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其实距离顾雪潮从里面出来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而容玥没有问。仿佛她只是刚刚送他到门外, 时间没有流逝，她没有关过门, 也没有靠在门上失神。
顾雪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门外灯火通明, 但与屋内的温暖相比，外面的气温有些低了, 低到他将手指蜷起来的时候感觉到了指尖的凉意。
他没有回答容玥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里面那个是谁？”
顾雪潮这语气, 让容玥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同时又有些想笑。
她猜，顾雪潮应该是误会了。t?
容玥的手不自觉地在裤子上抓了一下，在绒面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我弟弟。”
“什么弟弟？哪种弟弟？”
容玥被顾雪潮这个严厉的语气搞得愣了一下，两秒后才迟疑地说：“就……表弟？我小姨的儿子……”
顾雪潮神色稍缓，没再针对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两人进屋时，男生正把煮好的一大锅粥端上了餐桌。
他煮的是皮蛋瘦肉粥, 下课过来的路上买了大骨用高压锅压了半个多小时，煮出的大骨汤当底，瘦肉选的是带筋的前腿肉, 鲜嫩中带了嚼劲, 咬下去就很香。
这一大锅粥里除了放皮蛋外, 还放了香菇。因为容玥不喜欢吃芹菜、葱花这些, 他就一点都没放，而是另外切了装在小碗里。
说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容玥生病了，他本来还想放虾仁和瑶柱的。
桌上的碟子里还盛了几个香喷喷的炸蛋，上面倒了些酱油。
他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去附近的菜市场里买了油条和榨菜，靠近就能闻到油条的香味，非常浓郁，是商场里的那种放心油条不能比拟的！
见顾雪潮去而复返，男生笑了起来：“一起吃饭啊，我多煮了。”
顾雪潮之前在门口乍一下看到男生来开门，整个人都蒙了，各种气人的念头满脑子乱蹿，压根没觉察到男生的笑有哪里不对，现在再看，才发现这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
甚至，对方的目光不单是对着自己，而是在他和容玥身上滴溜了一圈……
顾雪潮有理由怀疑对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顾雪潮居然主动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容玥稍稍抬了一下手，对着餐桌旁的空椅子比划了一下：“随便坐。”
男生给容玥盛饭的同时，主动自我介绍：“我是容玥的表弟，我叫严诚。”
“顾雪潮。”顾雪潮点了一下头，从他手里把粥接了过来。“谢谢。”
“你呢？”严诚冲容玥抬了抬下巴：“你吃哪种？”
容玥有点没反应过来。
看着她那傻样，严诚果断替她做了选择——他把顾雪潮带来的粥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然后意有所指地说：“人家特意给你带的。”
“哦。”容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没敢去看顾雪潮，只抓过了一旁的榨菜，开始撕包装袋。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她生病没力气，还是这包装袋就是要跟她作对——她对着包装边缘的开口猛地一用力，右手立刻就多出了一个狭长的三角形，而包装袋完全没有开口的痕迹，榨菜更是不见踪影。
容玥不信邪地换过一边，又是一撕——又多出了一个三角形。而原本的长方形包装袋已经变成了歪七扭八的六边形，非常的喜感。
准确来说，是容玥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喜感。
“给我。”严诚无奈地摇头，一副拿容玥没办法的架势，从她手里把榨菜拿走，转身就去了厨房。
容玥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的纹路。
她平时都没这么衰的……都怪严诚挑的榨菜的包装不好！这么难撕！
这么想着，容玥拿着筷子就伸向了油条。
饶是严诚把粥端上了桌，但油条的香气还是完美地盖过了瘦肉粥。
然而，就在她夹住油条的那一瞬间，她的筷子上横出了一双筷子。
“……？”
容玥木然地转头，就见顾雪潮一脸坦然地说：“你在生病。”
他说话的语气不容置喙：“不要吃油腻的东西。”
容玥喜欢吃油条，但一次只能吃一条，属于是但凡多吃一口都会腻的那种。
顾雪潮以前不怎么买，主要是他俩早上睡醒都九点多了，油条放隔夜就不酥不脆了，软趴趴的，一点都不好吃。
只是偶尔起早了，两人一起溜达着去旁边的市场吃早餐时才能吃上。
严诚端着装着榨菜的碗出来，正好听到顾雪潮的话，赞同地说：“你不能吃哦。”
容玥傻眼：“不能吃你还买！”
“你不能吃，但我可以吃啊。”严诚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就拿远一点啊，干嘛摆在我面前？”容玥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吃，可油条的香气那么浓，谁忍得了啊？！
她脸色苍白，看得出人在生病，但跟严诚抬杠的时候明显多了些灵动，眼里也透出了神采。
严诚当然不会说他是故意把油条摆在容玥面前馋她的，只自认理亏似的把油条挪到自己和顾雪潮中间的位置。
容玥抿着唇，眼睁睁看着严诚把油条拿走。她今天生病，本来嘴里就没什么味道，想吃的东西又不能吃，整个人顿时沮丧到不行。
咽下了不争气的口水后，容玥转而看向了一旁的炸蛋。
炸蛋瞧着也很香的样子……
“啊！”严诚后知后觉似的在容玥眼皮子底下把炸蛋也挪走了：“这个你也不能吃。”
容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那倒不是。”严诚把装了榨菜的碗推到容玥面前，“榨菜可以吃。”
因为容玥有点肠胃炎，他买榨菜的时候特意买的无油无辣的。虽然只是榨菜，可他挑的是大品牌，一包要四块钱呢！！
容玥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在跟严诚对视数秒后，她像是在劝自己，又好像妥协了一样低头，喃喃低语道：“知道了，知道了。”
“叮——”的一声，顾雪潮带来的粥已经加热好了。
严诚把粥拿出来，放在容玥面前。
于是，容玥从跟榨菜的包装袋嚼劲，变成了跟粥的快餐盒嚼劲。
因为怕撒了，装粥的快餐盒封得很紧。
容玥咬着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得出是很用力的样子了。
顾雪潮的手适时出现在了快餐盒上。
容玥手上动作一顿，默默将手移开的同时，抬眼看向顾雪潮。
顾雪潮不动声色地从容玥手里取走了快餐盒，紧接着便是“嗤啦”一声，快餐盒应声而开。
他重新把粥推回到容玥面前，这才看向她。
“谢谢。”容玥略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准备吃饭。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被煎得香喷喷、金灿灿的炸蛋，上面蘸了些酱油。
容玥怔怔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顾雪潮若无其事地把筷子收回去：“没有那么严格，可以吃。”
“补充蛋白质。”顾雪潮又说。
严诚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了一会儿转，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惯她吧。”
其实他煎了好几颗蛋，本来就有容玥的份，刚才只是在故意逗她而已。
毕竟他活了这么多年，欺负容玥的机会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得连本带利诓回来吗？
严诚这话可能是无心的，但容玥和顾雪潮却都沉默了下来。
容玥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
不是因为严诚的这句话，而是从知道顾雪潮来探望她起，心底里就一直有一种很难形容的烦躁。或者，可以说是狼狈、难堪吧。
她以前设想过跟顾雪潮重逢后的场景，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顾雪潮，两人可以很平静，像普天之下众多的旧相识一样，简单寒暄，各自分别；再不济也是装作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而不是跟现在似的——她生病了，状态看起来应该很糟糕；不仅如此，她还笨手笨脚地撕不开包装袋、打不开快餐盒，甚至要弟弟来照顾她……
容玥不想在顾雪潮面前丢脸，但现在，该有的体面全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一旁的严诚早就忍不住了，见容玥和顾雪潮没有想要对话说话的意思，干脆主动问起了顾雪潮：“你跟容……你跟我姐是一个部门的吗？”
可能是从小听父母喊多了，严诚一直都没有喊容玥“姐姐”的习惯。哪怕后来父母工作调动，将他寄养在大姨家里，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改。容玥一开始纠正过几次，后来发现纠不过来就随他去了。
“对。”
严诚“哦”了一声，状似自言自语般说：“那你们公司还挺关心员工身体健康的，公休一天都会安排人来探望。”
严诚在“公休”两个字上咬了音，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却能听出明显的不同来。
“……”顾雪潮下意识看了容玥一眼。
是了，容玥休的是年假，不是事假、病假。
容玥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在听到严诚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话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快了一拍。
她倏地抬头看向身侧的顾雪潮，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容玥没想到会跟顾雪潮对上视线，眼里的疑问和探究就这么明晃晃地透了出来。
一阵心跳过后，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容玥抿了抿唇，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
曾经她对顾雪潮有过太多期待，以至于到了现t?在，她还是会产生错觉，还是会因为顾雪潮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情绪波动。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
容玥赶走了脑子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问顾雪潮：“今天公司有什么事吗？”
说着，她就准备拿手机出来看消息。
她记得今天只收到了助理发来的几条消息，是确认一些事，倒没有什么要紧的电话。
容玥把身上的口袋都摸了一遍，才想起手机好像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了。
她被严诚叫醒之后就有些迷糊，出来的时候脑子都像没带上，更别提要带手机了。
因为没摸到手机，容玥的肩膀小幅度地垮了一下，正要起身去拿，就听顾雪潮说：“没有，公司没什么事，是我自己想来。”
容玥愣了一下，心脏又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起来。
顾雪潮说话的时候，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容玥。
容玥本身不是那种明艳的御姐长相，眉眼的攻击性很低，但精致度却很高。尤其是现在生病了，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无害，带着几分病态美。
容玥被顾雪潮看得有些不自在，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摆脱眼前的窘境。好半天，她才说了声“谢谢”，重新开始吃饭。
严诚仿佛看出了什么，等大家都吃完、再吃不下后，他麻溜地把碗都收拢到一起，摞着带进厨房了，甚至还很有眼力价地带上了厨房的门，为两人腾出了谈话的空间。
容玥其实不知道跟顾雪潮聊点什么，于是在严诚关上门后就开始不自觉地走起了神。
“容玥。”
“嗯？”容玥抬头看他。
顾雪潮看了容玥好一会儿，才问：“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这一瞬间，容玥像是没听懂。
她看着顾雪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呆。
因为容玥一直没有说话，顾雪潮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继续说：“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以前的事，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我们不是因为不合适才分开的。至少从我们一起生活时的样子来看，不是。”顾雪潮很随意地补充道：“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在交往的女生，我们重新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容玥默默听完了顾雪潮的话，嘴角牵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难过到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顾雪潮还是不懂，什么都不懂。
她要的，根本不止这些。
见容玥没有回答，顾雪潮顿了顿，又说：“你考虑一下。”
其实顾雪潮说得对，是没什么不好。
到了三十岁之后，所有人都劝她，感情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人“适合”就好了。
什么是适合？就是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能够负担得起两人未来的生活，这就是适合。
但是她接受不了啊。
要是她当初能这么想，应该就不会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可人就是这样，在得到了之后，想要的，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她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跟顾雪潮在一起，可在一起之后，她想要的那些倒是奢望了。
