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GB》 1、第 1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最近公司里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低气压，无他，无非是公司里空降了一个副总，把眼瞅着马上要升职的容玥给顶了。 大家行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触到这位姐姐的逆鳞。 而作为漩涡中心人物的容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如往常地和跟自己打招呼的同事点头、微笑，仿佛半点没有被这次职位调整的事影响到。 西装收腰的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了她婀娜的腰肢，而垫肩则将她的肩部线条拉得更为修长，干净利落，看起来整个人气场十足。 配套的黑色阔腿裤则为硬挺的西装增添了几分复古的时尚感，每走一步都带出衔接处的红色拼接折叠，既不会过于单调，又没有过分浮夸，像是蛰伏着的野兽，伺机而动。 容玥在众人窥探的目光中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她黑色的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许总。” “容总监。”总经理边从办公桌前起身，边指着沙发示意，“坐。” 容玥也不客气，径直坐下了。 许总烧起了水，又抓了一把茶叶丢进茶盅。 容玥暖褐色的眸子动了一下。 许总向来有事说事，像这样又是烧水又是泡茶的，摆明了是要跟她谈心。 容玥倒是知道他打算跟自己谈什么，无非就是要说她升职的事黄了。 说起来，她会升职的消息最初也是这位许总透露给她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董事长那边指定了个副总过来，她就是能力再出众、履历再优秀，在空降面前也只能让道。 许总慢悠悠地沏上茶，抿了一口，这才道：“公司来了个新副总的事，你知道了吧？” “已经听说了。”容玥颔首道：“据说是董事长亲自下的令。” 许总面容带笑：“你倒是消息灵通。” 容玥从容道：“新副总明天就上任，我这消息也不算灵通了。” 可不是吗？人明天就到，她今天来了公司才听说的事儿，算什么消息灵通？ “你别多想。”许总语重心长地说：“你的个人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许总说了很多，容玥笑着应了：“我明白。” 在她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时，许总还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空降来的副总，是董事长的独子。 这就难怪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容玥了然地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波动。 关系户、空降兵……她工作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的愤愤不平到现在也见怪不怪了。 容玥的年龄在公司的几位总监里算小的。 如果这次升职成功，她会成为公司里最年轻的副总，可事实上，她今年虚岁已经三十一了。 三十一岁，对于一个未婚的职场女性来说，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 容玥坐在办公椅上，头往后一仰，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 翌日一早，容玥才走进集团大楼，就看到一群人堵在通道闸机前。 人头攒动，却是半天没见少。 容玥远远望了一眼，倒是瞅见了一抹挺拔的身影，颇有那么点儿鹤立鸡群的意味。 “围在这里干什么？”她收回视线，拍了拍面前站着的采购专员的肩，“不上班了？” 采购专员回头，见是容玥，立刻打招呼：“容总监早。” 容玥笑了一下：“早。” “那边。”采购专员抬了抬下巴，示意容玥看过去：“好像是新来的副总。” 容玥顺着采购的话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侧过身，低下头跟身边的bp说话。 在看清那张清隽俊美的侧脸后，容玥的眸光一闪，眉头也无意识地蹙了起来。 眼前的顾雪潮和容玥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身形挺拔，身上穿着灰色竖条暗纹修身大衣，而袖口露出了里面藏青色的羊绒衫。 侧脸上是漂亮的眉弓和笔挺的鼻梁，那双色调偏粉的唇轻抿着，透出了主人心情不太美好。 容玥瞥了一眼紧闭着的闸机，当下就推断出，是公司没及时为顾雪潮办理门禁卡，导致他现在无法通过闸机通道乘坐电梯上楼。 临时的门禁卡需要在前台办理。 顾雪潮抬头、转身准备去前台，黑色的短发下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容玥对上了。 原本容玥身边那些窃窃私语忽然消失了，周围安静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工作日的集团一楼大厅。 顾雪潮外貌，不得不说，确实让人惊艳得很。一个转身、一个回眸，就足以让众人惊叹了。 只是，此时的顾雪潮神色淡漠，身上透出了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跟她认识的那个顾雪潮很不一样了。 也不奇怪。 毕竟满打满算，她们应该有三年没见过面了。 对视了两秒，顾雪潮先行移开了视线。 他像是随意抬眼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没有为谁停留，也没认出她来。 bp一眼就看到容玥了，忙抬起手示意。 他领着顾雪潮走到她面前，抬头对顾雪潮说：“顾总，这位是公司的市场部总监容玥。” 随后，他又对容玥道：“容总监，这是公司新来的副总经理，顾总。” 容玥带上了得体的笑容，客气地伸出手：“顾总。” “容总监。”顾雪潮似乎没有要跟她叙旧的打算，很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便松开了。 bp解释道：“门禁卡是需要本人到人力资源部办理的，但是顾总今天刚来，门禁卡还没做出来，所以我得先带他去前台办一张临时的……” 容玥了然地点头，退开一步：“好，你们先忙。” 待两人离开后，一旁的采购才踮起脚，小声问容玥：“容总监认识新来的副总吗？” 容玥垂着眸，看起来像是有些困，又似乎是意兴阑珊。 认识啊。 怎么会不认识呢？ 她跟顾雪潮曾经在一起三年。 而当年那个张扬骄纵的男生，现在俨然已经长成了一个沉稳内敛的男人了。 只是，看顾雪潮刚才的态度，应该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她们曾经的关系。 于是容玥摇摇头，淡声道：“没有，今天第一次见。” 2、第 2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十点左右，容玥先给总经理拨了个电话，这才带着昨天开会讨论过、重新整理的销售计划去了他办公室。 好巧不巧，办公室里除了许总经理外，还有其他人。 只一眼，容玥就认出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她眸光一闪，很快回神跟办公室里的两人打了招呼：“许总，顾总。” “容总监。”总经理的目光在容玥和顾雪潮身上转了一圈，问：“你们认识？” 容玥不置可否：“我跟顾总刚才在楼下见过了。” “噢？”总经理笑道：“那正好，就不用我多介绍了。” 顾雪潮没说话。 顾雪潮不太爱说话，容玥对这点有很深的认知。 打从她们认识起，就一直是容玥更主动，而顾雪潮则是在住进容玥租住的公寓后才慢慢变得热情了起来。 或许是突然的见面，让容玥脑子里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顾雪潮时的情景。 那时的顾雪潮只有19岁，是一个刚刚步入校园的大一新生。 刘海遮住了大半修长乌黑的眉毛，一双漂亮的眼睛澄澈干净，鼻梁高而挺，双唇饱满红润，气质孤傲骄矜，但左眼斜下方的那枚小小的泪痣，却添了几分艳丽。 顾雪潮看人的时候，神情总是很淡，就跟所有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一样。 事实上，他的瞳孔是非常深的蓝色。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容玥意外发现的。 那时的顾雪潮面露不耐地站在一家奢侈品店的橱窗前，背灯打在他身上，带出了一圈的光晕。 他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大半的亮色；双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很是百无聊赖。 容玥敢肯定地说，橱窗里代言人的海报都不及他分毫。 她现在已经想不起那家店的名字，也记不清品牌的代言人是谁，但却始终记得顾雪潮抬眼看向她的那一刻。 那是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悸动的情绪。 26年来，她第一次体会得如此真切。 大概是先见到了顾雪潮，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容玥再看任何一个男生，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拿顾雪潮和对方作比较，然后在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上吹毛求疵。 容玥没有沉浸在回忆里太久。她很快判断了眼前的情况，没有贸然把自己带来的计划书交过去。 总经理倒是一眼看到了容玥手里已经打印出来的册子，说：“销售计划拟好了？” 容玥点头，顺势递过去：“对，这是下个季度的销售计划，您看一下。” 总经理随意翻看了一下，然后转手给了顾雪潮，又对容玥说：“容总监，以后市场部拟订的计划和营销方案可以给顾总看看。” 这话才说完，他又看向顾雪潮：“我记得顾总大学是念这个专业的吧？” “算是。”顾雪潮没有看容玥，只回答了许总的问题：“本科学的经济与金融；硕士念的管理。” 容玥这才想起，顾雪潮比她小了七岁，今年应该是24了。 她俩分手的时候，顾雪潮正好大四。 当时顾雪潮跟她说起过要出国留学，不过容玥只听了个大概，没有多问。 毕竟她跟顾雪潮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就没去考虑过以后。 所以，无论对方是出国留学还是在国内工作，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 容玥在一旁听着总经理和顾雪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脑子里却在盘算着自己差不多该走了。 反正计划交上去了，有什么问题，总经理会再联系她。 要是没问题，那就等总经理通知各部门开会讨论就行了。 就在容玥准备开口告辞的时候，总经理忽然把话题抛到了她这边：“对了，容总监。” 容玥闻声抬眼：“您说。” 总经理面上带着笑：“我记得你们市场部那边还有一间办公室空着？” 容玥隐约能猜到许总的意思。 她有些意外地看了顾雪潮一眼：“是有一间，现在好像是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和文件。” “那这样，你等下回去，安排人把那间办公室收拾出来。”总经理解释道：“顾总的办公室还在装修，这段时间就先在你们市场部办公，没问题吧？” 容玥又往顾雪潮那儿看了一眼。 顾雪潮似乎对许总的安排没有异议，可能是在自己进办公室之前，许总已经跟他提过了。 容玥收回视线，笑着应了：“没问题。” 总经理说：“那顾总就先跟着容总监，去熟悉一下环境？” 顾雪潮看起来并不在意去哪里办公，也无所谓是不是跟容玥同一个楼层，只语气平平地说了声：“好。”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容玥在他前面，把人带到了她们市场部所在的楼层。 容玥感觉顾雪潮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毕竟自己在前面领路。 跟电视剧里那种随意走动、到处找人拉呱聊天的情况不同，市场部的工作人员全都井然有序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办公。 不过每个人的办公桌旁都摆放了不少小东西，可以看出都是工作了有一段时间的员工了。 容玥把顾雪潮介绍给同事们认识，同时将他要暂时在市场部办公的消息说了。 总经理把人交给她，空的那间办公室还没收拾出来，容玥还没那么头铁地把这么大一个副总丢在外面：“顾总，办公室现在还没整理出来，你看是先去总经理那边还是……” “到容总监的办公室里坐坐。”顾雪潮说完才问：“方便吗？” 容玥怔了一下，随后才用一个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方便啊。” 3、第 3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容玥的办公室跟总经理的办公室面积差不多大，整体装修风格一致，但在布置上却很有容玥的个人风格。 进门正对着的就是一大片落地窗，窗帘是双层的，浅灰和白色的组合。 早上阳光正好，靠近办公桌的地方拉上了遮光的浅灰色窗帘，而另一侧只拉了蕾丝幻影纱。 会客区的沙发和桌子都是几何图形设计，分别是米色和棕色的，是一种简约而舒适的搭配。 桌上放着了几根张牙舞爪的枝丫，上面附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顾雪潮多看了几眼，问：“那是什么？” 容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重瓣雪柳。” “有花语吗？” 容玥愣了一下才说：“‘殊胜’，超凡卓绝的意思。” 顾雪潮“嗯”了一声，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整个办公室打量了一圈。 容玥的办公桌是奶咖色，上面放着一个玻璃瓶装的小球藻；座椅是奶油白，趴着一个鹅黄色的花瓣形靠枕。 办公桌后面是原木色的木格栅装饰，偏暖的色系使得这个办公室看起来整洁又温柔。 一眼看过去跟容玥很像。 顾雪潮背对着容玥，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揪了一下，眉头跟着蹙了一下。 容玥一直都很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他觉得没有意义的东西。 顾雪潮至今都还记得，容玥家里的花每周都会换。 当时容玥住的地方离他学校远，而他那时候课业重，排课的“天才”还专门排的早课和晚课──没课的不是三四节就是七八节。 周一到周五，连个连贯的休息时间都找不出来。 他每周五去容玥家，总能看到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不一样的花。 有的香味四溢，有的则清香扑鼻，更多的则是没什么味道。 容玥还很喜欢买花瓶，那种各式各样、形态各异的花瓶。 事实上，容玥对养花、种花其实一点儿也不上心。 她只是在附近的花店里订了花，周一下班的时候顺路取回来，再把上周的花换下来，拿去丢掉。 至于花语，当周可能还记得，到下周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顾雪潮以前从来不觉得容玥的举动有什么不对，直到后来容玥没有预兆的突然离开，他才意识到，容玥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坏女人。 他以为她很在意的东西，其实只是她生活里的一味简单的调剂。 就像他一样。 容玥消失的那天，他刚考完期末考的最后一科。 一出了教室，他就给容玥打了电话。 电话人没接，发微信也没人回。 拒绝了室友“一起吃大餐”的邀约后，顾雪潮就自己搭地铁去了离容玥家最近的超市。 自从住进容玥家后，他就发现容玥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又a又飒的精英模样，私底下却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粘人精。 一开始，他们都只在外面碰面，吃饭也都在外面；可在他住进了容玥家才发现，她家的厨房压根就是个摆设——容玥根本不会做饭，平时吃的不是快餐，就是外卖。 顾雪潮从小就没受过这份委屈，当即拉着容玥到附近的超市去买菜。 容玥的手搭在推车上，抬头看他，那双漂亮眼睛在白帜灯的照射下发着光。她再三确认道：“你真的会做饭吗？不是骗人的吧？” “这有什么好骗的？”顾雪潮觉得她的反应很可爱，垂眸看她，“有闲工夫问，不如想想要吃什么。” 容玥眨了一下眼睛，又问：“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 “不一定会。”顾雪潮思考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太满：“但是可以学。” 容玥看了顾雪潮两秒才感慨似的说：“你也太贤惠了吧！跟你在一起岂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顾雪潮心里有些得意，煞有介事地点头，罕见地开了句玩笑：“是啊，也不知道以后便宜谁了。” 容玥仍是歪着头看他，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顾雪潮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他很想把心里的话告诉容玥，可最后，他嘴上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容玥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收回了视线。 顾雪潮感觉她好像咕哝了一句什么，但声音是在太小了，他没听清。 不过下一秒，容玥的声音就大了。 她一边推着车往前走，没有再回头看他，而是指着不远处的冷藏柜：“有菌菇诶！我们买点回去吧？我喜欢吃……” 那天他们买了很多东西，把容玥那个仿佛只是用来当摆设的冰箱填满了。 但一整个晚上，容玥的情绪似乎都很低。 顾雪潮的脾气一向不好，从来没说过软话，更别提给容玥讲什么甜言蜜语了。 当然，他也一直认为容玥不需要那些东西。 等到新的一个周末来临，他们再次见面，容玥又恢复成了他熟悉的样子，会搂着他的腰喊“宝宝”，会说“我喜欢你”。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期末考考完的那天，拎着买好的菜打开了容玥家的门，回应他的会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属于容玥的所有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屋子里干净得像是从来就没有人住过。 桌上那几枝珊瑚芍药的花瓣已经蔫了，插在水里的那部分枝干也被水泡涨，呈现出一种不新鲜的黄，与另外的一部分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那个灰色的透明玻璃花瓶下面，压着一张纸和一张银行卡，纸上写着两行字： 房租付到这个月月底。 祝前程似锦。 4、第 4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顾总。”容玥对着会客区的沙发抬了一下手，“随便坐。” 顾雪潮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 坐下前他还伸手拂了一下衣摆。 容玥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姿态闲散，双腿微张着。 明明是十分随意的坐姿，却硬生生被他坐出了一种随手一拍就能拿来当桌面壁纸的感觉。 容玥禁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又想：也难怪她会一见钟情了。 顾雪潮一抬眼，两人的视线这就对上了。 容玥怔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眼中有流光闪过：“顾总想喝点什么？” 容玥的办公室里有茶叶，除了铁观音、龙井、碧螺春这些，还有整盒装着的茶包。 但作为一个对顾雪潮还算了解的人，在她的记忆里，顾雪潮是不喜欢喝茶的。她以前在家泡茶，被顾雪潮看到了，还会吐槽她“老土”来着。 顾雪潮定定地看了容玥好一会儿才语气生硬地问：“容总监这里有什么？” 顾雪潮也是真不客气，一般客人只会说“不麻烦”、“随意就行”，只有顾雪潮会这么正儿八经地试图挑饮品。 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容玥眼睛弯了弯，红润的双唇动了起来：“茶或者咖啡？” 顾雪潮仍盯着容玥，眼神看起来有些凶，而那本来就性感的薄唇被他抿成了一条直线。 顾雪潮在生气。 容玥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不知怎么竟然有些想笑。 其实顾雪潮的脾气一直不太好，经常会因为一些琐碎的事生气。偏偏每次不高兴又不明说，只板着张脸等容玥自己发现。 或许是因为人长得好看吧，容玥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反正她喜欢他，觉得他不论怎样都可爱，就算哄也是一种情趣。 顾雪潮沉默片刻，才说：“茶吧。” 容玥意外地眉尾一挑，拉开旁边小矮柜的抽屉，把装着茶包的纸盒拿出来，又指着一旁的小冰箱：“茶包还是茶叶？” 办公室里是没有配冰箱的，但容玥喜欢喝冷饮、吃蛋糕，索性就自掏腰包买了一台小的放办公室。 当然，这个小冰箱现在的作用只是用来放茶叶了。 “冰箱里有什么？”顾雪潮板着脸，冷声问。 容玥错愕地张了张嘴，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 顾雪潮这话问的…… 就跟他们还在一起时一样。 容玥以前有月经不调和痛经的毛病，每次来月经之就开始小腹坠胀，来月经的第二、第三天基本都会疼得面无血色。但痛也就痛两天，熬过那两天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她还记得那个周末，两人本来约好了一起去玩密室逃脱。但是她月经突然来了，疼得起不来，只能给顾雪潮发消息，说身体不舒服，改下周再去玩。 顾雪潮一通电话过来，容玥抓着手机，哑着嗓子，虚弱地说：“来月经了，肚子好痛。” “你在哪？”顾雪潮语气平平，明明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却架不住嗓音好听，听起来就非常迷人，至少容玥是很轻易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在家呢。”容玥的声音模糊：“我肚子好疼，不想说话了……” 顾雪潮“嗯”了一声：“不想说话就不说了，把家里地址发给我。” 容玥强打起精神发了个定位给顾雪潮，然后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想：顾雪潮该不会要来她家吧？ 她开始努力回想家里乱不乱、东西有没有乱丢。 可想了没两秒，她就果断放弃了：乱就乱吧，她现在难道有力气爬起来收拾吗？ 迷迷糊糊间，容玥听到门铃响了。 她把热水袋塞在睡衣里兜着，慢腾腾地挪到门口给顾雪潮开了门。 一看到人，容玥就觉得自己没那么疼了。 顾雪潮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失去血色的双唇，原本的怒气消了大半，绷着的俊脸也没那么黑了，边换拖鞋边说：“我在药店买了布洛芬，家里热水在哪？” 容玥爬起来给他开门就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了，这会儿提不起劲说话，只软绵绵地对着架子抬了一下手，这就跐溜一下缩回床上窝着去了。 顾雪潮从恒温热水壶里倒了水，又拆了药，把容玥从被子里捞出来：“把药吃了再睡。” 顾雪潮一米八六的个头，比容玥高了整整20厘米，只一只手，就把她半个身子托了起来，然后容玥就被他抱在怀里了。 “听话。”顾雪潮把药片塞进容玥嘴里，又把温水递到她唇边。 容玥不习惯就着别人的手吃、喝，慢腾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自己拿杯子。 她的手一直抓着热水袋，在碰到顾雪潮的手背时，理所当然地把人烫了一下。 吃完药，顾雪潮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容玥又重新往被子里缩。 顾雪潮碰了一下容玥的手，发现她只有手掌是热的，手背冰得很。 容玥身体不舒服，只咕哝了一句“别闹”就想把手抽出来。 顾雪潮问：“只有手是冷的？” “什么？”容玥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雪潮没等她回答，就走到床尾的位置，去摸她的脚。 但是她肚子疼，根本不是平躺着，顾雪潮摸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容玥根本就缩成了一团，脚早就缩到了床中间。 意识到顾雪潮要做什么，容玥缩得更厉害了：“你干嘛……” 顾雪潮没理会容玥的闪躲，在抓到她的脚时，眉头皱了皱。 容玥感觉到一个热源覆了上来，有点舒服，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她抿着唇，想偷偷把脚抽出来，被顾雪潮发现后，抓得更紧了。 顾雪潮垂眼看她，眉宇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沉声警告道：“别动。” 容玥只好继续躺在被窝里。 这感觉其实挺奇怪的。 她没想过顾雪潮会来她家，也没想过顾雪潮会帮她买药，还给她捂脚。 容玥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头发也有些乱，跟平时的职场女性形象截然不同，软乎得格外招人疼。 顾雪潮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简单陈诉事实：“你前天喝了加了冰的蜜桃乌龙。” 容玥想都不想就否认：“去冰的。” 她一向只喝去冰少糖饮料！ “要来月经为什么还喝冰的？”顾雪潮问。 容玥被问得不自觉矮了些，嘟囔道：“就……也不知道会来。” 这大概触及了顾雪潮的知识盲区：“什么叫不知道会来？” “……有点月经不调。”