我愿意吗！”素来平静、不露喜怒的女子，蹙起眉头，面上愠怒至极。
“她做下的这一切，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扔下这句话后，云霁离开了金銮殿。
谢闻笙也被人重新压回神方域，等待三日后的刑罚。
离去之时，她看到从殿外匆匆忙忙跑来的棠鹊。
在这个世界里，她还是第一次与棠鹊相见。
一袭粉白的纱衣，飘然欲仙，看起来像是凡间娇贵、集万般宠爱的温婉大小姐。而她，却形如狼狈不堪的乞丐。
明明走在同一条路，二人的身份却如云泥之别。
谢闻笙本以为棠鹊是来寻纪渊的，便没有很在意。
可她却听到那个温婉、焦急的声音唤着那个名字，“阿酌，那女子没有伤害你吧？”
谢闻笙耳畔泛起一阵轰鸣，两眼发黑。
她没想到萧星酌的背叛，仅是开始。
他居然……投靠了棠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