她不想患得患失，也不想再去猜顾雪潮的心思；不要努力得不到回应，也不要再自我否定了。
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不好。”容玥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坚定：“我不要。”
第23章
顾雪潮走了。
严诚对容玥进行了灵魂拷问，问了两个问题，容玥都答不上来。
为什么拒绝？
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倒是知道严诚偷听, 于是狠狠把严诚削了一顿。
日子照过，病好上班。
成年人的生活再简单不过。
自打顾雪潮沉着脸从她家离开后, 她们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更严格一点来说, 应该是她俩除了工作上的事之外, 就没再说过其他话了。
甚至，如果附近没有其他同事在, 容玥哪怕只是出于礼貌而简单跟顾雪潮打招呼，顾雪潮都是冷冷看她一眼, 然后走人，一副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架势。
爱理不理。
要不是在同一间公司上班，又是同一层楼办公，谁稀罕。
容玥扯了扯嘴角，视线从顾雪潮的背影上收了回来。
·
早上有个会，在三楼会议厅，九点半开始，一直开到十一点半才将将结束。
容玥把面前的材料拢了拢, 竖着在桌上磕了磕，这才起身要离开会议室。
许总在容玥经过他身边时喊住她的。
容玥本来坐得就离门口较远，等她经过许总身边时, 其他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许总还坐在椅子上：“下个月, G市那个全球展销会, 你要是没问题的话, 就出趟差？”
容玥也不是第一次出差了，闻言便直接点头：“好。”
算算时间, 回来差不多就要过年了。
“你看一下还需要带什么人，早点通知。”许总说：“G市那边，也要先沟通一下，各方都要协调好，免得到时候一团乱。”
“许总放心。”
工作交代完，会议室里除了容玥和许总就剩下一个行政了。容玥没好意思先走，只等着许总一起。
两个人边走边聊，因为刚才提到了G市，许总便说起了集团在G市的子公司。
“方经理明年要调回T市。”
容玥知道这个方经理，原本方经理是在T市的子公司就职，五年前被调去G市了。不过当时容玥也被外派出去，所以那会儿两人只在公司年会上见过，没有真正共事过。后来，容玥被调回总部，出差去G市的时候倒是有过合作。
“方经理这次是……？”
按理说，方经理这次回来应该是升迁，但集团这边……反正就容玥看，暂时是没有空缺的。
“调回子公司，做类目运营。”
容玥恍然──平调，不升不降。
不过能调回T市也不错，毕竟离家近嘛！
在等电梯时，许总又问及了跟海辰公司的合作，结果聊着聊着话题就歪了，歪到了谢清身上。
“我好像隐约听说，海辰的谢总在追你啊？”许总不是八卦的性格，但谢清对容玥的态度确实不太一样，连他都看出来了。
容玥想都不想就直接否认：“没有的事。”
许总对她挺好的，之前能调回总部也是许总说了话，现在听到许总问到自己的私事，容玥也不恼，就权当是关心了。
许总一脸“你还要瞒我”的表情：“怎么没有，我都听说了。”
“真没有。”容玥笑说。
她可没撒谎啊！就是因为谢清老不肯把事儿挑明，容玥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明言拒绝的；如果谢清直接问她，她肯定早就拒绝得彻彻底底了，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避之不及的？
许总多看了容玥几眼，显然是不信。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谢清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你要是有想法就趁早，别把缘分拖过了。”
容玥没反驳，只点点头应了。
反正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听，要不要照做还不是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谢清条件是不错，可架不住她不喜欢。一辈子算不上长，她何必将就呢？
许总张张嘴，还待再说点什么，余光就瞥见了一个身影，“咦”了一声：“顾总还没走？”
顾雪潮手肘微弯，笔记本被他随意抓在手上：“对，刚准备下去。”
说完，他很快看了容玥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转开了视线。
容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些欲言又止，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明明这几天看到她都不愿意搭理来着。
许总刚才跟容玥聊的都是容玥的私事，现在顾雪潮在，他就不好再说了。
容玥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她虽然并不反驳许总的话，但确实不爱听那些——每年过年，那些个亲戚朋友都会在她耳朵边上念叨，都快把她耳朵念出茧子了。偏偏又不能反驳，一反驳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能怎么办？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地等她们自己消停啦！
到了市场部，容玥和顾雪潮向许总道别后便一起出了电梯。
两人在空荡的走道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其实只错开了小半步，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容玥看着顾雪潮短发下白净透粉的耳廓，居然走了一下神。
严诚问她“会不会后悔”的时候，她说不知道。其实，她是不太敢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肯定会后悔。
但是后悔又怎么样呢？
跟顾雪潮在一起太煎熬了。
他就像一缕抓不住的风，哪怕人在眼前，容玥都要担心他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身边溜走了。
顾雪潮说的什么相处融洽、彼此刚好单身……说实话，这样的人可以有很多很多。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顾雪潮可能只是暂时没有遇到罢了。
办公区很快到了，容玥正要往自己办公室走，忽然一位女同事快步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女同事的左右手上各拿了一封红色的喜帖，递到两t?人面前，喜滋滋地说：“顾总，容总监，我周六晚上在悦湾大酒店请酒，你们有空要来啊。”
喜帖正中是一个镂空烫金的“囍”字，最顶上还系着一条红穗。
容玥收下请帖，道了声“恭喜”，并表示自己当天会准时到。
说实话，容玥这几年接到的喜帖大都是来自同事，毕竟她的同学、朋友大部分已经结婚了，别说一胎了，二胎月子都做完了。还有那些个结婚早的，孩子都要上初中了！
身旁的顾雪潮也把请柬收下了。
容玥的注意力一下就落到了顾雪潮拿着喜帖的手上──顾雪潮的性格，一向是不爱凑这种热闹的，更何况递喜帖的女同事跟他一点都不熟……大概率是不会去了。
这么想着，容玥又多看了一会儿，而那边，和女同事说完话的顾雪潮已经看过来了。只是漫不经心的眼神瞟了一下，却让容玥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她稳了稳心神，对顾雪潮略一颔首就走进了办公室。
·
周六很快到了，虽然不是工作时间，但却是同事的喜宴，容玥没有穿得太随意——一条宝蓝色镶钻的丝绒长裙，外套一件长款的黑色羊毛呢大衣，脚上踩了一双同样宝蓝色的细高跟。
又是周末，市区里堵得厉害，容玥干脆没开车，只打车到了酒店。
容玥远远就看到酒店的正门和绿化上装饰着一些用来烘托氛围的led星星灯，等车辆驶得近了，她才发现门口除了她同事那对新人外，还另外有一对也在迎宾。
看来今天日子很不错。
容玥在来宾名册上签了名，把红包送了出去。
她在新娘的手上握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被冻得浑身过了一个激灵：“嘶，你这……冷不冷啊？”
“冷啊！”新娘穿着及地的婚纱，外头还披着的绣了金线的红色龙凤褂：“贴了暖宝宝的。”
容玥眼中不禁流露出了“辛苦”的神情。
旁边有人凑过来要跟新娘合影，新娘果断把龙凤褂脱了，露出了里面的纯白的婚纱。
一字肩的婚纱，光溜溜的肩膀和两条细长的胳膊，怎么看怎么冷。
容玥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阵凉意直冲天灵盖——她反正不要冬天办婚礼，真的太要命了。
龙凤褂脱都脱了，新娘干脆招呼着容玥也一起拍了几张。
本来吧，容玥看新娘那么冷，都想说算了，但人一个劲儿地招呼她，反倒让她不好开口了。
容玥被新娘拉到了鲜花围成的拱门前时，正好看到顾雪潮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在一片绚烂斑斓的星星灯中，顾雪潮踩着红地毯、踏着寒意而来，气质清冷又疏离，轻而易举就跟周围的其他人区分开了。
最绝的是这人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羽绒服，明明是最普通的款式，没有多余的图案和设计，却硬是给穿出了一股子走秀的意味。
咋说呢，就但凡腿短一点都会显得臃肿吧。
等顾雪潮走近了，新娘才惊了一下：“顾总！”
她是真没料到顾雪潮会来，本来给请柬的时候，都只是随手而已。“一起合影吗？”
顾雪潮没说话，但人却已经走到了容玥身侧站定了。
行吧，站哪儿都一样。
新娘美美地跟两人合了影后才哆哆嗦嗦地穿外套，又一边催促着两人上楼：“宴会厅在二楼，上两个电梯，然后右转就能看到牌子了，明轩他们几个已经到了。”
容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那行，你忙着，我……我们先上去了。”
见容玥看过来，顾雪潮神色如常：“走吧。”
电梯慢悠悠地往前，将两人带上了楼。
容玥目视前方，干脆对旁边站着的人选择视而不见。
“今天有点冷。”顾雪潮冷不丁开口。
容玥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嗯”了一声，“还好。”
其实是挺冷的，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就有些后悔──她应该穿羽绒服，或者里面穿羊绒衫、长裤的。
反正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哎，现在想想就是失策。
太失策了！
所幸酒店里有暖气，等下进了宴会厅就会好很多了。
顾雪潮不说话了。
两人进了宴会厅，有眼尖的同事见着他们来，忙举起手大声招呼：“顾总，容总监，这边这边。”
见着熟人，容玥脸上带了笑，手还没碰到椅背，就被顾雪潮先一步拉开了。
她怔了一下，抬眼看向顾雪潮，目光在他清绝的脸上停了停，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
顾雪潮没有接她的视线，而是又拉开了一张椅子，自己坐下了。
容玥：“……谢谢。”
顾雪潮：“不用。”
两人坐下后，同事隔着顾雪潮往容玥这边探身，压着嗓子说：“你俩可真是……刚才从门口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过去了。我们右手边那桌还有人问，怎么还请了明星来，这么大手笔。”
“夸张了吧。”容玥不信，只当同事是说来开自己玩笑的。
“还真不是我夸张。”同事果断环视了一圈同桌的人：“不信你问？”
这就不必了吧……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恭维，刨根究底就没意思了。
她们这桌加上容玥和顾雪潮两个已经坐了六个人了，都是同事，大家闲聊起来时间过得也快。
一群人跟顾雪潮认识好几天了，大概能摸到他的脾气，于是大家聊天的时候只是偶尔带一下他，没有谁非拉着顾雪潮说话不可。
顾雪潮乐得清净，在热闹喧嚣中看向容玥，看她眉眼弯弯，眼瞳里清凌凌的，像是揉碎了无数的光。
明明是在说笑，嘴角的弧度也是扬着的，但顾雪潮却看到她挺翘的鼻子皱了皱。
酒席嘛，有人抽烟很正常，容玥工作这么多年了，不是完全闻不得烟味，却始终不喜欢。
说起来，顾雪潮以前是抽烟的，烟瘾不大，偶尔才抽，但容玥的狗鼻子灵得很，又偏偏什么都不说，并不劝他戒烟，只自个儿躲得远远的，怎么捞都捞不回来。
久而久之，顾雪潮自己就把烟给戒了。甚至室友抽烟，他都怕沾上味道，再把容玥给熏跑了。
所以，不单是顾雪潮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容玥也不喜欢。但人是社会化的动物，有些事总是逃不掉的。
桌上已经上了些瓜果凉菜、花生瓜子那些，已经被人吃了一些了，容玥没去管坐在身边的顾雪潮，仍继续跟同事闲谈。只在偶尔同事拉上顾雪潮时，才会含着笑看过去。
哪怕曾经看过无数次，顾雪潮还是会在容玥瞧过来时忍不住心跳加速，看着她笑的时候还是会绷不住冷脸，想跟她一起笑。
他想起那天开完会，听到许总对容玥说的话。
呵，容玥跟谢清能有个屁的缘分。
七点一到，新郎新娘准时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而厅内的灯光也随之暗了下来。原先的bgm是婚纱照视频里带的音乐，现在则换成了结婚进行曲。
整个仪式用了半小时左右，现场的灯才重新亮起，宴会开始，服务员推着餐车开始一样一样上菜。
在场的都是同事，而且都算是容玥和顾雪潮的下属，只在最初的时候拿着酒瓶问要不要给他俩倒上，便再没人问了。
等新郎新娘慢慢敬酒过来，她们起身跟新郎新娘碰杯。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
他们这一桌全是新娘的同事，新娘态度也更热络些，调侃起伴郎来也丝毫不虚：“刚才伴郎那边还在喊，幸好没让顾总和容总监来当伴郎伴娘，不然全场的注意力都要被他俩夺完了！”
“是吧？”位置在顾雪潮左边的同事接着道：“顾总和容总监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人说，是不是请了明星要上台表演……”
容玥真是要被这些人夸得不知道怎么接茬了，只得面带笑容准备忽悠过去。
明明一起被说的还有顾雪潮，但他一脸的骄矜，瞧着就是不好开玩笑的那种，居然真没同事去拱他。
容玥暗恨似的往顾雪潮那儿瞥了一眼。
顾雪潮站在她身侧，右手端着杯子，正在……看她。
那双深邃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确实让人很难不晃神。
容玥紧了紧手里的杯子，目送新郎新娘一行人离开。
坐下后吃吃喝喝后，很快就是第二轮敬酒了。
新娘新郎领着一群伴郎伴娘又来了。
“谢谢大家，吃好喝好啊。”新娘话音一落，就挨着容玥开始咬耳朵：“刚才伴郎管我要你联系方式来着。”
容玥闻言，下意识往三名伴郎那儿扫了一眼——立马知道新娘说的是哪位伴郎了。
她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婉拒。
新娘看容玥面露无奈，立刻道：“我已经帮你拒绝了啦！”