容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顾雪潮解释“月经不调”这个名词，只简单说：“每个月不是固定时间来的。” 甚至还会好几个月才来一次。 对顾雪潮来说，知道去药店买布洛芬已经很难得了，“月经不调”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脑子里。 于是，他沉默片刻，又问：“看过医生没有？” “看过。”容玥说：“上初中的时候看的，没看好。” 顾雪潮盯着她，良久后才用自己一贯的冷淡语气发号施令般开口：“以后不许喝冰的。” 容玥爱喝冷饮，怎么答应？ 她躲在被子里跟顾雪潮讨价还价，最后才得到顾雪潮的首肯：“两周喝一次，不能再多。” 容玥忙不迭地点了头。 其实她跟顾雪潮只有周末才能见面，就算工作日偷偷喝了冷饮，顾雪潮也不知道。但她那时候多喜欢顾雪潮啊？对方说一句话，她就会放在心上，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想，妄图从那些细枝末节里找到他也喜欢自己的证据。 5、第 5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容玥很快收回了自己飘散的思绪，实话实说：“冰箱里只有茶叶。” 顾雪潮神色缓和了些，微沉的眸子荡了一下，凝结着的浓雾都散了不少：“那就茶叶。” 容玥打开冰箱，看着里面各种不一样包装的茶，问：“铁观音？” “可以。”顾雪潮很轻地抬了一下下巴，眼帘垂着，鸦羽似的睫毛低敛，看着有那么点儿兴致缺缺。 像一只骄傲矜贵的猫，等着人去捋一捋它柔顺的毛，揉一揉它微微抬起的下巴。 容玥撕茶叶真空袋的动作顿了一瞬，又很快接上。 只可惜，她和他现在已经不是那种可以随意触碰彼此的关系了。 容玥把热水壶放到电炉上，就听顾雪潮问：“容总监在公司多长时间了？” “六七年了？”容玥随口答道：“记不太清了。” 顾雪潮轻笑了一声：“年纪大了记不清吗？” 气氛陡然僵住了。 容玥拿茶具的手稍稍用了一点力，脸上闪过了一丝难堪，但很快被掩饰过去了。 她平时是会自嘲“年纪大了”、“老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从别人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尤其，这个嘲她年纪大的人是顾雪潮。 容玥垂着眼，盯着眼前的茶盅。 她认识顾雪潮的时候二十六，而顾雪潮当年才十九，两人之间相差了整整七岁。 所以，顾雪潮说的没错。 哪怕不是现在，她对他来说都是“挺老的”。 毕竟，她们之间的七岁不会缩短，可她的年纪会越来越大。 容玥算不上有年龄焦虑，但在某些时刻，她会不受控地胡思乱想。 当然，也就是很小一会儿的功夫，过了就好了。 容玥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朝着顾雪潮露出了一抹笑，坦然道：“确实是年纪大，记不清了。” 顾雪潮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色却是肉眼可见地再一次沉了下去。 容玥装的水不多，热水壶里很快就冒起了烟，发出了细微的咕噜声。 热水壶被拿起来时，电炉上发出了一个短暂的“滴”声。 她把热水冲进了茶壶里，壶底的茶叶很快舒展开来，袅袅的烟雾上升，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容玥的面容在在缥缈上升的薄气中显得很冷淡，也很冷静，仿佛顾雪潮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她丝毫的波动。 顾雪潮放在腿上的手青筋突起，好半天才放松下去。 容玥把茶海里澄澈的茶汤倒进小茶杯里，用茶夹夹到顾雪潮面前，说：“顾总喝看看，这是今年的新茶。” 在容玥的记忆里，顾雪潮是不喝茶的，新茶旧茶对他来说基本没区别。 顾雪潮没有去碰那杯茶。 容玥也不在意，只动动手给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上了。 她其实有点拿不准顾雪潮的态度。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她们以前的关系，至少从她们在楼下碰面到刚才在许总面前，顾雪潮的表现都很正常，但偏偏又流露出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神情…… 顾雪潮总不能是旧情难忘，故意来逮她的吧？ 容玥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笑了。 她低着头，唇角弯了着，但眼里却是清醒的。 自作多情呗。 顾雪潮以前就嫌她年纪大，更何况是现在？ 如果顾雪潮真有那么喜欢她，那她们也不会分开了。 顾雪潮：“容总监在笑什么？” 容玥很快回神，抬起头时，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已经退了：“没什么。” 顾雪潮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对容玥的回答感到不满。 其实容玥算得上是一个健谈的人，平时随便都能跟人唠上两句。但现在，因为对方是顾雪潮，这个让一直以来都会主动找话题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好几分钟，顾雪潮终于伸出手把那杯快凉了的茶端了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白净，瘦而不柴，指甲修剪得很齐整，粉色的甲床看起来非常健康。 在认识顾雪潮之前，容玥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手控。她自己的手就不差，还被同班的女同学夸过好几回，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顾雪潮的手特别好看。 她俩还在一起的时候，容玥跟个痴汉似的，总忍不住去摸他的手：从手掌摸到指腹，再从指节摸回手心。 顾雪潮基本都是随便她摸；有时候会反摸回来；更多的时候是将她一根根手指撑开，然后挤进去，十指相扣。 容玥看着他的手，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难过，眼眶有些酸胀。 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的。 6、第 6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顾雪潮没有在容玥的办公室里呆太久。 因为很快就有人来告诉她们，那间闲置的办公室清出来了。 容玥暗暗松了口气，款款起身，客客气气地请顾雪潮去看看办公室。 顾雪潮没说什么，顺着容玥的话起了身。 新办公室因为一直没人用过，所以，容玥推门进去的时候，还能闻到里面那种生冷的气味。 “顾总看一下。”容玥在一旁站定：“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就直接跟行政那边说。” 这间办公室没有容玥的办公室大，就连里面的办公桌椅都是临时搬过来的。 顾雪潮随意地在办公室内扫视了一圈，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只是微微蹙着眉，没有说话。 容玥像是没看到一样，说：“如果顾总还有其他需要，可以直接跟行政说。” 觉察到有人在办公室门外探头探脑，顾雪潮停了两秒才说：“好，麻烦容总监了。” “没事。”容玥嫣然一笑：“那顾总先忙，我回去了。” 容玥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后才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她本来以为过去两年多，她已经能坦然面对顾雪潮了，可事实上，她居然还是很在意。 不知道这两年，顾雪潮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尽管以前的顾雪潮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傲得不行，但那种冷是不太冻人的，至少不太冻她。可现在，这股寒意已经开始往她骨缝里钻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烦心太久，很快就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中了。 十二点一到，她推开门，就见几个同事正簇拥着顾雪潮走过来。 容玥：“……” 一忙起来就忘了顾雪潮现在被安排在她们部门的办公室了。 容玥适时露出了一抹笑，带着对上级的礼貌：“顾总。” 顾雪潮点了点头。 跟在他身后的同事热情地开了口：“总监，吃饭啦！” 容玥笑着颔首道：“走吧。” · 午餐时间，公司大楼下的食堂已经有不少人了。 容玥对公司食堂的接受度很高，主要是因为食堂的菜色丰富，厨师手艺好，口味也几乎都是她喜欢的那种。比起其他同事动不动就叫外卖、快餐，她一向是更喜欢食堂的。 因为和同事们一起下来，容玥不得不站在顾雪潮身边，就连打菜都得跟在顾雪潮身后。 尴尬是有些尴尬，但顾雪潮本身话不多，再加上同事们对新来的年轻副总很是热情，她俩几乎没有什么单独的对话，倒也还好。 容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面前的菜吸引住了—— 糖醋排骨、红烧排骨、清蒸鲫鱼、红烧肉、卤鸡腿、炸鸡腿、黄豆炖猪蹄、虾饺、鸡排…… 西红柿炒蛋、烧茄子、炒茭白、大白菜、上海青…… 主食除了白米饭还有炒米粉、炒面、蛋包饭…… 她的选择困难症在此时短暂地爆发了一下。 讲道理，要不是因为吃不下，她肯定每样来一份！ 食堂的人越来越多，排着的队伍也变长了，容玥没能纠结太久，很快把自己要的菜都打好了，甚至还要了一份海带排骨汤。 座位是随便坐的，没什么讲究。 容玥本打算趁乱自己找个地方坐下，然而同事打完饭还不忘招呼她一起：“容总监，那边啊。” “好。”容玥扯出了一抹笑，跟同事一起走到空的餐桌旁。 出于私心，她在跟顾雪潮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上坐下。 才一坐下，就看到一个餐盘出现在了她对面的位置。 容玥一抬头，就见本来已经坐下了的顾雪潮站起身，绕了一圈，坐到了她正对面。 容玥：“……” 觉察到容玥错愕的视线，顾雪潮懒懒地撩起眼皮，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有人？” 哪有什么人？大家本来也就是随便坐的。而且，因为食堂是外包的缘故，到了午餐时间，旁边那栋大楼的人也会到这个食堂吃饭。是以，容玥对面不但会坐其他部门的同事，还会出现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是，跟陌生人同桌，怎么也比和顾雪潮坐面对面来得轻松吧？ 饶是容玥满心认为她们分开得还算体面，可旧情人再见面，还是这种上下属的关系…… 她闭了闭眼，木着脸说：“……没有。” 顾雪潮显然对容玥的这个答案很满意，原本冷峻的脸柔和了些，嘴角也牵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其实顾雪潮的笑意很淡，如果换一个人来可能都觉察不到，但容玥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一个清清浅浅的眼神都能敏锐感知到他情绪的地步…… 意识到这点，她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飞快地别开了眼。 她们市场部的同事都很健谈，再加上，顾雪潮虽然是公司空降的副总，但人看起来很年轻，莫名就让人感觉容易亲近，便直接拉着他就聊开了。 容玥见状，倏地松了口气。 有人主动开口说话，总比大家都一声不吭的强吧。 顾雪潮话不多，面对生人时话就更少了。往往是同事叽里呱啦地问了一堆，他才言简意赅地答上一句。 容玥对顾雪潮的一切很好奇，尤其是她没能参与的那两年，顾雪潮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表面上，她低着头，眼睫微垂着，红润的双唇一张一合地吃着东西；可实际上，她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闲聊。 这是顾雪潮第一天上班，也没太多工作上的事能聊，他们的话题很快就从公司附近的交通、饭馆跳到了顾雪潮的个人问题上。 容玥听着听着，背坐直了些。 “顾总结婚了吗？”同事看顾雪潮手上没戴戒指，但还是不确定地多问了一句。 顾雪潮说：“没有。” “也是。”同事连连点头：“还年轻呢。” 停了两秒，同事又问：“那有女朋友了吧？” 容玥恍惚地走了一下神，嘴里咀嚼的动作顿住了。等回过神来，她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夹了一筷子。可她嘴里的东西还没吃完，这一筷子怎么都放不进嘴里。 “没有。”顾雪潮很自然地说。 容玥默默把虾饺咽了下去。 顾雪潮的目光落到容玥身上，在同事抛出新问题前，开口问：“容总监呢？” 容玥怔了一下，抬起头，眼睛睁大了些。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同事就已经笑开了：“容总监应该快了吧？” 容玥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 “容总监的男朋友还挺帅的。”同事笑着解释：“我上次跟老婆去逛商场，刚好看到你和男朋友在吃饭。本来是要打招呼，但是怕打扰你们两人世界，就没过去。” 顾雪潮就坐在她对面，容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在顷刻间沉了下去。 顾雪潮双唇紧抿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怒火和恨意，但很快，他的眼眶像是红了，带着委屈和难过，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是吗？”顾雪潮的声音有些抖，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他想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说话，但开口的时候喉咙却发了紧，嗓音沙哑：“那……” 7、第 7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顾雪潮死死盯着容玥，明明该是凶狠的神情，可因为眼眶泛着红，居然显出几分色厉内荏的狼狈。 容玥何尝见过这样将哭未哭的顾雪潮？ 在她的记忆里，顾雪潮一向是倨傲的。 至少，容玥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脆弱的表情。 这样的顾雪潮，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顾雪潮真的很喜欢她一样。 容玥对顾雪潮向来没有多少抵抗力，看到眼前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又闷又堵。 因为处在适婚年龄，且样貌出众、事业也蒸蒸日上，公司里每隔一段时间时间都会盛传“容玥即将结婚”的消息。 毕竟她这个年龄，谈恋爱已经不是什么会被津津乐道的事了，唯有结婚才更容易引起大家的讨论。 这点，作为当事人的容玥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果有人当面问起，她会否认；可要是没人问，只是传言，那她就权当不知道呗。 反正最后有没有结婚，大家都会知道，用不着她大张旗鼓地辟谣。 “不知道你看到的是谁，但肯定不是我男朋友。”容玥说完，想到顾雪潮发红的眼眶，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男朋友。” 更远处坐着的同事闻言，惊讶出声：“不会吧？容总监条件这么好，居然没有男朋友的吗？” 容玥不以为意地说：“没有啊。” “是空窗期吧？”一位女同事断言：“肯定是空窗期了！” 容玥基本不跟同事聊私事，此时也只含糊地说：“算是吧。” 自从跟顾雪潮分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了。 身边的人对这件事似乎显得比她本人还要着急，闺蜜也给她介绍过条件不错的男生，但在简单接触过后就没了下文。 她给出的答案永远是“感觉不对”。这里不对，那里不对。 可要问她具体哪里不对，她说不上来。 最后，闺蜜算是看透了，总结道：没有哪里不对，是人不对。 容玥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间撞进了顾雪潮漆黑的眼瞳里。 顾雪潮的眸色深得宛若灯光都无法照亮的深渊，似乎从很早开始就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了。 容玥：“……” 她其实很想问问顾雪潮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担心他会用嘲讽的语气说她想太多。 说起来，她曾经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试探顾雪潮，可最终，她只能带着仅剩的那一点尊严和体面落荒而逃。 容玥愣了足足有一秒才别开眼，重新看向一旁仍意犹未尽的同事：“好了，打住。不要纠结我的问题了，聊点别的吧。” 既然容总监都这么说了，在场的同事也没有要揪着不放的意思。 大家吃了几口，忽然有人提议：“要不要给顾总办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公司确实会给新员工办欢迎会，但一般都是部门各办各的。顾雪潮是公司副总，不是她们市场部的成员，真要办欢迎仪式，那可能得几个部门联合…… 顾雪潮不爱凑热闹。 像晚会、联谊、聚餐这些活动，他一向敬谢不敏。 顾雪潮的室友就曾经疯狂吐槽过他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 当时顾雪潮是怎么说的？ 他说：无聊。 容玥难得地回忆了一下。 对面的顾雪潮却出乎意料地像是来了兴趣：“什么欢迎仪式？” 提议的同事说：“就是下班后大家一起聚一聚，互相认识、熟悉一下……” “容总监去吗？”顾雪潮把话头抛给了容玥。 容玥不是很喜欢在下班时间跟同事有过多的交集，对她来说，下了班就是私人时间了：“我就不去了。” 顾雪潮盯着她，淡淡道：“那我也不去了。” 容玥：“……” 其实顾雪潮的回答再正常不过──容玥这个市场部总监都不去，他一个副总就更没必要和市场部的人凑热闹了。 “啊？”同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扫兴：“那就不搞了吗？” 容玥想了想，说：“下午茶的时候一道吧。” 公司有为员工们提供下午茶，甜点、饮料的种类很多，用作新员工的欢迎会再合适不过，也不会占用下班时间。 当然，如果这个新员工不是公司副总的话。 容玥决定的事一向是很少会变，这一点，跟她共事过的人都很清楚。于是，刚才提议的同事没有再试图劝说，而是难掩失望地应了声：“好吧。” 顾雪潮像是毫无察觉般开口：“容总监晚上有事？” 容玥的眉头皱了一下：“嗯。” 顾雪潮追问了一句：“什么事？” “私事。”容玥没打算解释太多，她把餐盘里最后一点食物吃完，起身对身边的同事们说：“那我就先走了。” “总监吃饭速度好快啊！”一旁的同事感慨道。 其他同事：“总监一直这么雷厉风行的好吧……” 顾雪潮抬起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容玥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才重新低下头吃饭。 容玥吃饭速度确实很快，但那样的“快”，在顾雪潮面前几乎是不存在的。 顾雪潮吃饭时习惯细嚼慢咽，容玥会配合着他吃得慢一些。更多的时候，是容玥先吃完了，坐在旁边等他。 她曾经说过，喜欢看他慢条斯理的样子，透着一股慵懒的冷劲儿，非常性感。 每当被容玥盯着看，顾雪潮总会用无奈的语气问她：“看够了吗？” 然后，容玥就会故作困扰地说：“怎么办啊，好像看不够诶。” 8、第 8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办公室里拉着遮光窗帘，容玥躺在沙发上，有那么片刻的神情恍惚。 她本来以为自己能自若地面对顾雪潮，可是，只刚才吃饭时那么短暂的交锋，她就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溃不成军了。 她还是会被顾雪潮牵动情绪，还是会忍不住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离开后，容玥就刻意给自己安排了很多事，希望自己能不要那么频繁地想起顾雪潮。 这样强迫而来的忙碌一开始是奏效的，可等到忙碌结束，思念和空虚便会加倍地袭来。 容玥闭着眼，逼自己脑袋放空，终于在几度辗转反侧下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和顾雪潮以前的事。 那是一个周六，她和顾雪潮去了附近的商场。 “这件好看诶！” 梦里的容玥指着男模特身上的乳白色的羊绒高领毛衣，对着身后的顾雪潮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顾雪潮往橱窗里瞥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到容玥身上。 容玥的眼睛很亮，看他的时候一直会发光。 顾雪潮看似对衣服并不感兴趣，只敷衍地“哦”了一声。 “去试试嘛。”容玥怂恿道：“看起来很暖和的。” 顾雪潮本就是一副冷漠禁欲的模样，又格外喜欢穿暗色系的衣服，这就使得他更加生人勿近了。 容玥爱惨了他高冷，却也热衷于打破这样的淡漠。 “不要。”顾雪潮对容玥的话不为所动，一面觉得她说话像哄小孩似的，一面又很受用，面无表情地说：“麻烦。” “试嘛试嘛。”容玥拉着顾雪潮往店里走，软声软气地哄他：“你穿肯定很好看！” 顾雪潮大概是被她拗得没办法，接过了她从导购员手里拿来在他身前比划的毛衣，进了更衣室。 一旁的导购员对容玥说：“小姐，你眼光真好。这件毛衣是刚上的新款，版型非常好，领口是宽松设计，不勒脖子。而且你男朋友身材这么好，又高又帅，穿这件非常合适了。” 容玥边听边点头回应。 因为是套头的毛衣，顾雪潮出来的时候，还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容玥被他往后捋头发的动作帅到，心跳快了一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不好看？”顾雪潮狐疑地问。 顾雪潮话音一落，在容玥身边的导购员立刻道：“很好看啊！您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试这件毛衣最好看的一位了，想必您女朋友也是这么觉得的。” 容玥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雪潮在容玥面前站定，又问：“好看吗？” “好看！”容玥对顾雪潮向来是不吝赞美的：“好看死了！” 顾雪潮被她直白的话逗乐了，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知道了。” 随后，顾雪潮拒绝了容玥让他直接穿着的提议，回到更衣室把毛衣换了下来。 导购员一边为容玥结账一边说：“你男朋友身材真好，穿这件衣服很好看的。我们店里还到了其他新款，要不要一起看一下？” 于是，两人离开时，顾雪潮手里就多了三个大大的购物袋：“我衣服已经很多了。” 容玥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但是好看啊。” 顾雪潮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还真是你！” 一眨眼的功夫，三个男生已经到了面前。 “我说你怎么每次一到周末就不见人了，原来是……”说话的人瞄了容玥一眼，又用手肘去杵顾雪潮，挤眉弄眼地问：“这是谁呀？” 容玥闻言，跟着抬起头，等着顾雪潮回答。 顾雪潮大概是没想到会遇上室友，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向容玥。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容玥才收回视线，笑着往顾雪潮那儿偏了一下头：“我弟弟。” 三个男生本来以为抓到顾雪潮谈恋爱，正嬉皮笑脸地准备好好调侃他一下，结果一听说是顾雪潮的姐姐，态度立刻端正了起来，身子板都挺直了：“姐姐好，我们是顾雪潮的室友。我叫李伟明，这是林文竞、洪亮。” 容玥从他们对待顾雪潮的态度里就已经猜到了：“你们好。” 顾雪潮的室友都很活泼，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容玥表现得也很热情。 在得知他们是出来改善伙食后，容玥干脆就邀了他们一起吃饭。 林文竞犹豫地说：“会不会不太好？” 李伟明：“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女朋友……” 容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什么都没说。 洪亮接着道：“是女朋友就更应该一起吃饭了，得让顾雪潮请客！” 容玥没等他们继续就接下了话茬：“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啊。” 三个男生立刻闹哄哄地喊起了“谢谢姐姐”。 他们本来刚才在二楼逛了一圈，已经商量好了要吃自助烤肉，这会儿正好把容玥和顾雪潮带过去。 自助烤肉的食材是放在公共区，让顾客自己去取的。 “你坐着，我去拿。”顾雪潮说。 容玥站起身：“一起吧。” 五个人全都坐下后，他们的桌上已经满满当当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以肉类居多。 都是年轻人，话也多。 顾雪潮的室友当即开始控诉起顾雪潮平日的种种行为：“姐，你不知道，顾雪潮这小子蔫儿坏了，每次班里组织活动都不参加……” “就是啊！”洪亮接着说：“上次跟外语系联谊，他没来，那边全在问，现场气氛都不活跃了。” 顾雪潮安静地烤着肉，仿佛室友们正在谴责的人不是他一样。 容玥瞥了一眼顾雪潮，促狭地问：“这么受欢迎的吗？” 室友的反应很直接：“姐，你是不是对你们家的颜值有什么误解啊？” 容玥被他们夸张的表情和语气搞得直接笑出了声。 “姐，你不知道，顾雪潮在我们系可出名了，三天两头就有女生来打听……” “什么我们系？那是我们整个院好不好！” “我至今都记得刚来学校报到的那天，顾雪潮身边不远不近地跟了一大堆人，我老远看着个戴口罩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考我们学校来了。” “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有个长头发的学姐……” 容玥听着他们吐槽，觉得很有趣。 