在新娘眼中，容玥自身条件出众，又有谢清这样的追求者，眼光肯定很高的。
伴郎虽然是她老公的好朋友，但是，就还是差了一……新娘余光瞟到了站在容t?玥身侧的顾雪潮，直接就把心里那句“一点点”给摁回去了。
这打击就怪残忍的……
其实伴娘也了问顾雪潮来着，但是顾总……咋说呢，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新娘偷瞄了顾雪潮一眼，见顾雪潮面无表情地盯着容玥，百无聊赖的神态里像是有些别的什么，她一时分不清，只转而看向还在偷偷戳她后腰的伴娘——还是算了吧。伴郎没顾雪潮帅，伴娘没容玥美，这俩站在一起就是颜值担当了，她真的问不出口啊！！
容玥就算了，好歹共事了几年，能开两句玩笑，顾雪潮才来公司几天啊？！她休完婚假，可是还要回公司上班的！！
新娘一行人走后，容玥坐下，又喝了些汤。
突然，她的左手被人抓了一下。
然后，还不等她反应，就被人握紧了。
宴会厅里开了暖气，容玥早就不冷了，但握着她的那只手却烫得出奇。
容玥一愣，低头一看，又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向左侧的人。
顾雪潮的鼻尖和脸颊都泛了红，仔细看，似乎连眼皮都红了起来。
他睁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不像话，好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见容玥看过来，他立刻扁了嘴：“容玥，我，我难受……”
声音听着还挺委屈。
一旁的同事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只在桌上找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哎，我刚搁这的那小半杯五粮液呢？”
容玥：“……”
得，被傻子喝了。
第24章
顾雪潮的酒量很一般，一般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在容玥这儿, 他就只配喝喝饮料。
容玥本来以为顾雪潮敢碰五粮液，应该是酒量涨上一些了吧, 却万万没想到, 顾雪潮居然只是胆子肥了！
容玥至今都还记得两人在海边喝啤酒的事。
就那么一小瓶罐装啤酒, 顾雪潮都能喝得双眼潋滟，面若桃花……反正好看死了！
其实, 顾雪潮喝了酒后很乖，不会撒酒疯, 只是话会变多一些，也更黏人。
他喝完酒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赖着容玥一个劲地说话，絮叨一些琐事，时不时喊一下她的名字，见她看向自己，便开始咧着嘴傻乐。如果容玥移开视线，他还会不高兴，搞一些小动作, 重新吸引她的注意。
容玥曾一度怀疑过顾雪潮是装醉来着，毕竟她就从来没见过谁酒量差成这个样子的。但当顾雪潮酒醒后，容玥说起他酒后的状态, 顾雪潮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似的, 并且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 他都拒绝再沾一滴酒……
想到这里, 容玥的眼睛不禁睁大了些。她倏地看向顾雪潮，就见他好像很难受似的要往自己肩上靠, 嘴里还喃喃道：“容玥，我好难受……”
这要是私下里就算了，让顾雪潮靠一下也没什么，可现在一桌全是同事啊！！
容玥身子一偏，果断避开了顾雪潮的动作。
顾雪潮一下没挨着人，一双眼睛潋滟地看了过去，确认了容玥的位置后挪了挪身子又要靠近。
容玥被火燎到了似的，猛地站起身，倒把同桌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啦？？”
“容总监？”
……
同事纷纷看了过来，眼里满是讶异。
容玥尴尬地说：“……顾总好像喝多了。”
她抽了半天没把手抽出来，又怕被同事发现，只得讪讪地坐了回去，“我本来想给他盛碗汤的。”
容玥这么一说，大家便都看向顾雪潮，见他两颊绯红，确实是喝多了的样子。
“这……喝了多少啊？”同事没想到顾雪潮居然这么实在，自己闷不吭声就喝了。哪像他们这些个老油条，一杯酒敬完一桌都只喝一口……
同事赶紧把餐桌上的锅转到面前，帮顾雪潮装了一碗，放到他面前，又犹疑地问：“顾总能自己喝吗？”
顾雪潮没回答，准确来说，现在的顾雪潮眼里，除了容玥就没有别人了。
容玥只觉得眼前状况棘手。
她跟顾雪潮都装了这么久的初相识了，难道今天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吗？！
办公室恋情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他俩都还是过去式了。但是，这到底是他们的私事，能不被当成谈资，还是不要被当谈资了吧？
之前，乍一下在公司里见到顾雪潮，容玥根本没心思去思考她和顾雪潮的关系一旦曝光，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后来，她看顾雪潮的态度，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容玥理所当然就认为她们达成了共识，应该共同保守这个秘密。
这么想着，容玥憋闷地看向顾雪潮——最离谱的就是他！难道完全闻不出五粮液什么味吗？！
容玥顶着满桌同事的目光，硬着头皮端起碗，对顾雪潮说：“你先把汤喝了。”
喝了酒的顾雪潮很听话，或者说，很听容玥的话。
可那已经是三年前的顾雪潮了，两人三年没见，顾雪潮的记忆显然还停留在容玥不辞而别的时候，这会儿见着容玥，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汤上。
顾雪潮扁了扁嘴，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得不行，“你是真的吗？”
容玥：“……”
什么问题这是……
顾雪潮没能感受到容玥的郁闷，嘴上说着话，就伸手要来摸她的脸。
容玥闭了闭眼，只觉得现在这状况怪要命的。
在同事们八卦的目光中，她果断站了起来，侧过身抓过顾雪潮的胳膊，把人带了起来。
借着身体的遮挡，倒是没人发现顾雪潮拉着容玥的手。
“顾总看来是喝多了，我带他出去透透气。”
一旁的同事刚要问问要不要帮忙，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其他同事抢了白——
“去吧去吧，要帮忙再叫我们。”
容玥：“……”
行吧，今晚这点事，今晚应该就会被添油加醋地传遍整个公司了。
她把刚才挎在椅背上的大衣和包都拿在手上，用大衣挡了挡两人交握的手。虽然是欲盖弥彰，但是能遮点还是遮点吧……
已经是第二轮敬酒了，大家吃吃喝喝得差不多了，也有些客人离场，容玥和顾雪潮这么出去不算突兀。
但背后满是同事，容玥仍是觉得芒刺在背。
两人走出宴会厅，从暖气里走出来，容玥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冷气在她全身游走了一遍，整个人瞬间就凉透了。
她赶紧松开顾雪潮的手，准备穿衣服，就被顾雪潮一下又抓住了。
“……”这顾雪潮，根本就是来克她的吧！容玥试图跟醉鬼讲道理：“我先穿个衣服可以吗？”
顾雪潮用了两秒才听懂容玥在说什么，把手松开后，便很自然地帮容玥把外套抻开，方便容玥穿上。
容玥：“……谢谢。”
容玥穿好衣服，顾雪潮便又牵上了她的手，整个人挨到了她身上。
顾雪潮本来就高，挨着容玥的时候，让容玥有种身上挂了个大熊娃娃的感觉。好在这家伙也没有彻底喝醉，知道不能压着她，倒是没有很重。
宴会厅出来是一整个走廊的落地玻璃窗，透着朦朦胧胧的星星点点，仔细再看，还能看到玻璃上两人模糊的身影，像是从来就分开过一样。
顾雪潮挨着容玥的姿势没有持续太久，便重新站到了容玥身前，紧紧盯着她，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的脸，仔仔细细的，就像是在确认她真实存在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把头埋在了容玥的肩膀上。“我好想你。”
话音一落，顾雪潮又很快抬起头看她，仿佛看不见她就不行。
“你为什么要走啊？”顾雪潮把头伏在容玥的肩上，将人搂进了怀里。“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一直没有来……”
因为两人身高不对等，顾雪潮这个姿势其实很不舒服，但他不想松开，只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容玥实在不是一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以往有人想来挽她的手，她都会不着痕迹地避开。但被顾雪潮这么抱着的时候，她居然很罕见地没有动作。因为她闻到了顾雪潮身上的味道，一种很淡且很好闻的气味。很熟悉，熟悉到容玥潜意识里的记忆瞬间复苏了。
那是一款名为极光的香水。
是她和顾雪潮一起去气味博物馆时，她专门为顾雪潮挑的。
容玥没有亲眼看过极光，但那款香水，她在闻到的那一瞬间，便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无垠旷野中，鼻息间萦绕着清澈冷冽的空气。眼前的人就是绚烂夺目又梦幻朦胧的极光，带着一抹清淡的冷甜，让人分外心动，和初见顾雪潮时的那份悸动完美重合了。
“你都不给我打电话……你还换号码了，我都不知道你的号码，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因为容玥当时就没想过会再跟顾雪潮见面，所以理所当然地换了号码。
而且，她本来以为顾雪潮不会找她的。
她换了号t?码，顾雪潮没有联络她，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顾雪潮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可是，要是她没有换号码，却还是没有接到顾雪潮的电话，那算什么呢？
她不敢去赌这点可能，也不想让自己三年的感情用这么悲惨的方式收尾，只能选择一个最懦弱、最自欺欺人的方式走掉。
“你不要走……我有哪里不好，你跟我说，我可以改……”顾雪潮把脸埋在容玥的颈弯处，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要走了吧……”
容玥的裙子是方领，没有戴围巾，顾雪潮的鼻息全都撒在她的脖颈上，带来一阵阵热烫的灼意。
她本来还觉得外面挺冷的，但被顾雪潮这么抱着，整个人陷在软软的羽绒服和顾雪潮的怀抱里，居然没那么冷了。
“你啊……”容玥安静地听顾雪潮说着话，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哪里都好，就是……”
容玥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顾雪潮根本听不清。
他闷在容玥脖颈处，说：“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把房子买下来了。我每个礼拜都会去，但是你都没有来。”
容玥抬了抬手，最终也只是悬在顾雪潮背后：“为什么要找我？就这么分开不好吗？”
“不好。”顾雪潮陡然抬起头，瞪着容玥，执拗地重复：“不好，不好……”
顾雪潮的脸很红，像是酒气上头了一样，原本只是脸颊的红晕蔓延到了整张脸上，连带着耳朵都红得彻底。但眼睛却是亮的，亮得像是浸了水，睫毛上也带了潮气。他吸了吸鼻子，说：“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水族馆，在鲸鲨游过来的时候要拍照；说好了夏天要一起去漂流，一起在沿海公路上骑行……你骗我……”
顾雪潮一样一样地数着，嘴角垮了下来。
“对不起。”
容玥其实不会骑自行车，但她喜欢吹风，所以曾不止一次在周末的傍晚和顾雪潮在江滨骑行。但她们总是骑的双人自行车，顾雪潮在掌握方向，她在后头努力踩踏板。
偶尔偷懒，顾雪潮也不会说她，只在下车休息的时候捏她后颈，以示惩戒。
说起来，顾雪潮一度想教会容玥骑自行车，试了几次，后来容玥哇哇叫着摔了，他就放弃了。
不会骑就不会骑吧，也不是一定要会的。
顾雪潮忽然笑了，只是表情看着像是在哭：“我不想听对不起。”
“……嗯。”
“我一直在想，你会后悔的，你肯定会后悔的。”
“嗯。”容玥低低应了一声。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后悔啊？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后悔……”顾雪潮说着，原先还泫着的泪水一下就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他俩说话的地方就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总会多看他们两眼。
按理说，作为两人中清醒的那个，容玥应该带顾雪潮去其他地方不会碰到熟人的地方的，可她现在一颗心都挂在顾雪潮身上，压根无暇分心去思考这些。
容玥用拇指小心地把顾雪潮的眼泪抹掉，“你别哭啊。”
顾雪潮恶狠狠地瞪着容玥，伸手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哑着嗓子说：“你哭什么？你不许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明明早就想要走了！根本没有什么突然离开，你就是早有预谋的！你早就要走，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你答应过每天会给我打电话，会跟我视频的……你骗我……”
容玥的喉头发紧，说出的话都像是气流。
但顾雪潮还是听清了，容玥说的是“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不许说了！”顾雪潮垂眼看她，明明是凶巴巴的语气，但让他说出来却只是气鼓鼓的。“你是不是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了？可是我不想听，你说点别的吧。”
容玥什么都没说，但眼泪却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顾雪潮见状，眼睛更红了：“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容玥勉强笑了一下：“还行。”
“真的吗？”顾雪潮眼里凝着水光晃来晃去：“你都不问问我吗？”
容玥顺着他的话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顾雪潮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我不好，很不好。我在路上看到你了，她们好像你，又都不是你……”
容玥听懂了，于是低下头，吸了一下鼻子，地上的红毯多了一点水痕，又很快消失不见。她本来要说“对不起”的，但又想起顾雪潮说不要听，只得作罢。
“那个谢清，长得没我好看，没我高，没我有钱，脾气肯定也没我好，你们根本不合适！”顾雪潮欲盖弥彰般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不要喜欢他，你喜欢我吧，不要喜欢他……”
容玥不知道顾雪潮怎么会突然提起谢清，本来悲伤又痛苦的情绪被他一句话搅和得烟消云散，只得哭笑不得地解释：“……跟谢清没有关系，我没有喜欢他。”
从头到尾就没有谢清什么事，她压根没喜欢过谢清，也没有想过会跟谢清发生什么……以前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人明明是顾雪潮先提起的，但当容玥说到“谢清”这两个字时，顾雪潮却在瞪她。
只是瞪着瞪着，顾雪潮的眼神就软了下来：“我找到你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好吧？”
第25章
顾雪潮从床上坐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房间拉着窗帘, 但已经有光透进来了。
这段时间，天亮得都比较迟, 就算天亮了也是雾沉沉的, 但此时此刻, 两面窗帘缝隙里透来的光却足以让顾雪潮看清房间里家具的轮廓。
这明显不是他的房间，也不是酒店的装潢。
被子和枕头上不仅没有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 反而是一种被阳光晒过后的气味，以及一点点洗衣液的香气。
更像是某个人的家。
顾雪潮掀开被子, 看了一眼身上——外套脱了，里衣倒是好好穿着。
至于手机，正好端端地放在一旁床头柜的位置上。
他拿起来，屏幕一亮，正显示了08:43。
顾雪潮起身打开门，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容玥家。
至于容玥人……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而容玥房间的门也开着，显然人不在里面。
尽管跟容玥分开已经两年多了, 但容玥放东西的习惯却一点没变——顾雪潮在浴室洗手池边上看到了一次性的洗脸巾；在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了全新的牙刷。
顾雪潮收拾完，在沙发上又等了十几分钟, 才听到有开门声传来。
他下意识站起身准备往门口走, 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
只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 顾雪潮的脑子里来回过了几个想法, 最后还是在容玥出现的那一瞬间果断选择坐回到沙发上。
容玥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顾雪潮。
毕竟这么大个人，想看不见都难。
“你醒啦……”容玥不自在地背过身, 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到餐桌上边招呼顾雪潮：“过来吃早饭吧。”
顾雪潮这才矜持地起身，走到餐桌旁。
容玥昨晚带顾雪潮回家的时候，本来是想顺路买点蛋糕当早餐的，但上了车后又觉得带着喝醉的顾雪潮太麻烦了，于是只能今天醒来后出去买。
顾雪潮的口味，应该没变过的吧……
容玥这么想着，把蜂蜜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又拿了两份咸粥摆在桌上，还有油条、茶叶蛋。
“粥好像不够烫了，你等一下。”
粥是在市场的早餐店里买的，出锅的时候还热乎着，但现在天气冷了，这么一路走回来，热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容玥准备把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家里还有牛奶，等热完粥还能再热些牛奶。
看着容玥有条不紊做着事的背影，顾雪潮有些沉不住气：“昨晚……”
他记得昨晚自己去酒店参加同事婚礼，坐在容玥身边，吃吃喝喝过后，他果断喝了一杯白酒，接着就跟容玥出去了……完全断片是没有，但他这会儿只记得一开始跟容玥的聊天内容，后来怎么到的容玥家，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容玥闻言，转身看他，俨然是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以她对顾雪潮的了解，她基本能确定顾雪潮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顾雪潮默了默，接着说：“我喝酒了。”
容玥：“嗯。”
顾雪潮没能从容玥的反应里看出什么，试探道：“我没做蠢事吧？”
“……”容玥定定看了他几眼，直到微波炉发出提醒的声音，她才转过身：“你……昨晚跟我靠太近了，同事都看到了，可能会传一些什么东西吧。”
就像隔三差五传她要结婚一样。
他们传他们的，她不理会就完了。
顾雪潮觉得容玥刚才看他的那一眼别有深意，明明就不是要说这个！
他其实知道自己一直贴近容玥，也知t?道一开始容玥是躲着他的，更知道同事会怎么看他们，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见不得别人觊觎容玥，也讨厌自己在别人觊觎容玥的时候连站出来说话的立场都没有。
“我没说什么吗？”
容玥把微波炉里的粥拿出来放在桌上，剪了一袋牛奶倒在杯子里，放进微波炉里调了一下时间：“你觉得你说了什么？”
顾雪潮抿着唇，没说话。
容玥也不催他，只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看着他。她原就有怀疑：顾雪潮对自己的酒量是有数的，五粮液气味那么浓，不可能被他误当成是水；而且，顾雪潮有轻微的洁癖，条件允许的话，他根本不会碰别人用过的餐具……他的杯子里跟她一样装的是饮料，放在靠右手边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拿错的。
昨晚在宴会厅上事出突然，容玥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顾雪潮身上，怕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没去多想。等离开了酒店，把顾雪潮带回家后，她坐在床边看着顾雪潮的脸，理智回笼，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到微波炉里的牛奶热好了，容玥将牛奶递到他面前：“先吃饭吧。”
顾雪潮被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激到，但自己身体不争气，对昨晚和容玥一起离开宴会厅后发生的事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他质问容玥……
他手里捧着杯子，表情有些纠结。
容玥坐下后见他还站着，便用眼神瞟了一下椅子：“坐啊。”
“……”顾雪潮应声坐下。
没人主动开口，两人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说起来气氛是有些尴尬的，但同样是没交流，可顾雪潮却觉得容玥对他的态度跟之前在公司时不太一样。
在公司的时候，容玥对他有那么点儿避之不及，就连说话时都是客套居多，但今天，就刚才他们说的那几句，容玥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劲儿好像没了？
顾雪潮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容玥，就见容玥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
三两下咽下了嘴里的粥，容玥问：“怎么了？”
容玥看他的眼神！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之前在公司，容玥虽然表面上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但细品还是能品出客套和疏离，那态度跟对待普通同事根本没区别；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容玥连神色都柔和了不少，更贴近顾雪潮记忆里的容玥了。
顾雪潮被眼前的变故砸懵了，心跳快了一些：“你怎么……”
容玥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什么？”
顾雪潮忽然就不想问了。尽管他想不起自己昨晚究竟跟容玥说了什么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变故，但他不讨厌，甚至有些雀跃。
·
吃过早饭，容玥委婉地表示她有约了，等下要出门。
虽然不知道是真有约还是假有约，但神情里“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顾雪潮的神情立刻冷了几分，状似玩笑般问了句：“不会是故意躲我吧？”
“……不是。”
尽管容玥上次确实用过“约了人”当借口，但这回是真的。
顾雪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妥协似的说了声，好吧。
跟上一次容玥说约人不同，这次的容玥明显没有那么尖锐，他决定相信她一回。
这么想着，顾雪潮又问：“去干嘛？”
容玥：“……泡温泉。”
顾雪潮：“那我也去。”
容玥“唔”了一声，迟疑了一瞬才说：“都是女生。”
这话说得像在向顾雪潮报备些什么，但不说确实很难打消顾雪潮的念头。
果不其然，容玥这话一说话，顾雪潮就沉默了。
就在容玥以为这事儿就这样的时候，顾雪潮忽然开口了：“我还没见过你朋友呢。”
容玥：“……”
咋说呢，以前是她想让顾雪潮见见她们，但时间总对不上，现在……可能是因为分开了两年，也可能是她还没理清跟顾雪潮的关系，容玥总觉着，这时候带顾雪潮见朋友有点怪怪的。
“下次吧。”容玥说：“今天都是女生，泡温泉的话，有点不太方便。”
她们定的温泉山庄是露天池，不分男女，但她们一直都是女性聚会，容玥这边突然带一个异性过去似乎不太合适。
沙发上，顾雪潮正直直盯着容玥看。
顾雪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矜贵倨傲，只用余光一瞥都会让人不禁屏住呼吸，更别提这样盯着你看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生出了一种“你是他全世界”的感觉。
容玥被顾雪潮的眼睛狠狠烫了一下，接着这双眼睛的主人便来到了她跟前。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突然，容玥抬手，拇指在他的下眼睑轻轻抚过，引来了手下人的一个微不可见的战栗。
这是一个讯号。
闭眼。接吻。
今天是奶味的顾雪潮。
·
等到容玥晚上回家，看到坐在24寸行李箱上的活生生的顾雪潮时，人直接愣住了，站在远处好半天没动。
顾雪潮是性格冷了点，但人又不傻，早上那个吻，他不想给容玥反悔的时间。
见到容玥回来，顾雪潮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却发现容玥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没有半分的惊喜。
顾雪潮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两人在走道上干站了一会儿，顾雪潮才调整好情绪：“回来了？”
容玥回神，走近了才发现顾雪潮脚边还放着两个袋子——看袋子上印的logo，明显是从她家旁边的商场超市里买了菜过来的。“等很久了？”
顾雪潮本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就改了口：“我以为你晚饭前就会回来了。”
容玥闻言，输密码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下。“你还没吃饭吗？”
顾雪潮说：“还没有。”
大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后，容玥推门进屋。而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22:42了。
她转过身，正准备对顾雪潮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本来应该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男人并没有跟进来。
容玥折回去，就见顾雪潮还站在门口，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见容玥回来，顾雪潮仍是没动，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她。
两人就这么看了彼此好一会儿，容玥才在心里叹了口气，问：“要进来吗？”
顾雪潮矜持地点了点头，暗暗压下了即将扬起的嘴角，提着行李箱和食材进屋了。
“已经很晚了。”容玥问他：“是叫外卖还是我给你煮碗面？”
容玥说的面，是方便面来着。她厨艺非常一般，做菜仅限于炒，煮饭也只会煮饭。别人都说下面条简单，但她不太会调味，配料下去之后煮出来的面十分拆盲盒，唯有方便面里的调料包和各种料理包能拯救她。
而且这么晚了，想必顾雪潮早就饿了。
“煮面吧。”顾雪潮把袋子放在桌上，对容玥道：“你把这些收冰箱，我自己煮就行。”
顾雪潮说着，就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两条线条流畅的小臂。同时，也露出了右手手腕上那条银色的细链。
银链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与如多年前容玥把它扣在顾雪潮手上时别无二致。
原本应该跟着顾雪潮的人站在原地没有动，而顾雪潮上次来过，知道厨房在哪儿，这会儿不用容玥提醒就走了进去。
依照容玥的习惯，方便面一般放在吊柜里。但容玥家的厨房有六个吊柜，顾雪潮多问了句：“面放在哪？”
自从两人在一起，容玥就很少吃方便面了，只在极偶尔的时候，会馋那么一嘴。
听到顾雪潮的问题，容玥很快回了神。
吊柜里的是猪骨汤面和火鸡面，鉴于顾雪潮吃不了辣，容玥就没问他，直接拿了两包猪骨汤面出来。
“一包就好，太晚了吃不了那么多。”顾雪潮从她手里拿了面，放回一包。
容玥很怀疑，因为顾雪潮的饭量一向大得很。
她想了想，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又从地柜里取出一袋鸡肉肠，放到台面上。
眼看着容玥还要打开冷冻室给他加料，顾雪潮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喂猪呢？”
话是调侃，语气却亲昵，仿佛将她们之间空缺的三年完全略去了。
容玥一时没调整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抿了抿唇才道：“不知道你现在饭量这么小。”
顾雪潮听出容玥话里的生疏，赶忙解释道：“不是，是现在太晚了，吃太饱容易睡不着。”
容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那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顾雪潮知道她不自在，也不想逼得太急，闻言便说了声“好”。
顾雪潮重新转过身，看着锅里的水。
水没那么快开，但锅里已经附着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了。
他知道容玥一直在瞟自己的行李箱，但他什么都没说；为了等容玥给句准话，他都没有直接跟着进门。
他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t?进容玥家时的情景。