她太想知道顾雪潮在学校是什么样的了。 “吃你们的肉。”顾雪潮把烤好的肉夹到了容玥面前的碟子里：“哪那么多话。” 室友们显然是没见过这么“热情主动”的顾雪潮，一个个都看傻了眼。 待回过神来，又嚷嚷着：“这都说给姐听的，又不是说给你听。” “就是！我们都实话实说，从来不添油加醋！” “姐姐都没说什么，你哪来那么多话！” 吃过晚饭已经快九点了，顾雪潮的室友们要赶在熄灯前回学校，在商场门口就跟两人道了别。 容玥租的公寓离商场不算远，步行大概要十分钟左右。 顾雪潮拎着纸袋一言不发地闷头往前走，容玥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隔了差不多两三步。 容玥加快脚步，在即将跟顾雪潮并肩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次拉大了。 容玥不傻，知道这小祖宗是生气了。 她干脆停下脚步，轻轻喊了一声：“雪潮，你能不能等等我？” 顾雪潮脚下一顿，只是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容玥快走两步，自然地挽上了顾雪潮的手臂，小声问：“不高兴？” 顾雪潮没说话，只是平直的嘴角展示着主人目前心情不佳。 “为什么不高兴？” 明明刚才饭前还好好的。 容玥稍稍回忆了一下：顾雪潮的室友们刚才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顾雪潮绷着脸没回答，只是把原本用右手提着的纸袋换到了另一边，方便容玥挽着。 容玥对顾雪潮的脾气适应良好，毕竟人长得好看嘛，有点小脾气无可厚非。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样的顾雪潮更可爱。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容玥挨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顾雪潮不愿意开口，容玥干脆不再问了。 反正依顾雪潮的性子，也憋不了多久。 进了家门，容玥刚把鞋子脱了，就听到身后的顾雪潮凉飕飕地问：“你为什么说你是我姐姐？” 容玥回头，就见顾雪潮沉着脸，看着比刚才更生气了。 她觉得好笑，但为了防止眼前的人炸毛，只得强忍笑意，反问他：“那我是谁？” 顾雪潮又不说话了。 容玥往他眼前凑了凑：“是你的谁啊？” 顾雪潮被容玥左一句“说嘛”，右一句“说嘛”搞得没办法，半天才咕哝出一句：“反正不是我姐姐。” “哦。”容玥的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但很快，她双手勾上顾雪潮的脖颈，仰着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可你就是我弟弟呀，我的情弟弟嘛。” 顾雪潮被容玥尬到，一面嫌弃这什么土味情话，一面则别扭又受用地接受了她的吻。 顾雪潮被哄好了，容玥却没有。 在顾雪潮的室友面前，容玥一直表现得大方，但她其实很难过。 这种难过在人多的时候能很好地隐藏起来，但当周围安静下来之后，那些在喧嚣热闹中被刻意忽视掉的记忆就会涌上来，一点一点把她淹没。 容玥很不好受，心里闷闷的，又酸又涩。 临睡前，她没忍住，对顾雪潮说：“如果你不想让我说是姐姐，那下次就说是小姨吧。” 顾雪潮本来快睡着了，听到容玥的话，用了两秒反应过来，伸出手就在她腰上挠：“你是什么？你是我什么？” 容玥扭得被子都快掉到地上了，语无伦次地求饶：“别别别，我错啦我错啦……” …… 定好的闹钟响起，那种酸胀苦涩的情绪几乎要让容玥当场哭出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释然了，却没想到，原来她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 9、第 9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容玥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整理好情绪，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离容玥的办公室有一段距离。她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顾雪潮。 梦里那个会让她一遍一遍听《泡沫》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但此时此刻的容玥却没能兴起半分欣喜，只有种被疲惫碾过了的感觉。 这首歌陪伴她度过了最颓废的那段时光，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也不能再听到这首歌了。 在今天之前，她真的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 但是，当顾雪潮出现，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不想，只是不敢也不能再想了。 顾雪潮长睫低垂时的专注，宽厚的肩膀，充满力量的臂弯，温暖的手掌，健美的腰线……她都没有一刻真正忘记过。 听到动静的顾雪潮侧过了头。 两人目光对上后，容玥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顾雪潮是标准的浓颜系长相，五官张扬明艳，但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看不进眼里，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容玥初见他时，便被他艳丽的长相吸引，初时只觉得这是一座难以接近的冰山，周身散发着冷傲几乎让人退避三舍，但熟悉之后就会发现，他冷硬外表下的温柔的一面。 容玥闭了闭眼，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这才简略地对顾雪潮点了一下头：“顾总。” 顾雪潮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但不知是不是容玥看错了，他的眼睛似乎稍稍睁大了一些：“容总监。” 容玥暗暗吸了口气，就像在公司里遇到过的每一个普通同事一样，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 态度看起来甚至比早上还冷淡些。 明明早上和中午见面时，容玥的态度还算得上客气，只是短短的一个午休，怎么突然就…… 顾雪潮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唇已经不自觉抿起来了。 “容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过道里响了起来，嗓子有些发紧，声音听起来不太稳，有点颤。 顾雪潮懊恼地垂下眼。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容玥时，他总是很难控制让自己完全冷静。 他在来公司之前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再见到容玥，他要表现得冷漠一点，让她看到，自己在离开了她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彻夜难眠也没有情绪失控，生活没有一蹶不振，甚至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学业。 他的生活里有她没她都一样…… 他一直忘不掉容玥，不过因为她是自己的初恋罢了。 初恋总是很难忘却的。 但是，看到容玥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 在容玥离开后，他做过很多的梦，不是梦到他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而是梦到容玥离开之后的。 很奇怪的，那些梦里，有时有她，有时没有。可顾雪潮就是很清楚地知道，容玥已经走了。 容玥脚下一顿。 顾雪潮的声音在走道上清晰可闻，她总不能当做没听到。 容玥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顾雪潮说第二句话，狐疑地转过身看向他。 容玥在公司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私底下她可以是一个丢三落四、五谷不分的笨蛋，可在公司里，她是一个部门的总监，同样的妆容，不同的眼神，就是不一样的容玥。 两人在走道上停留的时间不算短，很快就有其他同事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顾总，容总监。” 容玥神色如常地对着她们点了点头。 容玥的助理从她办公室的方向找了过来，一见到容玥，助理就急急开口：“总监，海辰集团的谢总来了。” 容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她没抱怨什么，只问：“人现在在哪里？” “午休的时候，她们那边打了电话过来，但是办公室没人，就没接到……”助理面露赧然：“人现在应该快到公司了。” 容玥颔首：“这样，人来了你就先把他带到我办公室。” 助理赶紧应了声“好”。 因为有事要忙，容玥也没顾上顾雪潮，只径直去卫生间收拾了。 她离开后，几个同事便开始小声唠叨：“这个谢总怎么还不死心哦！” “没有吧？海辰跟我们一直有项目啊……” “不然你说他为什么总是提前来？真闲着没事干啊？” …… 顾雪潮听出了不对：“怎么回事？” 一旁的同事当即噤了声。 海辰集团的谢总在追她们容总监的事在整个集团里都算不上秘密——毕竟他曾经在开完会后，当着还没退出会议室的其他同事的面问过容玥，有没有男朋友。 可新来的顾总不知道啊！ 她们当着顾总的面聊顶头上司的八卦，肯定会给顾总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顾雪潮见几人面色有异，隐隐猜到了什么，沉声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同事推搡着，最后倒把容玥的助理推了出来。 助理是个年轻小姑娘，今天刚见到顾雪潮时还会时不时偷瞄他，但现在面对板着脸的顾雪潮时，她整个人窘迫得像是马上要逃走了。 “就，就是海辰的谢总在追我们容总监……” 女生说话声音渐小，最后几不可闻，可顾雪潮还是听清了。 10、第 10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谢清姿态闲散地靠坐在沙发上，目光随意看花瓶里插着的枝丫。 见容玥进来，他站起身，笑说：“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没有。”容玥客套地笑了一下，抬手示意：“谢总坐吧。喝点什么？” 谢清脸上笑容不变：“我都可以，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容玥没有再问，只往壶里装上水，放在电炉上。 两人刚寒暄了几句，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因为谢清在，容玥进办公室时没关门，此时一抬头——门口站着的人不是顾雪潮又是谁？ 容玥眼神闪了一下，睫毛微微颤了颤。 顾雪潮对上容玥的视线，眼中黑沉沉的，看似没什么情绪。他神情散漫地冲容玥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径直走了进去，站到容玥身边。 谢清自容玥出现后，脸上一直带着笑，在看到顾雪潮时，笑意没变，只是眼中带上了探究——这个人的样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只在门口这么一站，就跟模特似的；从他整体姿态可以看得出，他很放松；在看到容玥这个总监时，态度也自然……应该不是普通的员工。 不过，要说他是公司高层，那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容玥闻到了来自顾雪潮身上轻轻浅浅的香味，像是香水又像是香膏。不难闻，却是她所不熟悉的。 她刚认识顾雪潮那会儿，顾雪潮是没有喷香水的习惯的，以至于后来顾雪潮出现的身上所有的味道，全都是她一点一点染上去的。 她很快回神，起身为两人做介绍：“这位是海辰集团事业部的经理，谢清，谢总；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副总经理，顾雪潮，顾总。” 居然是副总经理。 谢清眼中闪过讶异，跟着起身，伸出手来和顾雪潮握了握：“顾总你好，我是海辰的谢清。” 顾雪潮客套地跟谢清握了握手：“你好，我是顾雪潮。” 他在待人的态度上一向很冷淡，但礼仪上没有错处。 两人简单地握了手，顾雪潮也不客气，长腿一伸，将一旁的几何形小沙发拨到容玥身边的位置。 容玥看着顾雪潮的动作，眉心一跳。 尽管办公室里的沙发是同一套，但小沙发就是比长沙发矮一些的。 都是一个公司尚且分上下属的座位呢，更何况现在还有谢清这么个外人在…… 容玥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了自己刚才坐过的单人靠背沙发：“顾总坐这里吧。” 顾雪潮侧过头看她，半垂着的眉眼看起来有些冷淡。 两秒后，顾雪潮才不疾不徐地坐下了。 谢清看着顾雪潮刚才的动作，心中疑惑更深了。 两家公司的合作是早就定下了的，该讨论的之前都讨论完了，会开过了，合同也签了，谢清今天来主要是跟容玥做最后的对接的。 事实上，这样的对接并不需要谢清亲自出面。所以，她们整个市场部都知道谢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就是冲着容总监来的。 顾雪潮自进门起就一直在观察谢清：谢清身高，目测是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看不太出来，毕竟冬天穿得比较多，但是看手应该不算胖；五官还行，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是眼下泪沟有点重，两边有点发腮，显得脸比较浮肿。 一看就不是容玥会喜欢的型。 容玥有多颜控，他比谁都清楚。 顾雪潮在心里对谢清进行了一个简单的评估，很快就放了心。 谢清见顾雪潮坐下后一直一言不发，有些搞不懂顾雪潮进来究竟想做什么。一般来说，如果是有事，进来说完就该出去了，而不是像这样直接坐下…… 他目光疑惑地落到了顾雪潮身上，然后在顾雪潮的脸上停了好一会儿——这个顾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年轻，而且长得有确实有点过分了。 刚才顾雪潮跟他面对面握手时，谢清就能感觉到来自顾雪潮的压迫感。这样的压迫感一方面是来源于两人身高之间的差异，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顾雪潮无形的气场。 这通身的气魄，也难怪年纪轻轻当上副总了。 谢清暗暗观察了顾雪潮几秒，笑着问：“顾总看上去很年轻啊，之前在哪里高就？” 顾雪潮实话实说：“我刚回国没多久。” 谢清脑补了一下：顾雪潮之前是在国外工作，被天倪高薪挖回来的。 面对有能力的人，谢清心里是有几分尊重的，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顾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顾雪潮被夸习惯了，听到谢清这么说，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只略一颔首，商业互吹道：“谢总才是，业界精英。” 容玥愣了一下，显然是对顾雪潮的话感到意外。 谢清笑了笑，继续问：“顾总今年，有三十了吗？” 不怪他不敢问出口，主要是顾雪潮看起来确实是太年轻了。 天倪作为业界龙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小公司，像容玥这样，三十出头能当上总监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更别提副总经理了！ 顾雪潮这才露出来一抹淡淡的笑来：“没有，我今年二十四。” “二十四？！”谢清瞪着眼，这回是真的惊到了。 他本来以为三十已经够年轻了，没想到居然只有二十四…… 容玥感觉这话题要是再进行下去，指不定要歪到哪了，赶忙把谢清面前的茶杯斟满：“谢总，我上次已经把营销方案发给你确认过了，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那我们就按之前定好的方案来？” 她的助理在把谢清引进办公室时就已经将相关的资料摆在茶几上了，容玥瞥了一眼确认后，就把方案拿起来递给他了。 谢清很快回神，知道容玥这是不想再让他们谈论这个话题，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他伸手接过容玥递来的资料，同时心里也对顾雪潮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他假意翻看了一下，阖上书页：“就按上次说好的来就行了。” 容玥应了声“好”，然后就站起身来对谢清伸出了手：“谢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谢清握了握容玥的手，又转而伸向了顾雪潮。 公事谈完，谢清看着没有表现出离开意思的顾雪潮，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告辞了。 顾雪潮对着谢清微微点了点头：“我送你。” 顾雪潮副总的身份让他得以理所当然地站在容玥前面，大喇喇地杵在谢清和容玥中间的位置，将两人彻底隔开。 谢清在出门前想跟容玥说两句话，转过头时才发现顾雪潮把容玥挡得严严实实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顾雪潮黑沉沉的眸子。 谢清顿了顿才说：“顾总，我跟容总监聊两句？” 顾雪潮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往旁边退了一步：“抱歉。” 谢清看向容玥，问：“你今天下班后有空吗？” 容玥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她其实已经拒绝过谢清很多次了，同时也明确地表示过自己目前没有恋爱和结婚的打算，但谢清却说“不一定要恋爱，就当交个朋友”。 因为双方有合作，容玥不想把彼此的关系搞得太僵，但面对谢清直白的追求，她还是有种不堪其扰的感觉。 容玥唇上动了动，什么都还没说，就听到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应该没有时间。” 11、第 11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顾雪潮话音一落，在场另外两人的目光就全都投注到他身上了。 他倒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容总监晚上已经有约了。” 谢清闻言，当即看向容玥。 容玥迎着谢清的视线点了点头：“不好意思。” 谢清笑道：“不用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大概是碍于顾雪潮在场，谢清没有像以前的几次那样继续约改天，只说：“那就下次。” 容玥跟谢清接触过几次，对他的性格有一定了解：谢清是一个很主动且很懂把握的人，一般她拒绝过一次后就会很自然地约下一次——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 说真的，如果她喜欢谢清，有跟他发展的意愿，那么谢清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讨喜的。可问题就在于，容玥不喜欢他，那谢清这样的举动就只会让她感到困扰。 送走了谢清，容玥转身跟顾雪潮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一下头，就回办公室了。 谢清的“下次”让她觉得烦躁，但这样的情绪不应该被带到工作上，带着情绪会让她的工作效率低很多。 毕竟，跟顾雪潮分开后，她已经慢慢学会怎么把负面情绪藏到脑子里最角落的位置，让它们不至于在自己做正事的时候出来影响自己了。 · 下午茶时间，休息室很快热闹起来了。 容玥平时很少出现在休息室，大多数时候都是助理帮她把糕点、饮料带到办公室去。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她虽然在食堂说过用下午茶作顾雪潮的欢迎会，但她没说过自己一定会到场。 容玥取下防蓝光眼镜，刚开始闭目养神，就听到了敲门声。 这个点一般是助理来给她送下午茶的。 容玥连眼都没睁，说了声：“进。”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容玥这才睁开眼，就见顾雪潮端着两碟蛋糕走了进来。 容玥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后才站起身：“顾总。” 顾雪潮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自顾自地往沙发上一坐：“容总监怎么没去休息室？” “我去了，怕她们不自在。” 容玥说的是事实，不光是她，公司其他的总监、经理其实都不太出现在休息室里，就算有，也是拿了东西就走，不会久呆。 顾雪潮略一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但待坐下后，又故作疑惑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容总监好像说过，下午茶当做我的欢迎会。那容总监不来，是不欢迎我的意思吗？” 容玥没有回答，心里陡然就被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和莫大的悲怆压得喘不上气来。 她可以跟很多人打官腔、可以圆滑、可以客套，唯独在面对顾雪潮时，以往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变得非常困难。 顾雪潮跟那些人不一样。 容玥很早就把顾雪潮放在了最亲密的位置上。 她在别人面前是天倪集团的市场部总监，在顾雪潮面前她只是容玥——会闹脾气、会耍性子、会撒娇、会卖萌……没有总监的身份，也不是职场女强人，去掉了各种各样的buff加持，她只是她而已。 容玥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在这样安静有诡异的氛围里，顾雪潮把其中一个装了蛋糕的碟子往容玥的方向推了推：“吃蛋糕吧。” 容玥没动。 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没有胃口。 顾雪潮也不在意，端起自己面前的碟子，用勺子一点一点把本就不算大的蛋糕吃完了。 一段时间的安静过后，顾雪潮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谢清不适合你。”他说。 容玥半垂着眼，没有反驳。 事实上，不是谢清不适合，是她不喜欢。 在那个年龄段未婚的男性中，谢清长得并不难看，身高虽然不及顾雪潮，但也不算矮，再加上家境、社会身份和地位……谢清在相亲市场上还蛮吃香的。 见容玥没说话，顾雪潮有点恼意，更多的是藏不住心思。他声音高了一些：“还是说，你现在喜欢他那样的了？” 容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桌上的蛋糕，像是在出神。 顾雪潮端来的是芒果慕斯。 容玥本身是很喜欢水果慕斯的，草莓、芒果、榴莲这些都吃，但一次吃不了太多，很容易腻。 因为容玥说过喜欢，顾雪潮每个周五都会买。但容玥一般只吃一小块，剩下的基本都进了顾雪潮的肚子。 一次两次的，顾雪潮可能还没察觉，但次数多了，他就发现了。 顾雪潮拦腰把容玥揽在怀里：“不是说爱吃么？” 容玥感觉自己腰间一紧，随即便跌进了顾雪潮怀里。她抬起头，目光在顾雪潮的唇瓣上停留片刻，凑上去亲了他一下：“爱吃啊。” 顾雪潮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把人搂得更紧了。他压着嗓子，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问：“这就是你说的‘爱吃’？” 容玥抵着他的鼻尖，两人的呼吸完全交织在了一起。她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用俏皮的语气反问：“不行吗？” 顾雪潮黑沉的眸子里映着的全是容玥的身影，接着，炽热香甜的吻便落到了容玥的唇瓣上。 …… 容玥知道公司的下午茶一向是从固定的蛋糕店订的，水果慕斯更是常有，顾雪潮或许只是随手一拿，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可她就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不知道这一次跟顾雪潮的重逢是好是坏，但她知道她们接下来会一起共事很长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们还会经常见面。而她每一次见到顾雪潮都会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 容玥不想把情绪带到工作里，也不想一直陷在这种古怪沉闷的氛围里。 顾雪潮微微皱起眉，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刚才一直不怎么吭声的容玥忽然抬起眼冲自己笑了一下。 容玥本就是偏甜的长相，上班刻意化了妆将这份甜味压了下去，但这么一笑，那双洒满了星碎的眼睛一弯，原本的客套和疏离尽数退散，再多的冷雪寒霜也全都融在了眼里。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容玥对顾雪潮露出的最明媚的一个笑容了，让顾雪潮的心陡然漏了一拍，原本想说的话也忘了出口。 他明明早就想好了，再见到容玥，他一定要态度冷淡，对她不屑一顾。可一旦容玥对他表现得有那么一丁点儿不一样了，他就会心跳加快，不争气地开始胡思乱想。 白色的窗帘被下午不算强烈的太阳镀上了一层金光，本该清冷的办公室里有一股被香气包裹住的暖意。 顾雪潮恨自己不坚定，懊恼地抿了抿唇，然后才干巴巴地问：“……你笑什么？” 容玥脸上笑意未褪，玩笑似的说：“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12、第 12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容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可事实上，她被桌子遮挡住的手指蜷了起来，稍微用了些力，几道很浅的印子立刻出现在了原本被熨烫平整的裤子，又很快消失。 真的，顾雪潮只要稍微表现出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儿在意，她就会不争气地陷进去。 顾雪潮大概是没料到容玥会这么问，先是一怔，接着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炸了毛似的：“什么？！我吃什么醋？我为什么要吃醋？你不会以为我……”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顾雪潮抿着唇，不愿再说，但容玥已经能猜到他未出口的话——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 怎么说呢？ 多少有点自取其辱吧。 容玥牵了一下嘴角，发现有些僵硬，索性放弃了。 她本就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听到顾雪潮的话，只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既然这样，那谢总适不适合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顾雪潮被噎了一下。 他刚才嘴上说“容玥现在喜欢谢清那样的”，不过只是一句气话。 因为他打从心底里不认为容玥会喜欢谢清。 可是，容玥这么说，让他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关系了——容玥喜欢什么人，决定跟什么人在一起，他无从置喙，也无权过问。 顾雪潮坐在沙发上，姿态已经不像刚进来时那么从容。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容玥，眼神看起来有些凶。 色厉内荏的那种凶。 容玥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反应都了如指掌。 要不然她怎么总会心软呢？ 顾雪潮走后，容玥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不算强烈的阳光似乎无法驱散眼前的低霾，使得天看起来低得有些沉，压得让人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她站了十来分钟，才回到办公桌前坐下，重新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下班时，容玥一如往常地把东西收拾好，锁门离开。 在电梯厅里，她看到了顾雪潮。 顾雪潮像是生来就站在聚光灯下的，饶是电梯厅人头攒动，容玥还是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或许是觉察到了容玥的目光，顾雪潮转过头来，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两人短暂对视了两秒，顾雪潮率先移开视线了。 容玥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这样挺好的。 没什么不好。 旧情人相见，尴尬是尴尬，但时间不会因为你尴尬就停摆。 · 准备洗澡的时候，容玥脱下衬衣，左手手腕上的那条白金手链在她眼前闪了一下。 她今天穿的衬衫，袖口收紧，扣着扣子，而这条白金手链则在衣服里藏得死死的，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手链陪了她很多年——自打戴上之后，不论换过多少首饰，这条手链由始至终都没有被她摘下来过。 大概是被手链的反光晃了一下，容玥的眼眶有些发酸。 这条手链，本来应该是一枚戒指。 容玥记得，那次正好临近情人节，商场里各大首饰品牌已经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只要一走进商场，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个广告立牌。 看着广告牌上被用来做宣传的对戒，容玥难免有些意动。 她送过顾雪潮很多东西，戒指却从来没有送过。 可能是潜意识里，是想等顾雪潮送给她吧。 导购员见进来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很是热情地为她们介绍起对戒来。 容玥本来就对漂亮的饰品没有抵抗力，看着柜里被灯光照得闪闪发光的戒指，选择困难症理所当然地爆发了。 她拉了拉现在一旁的顾雪潮，问：“你觉得哪个好看？” 顾雪潮弯着腰，双手轻轻撑在柜台边缘，清绝的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分外优越。他闲散地看了一圈，然后兴致缺缺地说：“好像都差不多。” 容玥还没反驳，导购员就先开口了：“先生，我们店里的每款戒指都是不一样的。”接着，她从展柜里拿出了一款对戒，介绍道：“像这款18k金，是我们这个季度才刚刚上的新品，女款外圈镶嵌有碎钻，内圈接受定制，可以刻上专属字符……” 容玥认真听着，从导购手里接过戒指，套在手指上前前后后欣赏了一番，又将男款套在了顾雪潮手上。 她支着手放在顾雪潮手边，又看了一会儿，才仰着脸注视着顾雪潮，用眼神无声询问。 顾雪潮的手比她的大了不少，十指修长有力，干净又漂亮，握着她的时候总是很温暖。 容玥一直就很喜欢他的手，只觉得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了。 顾雪潮的目光在容玥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在对戒上停留的时间要久。 他眼里没什么情绪，视线在两人的手上扫过，随后将她的手托了起来，多看了两眼。 容玥则静静地望着着他。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导购员开始笑容可掬地诉说起这对戒指的设计灵感，以及它们所包含的寓意时，顾雪潮才放下容玥的手，缓缓道：“还好。” 容玥一瞬不瞬地盯着顾雪潮，神情莫测：“你喜欢戒指吗？” 顾雪潮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戴戒指麻烦。” 顶着导购员殷切的目光，容玥摘下了戒指，放回到玻璃柜上：“不好意思，我们再看看。” 顾雪潮也把戒指取了下来。 导购员对此习以为常，正准备取出柜内另外一款，让面前的两位顾客试戴，就听面前的女士说：“不用了，我们再逛逛。” 话音一落，容玥就拉着顾雪潮出去了。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顾雪潮才后知后觉地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容玥否认了。 顾雪潮牵着她的手，淡淡道：“那些戒指不好看。” 容玥“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她只是想跟顾雪潮拥有一对戒指，至于什么款式、多少钱，都无所谓，但顾雪潮显然没有这种想法。 …… 而这条手链，是在两人看过对戒的一周后，容玥买下来的。 这一次，她没有跟顾雪潮一起挑，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选了两条白金手链。 链子是很简洁的款式，简简单单没有过多的装饰，并不累赘，就算顾雪潮平时打篮球什么的，都不会有太多存在感。 顾雪潮曲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看寝室群里的消息，容玥枕在他腿上，趁他不注意，将手链戴到了他的手腕上。 顾雪潮很快发现了。他放在手机，抓过了容玥的手。在看到她腕上跟自己同款的手链，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嗓音有些沉，听起来是不大高兴的：“这条应该我来戴的。” 容玥似乎并不在意，支着手，拨弄了两下顾雪潮的手链：“都一样。” 其实是不一样的，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但顾雪潮什么都不知道。 · 容玥抬起左手，凝视着这条手链，看着它这么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光洁闪耀，然后把它取下来，转身回到卧室，将它收进了首饰盒里。 13、第 13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这天晚上，容玥睡得很辛苦。 她睡眠质量其实很不错，在压力大的情况下也能一觉睡到天亮。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遇到了顾雪潮，不仅让她在午睡时做了梦，还害她夜里浅眠到天亮醒来都怀疑自己究竟睡没睡…… 这也就导致了她早上到了公司，整个人都还有点懵，看人就格外不走心。 容玥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楼闸机前排队，双手环胸，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 事实上，她只是两眼放空，正在神游天外罢了。 她昨天稍微观察了顾雪潮的态度，感觉顾雪潮对自己似乎没有太多留恋，本想着跟顾雪潮在公司应该会相安无事，但顾雪潮对她的影响，远远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深。 她跟顾雪潮在一起三年，不是三个月。 两人之间有太多的回忆是容玥根本不敢回头去看的。 搬走的时候，她的行李多到不行——以前很喜欢的东西，在搬家的时刻，全都舍不得扔。 她反反复复、挑挑拣拣，舍下了一些，却把与顾雪潮共同的回忆尽数带走了。 在清空手机相册之前，容玥把里面的照片全都导了出来，存在移动硬盘里，却再没有打开过。 私人微博也完全闲置了。 上面的每一条微博都是两人的回忆：她跟顾雪潮的各种纪念日；那些稀松平常的见面、约会；夜晚一起回家时，被路灯拉得老长的手牵手的影子；各种小礼物、情侣装；两人在山上露营，背后满是万家灯火的合影；容玥第一次滑雪时摔得四仰八叉的窘态…… 那张照片是顾雪潮拍的。他边拍边笑，容玥根本爬不起来，只能无能狂怒地抓雪砸他。 类似的回忆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盈满溢出，将她整个人淹没。 容玥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明明看似先抽身的是她，可最后她反而才是那个根本抽离不了的人。 因为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太矫情了，她甚至不敢怎么对别人倾诉，只一个人靠着时间把那些东西一点一点磨干净。 倾诉有什么用呢？那些道理她都懂啊！ 前面的人过完，容玥拿着卡，在闸机上贴了一下便径直走了进去。 因为电梯刚刚上行，电梯厅里的人不算多，她随手把卡放进大衣口袋里，百无聊赖地等电梯下来。 从进到集团大楼开始，身边就不时有人打招呼，容玥胡乱地点头应声，但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顾总，早上好。” “早。” 顾雪潮的声音近在咫尺，几乎就是贴着容玥耳边响了起来。 容玥只觉得自己耳朵一麻，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往旁边挪。 只是脚上还没动作，她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没必要这么大的反应。 “顾总。”容玥从容转过身，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顾雪潮问好。 顾雪潮垂眼看她，态度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容总监。” 顾雪潮言简意赅地完成了与容玥的对话后便率先移开了视线，没有要继续跟她攀谈的意思。 容玥感觉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她默默收回视线，这次倒是没再发呆，只盯着电梯上面的数字，在心里跟着倒数。 她背后没长眼，不知道顾雪潮现在在干嘛，但自打知道顾雪潮站在自己身后，她就觉得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烈了。 哪怕对方没说话，仍是让容玥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容玥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过分在意对方的窘境中，只专心致志地盯着面板看。 等到上面的数字变成“1”，她才肩膀一松，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容玥转过身，就看到顾雪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站在她正前方。 两人挨得很近，她一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顾雪潮的脸。 顾雪潮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脸的锋芒，五官如刀剑般犀利，眼里的倨傲与漠然尽显。半垂着眼的时候，乌黑的睫毛遮了大半，整个人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还是那副很难亲近的样子。 容玥还记得，自己顶着顾雪潮的冷漠，硬是坚持了整整一年，才把这朵高岭之花摘到手。 但她所记得的也仅仅只是“一年”这个时间单位罢了。 那些所谓的冷漠、辛苦，在顾雪潮同意跟她在一起后，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不复存在了。 她也曾努力回想过，却怎么都想不起两人还没在一起时，那个铁壁的顾雪潮是什么样子。 她记忆里全是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画面，开心的、甜蜜的、酸涩的……哪怕到了下决心离开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怨恨过顾雪潮。她只是觉得难过：明明她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走不进顾雪潮心里呢？ 容玥神情有些恍惚，说不清是想起了以前还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顾雪潮正在看她。 那对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哪怕两人的目光对上了，对方都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容玥心头猛地一颤，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让自己平静下来。 电梯里不算挤，但要拉开距离还是有一定困难。 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转过身了——顾雪潮进来后就没有调整姿势，没有背过去——两人现在就是面对面站着。 太要命了。 容玥甚至能闻到顾雪潮身上隐隐传来的香水味。 跟昨天闻到的一样，是她不熟悉的味道。 容玥半阖眼帘，主动避开了和顾雪潮的对视。 因为目光下移，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顾雪潮的手。 顾雪潮的皮肤白，平时防晒做得好，打篮球也不见晒黑。手背上可以看到很浅的青色血管，手指也很长，容玥再一次想起了自己抓着他的手细细把玩时的情景。 以前，容玥很喜欢玩他的手，只要被发现，顾雪潮就会反手握住她，问她喜欢吗？ 顾雪潮问问题的时候还尤其喜欢盯着容玥，一定要容玥看着他的眼睛回答，而且乐此不疲， 每当容玥坦荡地说出“喜欢”，他就会笑。 似乎是得意得不行。 容玥喜欢看他笑，也知道他想听什么。所以，在顾雪潮面前，她向来直白的很，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与喜爱。 顾雪潮的手是自然垂在身侧的，容玥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袖口，干干净净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其实没什么的，她昨天也摘掉了。 她们早就不在一起了，摘掉手链再正常不过了。 容玥在心里想着，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鼻子一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注意到这个细节，也不想去揣测顾雪潮是什么时候把手链摘掉的，她只是觉得，如果电梯再不停下、电梯门再不打开，她马上就要窒息了。 14、第 14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好在电梯听到了容玥内心的想法，在她们市场部所在的楼层停了下来。 顾雪潮站在门边，率先走了出去，容玥这才感觉原本密闭空间里那点稀薄的空气充盈了起来。 两人的办公室离得不远，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同事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见两人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容玥不管考勤，只随意扫视一圈，点个头示意，这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她把包和大衣挂到衣架上，又接了一杯温水，慢吞吞地喝完，这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昨天下班时，她还觉得能在公司里跟顾雪潮相安无事，可只是经过昨天一晚，她原本的坚定就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如果真的能相安无事，她当初就不会走。 面对真正爱过的人，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 不过容玥有自己的调整方法：只要醉心工作，顾雪潮带来的影响就会被压到最低， - 到了午休时间，容玥本来想磨蹭一会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值当——顾雪潮现在跟她在一层楼办公，她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了一世吗？ 跳槽去其他公司更是想都没想过的——她们集团算是业界的龙头老大，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她离副总就一步之遥，这么放弃未免也太可惜了！讲真，万一她真的跳槽了，对方公司肯定会问原因，到时候她怎么答？ 而且，如果顾雪潮真要找她麻烦，就他的身份，容玥躲到哪儿能有用？跨行业都不见得躲得掉…… 这么一想，她干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下楼吃午饭。好巧不巧，一出门就撞上了同样准备去吃饭的顾雪潮。 容玥：“……” 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运气。 要不是知道顾雪潮没那么无聊、自己办公室不透明，她都要怀疑顾雪潮故意盯着她了。 一早上工作忙下来，她的心情其实已经平复了不少，只是乍一下看到顾雪潮有些心累，现在回过神来已经能面带笑容地打招呼了：“顾总，吃饭啊？” 顾雪潮目光平静地在她脸上扫过，然后点了点头。 容玥没有多说，反正不论说什么都是废话。 她跟顾雪潮根本就不是那种能闲话家常的关系。 因为是一起下来的，顾雪潮由始至终都走在容玥身边，打饭的时候一道，吃饭时也跟昨天一样坐在了容玥对面。 容玥喝了口汤，定了定神，权当对面坐的只是普通同事。 两人身边很快就坐上了人。 容玥稍稍侧头看了一眼，见是不认识的，便收回了视线。 旁边的人从过来起就没停下过聊天，话题跳跃度高，聊的内容也杂。 容玥嚼着卤豆干，随意听了两耳朵：先是谈了谈社会新闻，接着提到了有家钵钵鸡好吃，然后又说起游戏新出的皮肤…… 那家钵钵鸡好像离她住的地方还不远，等哪天有空她也去尝尝…… 不，也不用等有空了，下午下班就去！ 容玥对吃的东西向来很上心，“食色性也”嘛！ 与一旁的热闹相比，她和顾雪潮简直安静得过分了，任谁来看都会认为他俩是互不相识的人凑巧坐了一桌。 不过，食堂本来就没有固定座位，跟陌生人同桌是常有的事，没人会觉得不对。 没有和顾雪潮攀谈的打算，容玥干脆专心吃饭，想着早点吃完可以早点上去补眠，她昨晚是真的没睡好。 然而，就在她认真干饭的时候，身边忽然有人说了句：“打扰一下。” 因为声音有些近，容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就见身边坐着的男生正盯着自己…… 容玥疑惑地多看了对方几眼——确实不认识，同时也确定了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男生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的期待却再明显不过：“有点冒昧，但是，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以前也有过突然出现要跟她谈合作的人，但对方一般会自报家门，附上名片，像这样直接要联系方式的…… 容玥默了默，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豆干——坐在她对面的顾雪潮旁若无人地把自己餐盘里的豆干放进了她的餐盘里。 容玥对顾雪潮给她夹豆干这事儿比被人要联系方式还震惊。 她顶着一脑门子的问号抬眼看了过去，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些。 顾雪潮的目光将将从男生身上收了回来，落回到容玥脸上——锐利的眸光被懒洋洋的眼皮盖了大半，仿佛他刚才只是把豆干从餐盘的左边夹到右边一样自然。 容玥：“……” 顾雪潮语调不咸不淡的地说：“看什么，你不是爱吃么？” 爱吃是爱吃，但……顾雪潮这什么意思？ 容玥短促地皱了一下眉，没有去碰那块豆干，只把餐盘往顾雪潮那儿推了一下，示意他夹走：“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然而，顾雪潮却没有要再往她餐盒里伸筷子的意思。 这次容玥不闪不避，直勾勾地盯顾雪潮眼睛。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顾雪潮的性格就是这样，执拗得很……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在他面前的容玥总是率先让步。 说起来，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都不吵架。 因为每一次出现意外状况，容玥都认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记得有一次，她和顾雪潮说好要去山上露营，天气预报并不总是准确的，谁都没料到，那天傍晚会突然下雨。 虽然帐篷防水，但湿漉漉的天气就是让人很不舒服。 容玥能感觉到顾雪潮原本的好心情随着这场雨逐渐变坏了。 于是她安慰似的对顾雪潮说：应该只是阵雨，很快就停了。 当时旁边还有其他露营的人，大家各自呆在自己的帐篷里听着雨水打在帐篷布上发出的那种淅淅沥沥的白噪音，时不时还发出一些交谈的声响，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但顾雪潮不喜欢下雨天，所以那天他的表情一直不太好。 其实容玥也不喜欢下雨天，可她很矛盾的，喜欢看雨滴，也喜欢听雨声。 原定的烧烤也因为她们没带上挡雨的装备而未能及时进行，等到晚上九点，雨才堪堪停下。 期间，她一直在跟顾雪潮聊天，想分散顾雪潮的注意力，但顾雪潮表现得兴致缺缺，远没有最初两人约定出来玩时开心。 容玥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比顾雪潮大，在他面前会不自觉拿出姐姐的派头，让他觉得没有那么可爱…… 记忆回拢，容玥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重新把餐盘挪回到自己面前。 一块豆干而已，夹来夹去，不知道还以为她俩在闹别扭。 而刚才想问她联系方式的男生……已经麻溜地跟别人换了个位置，坐到与容玥相隔两个人的位置上去了。 容玥：“……” 行吧，也确实省了她的事。 15、第 15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除了豆干这个插曲外，这个午饭期间，顾雪潮没有再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几年不见，容玥已经猜不透顾雪潮心里的想法了。 虽然几年前她也没猜透过…… 容玥没有刻意放慢速度，吃完饭就起身：“那我先走了。” 听到容玥的声音，顾雪潮抬起头，眉头短暂地蹙了一下，看起来不大高兴。 不过他没说什么，容玥干脆就当他已经回答了，径直转身走人。 处理完手上的事后，容玥一看下班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东西收了收，出门准备下班了。谁料她才刚一出来就看到顾雪潮站在门口等着她。 这回事真的在等她，完全不至于会让她产生怀疑的那种。 容玥愣了愣，疑惑出声：“顾总？” “我们谈一谈。”顾雪潮这次没有跟她客套，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容玥看着他的脸，完全想不出他想跟自己谈什么。 但人都站在办公室门口了，其他同事都瞧见了，容玥没想太久，随手就把刚拉上的门又拧开了：“进来谈吧。” 顾雪潮想到这两天容玥在办公室里对他的态度，忽然就看这办公室不顺眼极了：“不在办公室谈。” 容玥回眸看他，“那你想在哪谈？” 顾雪潮沉默半晌才生硬地说：“晚上一起吃饭。” 容玥：“……？” 顾雪潮哪根筋搭错了吧？不然就是她听错了。 讲道理，顾雪潮昨天的态度，容玥觉得再正常不过，要是顾雪潮对她表现出亲切，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上班见着都觉得尴尬，更何况还要两人单独去吃饭？