当时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仪式，容玥没有专门问过他，是他知道了容玥身体不舒服，主动去照顾她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每个周末都会去。再后来，自然而然地住了进去。
但今天明显不一样，他总觉得容玥在犹豫，亦或者，容玥压根没料到他会出现。
而容玥这边，看着顾雪潮的背影，犯起了难——人是她放进来的，可现在都这么晚了，要让顾雪潮住哪儿呢？
她家虽然是三房的，但其中一间已经被她改做书房了，至于另外一间，目前是客房，但基本上是严诚在睡，昨晚只是暂时让顾雪潮用一下下而已。
容玥在厨房里思考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先去洗个澡。
顾雪潮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感觉到容玥要离开，他转过身，问：“想好晚上怎么安排我了吗？”
第26章
最后，容玥还是决定让顾雪潮住进了严诚的房间。
只是昨天被顾雪潮睡过的床单、被套都被她拆了丢洗衣机了，这会儿只能现套。
好在她买了好几套换洗, 这会儿顾雪潮也不至于没得睡。
容玥在房间里铺床单，顾雪潮本来要来搭把手的, 被她以一句“等下面坨了不好吃”成功劝退。
现在, 顾雪潮坐在客厅里吃着面, 明明没有发出什么特别大的声响，可存在感却极强, 强到仿佛只要这个人在那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挑动容玥的神经。
容玥不知道自己放顾雪潮进来的决定是对是错。
昨天晚上……
容玥套被子的动作一顿。
当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在酒店呆的时候, 她问了好几次顾雪潮住在哪里。她本来是想把顾雪潮送回去的，放顾雪潮一个人在酒店，她确实放心不下。
顾雪潮慢腾腾地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了一串钥匙，郑重地交到了容玥手里，并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出了她曾经那套公寓的地址。
容玥抓着手里的钥匙，瞬间就被上面那半大不小的球形钥匙扣吸引住了目光。
哪怕这个钥匙扣已经褪了色，代表眼睛和喙的凸起已经磨损了, 容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一起去鼓浪屿旅游时买的纪念品——蓝色的猫头鹰钥匙扣。
一人一个，扣在了属于彼此的钥匙串上。
顾雪潮嘴上嫌钥匙扣占位置，可自从挂上了之后似乎就没摘下来过。
那次鼓浪屿之行, 其实没发生什么, 容玥逗他订的单间, 可事实上订的是双床房。
不过确实推进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因为顾雪潮在漫天晚霞和温柔的晚风里主动吻了她。
这是顾雪潮第一次主动，而她不觉得讨厌。
顾雪潮应该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不然今天也不会是这么个反应。
因为被钥匙扣狠狠刺激到，容玥把顾雪潮带进家门后，直接转过身抓住他的衣袖就凑上去亲他了。
顾雪潮衣服上有一股很淡的烟味，应该是在宴会厅里染上的，不算浓。容玥其实很不喜欢烟味，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一点烟味都会让容玥躲出一米外，但今天很怪，容玥明明只在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喝了两口，却表现得比喝了大半杯五粮液的顾雪潮还失控。
其实容玥也没怎么他，只是在他冰凉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那点细微的烟味就让她冷静了下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碰到顾雪潮的唇后，她这大半个晚上的燥动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顾雪潮的嘴唇很软，有一点点酒味，很诱人。
她微起仰着头，打量顾雪潮的脸。
玄关的灯不算亮，而顾雪潮垂着眼，睫毛纤长，本就黑沉的眸子被掩了大半，看不出情绪。
容玥莫名产生了几分羞赧。
他们都分开三年了，而且，前段时间顾雪潮说要重新在一起时，她还拒绝了……
明明都拒绝了还把人堵在门口亲……
有点心虚。
容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跟顾雪潮拉开了距离。
她以前对亲吻并不热衷，可自从跟顾雪潮在一起后，她总是忍不住想去亲他。
顾雪潮大概是被容玥练出条件反射了，基本上两人只要对视超过三秒，他就能判断出容玥的想法，然后很自然地凑过来亲她。
许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顾雪潮被亲得愣了两秒才伸出手臂把容玥搂了回来，低下头回应容玥刚才的吻。
容玥那点心虚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顺势把人抵在门上，“嗖”地一下把顾雪潮的外套拉开了。
她双手搭上了顾雪潮的肩，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挂到了他身上一样。
顾雪潮动作很快地抽出了手臂，外套掉到了地上。
容玥感觉到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环过了，紧接着，顾雪潮拉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衣服下摆里带。
在触碰到顾雪潮的腹部时，容玥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她的手本该是冷的，但在出租车上的时候，顾雪潮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过，以至于到了现在，两人的体温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顾雪潮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喟叹，像是愉悦又像是满足。他的回应很温柔，一下一下的，将容玥的急切与焦躁逐一抚平了。
房间里没开空调，透出一股生冷的味道，但容玥却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像是被浸泡在热水里一样，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顾雪潮向后仰起头，眼帘垂着，眼波朦胧地看着容玥，嘴唇微张着，露出了脆弱又敏感的喉结，是一个任人撷取的姿态。
容玥其实很喜欢顾雪潮的喉结，因为她甚至不需要亲上去，只消靠近一点，它就会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给容玥一个真实的反馈，非常可爱。
与刚才的亲吻相比，容玥此时此刻的动作堪称轻柔。轻柔得像是一根羽毛，让顾雪潮觉得痒，又痒又麻。他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没太犹豫就把容玥抱起来往屋里走。
这是对他来说相对陌生的房子，顾雪潮才走进去就把容玥放下来了。
放下来时，甚至还蹙着眉，捏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容玥被顾雪潮托着脸，脸颊上的肉都被挤到一起了。
她怀疑顾雪潮根本就是故意的，捏成这样怎么可能看得清！
但偏偏顾雪潮就是看清了。眉也舒了，人也娇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蹭了蹭。
或许是喝了酒，顾雪潮的呼吸很烫，整个人手软脚软的，一副完全提不起劲的样子。
但容玥知道，这根本就是假象！刚才不还轻轻松松就把她抱进来了？
她带着这个大号的人形挂件到了客房，告诉他，今晚就睡在这里。
顾雪潮勉为其难地抽空打量了一下房间，双手抓着衣服下摆就准备脱衣服。
容玥眉梢猛地一跳，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不脱衣服。”
顾雪潮保持着这个动作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松开手，换了个位置。
容玥又一次按住了他的手：“……裤子也不脱。”
顾雪潮抬起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他不太明白容玥的意思。
容玥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睡觉，不干别的。”
她把顾雪潮塞进一扯被子，胡乱盖在顾雪潮身上，把他摁到床上，“睡吧。”
觉察到容玥有离开的迹象，顾雪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容玥的手，指腹很轻地在容玥掌心划过，然后勾住了她的手指。
“你先睡，我去……洗个澡。”容玥说着，把顾雪潮的手塞回杯子里，又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好了。
容玥站在花洒下面，只觉得这个晚上过得很……魔幻。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现在就躺在她家里，躺在客房的床上。
而她，只要一想到那个人现在跟她一墙之隔，就很无措。
她不知道该拿顾雪潮怎么办。
等从浴室里出去，路过客房，准备看看顾雪潮的情况时，容玥才发现他竟然还没睡。不光没睡，还睁着眼在等她。
见是她来，顾雪潮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只是眉宇间的倦意却一点儿也掩不住。
容玥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眼看着顾雪潮要从床上爬起来了，才往里走，把人按了回去：“怎么还不睡？”
顾雪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乌黑的睫毛跟着划了一下。
知道走不了，容玥掀开被子，躺上了床的另一侧：“睡吧。”
本来以为发生了太多事，她会胡思乱想到睡不着，却没想到躺在床上的她很快放松了下来，在她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值得庆幸的是，她醒得比顾雪潮早，不然醒来肯定一脸懵得不知道怎么收场。
……
容玥呼出一口气，把被子套好，抓着两边角用力抖开，才甩了两下，就听到外面顾雪潮放下碗筷的声音。
几秒后，人就到了门口。
顾雪潮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她。
容玥被看得有些t?不自在，讪讪地放下手里的被子，说：“你今晚就住这间吧。”
其实她在这个房间里套了半天被子，就算不说，顾雪潮猜也猜到了。
顾雪潮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两人干站了一秒，容玥又说：“我回房洗澡，你也可以洗一下，卫生间在走廊中间。”
顾雪潮：“好。”
容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顾雪潮穿了件长大衣正坐在她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玩手机。
离谱的是，里面只穿了条短裤。
听到动静，顾雪潮抬起头，顶着容玥的目光，坦然地说：“忘带睡衣了。”
容玥默了默：“……先穿严诚的？”
顾雪潮不说话了。
容玥想了想，打开衣柜找了半天，找出来一条睡裙。
容玥本身没有穿睡裙习惯，买它只是觉得好看，结果果然只穿了一次就束之高阁了。但睡裙的料子很好，摸着很软很舒服，款式是宽松的。
她双手抓着睡裙，举到胸前给顾雪潮看：“那不然你穿裙子？”
睡裙是奶驼色的，上有带了荷叶边的领，胸口上系着装饰用的小蝴蝶结，还有一只戴着帽子的兔子和扑克牌，看起来还挺爱丽丝梦游仙境的。
别看容玥上班时一副商业精英、冷艳大御姐的模样，私底下就是很喜欢可爱的东西。
容玥本来以为顾雪潮应该会选择严诚的睡衣，结果这家伙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居然点头了：“那穿这个好了。”
顾雪潮起身朝她走过来的时候，腹肌沉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因为身材比例的原因，那双腿格外长，没有大块虬结的肌肉，反而是匀称矫健，跟男模走T台似的。
容玥每一次看都觉得怪要命的。
直到顾雪潮脱了外套，准备从她手里把睡裙拿走时，容玥才反应过来，问：“你真穿啊？”
“不穿也行。”顾雪潮无所谓地说。
容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然后，容玥就知道他到底怎么个话里有话了——顾雪潮没有睡到她准备好的客房里，而是很理所当然地揭开了她卧室的被子，躺了进去。
第27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被那个猫头鹰钥匙扣激到，容玥莫名就觉得今天的情景跟她那次和顾雪潮一起去旅游时有点像。
彼时，她刚拿下顾雪潮没多久, 正是粘糊劲最高的时候，刚好顾雪潮放暑假, 她就想约顾雪潮一起出去玩。
那是一个八月, 全国普遍高温, 更别说是厦门了。
她问顾雪潮要不要跟她一起去鼓浪屿玩的时候，其实很紧张, 所以，她从问出那句话起就开始数秒, 数了大概十来下，顾雪潮才说，好。
容玥几乎是屏着呼吸在等，当顾雪潮答应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太快了，跳得乱七八糟那种快。
借着看手机订旅馆的空档，容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看似十分专心。事实上, 她之前跟朋友去过的，刚才又在顾雪潮后简单查了一下攻略，发现变化不太大, 三两下就定好了旅馆。
哪怕容玥低着头, 也知道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顾雪潮的注意力肯定是集中在自己身上的。
好一会儿, 她才抬起头, 故作轻松地问：“你说我是订一间还是订两间啊？”
和容玥对上视线后乍一下听到这么一句，顾雪潮的眸光很快地闪了一下。
但与之相反的是, 顾雪潮看了她很久，久到容玥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矜持了，顾雪潮才别开脸，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随你”。
“那就订一间。”容玥丢下了这么一句，便低下头操作起了手机。
放下手机时，见顾雪潮不知什么时候转回了头，正盯着自己看，甚至，耳廓尖尖还有些红。
容玥也盯着他看，直到发现他眼神有些闪躲，才笑开了：“订的双床房啦！”
“跟喜欢的人住同一间房”这件事，容玥从来不认为女生就一定是吃亏的。