有什么事是不能在办公室里说的吗？私事也能在办公室谈吧？现在已经下班时间了。 容玥腹诽了一通，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约了朋友。” 尽管早就料到了容玥会找借口拒绝，但真的听到她这么说，顾雪潮的表情还是不太好，“那就一起啊。” “……？”容玥看着顾雪潮，眼里由着明显的错愕。 是她疯了还是顾雪潮疯了？ 她跟顾雪潮在一起那会儿正是被公司外派去分公司的时候，而她好友大都在t市，所以跟顾雪潮恋爱期间，顾雪潮几乎没有跟容玥的好友见过面。 但容玥谈恋爱的事从来没想过瞒着谁——她一跟顾雪潮确定关系就发了微博和朋友圈，高调宣布脱单；交往的那三年期间，她把和顾雪潮在一起时的各种甜蜜都记录在了微博上。 饶是她的朋友们没有见过顾雪潮，却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也不是完全没想让他们见面，有那么一两次闺蜜说要来找她玩，催着她带男朋友出来见见，但顾雪潮正好在忙考试，见面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顾雪潮不一样——他从来没有为容玥发过微博、朋友圈。连他大学室友都不知道容玥的存在，更别说是其他好友了。 容玥看过顾雪潮的手机，知道他本来就不怎么使用这些社交软件：微博只有刚注册时的一些转发，朋友圈更是干干净净。但她难免会疑心，顾雪潮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在一起。 顾雪潮的朋友，容玥一个都不认识，只极其偶尔地听顾雪潮提到过他们的名字。至于他的室友……如果不是凑巧遇上，顾雪潮应该没想过要主动带他们认识吧。 这些零散、琐碎的事……怎么说呢，就像是扎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期间一点一滴的积累，慢慢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容玥觉得，顾雪潮并不喜欢她。或者说，没有那么喜欢她。 她可能就像是顾雪潮生活里可有可无的那么一个人：刚好出现，而且追得那么紧，索性在一起试试。可能，她跟那些追过他的女生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容玥的沉默让顾雪潮误会了什么。他皱起眉，靠近了容玥一些：“你约了谢清？！” 明明压低了声音，但语调却是提了起来，容玥甚至能从里头听出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躲都还来不及，谁要约谢清啦！ 容玥都不知道顾雪潮的脑回路是怎么转到谢清身上的，但他一提谢清，容玥就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因为谢清确实给她发了消息，约今天下班一起吃饭，但容玥以最近业务比较忙为由拒绝了。 一般人被这么拒绝过几次应该就知难而退了，但谢清反倒是越挫越勇一样，势头没有半点要衰退的迹象…… 其实也不是真没衰退过，一般容玥多拒绝个几次，谢清就会消停一段时间。可一旦两家公司继续合作，两人一见着面，谢清的攻势就会卷土重来了。 容玥没想到顾雪潮会突然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比早上在电梯里还更近些。 她不算矮，但架不住顾雪潮比她高出了半个头，这么一靠近，几乎把容玥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容玥顿时呼吸一窒。不过好在她跟顾雪潮朝夕相处了三年，对顾雪潮的美颜冲击已经有了一定免疫力，虽然心动是难免的，但回神也快。 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过亲密了些，容玥稍稍探出头往顾雪潮身后看了一眼。 本该已经收拾好东西下班的同事此时正一个两个地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电脑，看肩膀的弧度像是双手正放在键盘上……但是动作太过僵硬，倒是让容玥一眼就瞧出了不对。 容玥心累地闭了闭眼，一把抓过顾雪潮的手腕，把人带进了办公室。 顾雪潮的腕部陡然被冰了一下，又很快消失了。 容玥的手脚到了冬天总是很凉，被窝里每晚都放着暖水袋。 两人还没分开，容玥总会用他的手取暖。 顾雪潮的手下意识往前伸了一下，几乎忍不住要去将容玥的手攥在手心里。 门没关，但两人站在了其他人看不见的位置。 顾雪潮的注意力一直在容玥身上，自然没有错过她刚才朝后瞄的那个眼神。他抑制住了自己那阵莫名的冲动，暗暗将手握成拳，用自己觉得很冷硬的声音说：“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是在欲盖弥彰吗？” 容玥：“……” 这样一说，确实是有点。 主要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别人看到她俩站在一块儿，就很容易会联想到她们曾经在一起过……确实是失策了！ 容玥有些懊恼，但她拉都拉了，现在再去想那些已经没意义了。她很快沉住了气，问顾雪潮：“所以，你想跟我谈什么？” 见容玥一副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又回想起自己刚才问出的问题容玥没有答，这副岔开话题的样子更像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顾雪潮心里来了气，整个人不爽极了，说话语气冲得不行：“我说了，不在办公室谈。” 容玥抬首回望他，没有太多的外露的情绪，但从她的眼神中能看出寸步不让的架势。 两人几乎没有过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刻。 容玥对他太温柔了，仿佛什么都能包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爱他爱到好似什么都可以的人，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个时候顾雪潮才知道，容玥哪里是温柔，她啊，可比谁都心狠。 明明前一个礼拜见面时，两人还高高兴兴地约好周末一起出去海边，可到了周五，等待他的是什么——人去楼空的公寓，一张跟分手信似的纸，还有一张银行卡…… 给银行卡是什么意思？青春损失费吗？ 顾雪潮直接气个半死，看都懒得看。 他从最初憋了一肚子气，等着容玥后悔，心想：哪怕容玥回头道歉、求他都没有用，他绝对不会心软；到后来，觉得只要容玥肯回来，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已经不生气了。 但是没有。容玥没有后悔，没有回来。 分开的这两年，顾雪潮一直忍不住会想：容玥是不是早就忘记他了？是不是交了新的男朋友？或者已经结婚嫁人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吧…… 好不容易见到了，容玥也一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公事公办，连看都不愿意看他，话也不愿意跟他多说。 这态度，就像，就像他这几年的真心全都喂给了狗…… 顾雪潮薄唇紧抿。他收回以前的想法，他就是很生气，现在也生气！ 他眯起的眼睛里带了火，紧盯着容玥，状态像极了一只发现有同类闯入自己领地的雄狮，眼里的情绪浓烈得几乎万将容玥吞噬。 顾雪潮眼里的这簇火焰狠狠地在容玥心上燎了一遍，刺痛感让她变得难以适从。她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仿佛再承受不住一般，移开了视线。“那走吧，一起吃饭。” 她能怎么办呢？顾雪潮毕竟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啊…… 16、第 16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整理好情绪，容玥和顾雪潮顶着同事们那八卦目光离开了部门。 在等电梯的时候，容玥问他想吃什么。 顾雪潮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容玥这么问了。容玥说话的语气，完完全全印在了他的记忆里，哪怕这期间有两年没再听过，可一旦听见，他还是瞬间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语气、腔调，一切都想起来了。 没听到顾雪潮的回答，容玥转头看过去，才听到他说，都可以。 是了，她知道顾雪潮的口味：知道他喜欢熟食，不能接受生腌；知道他喜欢吃辣但最高只能接受中辣；知道他不喜欢所有瓜类蔬菜…… 她还知道顾雪潮喜欢吃甜中带酸的枇杷、李子、杨梅；知道他其实不爱喝咖啡…… 在一起久了，真的会对对方的一切生活习惯、个人爱好都了然于心。 容玥想了想，说：“我中午在食堂听坐在旁边的人提了一下，有家钵钵鸡不错吃。不然就吃那个？” 顾雪潮：“……嗯。” 因为是在公司，又是下班时间，刚才还装作忙碌的同事很快就往电梯厅来了。 容玥和顾雪潮确定了晚餐吃什么后，就没再说话了，而顾雪潮看似也没有想要和她说话的欲望，两人就这么隔了有一个小臂的距离干站着等电梯上来。 瞧着还挺像俩陌生人的。 如果不是刚才他们还凑一起说话的话…… 同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挺拔的身影站在电梯门口—— 现在天气冷了，两人都穿着长款的外套。 顾雪潮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长西装，而容玥则是浅驼色的大衣。 外套都带了垫肩，但穿在身上不显臃肿，将人衬得身姿笔挺。 像模特！真不愧是他们市场部的门面！ 别说，要是不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俩人是谁的话，乍一下看过去还挺登对的。 同事心道。 就在此时，电梯来了。 本来还在两米外的同事门立刻快走两步，紧跟着容玥和顾雪潮后头进了电梯。 刚才看到容总监和顾副总凑在一块儿说话，现在一起下班，同事其实没多想，但为了寒暄还是随口问了句：“顾总和容总监晚上有安排啊？” “……” 容玥正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就听顾雪潮已经实话实说道：“嗯，晚上一起吃饭。” “啊？？”同事懵了一瞬间。 他本来只是想着，跟领导一个电梯不好意思冷场才抛了个问题……而且他那个问题的本意是，顾总和容总监晚上是不是各自有安排，并不是在问他俩是不是共同有安排啊！！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呢？ 顾雪潮听到他诧异的声音，一脸的不以为意，反倒让这个同事自己都迷茫了。 旁边的同事接着问了句：“顾总跟我们容总监，以前就认识吗？” 顾总不是昨天才到任的吗？他们昨天提议给顾总办欢迎会，容总监还拒绝了呢！今天就单独吃饭吗？还是约了其他领导一起？ 听到这个问题，容玥算不上不知所措，但眼睛已经去看顾雪潮了。 说实话，她昨天看顾雪潮的态度，以为顾雪潮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但现在听到他告诉同事，她俩晚上要一起吃饭，居然有些不确定顾雪潮的想法了。 顾雪潮注意到了容玥的视线，却没打算藏着掖着，简言道：“认识。” 同事们：“？？？” 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认识的？ 副总和总监没有避嫌的必要吧？ 同事们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可顾总明显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电梯门一开，同事来不及再追着问，只得先出去。 接着，他们就听到容玥说了句“先走了”，领着顾雪潮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 容玥在公司一向雷厉风行的，走路算不上慢，但刚才确实存了想快点走的心思。 直到走出集团大楼，她才想起来问顾雪潮：“你早上是开车来的？” 顾雪潮早早就拿了驾照，她们以前还一起出去自驾游过。 顾雪潮“嗯”了一声：“坐我的车？” 等下吃完饭顾雪潮岂不是要载她回来拿车？但如果开她的车去，她一样要载顾雪潮回来；把车丢公司也行，那她明天一早是挤地铁还是坐网约车呢？ 容玥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才应声：“好。” 顾雪潮的车是一辆宝蓝色的奥迪，在停车场黑白占比较大的车里很是显眼。 容玥对车没有太多研究，她所知道的仅限于车的牌子。 看到顾雪潮的车，她倒是不意外——别看顾雪潮外表冷冷清清的，事实上比起黑白灰这三个不容易出错的颜色，他更喜欢饱和度高的颜色。 容玥没跟他客气，在顾雪潮解开车锁后便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顾雪潮的车很新，也很干净，放了车载香薰，味道清淡，微微有些甜，是容玥会喜欢的那种，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顾雪潮常用的格调。 昨天午餐时，容玥知道顾雪潮目前没有女朋友，却不清楚，她们分开的这两年，顾雪潮有没有谈过恋爱。 她曾经在极偶尔的时候不受控地想过，或许顾雪潮已经有了别人，但那样的想法才刚刚出现，心就痛得快让她无法呼吸了。 现在的容玥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顾雪潮的事，也不知道这个车载香薰是顾雪潮自己买的，还是别的女生送的…… 有时候想象力太丰富真不是什么好事。 容玥眼眶有些热，很快地抿了一下唇。 等到顾雪潮上了车，她就无瑕分心去想什么车载香薰了。因为，她又感受到了早上在电梯里的那种空气稀薄的感觉了。 容玥按下副驾驶座的车窗，让外面的空气进来，这才冲淡了些许不适。 顾雪潮系上安全带，在手机上打开导航软件后，很自然地将手机递给了容玥：“你说的那家店在哪里？” 容玥的手有点凉，碰到顾雪潮的手机时，居然还能感觉到上面的余温。 她打开搜索框，准备输入，下方弹出的输入法让她表情有些错愕。 顾雪潮以前用的是系统默认的输入法，但容玥想用情侣皮肤，就偷偷把他的输入法给换了。顾雪潮看到后没说什么，没换回去，只自己适应了一下，就这么一直用，用到了现在。 皮肤，也没换。 一时间，容玥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好几个念头，心跳也快了一些。她不敢去想顾雪潮是不是喜欢自己才一直没换皮肤，只告诉自己：顾雪潮本来就懒得弄这些东西，用习惯了、不换很正常。 顾雪潮还在等容玥输地址，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反应。 他嘴上动了动，刚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容玥连问都没问，他就眼巴巴地解释，解释什么？有人要听吗？ 容玥不知道顾雪潮的心理活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手指在输入法上按了起来。 她中午只是听旁座的人大概说了个位置，不是很确定具体方位，所以输入后又找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顾雪潮。 顾雪潮的车缓缓驶出了停车场，除了导航发出的声音外，车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种诡异的静谧在车内蔓延开来。 容玥的目光在顾雪潮的车内停了停，然后转向了车外。 “不冷吗？”顾雪潮忽然开口。 “还好。”容玥暗暗吸了口气。 接着，车窗就在她面前缓缓地升了起来。 顾雪潮：“我开暖气。” 容玥慢慢转过头：“……好。” 又是一阵安静。 这几天的太阳都恹恹的，再加上冬天天色暗得早，出集团大楼时，天已经黑得跟晚上一样了。 窗外车水马龙，红色的刹车灯，昏黄的路灯和亮黄的车灯相互交错。 红灯的时候，顾雪潮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还是原先那辆？” “嗯？”没料到顾雪潮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正在出神的容玥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的车：“不是，新买的。” 容玥以前被外派到分公司的时候开的是一辆白色奔驰，现在开的是一辆白色宝马。 倒不是她对白色情有独钟，而是为了适配自己的身份，不然她其实还蛮心水宏光mini的——是薄荷绿、奶茶、冰淇淋、芋泥波波这些颜色不好看吗！！ 不过，幸好她当时没有选宏光mini，不然顾雪潮肯定不上她的车了——一双大长腿根本就无处安放。 顾雪潮没说话了。 容玥搞不懂他怎么会突然问自己的车，或许也觉得现在车里气氛太压抑了吧。 红绿灯过后，顾雪潮顺着导航的指挥又直行了一段路才靠右行驶，准备右转。 顾雪潮在附近找到了临时停车场，剩几百米的路，两人就步行过去了。 走近了，容玥才发现这是一家川菜馆，隔了老远都能闻着空气里的香辣味。 不呛，但闻起来就很辣。 “……你能吃吗？”容玥迟疑地问。 她知道顾雪潮吃不了太辣的东西还是因为有一回，她们一起吃了干锅，结果回到公寓没多久，顾雪潮就因为急性肠胃炎开始呕吐，接着容玥就开车送他去急诊了。 那次大概是容玥见过的最脆弱的顾雪潮了——顾雪潮本来就白，但生病的那两天真的是白到面无血色，不似真人。 这种破碎感在顾雪潮身上呈现出的是另一种好看，但她还是坚定地认为健健康康的顾雪潮更帅更迷人。 顾雪潮：“……可以。” 其实没有那么脆弱。 他显然也想到之前进急诊的事了，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进急诊，还是被容玥送去的，想忘记都难…… “你确定吗？”容玥有理由怀疑他在逞强。 顾雪潮：“……确定。” 行叭，人自己都这么说了…… 容玥也没再坚持，和顾雪潮一起循着味儿就到了地方。 店是新开的店，可以看出来才装修过，但似乎上了本地的美食推荐，所以哪怕现在上班族还没有那么大规模地下班，店里已经坐了好几桌了。 “会很辣吗？”容玥问前来点菜的服务员。 “辣呀！”服务员热情道：“我们可是正宗的川菜馆！” 容玥的目光幽幽地落到了正对面的顾雪潮身上：“……” 顾雪潮：“……” 客人的沉默让服务员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改口道：“当然，我们也可以做微微辣！” “那行，都要微微辣的就好。”容玥移开视线，淡定地点了菜，然后把菜单交给顾雪潮：“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顾雪潮简单扫了一下容玥点的东西：“够了，先这样吧。” 服务员一走，容玥就觉得眼神没处搁了，只好假装观察周围似的不去看顾雪潮，同时也在心里思考，顾雪潮准备跟自己谈什么。 跟周围其他桌的客人那种热热闹闹的场景相比，容玥这边简直安静得令人害怕。 这情况好像双方被家长逼出来相亲哦…… 容玥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觉得有些荒唐。 她没相亲过，但闺蜜是相亲大户，尤其是26岁到30岁这个期间，每年不相七八个男人，闺蜜家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相得多了，遇上奇葩的概率也多。 如果说一开始闺蜜还抱着出去吃顿饭、认识朋友的心思，可到了后来，闺蜜的苦水几乎要把整个t市给淹了。 容玥家里没明摆着催，只隐晦提过几次，但得益于她跟顾雪潮在一起的那阵子没有刻意瞒着，家里从上到下，堂姐堂哥、表弟表妹都知道她有男朋友。 而且那会儿还年轻，家里权当年轻人有自己的规划，没多过问。 后来，眼瞅着她三十了，家里终于开始急了，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见见，说是如果可以的话，就定下来。 然后她告诉家里，她跟顾雪潮分手了，已经分了两年了。 于是，家里理所当然以为她整整两年不谈恋爱，别人介绍相亲也不愿意看是因为放不下前任。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还有一点点别的原因……容玥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只好闭口不言，让父母就这么猜着吧。 见容玥视线旁落，顾雪潮心里原先因为跟容玥一起吃饭而产生的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欣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17、第 17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顾雪潮漆黑的眸子里压着火，那些恼怒、不甘、在意，骤然从心底里翻腾出来，噌地一下，把那双黑沉的眼睛全燎着了。 三年的交往，在容玥眼里，是不是就跟玩儿似的？要不然她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抽身走人呐？ 时至今日，顾雪潮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对于容玥来说，究竟算什么啊？ 在看到容玥留下的纸条后，顾雪潮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但容玥大概是早就做好了离开得准备，不但手机无人接听，连微信也没有回复。 他后来换了号码拨过去，同样的无人接听；而新的微信好友申请没有通过也没有拒绝，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 这样的行为一直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手机里那个机械女声说：您所拨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容玥把手机号码注销了。 听到提示音的那一刻，顾雪潮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他跟容玥的最后一点联系断了，容玥，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那时的顾雪潮握着手机站在教室外头，迷茫到不行。 就像是在潜泳时突然被暗潮席卷了一样，在黑暗的环境里，整个人带着无力的失重感和方向感的迷失，那种心慌和心悸是他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三个月，足够他想清楚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容玥了，但当容玥真正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容玥的了解，仅限于她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儿去找她，也不知道能向谁打听她的消息。 顾雪潮用了三个月时间，终于认清了一件事——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容玥。 他登上了许久没有登录过的微博，打开关注列表，找到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更新过的容玥。 容玥的微博设置的是半年可见，顾雪潮能看到的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那是一张海边沙滩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个很大的阳伞，伞下是一个躺椅和一张小圆桌。小圆桌上摆着两人的冷饮，颜色不同的两根吸管紧紧挨在一起。 顾雪潮没见过这张照片。 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躺椅上的那个人是自己。 那是一次两天一夜的短途旅行，他和容玥自驾去海边玩。 当时，容玥穿了一件连体泳衣。 那件泳衣在海滩上算得上保守了，但架不住容玥身材好，露出的两条腿又长又直，只要他一个不注意，立刻就会有人出现在容玥身边。 其实容玥的泳衣是顾雪潮挑的，一点都不暴/露，可他不喜欢别人看容玥的眼神。 他想把容玥藏起来。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生气了，找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的理由，跟容玥闹了脾气。 容玥的眼睛一直在笑。 顾雪潮怀疑她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因为容玥跟他说，穿泳衣太晒了，这两天都不想穿了。 曾经的记忆翻涌而来，顾雪潮难受得用力闭上了眼睛。 在出国前，他把那套公寓他买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有没有意义——容玥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整套公寓已经空得跟他记忆里的房子完全不一样了，可是……万一容玥有一天想起了这个地方，忽然想要回来看看呢？ …… 容玥正在观察店内的环境，乍一下听到顾雪潮冷硬的声音，转过头，登时被他那双眼睛激了一下。 顾雪潮在生气。 意识到这点后，容玥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措。 昨天，在看到顾雪潮的第一眼，她就在猜顾雪潮会不会问她不告而别的事。 但昨天顾雪潮的态度……容玥并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因为放不下自己，说话才那么夹枪带棍的。他啊，充其量就是气不过、心有不甘罢了。 毕竟，任谁这么无端端突然消失，肯定都会让人如鲠在喉的。 容玥其实犹豫了很久，她一开始没有这么果断的。但当时，公司下了调令，要把她调回总部。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又要再在分公司里熬多少年。 再加上，顾雪潮要出国了…… 这已经不是她选择留下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能改变得了的事了。 这么硬拖着，一直拖到顾雪潮出国……有意义吗？ 跟顾雪潮在同一座城市，她尚且没有安全感，更别提异地恋、异国恋了。 容玥不愿意面对分别，因为怕自己做不到潇洒地放顾雪潮离开。 她不想等到顾雪潮要出国的时候，抱着他死活不肯撒手、哭着求他留下来；也不想到时候自己脑子不清醒、疯了一样要辞职陪他一起去国外。 