喜欢他嘛，哪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话说完，容玥就从手机里找出以前旅行时整理的备忘录。
两秒后，觉察到顾雪潮仍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抬起头，调侃道：“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啊？”
“没有。”顾雪潮下意识否认，“我只是想问，你想怎么去，自驾还是高铁？”
容玥不信，目光促狭地在顾雪潮脸上扫了扫：“高铁呀，自驾好累的哦！”
……
下午四点多，他们上岛了。
鼓浪屿刚刚顶着大太阳下了一场雨，空气里满是闷热而潮湿的气味。
吹过来的风里带着海的味道，空气中有着非常独特的芬芳，像是夹杂了什么花的甜香。
容玥穿着轻薄的长裙，被风吹开的时候，可以看到裙摆上浅色的小花。她本来想戴帽子的，但风太大，帽子实在戴不住。
顾雪潮穿了很简单的白色T裇，清凉又清爽，手里撑着一柄黑胶伞。
两人并排走着，容玥时不时会碰到顾雪潮手臂上，再顺着惯性挪开一点。这么反反复复几次，顾雪潮索性牵住了她的手。
“不热吗？”容玥问。
相比起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的容玥，顾雪潮其实更不耐热一些。
“不会。”顾雪潮说：“不热。”话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你觉得热可以抓我衣服。”
明明从一开始就一直是容玥主动的，可这个时候，她却觉得顾雪潮真是会啊，看着是个冷心冷性的人，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撩到她心思浮动……
容玥订的确实是双床房，但抵达时被告知了房间有点漏水，又因为是旅游旺季，没有多的双床房了，给他们换了一间大床房。
容玥顶着顾雪潮的视线在前台跟客栈老板交涉，因为实在没有房间，最终只能接受老板的建议。
上楼时，容玥跟在提行李的顾雪潮身后，小声说：“不是我故意的啊，你也听到了，就是没有双床房了。”
顾雪潮在前面提行李上楼，闻言没有马上转过头，而是等到站在二楼平地上了，才把行李放在地上，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变相地将容玥堵在了台阶上。
顾雪潮站在楼梯口，容玥越不过他，眼瞅着前面带路的人要转过身了，她有些急地伸手去推顾雪潮：“走啦，不要堵在这里。”
顾雪潮垂眼看着容玥按在他胸口的手，眉毛很轻地挑了一下，抿紧了下唇。
明明没有说话，但容玥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赧然。她讪讪地刚想收回手，就被顾雪潮一把抓住了。
她抽了下手，没抽回来。
碍于在楼梯上，她也不敢用力，只得被顾雪潮这么牵着上了楼。
直到进去看房间，顾雪潮拉着她的手都没有松开。
尽管容玥是本着想和顾雪潮培养感情的心思才定的一间房，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明明是还是白天，明明窗外的阳光炽热，她仅仅只是和顾雪潮两个人站在房间里，就连房门都没有关，她只是看着房间正中摆放着的床，她居然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这么一天下来其实已经很累了，但谁都没睡着……两人洗过澡后躺在床上，规规整整地盖着被子，连手机都没玩。
容玥双手摆在大腿侧，仰面躺着。她怀疑自己如果再不动一下，脖子就该僵了。
“睡不着？”顾雪潮的声音冷不丁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黑暗的环境，本来就将容玥的感观无限放大，这么猛地听到顾雪潮的声音，她心都漏了一拍。
她都能感觉到顾雪潮没睡，顾雪潮肯定也知道她。
现在装睡没什么意义。
而且她约顾雪潮出来旅游，本来就是想着要培养感情的，装睡算什么事儿呢？
这么想着，容玥“嗯”了一声，侧过身，面对着顾雪潮：“你也睡不着？”
顾雪潮没回答，也翻了个身。
容玥呼吸一滞。
哪怕看不清，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跟顾雪潮是面对面的。
容玥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借着黑暗的遮掩，用眼睛描摹起了顾雪潮的轮廓。
胆子大是真的大，怂也确实是怂。
容玥暗暗在心里鄙视自己，又给自己打气，这才暗戳戳伸出手，准备碰碰顾雪潮。
然而，她还没碰到顾雪潮，顾雪潮就先挪了一下。
身前的位置陷了下去，顾雪潮离她更近了。
容玥吓了一跳，倏地将伸出的爪子缩了回来。
两人挨得很近，容玥几乎能感觉到顾雪潮的呼吸。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低，但被子里却暖烘烘的。
容玥怂了两秒，又上了。
这次，顾雪潮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把容玥吓退，而是静静地感受着容玥的靠近。
然后，两片冰凉又柔软的唇就贴到了他的嘴角上。
位置不太对。
容玥刚起了重新来的想法，顾雪潮就倾身吻住了她。
顾雪潮生疏地吮住了容玥的唇，又主动探了进去。
容玥一时也搞不清这到底算谁先动的，反正也懒t?得想，她又翻了个身，果断地压在了顾雪潮身上。
大概是没料到容玥会这么大胆，顾雪潮整个人僵了一瞬。
事实上，容玥就是换个姿势亲了他一会儿，然后就麻溜滴滚下去了，扯着被子装睡了。
顾雪潮被容玥这个撩完就跑的模样逗乐了，伸出手就把容玥往怀里带。
容玥后背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然后胸膛的主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躲什么？”
……
现在也一样，顾雪潮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容玥的肩上，压着嗓子问：“躲什么？”
容玥没挣扎，只是闷声说：“没躲。”
过了一会儿，她低喃道：“我就是不太习惯。”
不习惯什么呢？
容玥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和顾雪潮不是没有更亲密的时候，但她就是觉得不习惯。
不知道是顾雪潮刻意还是什么的，两人之间空缺的两年多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
她其实想问问顾雪潮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话到嘴边又有些问不出口。
她的好友里，不乏有相亲结婚的，彼此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却还是在一起经营家庭——孩子也生了，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周围的人都告诉她，有没有感情没有关系，就连林洁都劝她，在一起开心就好，何必那么较真？
但人总是贪婪的，她得到了这个人，就开始想要他的心了。
顾雪潮闭着眼，将头埋在容玥颈间，低低应了一声：“不要太久。”
可以不习惯，但是不要太久。
他的手摆在容玥小腹的位置上，热乎乎的，像个暖水袋。
容玥的体质一直偏冷，尤其是冬天，开暖气偏干，但顾雪潮的体温就刚好，她觉得很舒服。
容玥伸手覆了上去，在顾雪潮的腕上摸到了一条链子。哪怕没有开灯，没有亲眼看见，仅凭触感她都知道那是什么。
她原本僵着的身子一软，慢慢陷进了顾雪潮怀里。
第28章
周一，容玥和顾雪潮在几位同样参加了婚宴的同事的八卦目光中，出现在了闸机口。
而据可靠消息, 两人刚才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
车是容总监的车，白色的, 停在容总监惯常停放的位置, 而且车牌号就搁那儿呢, 好认得很。
周六晚上，容总监在众目睽睽之下, 把顾总带走了。
现在，两个人又一起来上班……
真不怪她们多想好吗？！
周六那天, 顾总跟容总监之尖的氛围已经完全插不进其他人了。
闸机前，两人穿着款式相近的长大衣，连颜色都是相似的，站在一起时宛若公司门面——整体颜值都被拉高了，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们公司专门请了明星、模特。
因为再不久要出差——既要准备展会资料，又要跟同事交接工作，容玥忙得不行，压根没心思去管公司里的闲言碎语。
更何况两人在公司里又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 倒让那些睁着眼想看八卦的人好一通失望。
因为太忙了，办公室里的桶装水用完了都不知道，容玥站在饮水机前, 无奈地出门去了茶水间。
才走近, 就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聊八卦。
容玥还没当上总监的时候, 就知道比起卫生间，同事们更喜欢在茶水间里聊天。
她以前也撞上过同事们聊八卦, 还拉上她一起的。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被聊的八卦对象变成了自己而已。
“我听说周六晚上许倩结婚，容总监带着顾总走了？”
“何止啊！听说那天晚上顾总喝多了，一直往容总监身上靠！”
“……讲道理，要不是顾总长得帅，这波报个职场X骚扰没问题吧？”
“顾总真的帅，人又年轻，学历又高，真的完美吊打谢总！我要是容总监，我也选顾总！”
……
顾雪潮从办公室里出来，余光瞥见了容玥的身影。
容玥站在茶水间门口，靠墙的位置，曼妙的身姿离墙壁尚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她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手里的手机，整个人透出来一股百无聊赖的劲儿。
顾雪潮淡漠的眉眼倏地舒展开，望向容玥的眼里也噙上了笑意。他走过去，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了茶水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容玥觉察到有人靠近，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茶水间里的闲聊还在继续——
“不是，我感觉容总监和顾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我听说顾总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
“研究生毕业啦。”
“研究生毕业也才23、24吧？容总监今年32了吧？”
“哇，这样看年龄是差得有点多欸。”
……
顾雪潮眼神一凛，原本浮现出得笑意尽数褪去，只剩下了一脸严峻。他正要走进去，就被容玥一把拉住了。
容玥把手机屏幕上的停止键按了下去，在顾雪潮进门前，率先走了进去。
两人的动作不算小，原本在里面聊八卦的几人本来就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瞬间噤了声。
说实话，她们敢在茶水间里聊领导的八卦，不外乎就是觉得领导不会出现——毕竟两位上司的办公室里都有饮水机，根本不需要到茶水间来跟同事们共用一个。
但谁都没料到，容玥办公室的桶装水用完了，她平时又没有用直饮水的习惯，自然是端着杯子出来了；而顾雪潮看到容玥，也走了过来……
这下好了，他们三个在茶水间里聊上司的八卦，还被上司当场抓住……
三人站成一排，低着头怂得像鹌鹑。
她们刚才都没敢看容玥和顾雪潮的表情，不知道也不知道被上司听到多少，只默不作声，免得多说多错。
认真说起来，她们其实没有说上司坏话，但确实是在背后碎了嘴。
两边都没人说话，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男生才率先打了个招呼：“顾总，容总监。”
容玥“嗯”了一声，这才接茬：“聊完了？”
三人怔了一下，齐声道：“……聊完了。”
容玥平时跟同事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虽然气场很足，却很少会这么冷冰冰地说话。
今天不一样，容玥的语气里透着凉意，饶是办公室里有暖气，三人也知道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可他们还是觉得背后冒起了冷汗。
答完后，他们就不敢再多说了。
毕竟还是心存侥幸，寄希望于容玥和顾雪潮什么都没听见，或者听见的不多。
容玥见状，心下了然。她忽地笑了一下，随手晃了晃手机，道：“我录音了。”
见面前三人仍是不做声，容玥继续说：“你们是想跟监察谈还是跟我谈？”
这就是都听到的意思了。
三人赶不敢再装哑巴，争先恐后地说：“容总监、顾总对不起，我们刚才就是在茶水间碰到，随口聊了几句，真不是故意聚在一起聊天的。”
“总监对不起，我不该在上班时间摸鱼，也不该在背后编排同事八卦。”
“我们以后不敢再背后瞎聊了，总监能不能不要报给监察……”
容玥不置可否地听完了三人的话，没有马上表态。
说起来，以前公司也传过她的八卦，只不过，没有被她当场抓到，容玥事后听到的风声，自然无可无不可的。而且，以前被八卦的另一主角不是顾雪潮。
这么想着，容玥才施恩般开了口：“行了，去上班吧，录音我先留着，以后如果公司里再传出什么八卦，你们就自己去跟监察说。”
三人如蒙大赦，忙点头答应，带上手里的杯子一齐往外走。
才刚走到门口，容玥突然开口：“31，不是32。不过说32也行，无所谓。”
三人一惊，下意识想道歉，就听到从刚才进入茶水间开始就像个门神、一直默不作声顾雪潮说了第一句话：“合不合适你们说了不算。”
顾雪潮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但听懂没用。
有了容玥的警告，他们可不敢再瞎聊了。
至少明面上是不敢了。
三人离开后，茶水间里只剩下容玥和顾雪潮两人，顾雪潮看着她平静地装水，忽然问：“生气了？”
“没有。”从其他人离开后，容玥一直没开口说话，这会儿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她暗暗吸了口气，又说：“就是，心情不大好。”
年龄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她知道自己比顾雪潮大了很多，她知道……但不见得愿意听别人说。
追顾雪潮的时候，正是容玥意气风发的时候，她没去想那么多，只知道自己喜欢就去追了。更何况，她那时候也才二十多岁啊！
现在……
容玥想了想，如果她是现在遇见的顾雪潮，哪怕他再怎么让人心动、让人惊艳，她要考虑的东西已经变得太多了。权衡利弊之后，她可能不会再有当时的勇气了。
所以，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和顾雪潮的相遇是个错误，也不认为自己追求顾雪潮是什么错误的决定t?。
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贪心了。
“算了，回去工作了。”容玥扯了扯嘴角，前半句说给自己听，后半句则说给顾雪潮。
她朝门口走，让原本想要拉她的顾雪潮的手一下落了个空。
顾雪潮直觉容玥情绪不对，但上班时间，确实不好说太多。
等下了班，两人坐进了车里，顾雪潮边系安全带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这么晚了，回去再煮挺麻烦的。
容玥加了一句：“不然就外面吃吧。”