她不想变成自己最瞧不起的人，也不想变成顾雪潮会讨厌的那种人。 所以，落荒而逃已经是她能做的最体面的事了。 容玥沉默了几秒，隔着一张不算大的桌子问他：“你想听我说什么？” 顾雪潮被容玥这么个公事公办的态度气得不行，话里都带了火：“两年了，容玥，躲起来两年了，你觉得好玩吗？” 18、第 18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 这个顾雪潮真的，一、点、都、没、变。 话都不会好好说。 其实，在顾雪潮问出口之前，容玥一直很忐忑，就像怀揣着一颗放置了多年的炸弹，不知道会不会炸，也不知道什么会炸。 现在，“boom”地一下，给她炸得眼冒金星，手足无措。 这两年，她也曾不着边际地想过，万一有一天她跟顾雪潮又碰面了呢？ 就像电视剧里演那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在闹市的街头，在摩肩接踵的行人中，顾雪潮出现在了迎面而来的人群里，两人目光对视，发现了彼此。 然后…… 然后容玥就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她想象不出顾雪潮的反应——是像这满大街的陌生人一样，平静地和她擦肩而过；还是抓住她的手，厉声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面对顾雪潮，容玥总想表现得温柔一点、包容一点。她不想跟顾雪潮吵架，但顾雪潮问得这么直白，尖锐的话语像是一根刺，直勾勾地扎进了她心里，将她这两年来勉强维持住的体面都一并扎破了。 她就像个充满了气的球，被轻轻扎一下就泄了气，露了怯。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顾雪潮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怎么当着顾雪潮的面去剖析自己的感情。 更何况，她想不通，顾雪潮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地问她要一个解释。 这样会让她胡思乱想。心里的期待就跟活泉似的，咕噜咕噜地直往外冒，压都压不住。 明明她昨天才试探过——她问顾雪潮是不是吃醋的时候，顾雪潮否认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让她有所期许？ 容玥一直觉得自己不恨顾雪潮，可听到顾雪潮问她“好玩吗”，她才发现自己心里是有怨气的。 怎么会好玩呢？ 离开喜欢的人怎么会是“好玩”呢？ 她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都是因为顾雪潮…… 容玥端坐在顾雪潮对面，因为不想说话而垂着眼，头顶的灯照了下来，在她的下眼睑打上了两片阴影。 顾雪潮的喉结很轻地动了一下，嗓音更沉了。碍于周围的人，他的声音不太高，却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为什么不说话？哑口无言了？” 这家店的环境不算安静，人也多，不太适合叙旧，同样也不适合翻旧账，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从他在书房的电脑上看到容玥的履历和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去公司抓人了。 在正式进入公司之前，顾雪潮给了自己一周时间调整情绪，也反复思量过见到容玥之后应该摆出怎样的姿态。 但理想和现实往往是有差距的，而这样的差距在他真正见到容玥时被无限拉大——因为容玥的态度——他出现在了容玥面前，容玥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对他，比对待陌生人还不如。 两年了，哪怕在陌生的国度看到相似的背影，他都要追过去看个清楚。可面前这个女人，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自己。 顾雪潮盯着容玥，嗓音有些颤，仍是板着脸厉声质问：“为什么不告而别？” 容玥抿着唇，拒绝交谈的态度很明显。 顾雪潮皱着眉，努力压抑住怒火，但声音里却是森然：“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要那样……” 顾雪潮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去而复返的服务员打断了。 可能是觉察到这桌客人之间的氛围不对，服务员没多话，只是将两人点好的菜一样一样摆上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顾雪潮刚才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满脑子都是—— 为什么不解释？ 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算是…… 顾雪潮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他相当反感的事——就算是不再喜欢我了，也可以明说啊！ 一张本也不算大的桌子被摆得满满当当的，面前的钵钵鸡正冒着热气，闻起来又香又辣，很是开胃，可容玥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顾雪潮了——明明在公司的时候，她表现得就很好。可是，这样面对面坐着，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她没有了那种非要伪装的必要，身上的盔甲一旦卸下来，整个人就脆弱得仿佛一点刺激都受不了了。 顾雪潮这样一句一句地问，她一个字都答不上。 容玥没动，顾雪潮也不动。 他紧盯着容玥，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火再一次被她这么个浑不吝的态度勾了出来，“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是不敢看我吗？因为愧疚？还是……” 或许是被顾雪潮的话激到，容玥倏地抬起眼，目光就这么直白地跟顾雪潮对上了。 顾雪潮冷着脸，正要嘲讽一句“原来你听得到”，却在看到容玥眼睛的那一瞬间把话咽了下去。 容玥……好像在哭。 刚才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人，现在眼眶红红的，眼里蓄了大半的水光。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容玥很快别开了视线，但那个脆弱的神情却仍是停留在顾雪潮的脑海里。 容玥少有这么脆弱的样子。 至少在顾雪潮的记忆里，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外，他没有见过容玥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容玥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很好看的弧度，两道卧蚕变得明显，透出一种纯粹的、感染力很强的欢喜。 没来由的，只要容玥一笑，顾雪潮的心情也会随之明朗起来。 顾雪潮脸色一变。他抿着唇，迟疑片刻才从桌上拿起纸巾递了过去。 但容玥没有接。 容玥知道自己没有哭：她只是想哭，并没有哭。 她哭起来的后遗症太明显了，鼻子红红的，眼睛更是肿得不像话，第二天更是完全睁不开了。 这两年，从一开始想到顾雪潮就会哭，到后来，为了第二天能面色如常地上班，她已经学会难过的时候不掉眼泪了。 顾雪潮无措地收回手，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先吃东西吧。”看容玥没有反应，他又僵硬地补了一句：“我饿了。” 菜是容玥点的，可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顾雪潮夹了菜放在碗里，见容玥不动，语气生硬地说：“你这样，我吃不下。” 容玥无语得眼睛一闭：“……” 顾雪潮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容玥刚才那一眼大概吓到顾雪潮了，他没有再问那些容玥打不上来的问题，可容玥没觉得放松。 她刚才在顾雪潮一句句追问里来了气，埋在心里的对顾雪潮的怨念也上来了。于是，容玥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突然问了顾雪潮一个问题：“你很想知道？” 顾雪潮没想到容玥会这么问：“你不是不想说吗？” 容玥：“我不想说，你就不问了？” 顾雪潮沉默了。 因为他确实这么想过。 他想，如果容玥主动联系自己、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像以前一样牵着他的手、用力抱住他…… 其实也没有这么多步骤，只要容玥说一句“我想你了”，他就什么都不问了。 可是容玥没有。 没有主动联系，没有重新出现；他们见了面，容玥也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没有牵他的手，也没有抱他。 此时的容玥仿若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既然你不问，那我来问吧。” 顾雪潮猜不出容玥想问什么，但还是沉着脸：“你说。” 容玥强迫自己去看他，然后字正腔圆地问出了一个顾雪潮绝对不可能听错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顾雪潮的瞳孔急速收缩了一下，但表情不变，看起来像是在瞪她。 容玥看他嘴唇动了，不知道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他出声，于是又换了个方式问：“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声音出口，她觉察到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有些麻，不太使得上劲。她把手握紧了又松开，反复了几次，才勉强找回知觉。 这一次轮到顾雪潮沉默了。 见顾雪潮不说话，容玥很轻地笑了一下，笑声很轻也很短促。然后，她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你看，你不喜欢我，也不想跟我在一起，问那些问题有意义吗？” 19、第 19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顾雪潮眉头紧皱，显然是觉得容玥的逻辑有问题。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容玥的手机就响了。 一开始只是微微有些响动，但等容玥把手机拿出来后，铃声就明显了。 容玥看着手机上熟悉的名字，心里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刚刚其实是憋着一股气问的，问题出口，现在已经没有勇气问第二遍了，甚至，她连听顾雪潮答案的勇气都没有了。 哪怕容玥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可要让她听顾雪潮亲口说，还是很受打击。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好朋友的名字——林洁。 “我接个电话。”她说。 顾雪潮拧着眉，没说话。 没说话，等于没拒绝。没拒绝，容玥就当他是同意了。 电话一经接通，林洁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容玥！你是不是在川菜馆啊！” “……你怎么知道？”容玥纳闷了，她今晚是突发奇想来的，除了顾雪潮外，就没有告诉其他人。 她才刚问完，手机里就传来了盲音，而一只手直接搭上了她的肩。 “因为我也在！”林洁一屁股在容玥身旁的位置坐下了。 容玥有些意外，正要问，就见林洁飞快冲自己挤眉弄眼起来。接着，她扭头对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说：“我遇到朋友了，就不去逛公园了。” 男人看了看她们这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回去联系。” 林洁扯了个笑，也没应，就回过头继续跟容玥说话了。 男人一走，林洁才没形象地瘫在座位上对容玥抱怨：“我真的再、也、不、想、相、亲、了！” 这没形象的模样只存在一瞬。因为她很快看到了容玥对面坐着的男人，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坐直了。 林洁瞧着对面坐着的人，真是越看越觉得眼熟。但讲道理，长成这样，如果真的见过，她不可能只是眼熟而已…… 她侧过头，面对着容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摆出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但说话语气却再正常不过：“这位是？” 容玥：“……公司同事。” “……？” 就这？就这啊？ 林洁难以置信地瞪着容玥。 “你好，顾雪潮。”对面的顾雪潮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伸出了手。 林洁赶紧回握：“你好你好，我是容玥的朋友，我叫林洁。” 话音一落，她咂摸了一下顾雪潮的名字，觉得“顾雪潮”这三个字着实非常耳熟…… 两人简单握了一下手，林洁才解释自己的行为：“哎不好意思，我刚才着急躲人，不是有意打扰的。” 下班后跟同事出来吃饭，还是男同事，而且还约在这种这么有烟火气的地方……林洁其实有些怀疑容玥搞不好跟这个同事约会来着。 顾雪潮“嗯”了一声，就当知道了。 容玥随手按了桌上的铃，喊服务员多上了一副餐具。 林洁正想着，被容玥这动作打了个岔，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用了啦，我坐一下就走。” 她有点担心刚才跟她相亲的男人还在附近，万一出去撞见了就窘了。 “你吃晚饭了吗？”容玥问。 这个点，林洁应该跟她一样刚下班，总不可能这么快就吃好了吧？ 林洁看着对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跟容玥说相亲的事了。她跟闺蜜吐槽是她们的事，但顾雪潮是个陌生人，在陌生人面前吐槽相亲对象怎么说都不是很礼貌。 容玥一看林洁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她其实是想找个人来分散自己……和顾雪潮的注意力的。 他们两个刚才已经快把天聊死了，虽然是面对面坐着谈话，但两人之间的氛围，任谁来看都要赞一声“窒息”。 现在有林洁在中间调和，她也能相对自然一些。 林洁目光定定地在容玥脸上停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容玥的意思，便看向顾雪潮：“那就……打扰了。” 顾雪潮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仿佛突然加进来的一个人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餐具很快就被服务员送到了她面前，她转过头正想对容玥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了对方的外套：“你不热吗？” 容玥刚要说话，林洁又道：“赶紧脱了啊，不然等下大衣上全是辣油味儿。” 说完，又看向了对面的顾雪潮——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呢！这俩人穿得这么正式跑来吃钵钵鸡啊？！这是闹嘛呢？？ 容玥本来不想动，但在林洁殷切的注视下，还是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折了一折，放到一旁空着的位置上。 她外套里面的打底是一件杏色的羊绒毛衣，吃东西的时候为免碰到袖口，习惯性地往上拉了拉，露出了纤细漂亮的手腕。 桌子正上方有一盏灯，简单的灯罩笼下了一方天地，将容玥的手腕衬得像是会发光。 林洁咬着筷子，嘴里含糊地说：“你手链呢？” 容玥一怔。 顾雪潮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容玥。 “不是很宝贝吗？”林洁咽下嘴里的东西，说话清晰多了：“我记得上周去泡温泉还戴着呢……” “很宝贝吗？”顾雪潮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 林洁一无所觉地点了个头，刚想再说点什么来佐证自己的话，就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只是容玥的同事，还是不要提太多容玥的隐私了。 不过…… 林洁瞄过一眼——顾雪潮问问题的时候，看着的人也不是她啦。 容玥答非所问地说：“戴很久了。” 因为戴很久了，戴习惯了，摘来摘去太麻烦，索性不摘了。 顾雪潮从容玥简短的话里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桌上的氛围又一次变得古怪起来，林洁暗暗挑了一下眉，严重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说那些话。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容玥起身准备去付钱，顾雪潮觉察到了她的意图，拦了一下：“我来。我约的你。” 以前约会、吃饭，大都是容玥掏的钱。 那个时候，容玥不知道顾雪潮的家庭情况，只觉得他还是个学生，而自己已经工作、在挣钱了，出门付钱很正常。 所以，当她和顾雪潮在公司碰面、知道顾雪潮是总裁的独子时，那股惊讶劲儿用了好一会儿才压住。 容玥没跟他争，和林洁到店门口去等他出来。 林洁的目光在顾雪潮挺拔的背影和容玥艳丽的脸上逛了几个来回，直到容玥看向她，她才凑到容玥耳边，小声问：“那你是前男友吧？” 大概是担心容玥否认，她立刻补充了一句：“我以前看过他照片。” 容玥本来也没指望林洁会直接失忆。 虽然她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提起过顾雪潮了，但她跟顾雪潮在一起的时间明显更长。 她垂下眼帘，不知是真的兴致缺缺还只是在掩饰情绪般“嗯”了一声。 林洁：“所以怎么成你同事了？”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容玥坦言道：“准确说是上司，公司空降的副总。” 林洁眉梢一挑，心里一个“哇哦”，本想再问，余光瞥见顾雪潮已经出来了，便主动终止了话题。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顾雪潮说。 容玥拒绝道：“不用了吧，我跟林洁散着步就回去了。” 顾雪潮垂眼看着容玥，没动，两人像是僵持住了。 顾雪潮的眼神凌冽，完美地嵌入了这寒冷的冬夜。 容玥一股寒意似乎灌进了她全身。她的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握成拳的时候，只觉得指尖冰凉得将掌心都冻得一个激灵。 半晌，顾雪潮的视线才从容玥脸上移开，转而看向林洁：“不好意思，我跟容玥还有话要说。” 林洁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神询问容玥：“那我先走了？” 容玥下意识想伸手抓住林洁，但她现在跟顾雪潮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而且，她也想知道顾雪潮还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于是，她问林洁：“要先送你回去吗？” 顾雪潮闻言，跟着看向林洁。 林洁闻言，丢给容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对顾雪潮道：“不用不用，你们聊你们聊。” 容玥一眼就瞧出了林洁特意挑了个跟她们相反的方向走，等林洁的身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顾雪潮才单刀直入地问：“手链什么时候摘的？” 就知道逃不过。 “……昨天。” 容玥没打算撒谎，毕竟林洁刚才已经说了——手链上周还在。 哪怕街灯算不上明亮，顾雪潮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又黑又沉，但她就是莫名地觉得顾雪潮似乎……心情还可以。 容玥偷偷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跟顾雪潮在一起，她总是很轻易地会产生很多错觉。 顾雪潮没转头，继续朝前走着：“看到我才摘的？” 容玥说：“……是。” 话一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像蕴含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很快加了一句，“也不是。” 顾雪潮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脸上也覆上了一层寒霜。 “想摘就摘了。”容玥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心里那股怨气又上来了，状似无所谓地反唇调侃：“你不也摘了吗？” 20、第 20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容玥回到家，把大衣脱下来后闻了一下——果然粘上了辣油味。 她今天去吃川菜就很突然，事前也没有准备，而且这种材质的大衣，会粘上味道一点都不奇怪。 她用除味喷剂在大衣上喷了喷，就挂到阳台上去吹风了。 上了一天班，本来就很累，更别提下班后还跟顾雪潮较了半天劲…… 她直接一个飞扑，扑到沙发上，整个人宛如一条快被晒干的鱼，动都懒得再动一下。 在床上躺了大概有个十分钟左右，手机就响了。 是新消息提示音——林洁给她发了微信，问她到家没。 准确来说，这已经不是今晚林洁发的第一条问她到家没的消息了。 林洁现在肯定憋了一肚子的八卦要问，但她完全提不起劲去回答。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反问顾雪潮时，顾雪潮的表情。 那是一种蛮难形容的表情。 容玥觉得自己看懂了，但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她以前也以为自己懂顾雪潮，可事实上，她连自己都不懂。 顾雪潮的表情，说简单确实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简单是因为她其实看得出顾雪潮脸色变来变去很纠结的样子，复杂是因为她不敢猜也不想再猜了。 总这么猜太累了。 又在沙发上赖了一会儿，容玥才认命地给林洁回消息。 林洁应该是正捧着手机刷剧呢——她这边消息刚发出去，林洁那边的视频通话申请就弹过来了。 “回来啦！”林洁脸上带着八卦的笑：“聊得怎么样？复合了吗？” 容玥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虚扶着手机，反问道：“……你说呢？” 看容玥这蔫了吧唧的样子，显然是没有。 林洁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他咋想的啊？” “我也想知道他咋想的。”容玥懒恹恹地说。 林洁是知道容玥对顾雪潮的心思的，也知道容玥根本就没有放下过顾雪潮。当初她们分手，有很大一半原因是被顾雪潮逼的。但凡顾雪潮表现得在意容玥一点，容玥都不至于会单方面离开。 说实话，不论是顾雪潮出国还是容玥调回t市，都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事。 真正让容玥认为解决不了的，就是顾雪潮的行为，让容玥没有安全感了。 在林洁看来，这种把女朋友藏着掖着的男朋友不分，难道要留着过年吗？但容玥当局者迷，就是那么喜欢人家，她这个旁观者也没办法啊！ 值得庆幸的是，容玥理智尚存，当断则断，倒也没多少损失。 反正人呢，年轻的时候总会遇到那么几个渣的，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嘛。 容玥被调回t市后，她们姐妹几个一直致力于给容玥介绍对象，但顾雪潮的颜值拉高了这个“对象”的颜值基准线，害她们都好难找到男生介绍给容玥的！ 好不容易有几个还过得去的吧，约出来一起玩了两次就没下文了。一问才知道，容玥主动划了线，将双方的关系恪守在了友谊上。 有的人啊，心里一旦住了个谁，那再优秀的人来，都挤不进去了。 林洁今天跟容玥确实是巧遇，也是第一次见到顾雪潮。 不得不说，顾雪潮的外形条件确实很优秀，而且按照容玥的说法，两人一间公司——容玥所在的公司是大企业，能进去很不容易，更别提顾雪潮现在还是容玥的上司…… 相亲相得多了，林洁确实看开了不少：这世上那么多夫妻，哪儿那么多都是相爱的呢？容玥这么喜欢顾雪潮，如果顾雪潮也有想法的话，两人再续前缘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刚才是故意提手链的。”林洁说。 当初，她看容玥对那条手链的在意程度，就知道那条手链可能对容玥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思来想去，可能是跟顾雪潮的信物什么的吧。但凡对方有点心，总该顺着她递的杆子往上爬了！ 容玥：“我知道。”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 尽管这两年大家都对顾雪潮讳莫如深，但他确确实实存在。 林洁一直都清楚她忘不了，刚才提手链不过是想帮她试探一下顾雪潮的态度罢了。 林洁早早到了家，此刻正窝在床上刷视频呢，闻言，干脆扯着被子坐了起来：“我现在想知道你是咋想的了。” 她给顾雪潮抛了个这么大的梯子，顾雪潮都不上，容玥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我不知道。”容玥眼里带着茫然：“顺其自然吧。” 林洁直接给气笑了：“给你介绍对象，你说‘随缘’；现在遇到了前任，你说‘顺其自然’，你这么佛咋不出家呢？！” “不行啊。”容玥喃喃地说了三个字后，又捣蛋似的说：“那我还是有世俗的欲/望的。” “你有个屁！”林洁对着屏幕翻了个特大号的白眼。 容玥没说话，林洁停下了嬉笑的模样，郑重地说：“反正，道理你都懂，多的话我也不说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你啊，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容玥就是太清楚了，才会及时止损，在被调回t市时跟顾雪潮断了。 只可惜，人不可能永远理智的，总会有被情绪掌控的时候。