顾雪潮没有再问，而是发动了车。
容玥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在顾雪潮面前，她的脾气一直收得很好。
可能是因为顾雪潮比她小，她自觉应该成熟一点，让着他一点；也可能是因为她害怕吧。
不害怕怎么会逃呢？
容玥靠在椅背上有些走神。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低垂着，没说话，看起来更像是忙了一整天，太累了，提不起劲，而不是心情不好。
车子驶出了公司大门，顾雪潮才说：“我听说你要去G市出差？”
容玥陡然回神，“嗯”的应了一声：“早就定好了。”
顾雪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之前怎么没说？”
去G市出差的事是许总通知她的，而她那时跟顾雪潮的关系……专门跟他说这事儿挺奇怪的。
容玥一时间不知道该跟顾雪潮说什么，干脆没吭声。
顾雪潮倒也不是非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又问了别的：“什么时候去？”
这个问题，容玥就好答了：“下周四。”
“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一礼拜吧，不是很确定，看情况。”
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等车停下，容玥解开安全带，正要开车门，却发现门还锁着。她扭头看向顾雪潮，用眼神示意他解个锁。
虽然车是她的，但这年头的车子都大同小异，驾驶座那边几个按钮上都有图标的，挺好认的。
顾雪潮没让容玥下车，而是定定地看着她，“你会回来的吧？”
这语气……是在问容玥要一个保证。
容玥想笑一下，但在觉察到了顾雪潮的不安后，还没聚起的笑容直接散了。
她知道顾雪潮在问什么。
沉默了三秒，容玥才说：“会。”
顾雪潮原本僵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了：“那我送你。”
容玥拒绝：“不用，我自己坐车去就行了。”
顾雪潮看了她两秒，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委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容玥神情微顿，放在车门把上的手抖了一下：“……我以前什么样？”
顾雪潮认真地说：“你以前会说‘宝宝你真好’、‘谢谢宝宝’。”
顾雪潮之前显然没怎么说过这个词，话一出口，他皱了皱眉，感觉到了明显的别扭。
“……”容玥默了默，软声道：“谢谢宝宝。”
“嗯！”顾雪潮笑了一下，这才把门锁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1 13:36:35~2023-02-23 15: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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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在容玥出差之前，顾雪潮一点一点地往容玥家里搬东西，搬到原本容玥还空了小半的衣帽间直接塞满了。
满到容玥甚至动了想把目前严诚在住的那间客房也腾出来的心思。
严诚之前就不经常来住, 更别说现在临近期末，他要准备考试；而且他交了个女朋友, 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起, 上回要不是容玥病倒, 他也不会专门到容玥家里照顾她。
容玥把收拾好的行李箱合拢，拉上拉链, 扣好，将箱子竖起来推到了玄关的地方。
她查过G市的天气, 预估着带了些换洗的衣物。
容玥这边才刚把箱子放好，回房间，微信的视频通话就响了出来。
远远看了一眼，正中间显示着的是林洁的头像。
视频刚接通，林洁就丢下一句“快去听我给你发的音频”便挂断了通讯。
“什么音频……”
容玥喃喃地打开了林洁发过来的压缩文件，正要听，就见林洁又发过来一句：“记得戴耳机。”
想到林洁刚才那个贼兮兮的表情，容玥忽然心领神会。
她摸出蓝牙耳机, 连上手机，这才打开了文件。
耳机里响起了一个男声，就是那种“哪怕她下一秒要嘎了, 这一秒也要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手机格式化”的声音。
林洁那边估摸着容玥肯定听上了, 一连串的文字发过来——
【声音好听的, 声控一本满足！】
【而且声音好娇！！】
【是你喜欢的那种声音吧！】
【哪怕我不好这口都觉得很绝！！】
……
林洁不愧是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好闺蜜, 对她的喜好确实了如指掌。
容玥不喜欢那种故意压低了嗓子凹出来的气泡音，反而喜欢清澈明朗的男声。
容玥抿着唇, 边听边打字：【姐妹，有点东西。】
【林洁：是吧，我听到的时候也惊了！】
单从容玥的脸上真的很难看出她正在听什么。
因为越来越不可描述，容玥的表情便愈发严肃了。
突然，她右耳一空，一只手拿走了她的耳机。
“听什么听得这么认真？”顾雪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容玥身边，取下了容玥一边耳机戴到了自己耳朵上。
容玥差点被顾雪潮吓得跳起来。她眼疾手快地按下了“音量-”，顾雪潮当然什么都没听到。
顾雪潮的发梢还有些湿，自然地垂在两鬓，漆黑的漂亮眼睛里带了狐疑，却眼尖地看到容玥的食指从音量键上移开了。
看到容玥的小动作，他微微眯起眼：什么东西居然不能让他听？
“刚别人给我发语音。”容玥佯装镇定地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起身，随意扫了顾雪潮一眼，却不敢细看，果断岔开话题：“我去倒杯水。”
倒水只是借口，她就是刚刚听得有点心潮澎湃，现在看到顾雪潮只觉得要命。
这跟看x片被人逮个正着有什么区别？！还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而且，顾雪潮怎么回事？明明有睡衣了，怎么总是不穿？！
她刚才只是瞥了一眼，直接就看到了他的胸膛，而且发梢上的水珠居然还顺着肌肤的纹理滚了下去，居然还会反光……
真就……平时也没觉得自己视力这么好。
容玥一边平复情绪，一边往客厅走，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再配合那个听了好几分钟的音频……我敲！！
等容玥两口温水下肚，重新回到房间，就看到顾雪潮坐在床边，两条匀称有力的长腿自然地曲着。
顾雪潮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耳朵里还有个白色的无线耳机。
“我明天……”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容玥认出了顾雪潮手里那个手机壳的颜色——非常醒目的克莱因蓝。
顾雪潮显然不像容玥刚才那么投入——容玥一进来，他就发现了。
顾雪潮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容玥。
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容玥却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原地没动，窘迫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顾雪潮皱着眉，沉着脸，眼里却有火光闪动。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被气狠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摘下耳机，将手机往容玥面前怼了一下，厉声质问：“你听的这是什么……”
容玥脸上血色全无。她嘴上动了动，刚想解释，就听顾雪潮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要听这种东西啊？你怎么……”
语气听着就很凶。
容玥不敢看顾雪潮，只觉得他脸上的难以置信都演变成了厌恶和鄙夷。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嚷嚷道：“对，我就是变态，我就喜欢听男孩子哭着喊我‘老公’不行吗？！”
话出口后，容玥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落了地。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你明知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现在在惊讶什么？”
顾雪潮眉头紧蹙，眼睛似乎睁大了些，看起来就像是被容玥这个混不吝的样子气到半死。
所以这段时间来的粉饰太平其实根本没有用，她和顾雪潮之间存在的问题又何止那一项？
容玥别开眼睛，只觉得胸口莫名有些酸胀。她嘴唇在抖，喉头紧得像是说不出话来。
两秒后，她艰难地开了口：“算了吧，顾雪潮，要不我们还是……”
算了吧，你去跟你觉得正常的女孩子在一起好了。
顾雪潮喉结上下滑动，很快挤出两个字：“老公。”
容玥懵了一下：“什，什么……？”
“老公。”顾雪潮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板着脸，语气生硬地重复了一遍t?。
声音很不自然，听起来半点没有旖旎的氛围，但还是让容玥成功地呆住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容玥错愕地呢喃：“你不用这样……”
“你什么意思？！”顾雪潮烦躁地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径直走到容玥身前，一身的气势险些将人逼出了门。
见状，他一把将容玥拉了进来，把人堵在墙边，居高临下的地盯着她，脸上愠怒未消：“我喊就不行？！”
容玥背抵着墙，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就像是还没从顾雪潮的话里回过神来。
直到顾雪潮彻底挡住了灯光，容玥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
她嗅到了顾雪潮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甚至还敏锐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容玥在这双重夹击下被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她仰着头，努力去分辨顾雪潮的表情，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优越的鼻梁靠近，鼻尖在即将触碰到容玥鼻尖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是这个意思？”顾雪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划动了一下，让容玥怀疑会划到自己眼睛上而下意识眨了眨眼。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因为距离的拉进，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接着，容玥就听到了顾雪潮那个恰到好处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是咬牙切齿的，可偏偏不顾雪潮说出来时，就连尾音都带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暧昧。“那是什么意思？”
顾雪潮盯着容玥丰盈红润的双唇，眸色一黯，同时心里也愤愤地想：这张嘴要是敢说出了他不爱听的话，他就要狠狠欺上去，好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因为顾雪潮靠得太近了，容玥很难避开他的视线，只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我只是不想你勉强……”
她跟顾雪潮在一起三年，在性向的问题上，容玥根本没瞒他。甚至，他们是尝试过的。只是，顾雪潮表现得……不太喜欢，容玥也不想强迫他，所以，两人尝试的次数其实很有限。
每次都是气氛到了，不做点什么实在收不了场了，顾雪潮才勉为其难同意的。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接吻。
容玥很喜欢亲他，所以这个吻便落在了顾雪潮身上的各种位置——额头、脸、脖颈、喉结、脊柱、腰腹……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不跟自己在一起，顾雪潮其实根本不需要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些。
她还记得顾雪潮第一次知道自己性取向时的表情，有点难形容，但似乎跟刚才的表情重合了。
容玥一向就对顾雪潮没什么抵抗力，在顾雪潮以一种并不强硬却很令她很难拒绝的方式搬进她家后，她就一直努力在克制自己，好让自己不要去做让他不高兴的事。哪怕她有些想不通，顾雪潮究竟想做什么。
“我勉强？”顾雪潮只觉得额头上有青筋在跳，恶狠狠地说：“我不勉强。”
这语气听着就很勉强……
容玥不确定地抬眸望向顾雪潮的眼睛：“你不喜欢的话，其实可以不……”
“然后呢？”顾雪潮打断她：“然后你就去找别人？”
容玥目瞪口呆：“不是，那只是个音频啊，我没有找别人。”
顾雪潮刚才听了一会儿，当然知道那是个音频，但他还是快被气死了，凉飕飕地问：“好听吗？”
容玥“唔”了一声。
顾雪潮脸色铁青：“你还去想？！”
容玥只觉得顾雪潮有不讲道理，明明是他自己要问的。不过，因为哄习惯了，她下意识就否认：“没有，不好听。”
容玥改过手机密码，已经不再是顾雪潮知道的那个了。他刚才没能解锁，不知道容玥和林洁聊了什么，只是在听到容玥的否认后，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但还是绷着，警告道：“以后不许听了。”
这大概是顾雪潮搬进容玥家里之后，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按理说，容玥这时候应该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的，但她却罕见地沉默了。
顾雪潮从她的沉默里读懂了什么，压迫似的抵住了容玥的额头，两人鼻息交缠着。
顾雪潮撑在墙上的手用了力，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手背上青筋浮现。他克制着情绪，问：“为什么不说话？”
容玥想躲，但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只要她有一丁点儿小动作就很容易蹭到顾雪潮的唇上。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不单是她和顾雪潮对视，顾雪潮会凑上来亲她；只要顾雪潮贴得很近，她也会不自觉地亲上去。