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脸颊在沙发上浅浅摩擦了一下，然后才挂断了通讯。 - 翌日，顾雪潮到公司时，发现容玥的办公室门还是关着的，里头乌漆麻黑的，一看就没人。 他脚下一顿，眉头很轻地皱了皱，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容总监今天请假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顾雪潮转过身，就见容玥的助理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位置，在对自己说话。 “怎么了？”顾雪潮问。 助理道：“容总监说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来公司了，让我有事直接给她打电话。” “知道了。”顾雪潮了然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临下班前，顾雪潮站在容玥助理的办公桌前，问容玥家的具体门牌号。 昨晚，按照顾雪潮的计划，他是准备送容玥回家的，但容玥坚持要来公司取车。 于是到了最后，他也只看着容玥的车驶入小区而已。 助理当然知道容玥的住址，但她还是多问了句：“顾总怎么问这个？” 顾雪潮说：“下班顺道去看一下。” 助理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容玥的地址报给他了。 因为容总监的档案在公司官网里是有的，顾雪潮的级别完全可以自己查看。 等顾总转身离开，助理才偷偷摸出手机给容玥发了消息。 顾雪潮顺着人潮下了楼，在前往容玥家的途中买了两份粥。 t市有几家很出名的老食铺子，每次都会排很长的队。 顾雪潮来的这家是原来老板的儿子开的，煮粥的手艺一脉相承。店铺是新开的，知名度还没那么广，客流量还行，至少顾雪潮没有等太久。 容玥住的小区是t市这几年比较热门的楼盘，助理刚才给他报的是一期，交房已经有几年了。 顾雪潮在门岗那边登记了个人信息后就被放进去了。 在电梯里时，顾雪潮罕见地有了些紧张。 他在想，容玥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 容玥住在1705。 顾雪潮顺着门牌号一路走过去，然后在1705的大门前站定。 他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准备按门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用没提东西的右手在整理外套…… 顾雪潮：“……” 他抬手按下门口的可视电话，等了一会儿，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顾雪潮跟门里的男生面面相觑。 两人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番。 男生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一条深灰色的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淡蓝色的棉质拖鞋，身上还挂着一个带花边的粉白配色的小熊围裙…… 顾雪潮原本的那一点点的紧张陡然被一个荒唐的念头取代了。 21、第 21 章 ·又新又快又好更新，尽在文学城· 男生看到门口站着个年轻男人已经很意外了，更别提还发现了对方手上提着的袋子里似乎装的是餐盒。 他眉梢微扬，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雪潮看：“你找谁？” 顾雪潮勉强将目光从男生身前的围裙上移开，平静地说：“我找容玥。我是她同事。” 男生忽然笑了一下，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眼前的人进来。 他暗暗观察顾雪潮，说：“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现在还在睡。” 顾雪潮“嗯”了一声，将手上提着的袋子递给男生。 男生接过对方手里的袋子，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递给他。 这是一双很普通的藏蓝色男士凉拖，而男生脚上的男款棉拖似乎只有一双。 女式那款搞不好在容玥房间里。 顾雪潮很快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他借着换鞋的时机，低头掩饰了自己的失态，语气生硬地说：“听同事说她生病了，我下班顺路就过来看看。” 男生摸了一下袋子，温的；估摸一下：两份。 应该是两份没错。 他重新看向顾雪潮，眼里的好奇和打量根本不加掩饰：“你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去叫她。” 顾雪潮跟着男生进了屋。 这是他第一次进容玥在t市的房子，跟以前他们住的那套公寓的风格不一样。 通铺木地板，门廊拱形设计，多层次的氛围灯，带着法式的浪漫和优雅；而家具是低饱和度的颜色，跟一旁亚麻色的小沙发以及餐桌、餐椅等几乎配成了一套，透出几分温馨。 顾雪潮还记得容玥曾给他看过手机app里别人分享的装修案例，询问过他更喜欢哪一个。 容玥的眼光很好，挑出来的几个案例他都很喜欢。 于是，他跟容玥说，都可以，你挑吧。 当初租的那套公寓是房子主人装修好的，主打的是黑白灰三色的轻奢风。 整体风格已经定下了，饶是容玥换了一些软装，也根本没办法左右大局。 而眼前的这套房子，跟他们以前住的那套公寓很不一样…… 或许因为这套公寓是容玥买下来的，而当初的那套不过只是租住吧。 想到这里，顾雪潮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 卧室里，窗帘拉得死紧。再加上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容玥直接睡得昏天暗地。 被男生叫醒时，她还躺在床上缓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坐起身。 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里都透着一股子懒劲儿。 容玥勉强分辨出眼前的人，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她昨天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跑去卫生间里吐了一阵，就猜自己恐怕是肠胃炎了。吃过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结果早上醒来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月经来了…… 刚好她手里攒了年假还没休，索性今天就在家躺平了。 “六点多了，起来吃饭。”男生看着坐得马上又要倒回去的容玥，假模假式地补上一句：“对了，你有个同事来看你。” 容玥睁开眼，但还是没醒神：“谁啊？” “不知道。”男生说完，又神秘兮兮地说：“是个男的。” 容玥倏地睁开眼，瞪着面前的人。 男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容玥掀开被子，起身站了起来。 她抓起一旁的居家服正要套上，见男生还站在自己面前，催促道：“你去招呼一下。” 男生耸耸肩，顺从地转过身。走出两步，他突然调过头来想说些什么，正好看见容玥手忙脚乱地套衣服，不免觉得好笑：“所以……你知道是谁？” 容玥坐回到床上穿裤子，闻言便木着一张脸看他，那眼神摆明了就是在说“你问的什么废话”。 男生看着觉得有意思，老神在在地出去了。 到了客厅，果然就看到顾雪潮坐在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看摆在桌上的睡莲。 睡莲的味道很清淡，不凑近基本闻不到。 觉察到动静，顾雪潮抬起眼，就见男生从房间里出来了，正笑着问他想喝点什么。 顾雪潮觉得男生身上的小熊围裙有些刺眼，径直起身，说：“不用了，既然容总监没什么事，那我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男生见顾雪潮要走，赶紧说：“她已经醒了。” 顾雪潮迟疑片刻，重新坐下了。 男生笑问：“喝饮料吗？家里有可乐、橙汁、椰汁。” 顾雪潮阻止道：“不麻烦了。” 男生琢磨了一下，还是把家里的饮料拿出来放到顾雪潮面前，免得等下容玥出来看到桌上空空如也又要敲他。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敲”。 顾雪潮抿唇两秒，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索性开口问：“请问你是……？” 男生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容玥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容玥穿着一套香芋紫的珊瑚绒居家服，衣服上印着一只白色的兔子，两个口袋也是白色的兔子造型；裤子是配套的，而她脚上踩着一双跟男生脚上款式一模一样的粉色棉拖。 顾雪潮在容玥的家里见到其他男人的时候，只觉得荒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层出不穷。可偏生就是因为思绪太乱，情绪上却不怎么外露。 然而，在真正见到容玥后，他心里的那股气就涌上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门口时就该直接转身走人，而不是坐在这屋里等容玥出来…… 不对，他不是应该走人，他是根本不该在意容玥，不该问，更不该来！ 顾雪潮强压下怒气，顶着一张有些发黑的脸，语气硬邦邦地说：“早上听王莎莎说你生病了，下班顺道就过来看看。” 因为身体不舒服，容玥比平时更敏感。看到顾雪潮的那一瞬间，她莫名就有些鼻酸了。 她点点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扫了一眼顾雪潮面前摆着的几瓶饮料，说：“对，半夜突然有点不舒服，早上起来不见好，就干脆休假了。” 容玥的脸颊上还带着刚睡醒的酡红，只是双唇有些白，连带着这点红都显得不太健康。不过眼神确很清明，不见半点惺忪。 顾雪潮本来还绷着脸，却在看到容玥脸上的神情后，莫名有些烦躁。 容玥带着病气，脸色发白，眼眶和鼻头稍微有一点红就特别明显，整个人看起来异常脆弱。 这是两人重逢后，顾雪潮第一次看到容玥这副模样——没有了精致的妆容遮掩，居然跟他记忆里的那个容玥完整重合了。 他很想问问容玥具体哪里不舒服，但容玥没有选择去医院，只是在家里睡觉。而她的家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照顾她了。 顾雪潮的话问不出口了。 容玥也没有再说话。 两边沉默了下来。 顾雪潮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走了。 他站起身，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容玥没反应过来似的，还坐在沙发上。 顾雪潮想了想，说：“不知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我给你带了粥……” “顾雪潮。” 容玥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很低，但不妨碍顾雪潮听清。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让顾雪潮走。 原来人一旦生了病，那些的不甘和愤懑真的会一股脑儿地涌上来。 顾雪潮没说话，只是在等容玥的下一句。 好一会儿，容玥似乎没有说第二句话的意思了，他才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好好休息。” 容玥垂下眼帘，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送顾雪潮出去。 男生直到容玥关上大门，才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 他探头探脑地在客厅里看了一圈，然后目光才重新落到了容玥身上：“人呢？” “什么人呢？”容玥慢悠悠地回到客厅，重重地跌回到沙发上。 男生走到玄关处，看到了摆放那边的拖鞋，夸张地比划着：“刚才那个，这么大个的，就摆在这里的那个人呢？” 容玥把男生的动作全看在眼里，用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说：“走了啊。” 男生被容玥这个态度气得不轻，又不敢当面顶撞容玥，只嘴里嘟囔着：“绝了绝了，火葬场打电话来说，人已经火化了，就剩个嘴还是硬的……” 容玥手痒地说：“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男生麻溜跑回厨房，边跑还边喊：“他刚给你带了粥，你看是喝他带的还是吃我煮的？” “随便，都行。”容玥也就是嘴上吓唬吓唬他，还真没那个力气爬起来抽人。 容玥眼神空洞，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醒后的茫然。 她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起身准备去吃晚饭。 路过玄关处时，她鬼使神差地朝大门那儿看了一眼，而后就快步走过去将门一把拉开了。 顾雪潮站在离门一米左右的距离，看着突然打开的大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容玥显然也没料到顾雪潮还在，愣了一下才问：“这么晚了，要不吃了饭再走吧？” 22-30 第22章 其实距离顾雪潮从里面出来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而容玥没有问。仿佛她只是刚刚送他到门外, 时间没有流逝，她没有关过门, 也没有靠在门上失神。 顾雪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门外灯火通明, 但与屋内的温暖相比，外面的气温有些低了, 低到他将手指蜷起来的时候感觉到了指尖的凉意。 他没有回答容玥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里面那个是谁？” 顾雪潮这语气, 让容玥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同时又有些想笑。 她猜，顾雪潮应该是误会了。t? 容玥的手不自觉地在裤子上抓了一下，在绒面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我弟弟。” “什么弟弟？哪种弟弟？” 容玥被顾雪潮这个严厉的语气搞得愣了一下，两秒后才迟疑地说：“就……表弟？我小姨的儿子……” 顾雪潮神色稍缓，没再针对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两人进屋时，男生正把煮好的一大锅粥端上了餐桌。 他煮的是皮蛋瘦肉粥, 下课过来的路上买了大骨用高压锅压了半个多小时，煮出的大骨汤当底，瘦肉选的是带筋的前腿肉, 鲜嫩中带了嚼劲, 咬下去就很香。 这一大锅粥里除了放皮蛋外, 还放了香菇。因为容玥不喜欢吃芹菜、葱花这些, 他就一点都没放，而是另外切了装在小碗里。 说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容玥生病了，他本来还想放虾仁和瑶柱的。 桌上的碟子里还盛了几个香喷喷的炸蛋，上面倒了些酱油。 他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去附近的菜市场里买了油条和榨菜，靠近就能闻到油条的香味，非常浓郁，是商场里的那种放心油条不能比拟的！ 见顾雪潮去而复返，男生笑了起来：“一起吃饭啊，我多煮了。” 顾雪潮之前在门口乍一下看到男生来开门，整个人都蒙了，各种气人的念头满脑子乱蹿，压根没觉察到男生的笑有哪里不对，现在再看，才发现这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 甚至，对方的目光不单是对着自己，而是在他和容玥身上滴溜了一圈…… 顾雪潮有理由怀疑对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顾雪潮居然主动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容玥稍稍抬了一下手，对着餐桌旁的空椅子比划了一下：“随便坐。” 男生给容玥盛饭的同时，主动自我介绍：“我是容玥的表弟，我叫严诚。” “顾雪潮。”顾雪潮点了一下头，从他手里把粥接了过来。“谢谢。” “你呢？”严诚冲容玥抬了抬下巴：“你吃哪种？” 容玥有点没反应过来。 看着她那傻样，严诚果断替她做了选择——他把顾雪潮带来的粥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然后意有所指地说：“人家特意给你带的。” “哦。”容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没敢去看顾雪潮，只抓过了一旁的榨菜，开始撕包装袋。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她生病没力气，还是这包装袋就是要跟她作对——她对着包装边缘的开口猛地一用力，右手立刻就多出了一个狭长的三角形，而包装袋完全没有开口的痕迹，榨菜更是不见踪影。 容玥不信邪地换过一边，又是一撕——又多出了一个三角形。而原本的长方形包装袋已经变成了歪七扭八的六边形，非常的喜感。 准确来说，是容玥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喜感。 “给我。”严诚无奈地摇头，一副拿容玥没办法的架势，从她手里把榨菜拿走，转身就去了厨房。 容玥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的纹路。 她平时都没这么衰的……都怪严诚挑的榨菜的包装不好！这么难撕！ 这么想着，容玥拿着筷子就伸向了油条。 饶是严诚把粥端上了桌，但油条的香气还是完美地盖过了瘦肉粥。 然而，就在她夹住油条的那一瞬间，她的筷子上横出了一双筷子。 “……？” 容玥木然地转头，就见顾雪潮一脸坦然地说：“你在生病。” 他说话的语气不容置喙：“不要吃油腻的东西。” 容玥喜欢吃油条，但一次只能吃一条，属于是但凡多吃一口都会腻的那种。 顾雪潮以前不怎么买，主要是他俩早上睡醒都九点多了，油条放隔夜就不酥不脆了，软趴趴的，一点都不好吃。 只是偶尔起早了，两人一起溜达着去旁边的市场吃早餐时才能吃上。 严诚端着装着榨菜的碗出来，正好听到顾雪潮的话，赞同地说：“你不能吃哦。” 容玥傻眼：“不能吃你还买！” “你不能吃，但我可以吃啊。”严诚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就拿远一点啊，干嘛摆在我面前？”容玥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吃，可油条的香气那么浓，谁忍得了啊？！ 她脸色苍白，看得出人在生病，但跟严诚抬杠的时候明显多了些灵动，眼里也透出了神采。 严诚当然不会说他是故意把油条摆在容玥面前馋她的，只自认理亏似的把油条挪到自己和顾雪潮中间的位置。 容玥抿着唇，眼睁睁看着严诚把油条拿走。她今天生病，本来嘴里就没什么味道，想吃的东西又不能吃，整个人顿时沮丧到不行。 咽下了不争气的口水后，容玥转而看向了一旁的炸蛋。 炸蛋瞧着也很香的样子…… “啊！”严诚后知后觉似的在容玥眼皮子底下把炸蛋也挪走了：“这个你也不能吃。” 容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那倒不是。”严诚把装了榨菜的碗推到容玥面前，“榨菜可以吃。” 因为容玥有点肠胃炎，他买榨菜的时候特意买的无油无辣的。虽然只是榨菜，可他挑的是大品牌，一包要四块钱呢！！ 容玥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在跟严诚对视数秒后，她像是在劝自己，又好像妥协了一样低头，喃喃低语道：“知道了，知道了。” “叮——”的一声，顾雪潮带来的粥已经加热好了。 严诚把粥拿出来，放在容玥面前。 于是，容玥从跟榨菜的包装袋嚼劲，变成了跟粥的快餐盒嚼劲。 因为怕撒了，装粥的快餐盒封得很紧。 容玥咬着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得出是很用力的样子了。 顾雪潮的手适时出现在了快餐盒上。 容玥手上动作一顿，默默将手移开的同时，抬眼看向顾雪潮。 顾雪潮不动声色地从容玥手里取走了快餐盒，紧接着便是“嗤啦”一声，快餐盒应声而开。 他重新把粥推回到容玥面前，这才看向她。 “谢谢。”容玥略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准备吃饭。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被煎得香喷喷、金灿灿的炸蛋，上面蘸了些酱油。 容玥怔怔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顾雪潮若无其事地把筷子收回去：“没有那么严格，可以吃。” “补充蛋白质。”顾雪潮又说。 严诚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了一会儿转，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惯她吧。” 其实他煎了好几颗蛋，本来就有容玥的份，刚才只是在故意逗她而已。 毕竟他活了这么多年，欺负容玥的机会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得连本带利诓回来吗？ 严诚这话可能是无心的，但容玥和顾雪潮却都沉默了下来。 容玥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 不是因为严诚的这句话，而是从知道顾雪潮来探望她起，心底里就一直有一种很难形容的烦躁。或者，可以说是狼狈、难堪吧。 她以前设想过跟顾雪潮重逢后的场景，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顾雪潮，两人可以很平静，像普天之下众多的旧相识一样，简单寒暄，各自分别；再不济也是装作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而不是跟现在似的——她生病了，状态看起来应该很糟糕；不仅如此，她还笨手笨脚地撕不开包装袋、打不开快餐盒，甚至要弟弟来照顾她…… 容玥不想在顾雪潮面前丢脸，但现在，该有的体面全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一旁的严诚早就忍不住了，见容玥和顾雪潮没有想要对话说话的意思，干脆主动问起了顾雪潮：“你跟容……你跟我姐是一个部门的吗？” 可能是从小听父母喊多了，严诚一直都没有喊容玥“姐姐”的习惯。哪怕后来父母工作调动，将他寄养在大姨家里，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改。容玥一开始纠正过几次，后来发现纠不过来就随他去了。 “对。” 严诚“哦”了一声，状似自言自语般说：“那你们公司还挺关心员工身体健康的，公休一天都会安排人来探望。” 严诚在“公休”两个字上咬了音，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却能听出明显的不同来。 “……”顾雪潮下意识看了容玥一眼。 是了，容玥休的是年假，不是事假、病假。 容玥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在听到严诚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话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快了一拍。 她倏地抬头看向身侧的顾雪潮，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容玥没想到会跟顾雪潮对上视线，眼里的疑问和探究就这么明晃晃地透了出来。 一阵心跳过后，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容玥抿了抿唇，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 曾经她对顾雪潮有过太多期待，以至于到了现t?在，她还是会产生错觉，还是会因为顾雪潮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情绪波动。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 容玥赶走了脑子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问顾雪潮：“今天公司有什么事吗？” 说着，她就准备拿手机出来看消息。 她记得今天只收到了助理发来的几条消息，是确认一些事，倒没有什么要紧的电话。 容玥把身上的口袋都摸了一遍，才想起手机好像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了。 她被严诚叫醒之后就有些迷糊，出来的时候脑子都像没带上，更别提要带手机了。 因为没摸到手机，容玥的肩膀小幅度地垮了一下，正要起身去拿，就听顾雪潮说：“没有，公司没什么事，是我自己想来。” 容玥愣了一下，心脏又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起来。 顾雪潮说话的时候，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容玥。 容玥本身不是那种明艳的御姐长相，眉眼的攻击性很低，但精致度却很高。尤其是现在生病了，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无害，带着几分病态美。 容玥被顾雪潮看得有些不自在，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摆脱眼前的窘境。好半天，她才说了声“谢谢”，重新开始吃饭。 严诚仿佛看出了什么，等大家都吃完、再吃不下后，他麻溜地把碗都收拢到一起，摞着带进厨房了，甚至还很有眼力价地带上了厨房的门，为两人腾出了谈话的空间。 容玥其实不知道跟顾雪潮聊点什么，于是在严诚关上门后就开始不自觉地走起了神。 “容玥。” “嗯？”容玥抬头看他。 