这几乎快变成一种本能的反应了。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吧？我听自己的，又没有妨碍到谁……”容玥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不敢去看顾雪潮，虽然有些尴尬，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是成年人了，又没有肆意传播，自己听也不行吗？顾雪潮未免管得太宽。
听出了容玥话里的抗拒，顾雪潮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却听不出喜怒：“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容玥没想到顾雪潮会这么说，抬眼的同时也磕磕绊绊道：“你不用……”
“我说了。”顾雪潮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我不勉强。”
容玥一时语塞。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顾雪潮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容玥。”他说：“你不可以在把我变成这样之后，又不要我了。”
第30章
“没有不要你。”容玥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嘴这么笨过。
她本想抬手去碰碰顾雪潮的脸，但顾雪潮贴得太近，使得她的动作变得有些艰难。最终, 容玥还是退而求其次地抱住了顾雪潮的腰。
她有段时间没有这么抱过顾雪潮了，双手环过去的时候, 她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顾雪潮身上的温和好闻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似乎完全消失了,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只默默收紧了手臂。
哪怕曾经是她主动离开了对方, 她仍旧无比贪恋着这个人。
比起被顾雪潮抱着，容玥更喜欢主动去抱顾雪潮。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充实感, 会让她有一种“彻底拥有了这个人”的感觉。
没想到容玥会突然有动作，顾雪潮原本僵直的身体好一会儿才卸了力，改为小臂撑在墙上，身体陷入了容玥的怀抱里。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从容玥这里得到答案，但不知怎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了。
不问容玥给她的那十万块是因为觉得亏欠还是别的什么，也不问容玥离开他的真正原因了。
就这样吧。
容玥安静地靠在顾雪潮胸口, 下巴搁在顾雪潮肩上，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浑身上下被顾雪潮身上的沐浴露的香味包围了, 就像泡在温泉里似的, 舒服得根本提不起劲。
哪怕她自己用的也是同款的沐浴露, 可顾雪潮的气息太招人了, 让容玥好一阵意乱情迷。
她凑到顾雪潮颈间，贪婪地嗅着顾雪潮的味道。
她跟顾雪潮分开将近三年, 这三年里，她不是没有去认识过新的人，但是不对，他们给她的感觉都不对。
兜兜转转，容玥才意识到，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像喜欢顾雪潮那样，再去喜欢其他人了。
容玥鼓起勇气，低声说：“没有不要你，我只是，有点害怕。”
她离开顾雪潮不是因为不爱了，相反，正是因为太喜欢他，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她自认不是这种的性格，可是，在这段感情里，她变得很不自信，时常会陷入自我怀疑。
顾雪潮眉头皱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怕什么？”
容玥没抬头，脸贴在顾雪潮脖颈上，轻声道：“我们在一起三年，可是，我没见过你的朋友，也不认识你的同学，哪怕是路上碰到了，你也没有跟他们介绍过我。我就这么差劲？这么让你说不出口？”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讲，好像根本就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也不愿意别人知道他们在一起。
顾雪潮没想到容玥居然会这么想：“不是，我没这个……”
“你听我说完。”容玥很轻地在顾雪潮的喉结上抿了一下，顾雪潮立马就不说话了。
容玥要治他很容易，只是这招基本用不上，毕竟顾雪潮本来话就不太多。
“反正，我当时就想，你可能没有那么喜欢我吧。所以每次出去玩都是我提的，你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后来，你告诉我，你要出国留学……”容玥暗暗咬了一下口腔里的软肉，“我以为你在暗示我。”
顾雪潮：“……暗示什么？”
“就，暗示我们应该分手了。”容玥松开了抱住顾雪潮的手，故作轻松地说。
她刚才有点不太不敢去看顾雪潮，现在话一出口，她反而觉得有些话就应t?该面对面说。
顾雪潮：“……”
容玥抬头看他：“你就只告诉我，你要出国了，别的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也不知道你的计划，更不知道你未来的规划里有没有我。”
她不想去揣测的，但总会控制不住。于是，就得出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而且，我在你眼中，可能，不太正常吧……反正，跟寻常的女生不太一样。”容玥语速很慢，然后笑了一下：“我还比你大了那么多岁。”
顾雪潮低头望着面前的容玥，居然沉默了。
因为他发现从容玥的角度，确实很容易得到那样一个分手、不爱的结论。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容玥说，说他不是故意不带她认识同学、朋友？还是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分开？
事实上，自从七岁之后，对于喜欢的，想要的，他已经不会再说出口了。
在他七岁那年的生日前夕，他蛮横地要求在国外出差的母亲回国给他过生日。而那一次，母亲拗不过他，成功登上了飞机，可他却彻底失去了她。
尽管所有人都说，飞机失事，与他无关。可如果不是他非要让母亲回来，她根本就不会搭上那趟航班，也就不会出事。
良久，顾雪潮才说了声对不起。
他总觉得，喜欢的、想要的，哪怕不说出口，都可以得到，却忘了感情和他所知的那些东西有着本质的区别。
就像容玥说的一样，她跟寻常的女生不太一样，不单是在性向上，就连行为、性格上，他都觉得容玥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顾雪潮算是从小好看到大的，再加上成绩不错，追他的女生一直很多，但能顶着他的无视追他超过半年的却几乎没有。甚至，学校的贴吧里满满的全是吐槽他的帖子。
大概是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去刷贴吧的人吧，还有人在贴吧开了直播帖、跟人打赌花多长时间能拿下他……不管发帖的人是谁，这种行为都无聊透顶。
顾雪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谈恋爱没意思极了，直到容玥出现——她跟别人不一样，她甚至都不是他身边的人。
他从冷眼旁观地看着对方靠近，到放任她亲近，再到纵容她的妄为，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容玥毫无预兆地离开，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容玥说她不知道自己在不在顾雪潮未来的规划里，事实上，她是他按部就班的规划中的一场意外，而这场意外足足持续了三年。
在顾雪潮的规划里，容玥成为了他人生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听到顾雪潮的“对不起”，容玥愣了一下，很轻地“啊”了一声。
其实刚才那些话藏在她心里很久了，久到她几乎要以为它们永远不会有让顾雪潮知道的那一天。
话都说出来后，容玥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想过另外的可能，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的，顾雪潮似乎只是可有可无地接受了她……这让她真的很难去推翻原先的想法。
容玥觉得自己很矛盾，她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去怪顾雪潮，会去想，这样的局面都是顾雪潮造成的。可每当这样的想法大规模出现时，她又会思及顾雪潮的好。
顾雪潮是好呀，不然她不可能一直念念不忘；也不可能在不经意间想到他时，还真心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真要计较起来，顾雪潮其实没有哪里对不起她。
“以后不会了。”顾雪潮说。
容玥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问：“那你能接受吗？”
声音里透着微不可察的紧张。
容玥望着顾雪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被灯光点亮了一般，映出了顾雪潮的脸。
“接受我比你大了很多岁，接受我在那方面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顾雪潮没等容玥说完就给出了答案：“可以。”
容玥怔了怔：“……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顾雪潮示意容玥开口，却在她开腔前添了一句：“我都可以，我都能接受。”
容玥嘴唇动了动，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以顾雪潮的性格，高兴与否很少表露出来的；而有的事，她不问，顾雪潮就不会主动说。
好一会儿，容玥才道：“你之前看起来就不太高兴，我以为你不喜欢。”
顾雪潮被容玥说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我要怎么高兴？”
容玥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搞笑。她低头笑了一下，又仰头看他：“对不起嘛。”
“对不起什么？”
容玥也不知道对不起什么，但他们之前切切实实错过了三年。
她原本一直觉得都是顾雪潮的错，可事实上她自己的问题也不少。
顾雪潮低头抵在容玥的额头上，语气听着有些无奈：“我的错，是我没告诉你。”
容玥还没来得及问顾雪潮要告诉她什么，就听到顾雪潮声音低低地把话说完：“很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没想到会听到顾雪潮的告白，容玥正要说话，顾雪潮忽然亲了她一下，很突然的那种。
容玥一抿唇，便听到顾雪潮说：“我会改。”
四目相对时，顾雪潮又说：“我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有什么想法要说，不要自己乱猜。”
顾雪潮的神情很认真，或者说，他在跟容玥说话时，经常会让容玥有一种被珍重的感觉。所以容玥才会很挣扎很挣扎——哪怕觉得他根本不喜欢自己，还是在一次又一次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分开时又否了这样的想法。
容玥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顾雪潮这才往后退了点儿。
顾雪潮这段时间总不大穿睡衣，明明第一天晚上就知道自己没带睡衣，后面慢慢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容玥家时，仍是没带。
容玥一开始不信，但检查过衣柜后发现，顾雪潮确实没有睡衣。
当时她还想，顾雪潮以前没有裸睡的习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
但现在，在两人对视的这一刻，在顾雪潮这么直勾勾看着她的时候，容玥忽然就心领神会了。之前想过又不敢相信的，现在心里倒笃定了——这人分明就是在勾引她！
顾雪潮的身体，她看过、摸过，也亲过，两人还做过更亲密的事，但因为顾雪潮表现得有些冷淡，容玥就一直收敛着。
在容玥问出会让他心梗的问题之前，顾雪潮率先吻住了她。
顾雪潮的吻跟之前不一样，又急又凶，有种要把她拆解入腹的感觉。
容玥在这件事上本来就主动，顾雪潮这么激她，只会获得更疯狂的回应。
她步步紧逼，直到顾雪潮跌到被子上时，容玥欺身伏在他身上，但动作已然轻了不少。
这个姿势有点危险。
顾雪潮心跳得有点厉害。
顾雪潮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容玥用眼神描摹过他的脸和身体，又顺着刚才描摹过的轨迹细细吻了一遍。
“容玥。”顾雪潮垂眸，容玥抬眼。
只这么一眼，顾雪潮便改了口：“老公，有想听的吗？”
容玥：“噗……”
她没料到顾雪潮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时候会这么好笑，趴在他身上笑了一会儿才翻身跟他一起躺着。
“不做吗？”顾雪潮没搞懂，刚才氛围挺好的。以前，这样的气氛，他们一般会做到最后。
容玥语气中不乏可惜：“家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不想，是准备工作没做好。
顾雪潮心情有点难形容：一边是隐隐觉察到了容玥这几年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另一边则是觉得自己都住进来这么久了，容玥竟然完全没有准备！
眼瞅着顾雪潮表情不大对，容玥手臂一伸，揽了揽他，但事实上根本没揽动。她半个身子都贴在顾雪潮胸膛上，“我出差回来就去买！”
顾雪潮：“……我买了。”
容玥猛地睁大眼：“你什么时候买的？”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傻了，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顾雪潮什么时候买的！
她麻溜地坐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眼里的是明显的兴致盎然：“放哪了？”
顾雪潮没答话，只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那儿瞟了一眼。
容玥从抽屉里找到需要的东西，再看顾雪潮时，眼里的光景变了。
房间里开了暖气，温度适宜，但此时，顾雪潮居然一阵脸红心跳，像是被烫着了。
于是，他罕见地别开了眼，语气有些别扭：“我、我洗过了，你想怎么弄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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