顾雪潮看了容玥好一会儿，才问：“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这一瞬间，容玥像是没听懂。 她看着顾雪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呆。 因为容玥一直没有说话，顾雪潮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继续说：“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以前的事，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我们不是因为不合适才分开的。至少从我们一起生活时的样子来看，不是。”顾雪潮很随意地补充道：“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在交往的女生，我们重新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容玥默默听完了顾雪潮的话，嘴角牵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难过到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顾雪潮还是不懂，什么都不懂。 她要的，根本不止这些。 见容玥没有回答，顾雪潮顿了顿，又说：“你考虑一下。” 其实顾雪潮说得对，是没什么不好。 到了三十岁之后，所有人都劝她，感情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人“适合”就好了。 什么是适合？就是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能够负担得起两人未来的生活，这就是适合。 但是她接受不了啊。 要是她当初能这么想，应该就不会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可人就是这样，在得到了之后，想要的，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她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跟顾雪潮在一起，可在一起之后，她想要的那些倒是奢望了。 她不想患得患失，也不想再去猜顾雪潮的心思；不要努力得不到回应，也不要再自我否定了。 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不好。”容玥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坚定：“我不要。” 第23章 顾雪潮走了。 严诚对容玥进行了灵魂拷问，问了两个问题，容玥都答不上来。 为什么拒绝？ 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倒是知道严诚偷听, 于是狠狠把严诚削了一顿。 日子照过，病好上班。 成年人的生活再简单不过。 自打顾雪潮沉着脸从她家离开后, 她们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更严格一点来说, 应该是她俩除了工作上的事之外, 就没再说过其他话了。 甚至，如果附近没有其他同事在, 容玥哪怕只是出于礼貌而简单跟顾雪潮打招呼，顾雪潮都是冷冷看她一眼, 然后走人，一副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架势。 爱理不理。 要不是在同一间公司上班，又是同一层楼办公，谁稀罕。 容玥扯了扯嘴角，视线从顾雪潮的背影上收了回来。 · 早上有个会，在三楼会议厅，九点半开始，一直开到十一点半才将将结束。 容玥把面前的材料拢了拢, 竖着在桌上磕了磕，这才起身要离开会议室。 许总在容玥经过他身边时喊住她的。 容玥本来坐得就离门口较远，等她经过许总身边时, 其他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许总还坐在椅子上：“下个月, G市那个全球展销会, 你要是没问题的话, 就出趟差？” 容玥也不是第一次出差了，闻言便直接点头：“好。” 算算时间, 回来差不多就要过年了。 “你看一下还需要带什么人，早点通知。”许总说：“G市那边，也要先沟通一下，各方都要协调好，免得到时候一团乱。” “许总放心。” 工作交代完，会议室里除了容玥和许总就剩下一个行政了。容玥没好意思先走，只等着许总一起。 两个人边走边聊，因为刚才提到了G市，许总便说起了集团在G市的子公司。 “方经理明年要调回T市。” 容玥知道这个方经理，原本方经理是在T市的子公司就职，五年前被调去G市了。不过当时容玥也被外派出去，所以那会儿两人只在公司年会上见过，没有真正共事过。后来，容玥被调回总部，出差去G市的时候倒是有过合作。 “方经理这次是……？” 按理说，方经理这次回来应该是升迁，但集团这边……反正就容玥看，暂时是没有空缺的。 “调回子公司，做类目运营。” 容玥恍然──平调，不升不降。 不过能调回T市也不错，毕竟离家近嘛！ 在等电梯时，许总又问及了跟海辰公司的合作，结果聊着聊着话题就歪了，歪到了谢清身上。 “我好像隐约听说，海辰的谢总在追你啊？”许总不是八卦的性格，但谢清对容玥的态度确实不太一样，连他都看出来了。 容玥想都不想就直接否认：“没有的事。” 许总对她挺好的，之前能调回总部也是许总说了话，现在听到许总问到自己的私事，容玥也不恼，就权当是关心了。 许总一脸“你还要瞒我”的表情：“怎么没有，我都听说了。” “真没有。”容玥笑说。 她可没撒谎啊！就是因为谢清老不肯把事儿挑明，容玥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明言拒绝的；如果谢清直接问她，她肯定早就拒绝得彻彻底底了，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避之不及的？ 许总多看了容玥几眼，显然是不信。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谢清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你要是有想法就趁早，别把缘分拖过了。” 容玥没反驳，只点点头应了。 反正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听，要不要照做还不是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谢清条件是不错，可架不住她不喜欢。一辈子算不上长，她何必将就呢？ 许总张张嘴，还待再说点什么，余光就瞥见了一个身影，“咦”了一声：“顾总还没走？” 顾雪潮手肘微弯，笔记本被他随意抓在手上：“对，刚准备下去。” 说完，他很快看了容玥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转开了视线。 容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些欲言又止，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明明这几天看到她都不愿意搭理来着。 许总刚才跟容玥聊的都是容玥的私事，现在顾雪潮在，他就不好再说了。 容玥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她虽然并不反驳许总的话，但确实不爱听那些——每年过年，那些个亲戚朋友都会在她耳朵边上念叨，都快把她耳朵念出茧子了。偏偏又不能反驳，一反驳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能怎么办？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地等她们自己消停啦！ 到了市场部，容玥和顾雪潮向许总道别后便一起出了电梯。 两人在空荡的走道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其实只错开了小半步，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容玥看着顾雪潮短发下白净透粉的耳廓，居然走了一下神。 严诚问她“会不会后悔”的时候，她说不知道。其实，她是不太敢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肯定会后悔。 但是后悔又怎么样呢？ 跟顾雪潮在一起太煎熬了。 他就像一缕抓不住的风，哪怕人在眼前，容玥都要担心他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身边溜走了。 顾雪潮说的什么相处融洽、彼此刚好单身……说实话，这样的人可以有很多很多。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顾雪潮可能只是暂时没有遇到罢了。 办公区很快到了，容玥正要往自己办公室走，忽然一位女同事快步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女同事的左右手上各拿了一封红色的喜帖，递到两t?人面前，喜滋滋地说：“顾总，容总监，我周六晚上在悦湾大酒店请酒，你们有空要来啊。” 喜帖正中是一个镂空烫金的“囍”字，最顶上还系着一条红穗。 容玥收下请帖，道了声“恭喜”，并表示自己当天会准时到。 说实话，容玥这几年接到的喜帖大都是来自同事，毕竟她的同学、朋友大部分已经结婚了，别说一胎了，二胎月子都做完了。还有那些个结婚早的，孩子都要上初中了！ 身旁的顾雪潮也把请柬收下了。 容玥的注意力一下就落到了顾雪潮拿着喜帖的手上──顾雪潮的性格，一向是不爱凑这种热闹的，更何况递喜帖的女同事跟他一点都不熟……大概率是不会去了。 这么想着，容玥又多看了一会儿，而那边，和女同事说完话的顾雪潮已经看过来了。只是漫不经心的眼神瞟了一下，却让容玥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她稳了稳心神，对顾雪潮略一颔首就走进了办公室。 · 周六很快到了，虽然不是工作时间，但却是同事的喜宴，容玥没有穿得太随意——一条宝蓝色镶钻的丝绒长裙，外套一件长款的黑色羊毛呢大衣，脚上踩了一双同样宝蓝色的细高跟。 又是周末，市区里堵得厉害，容玥干脆没开车，只打车到了酒店。 容玥远远就看到酒店的正门和绿化上装饰着一些用来烘托氛围的led星星灯，等车辆驶得近了，她才发现门口除了她同事那对新人外，还另外有一对也在迎宾。 看来今天日子很不错。 容玥在来宾名册上签了名，把红包送了出去。 她在新娘的手上握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被冻得浑身过了一个激灵：“嘶，你这……冷不冷啊？” “冷啊！”新娘穿着及地的婚纱，外头还披着的绣了金线的红色龙凤褂：“贴了暖宝宝的。” 容玥眼中不禁流露出了“辛苦”的神情。 旁边有人凑过来要跟新娘合影，新娘果断把龙凤褂脱了，露出了里面的纯白的婚纱。 一字肩的婚纱，光溜溜的肩膀和两条细长的胳膊，怎么看怎么冷。 容玥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阵凉意直冲天灵盖——她反正不要冬天办婚礼，真的太要命了。 龙凤褂脱都脱了，新娘干脆招呼着容玥也一起拍了几张。 本来吧，容玥看新娘那么冷，都想说算了，但人一个劲儿地招呼她，反倒让她不好开口了。 容玥被新娘拉到了鲜花围成的拱门前时，正好看到顾雪潮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在一片绚烂斑斓的星星灯中，顾雪潮踩着红地毯、踏着寒意而来，气质清冷又疏离，轻而易举就跟周围的其他人区分开了。 最绝的是这人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羽绒服，明明是最普通的款式，没有多余的图案和设计，却硬是给穿出了一股子走秀的意味。 咋说呢，就但凡腿短一点都会显得臃肿吧。 等顾雪潮走近了，新娘才惊了一下：“顾总！” 她是真没料到顾雪潮会来，本来给请柬的时候，都只是随手而已。“一起合影吗？” 顾雪潮没说话，但人却已经走到了容玥身侧站定了。 行吧，站哪儿都一样。 新娘美美地跟两人合了影后才哆哆嗦嗦地穿外套，又一边催促着两人上楼：“宴会厅在二楼，上两个电梯，然后右转就能看到牌子了，明轩他们几个已经到了。” 容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那行，你忙着，我……我们先上去了。” 见容玥看过来，顾雪潮神色如常：“走吧。” 电梯慢悠悠地往前，将两人带上了楼。 容玥目视前方，干脆对旁边站着的人选择视而不见。 “今天有点冷。”顾雪潮冷不丁开口。 容玥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嗯”了一声，“还好。” 其实是挺冷的，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就有些后悔──她应该穿羽绒服，或者里面穿羊绒衫、长裤的。 反正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哎，现在想想就是失策。 太失策了！ 所幸酒店里有暖气，等下进了宴会厅就会好很多了。 顾雪潮不说话了。 两人进了宴会厅，有眼尖的同事见着他们来，忙举起手大声招呼：“顾总，容总监，这边这边。” 见着熟人，容玥脸上带了笑，手还没碰到椅背，就被顾雪潮先一步拉开了。 她怔了一下，抬眼看向顾雪潮，目光在他清绝的脸上停了停，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 顾雪潮没有接她的视线，而是又拉开了一张椅子，自己坐下了。 容玥：“……谢谢。” 顾雪潮：“不用。” 两人坐下后，同事隔着顾雪潮往容玥这边探身，压着嗓子说：“你俩可真是……刚才从门口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过去了。我们右手边那桌还有人问，怎么还请了明星来，这么大手笔。” “夸张了吧。”容玥不信，只当同事是说来开自己玩笑的。 “还真不是我夸张。”同事果断环视了一圈同桌的人：“不信你问？” 这就不必了吧……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恭维，刨根究底就没意思了。 她们这桌加上容玥和顾雪潮两个已经坐了六个人了，都是同事，大家闲聊起来时间过得也快。 一群人跟顾雪潮认识好几天了，大概能摸到他的脾气，于是大家聊天的时候只是偶尔带一下他，没有谁非拉着顾雪潮说话不可。 顾雪潮乐得清净，在热闹喧嚣中看向容玥，看她眉眼弯弯，眼瞳里清凌凌的，像是揉碎了无数的光。 明明是在说笑，嘴角的弧度也是扬着的，但顾雪潮却看到她挺翘的鼻子皱了皱。 酒席嘛，有人抽烟很正常，容玥工作这么多年了，不是完全闻不得烟味，却始终不喜欢。 说起来，顾雪潮以前是抽烟的，烟瘾不大，偶尔才抽，但容玥的狗鼻子灵得很，又偏偏什么都不说，并不劝他戒烟，只自个儿躲得远远的，怎么捞都捞不回来。 久而久之，顾雪潮自己就把烟给戒了。甚至室友抽烟，他都怕沾上味道，再把容玥给熏跑了。 所以，不单是顾雪潮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容玥也不喜欢。但人是社会化的动物，有些事总是逃不掉的。 桌上已经上了些瓜果凉菜、花生瓜子那些，已经被人吃了一些了，容玥没去管坐在身边的顾雪潮，仍继续跟同事闲谈。只在偶尔同事拉上顾雪潮时，才会含着笑看过去。 哪怕曾经看过无数次，顾雪潮还是会在容玥瞧过来时忍不住心跳加速，看着她笑的时候还是会绷不住冷脸，想跟她一起笑。 他想起那天开完会，听到许总对容玥说的话。 呵，容玥跟谢清能有个屁的缘分。 七点一到，新郎新娘准时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而厅内的灯光也随之暗了下来。原先的bgm是婚纱照视频里带的音乐，现在则换成了结婚进行曲。 整个仪式用了半小时左右，现场的灯才重新亮起，宴会开始，服务员推着餐车开始一样一样上菜。 在场的都是同事，而且都算是容玥和顾雪潮的下属，只在最初的时候拿着酒瓶问要不要给他俩倒上，便再没人问了。 等新郎新娘慢慢敬酒过来，她们起身跟新郎新娘碰杯。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 他们这一桌全是新娘的同事，新娘态度也更热络些，调侃起伴郎来也丝毫不虚：“刚才伴郎那边还在喊，幸好没让顾总和容总监来当伴郎伴娘，不然全场的注意力都要被他俩夺完了！” “是吧？”位置在顾雪潮左边的同事接着道：“顾总和容总监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人说，是不是请了明星要上台表演……” 容玥真是要被这些人夸得不知道怎么接茬了，只得面带笑容准备忽悠过去。 明明一起被说的还有顾雪潮，但他一脸的骄矜，瞧着就是不好开玩笑的那种，居然真没同事去拱他。 容玥暗恨似的往顾雪潮那儿瞥了一眼。 顾雪潮站在她身侧，右手端着杯子，正在……看她。 那双深邃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确实让人很难不晃神。 容玥紧了紧手里的杯子，目送新郎新娘一行人离开。 坐下后吃吃喝喝后，很快就是第二轮敬酒了。 新娘新郎领着一群伴郎伴娘又来了。 “谢谢大家，吃好喝好啊。”新娘话音一落，就挨着容玥开始咬耳朵：“刚才伴郎管我要你联系方式来着。” 容玥闻言，下意识往三名伴郎那儿扫了一眼——立马知道新娘说的是哪位伴郎了。 她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婉拒。 新娘看容玥面露无奈，立刻道：“我已经帮你拒绝了啦！” 在新娘眼中，容玥自身条件出众，又有谢清这样的追求者，眼光肯定很高的。 伴郎虽然是她老公的好朋友，但是，就还是差了一……新娘余光瞟到了站在容t?玥身侧的顾雪潮，直接就把心里那句“一点点”给摁回去了。 这打击就怪残忍的…… 其实伴娘也了问顾雪潮来着，但是顾总……咋说呢，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新娘偷瞄了顾雪潮一眼，见顾雪潮面无表情地盯着容玥，百无聊赖的神态里像是有些别的什么，她一时分不清，只转而看向还在偷偷戳她后腰的伴娘——还是算了吧。伴郎没顾雪潮帅，伴娘没容玥美，这俩站在一起就是颜值担当了，她真的问不出口啊！！ 容玥就算了，好歹共事了几年，能开两句玩笑，顾雪潮才来公司几天啊？！她休完婚假，可是还要回公司上班的！！ 新娘一行人走后，容玥坐下，又喝了些汤。 突然，她的左手被人抓了一下。 然后，还不等她反应，就被人握紧了。 宴会厅里开了暖气，容玥早就不冷了，但握着她的那只手却烫得出奇。 容玥一愣，低头一看，又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向左侧的人。 顾雪潮的鼻尖和脸颊都泛了红，仔细看，似乎连眼皮都红了起来。 他睁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不像话，好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见容玥看过来，他立刻扁了嘴：“容玥，我，我难受……” 声音听着还挺委屈。 一旁的同事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只在桌上找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哎，我刚搁这的那小半杯五粮液呢？” 容玥：“……” 得，被傻子喝了。 第24章 顾雪潮的酒量很一般，一般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在容玥这儿, 他就只配喝喝饮料。 容玥本来以为顾雪潮敢碰五粮液，应该是酒量涨上一些了吧, 却万万没想到, 顾雪潮居然只是胆子肥了！ 容玥至今都还记得两人在海边喝啤酒的事。 就那么一小瓶罐装啤酒, 顾雪潮都能喝得双眼潋滟，面若桃花……反正好看死了！ 其实, 顾雪潮喝了酒后很乖，不会撒酒疯, 只是话会变多一些，也更黏人。 他喝完酒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赖着容玥一个劲地说话，絮叨一些琐事，时不时喊一下她的名字，见她看向自己，便开始咧着嘴傻乐。如果容玥移开视线，他还会不高兴，搞一些小动作, 重新吸引她的注意。 容玥曾一度怀疑过顾雪潮是装醉来着，毕竟她就从来没见过谁酒量差成这个样子的。但当顾雪潮酒醒后，容玥说起他酒后的状态, 顾雪潮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似的, 并且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 他都拒绝再沾一滴酒…… 想到这里, 容玥的眼睛不禁睁大了些。她倏地看向顾雪潮，就见他好像很难受似的要往自己肩上靠, 嘴里还喃喃道：“容玥，我好难受……” 这要是私下里就算了，让顾雪潮靠一下也没什么，可现在一桌全是同事啊！！ 容玥身子一偏，果断避开了顾雪潮的动作。 顾雪潮一下没挨着人，一双眼睛潋滟地看了过去，确认了容玥的位置后挪了挪身子又要靠近。 容玥被火燎到了似的，猛地站起身，倒把同桌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啦？？” “容总监？” …… 同事纷纷看了过来，眼里满是讶异。 容玥尴尬地说：“……顾总好像喝多了。” 她抽了半天没把手抽出来，又怕被同事发现，只得讪讪地坐了回去，“我本来想给他盛碗汤的。” 容玥这么一说，大家便都看向顾雪潮，见他两颊绯红，确实是喝多了的样子。 “这……喝了多少啊？”同事没想到顾雪潮居然这么实在，自己闷不吭声就喝了。哪像他们这些个老油条，一杯酒敬完一桌都只喝一口…… 同事赶紧把餐桌上的锅转到面前，帮顾雪潮装了一碗，放到他面前，又犹疑地问：“顾总能自己喝吗？” 顾雪潮没回答，准确来说，现在的顾雪潮眼里，除了容玥就没有别人了。 容玥只觉得眼前状况棘手。 她跟顾雪潮都装了这么久的初相识了，难道今天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吗？！ 办公室恋情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他俩都还是过去式了。但是，这到底是他们的私事，能不被当成谈资，还是不要被当谈资了吧？ 之前，乍一下在公司里见到顾雪潮，容玥根本没心思去思考她和顾雪潮的关系一旦曝光，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后来，她看顾雪潮的态度，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容玥理所当然就认为她们达成了共识，应该共同保守这个秘密。 这么想着，容玥憋闷地看向顾雪潮——最离谱的就是他！难道完全闻不出五粮液什么味吗？！ 容玥顶着满桌同事的目光，硬着头皮端起碗，对顾雪潮说：“你先把汤喝了。” 喝了酒的顾雪潮很听话，或者说，很听容玥的话。 可那已经是三年前的顾雪潮了，两人三年没见，顾雪潮的记忆显然还停留在容玥不辞而别的时候，这会儿见着容玥，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汤上。 顾雪潮扁了扁嘴，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得不行，“你是真的吗？” 容玥：“……” 什么问题这是…… 顾雪潮没能感受到容玥的郁闷，嘴上说着话，就伸手要来摸她的脸。 容玥闭了闭眼，只觉得现在这状况怪要命的。 在同事们八卦的目光中，她果断站了起来，侧过身抓过顾雪潮的胳膊，把人带了起来。 借着身体的遮挡，倒是没人发现顾雪潮拉着容玥的手。 “顾总看来是喝多了，我带他出去透透气。” 一旁的同事刚要问问要不要帮忙，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其他同事抢了白—— “去吧去吧，要帮忙再叫我们。” 容玥：“……” 行吧，今晚这点事，今晚应该就会被添油加醋地传遍整个公司了。 她把刚才挎在椅背上的大衣和包都拿在手上，用大衣挡了挡两人交握的手。虽然是欲盖弥彰，但是能遮点还是遮点吧…… 已经是第二轮敬酒了，大家吃吃喝喝得差不多了，也有些客人离场，容玥和顾雪潮这么出去不算突兀。 但背后满是同事，容玥仍是觉得芒刺在背。 两人走出宴会厅，从暖气里走出来，容玥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冷气在她全身游走了一遍，整个人瞬间就凉透了。 她赶紧松开顾雪潮的手，准备穿衣服，就被顾雪潮一下又抓住了。 “……”这顾雪潮，根本就是来克她的吧！容玥试图跟醉鬼讲道理：“我先穿个衣服可以吗？” 顾雪潮用了两秒才听懂容玥在说什么，把手松开后，便很自然地帮容玥把外套抻开，方便容玥穿上。 容玥：“……谢谢。” 容玥穿好衣服，顾雪潮便又牵上了她的手，整个人挨到了她身上。 顾雪潮本来就高，挨着容玥的时候，让容玥有种身上挂了个大熊娃娃的感觉。好在这家伙也没有彻底喝醉，知道不能压着她，倒是没有很重。 宴会厅出来是一整个走廊的落地玻璃窗，透着朦朦胧胧的星星点点，仔细再看，还能看到玻璃上两人模糊的身影，像是从来就分开过一样。 顾雪潮挨着容玥的姿势没有持续太久，便重新站到了容玥身前，紧紧盯着她，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的脸，仔仔细细的，就像是在确认她真实存在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把头埋在了容玥的肩膀上。“我好想你。” 话音一落，顾雪潮又很快抬起头看她，仿佛看不见她就不行。 “你为什么要走啊？”顾雪潮把头伏在容玥的肩上，将人搂进了怀里。“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一直没有来……” 因为两人身高不对等，顾雪潮这个姿势其实很不舒服，但他不想松开，只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容玥实在不是一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以往有人想来挽她的手，她都会不着痕迹地避开。但被顾雪潮这么抱着的时候，她居然很罕见地没有动作。因为她闻到了顾雪潮身上的味道，一种很淡且很好闻的气味。很熟悉，熟悉到容玥潜意识里的记忆瞬间复苏了。 那是一款名为极光的香水。 是她和顾雪潮一起去气味博物馆时，她专门为顾雪潮挑的。 容玥没有亲眼看过极光，但那款香水，她在闻到的那一瞬间，便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无垠旷野中，鼻息间萦绕着清澈冷冽的空气。眼前的人就是绚烂夺目又梦幻朦胧的极光，带着一抹清淡的冷甜，让人分外心动，和初见顾雪潮时的那份悸动完美重合了。 “你都不给我打电话……你还换号码了，我都不知道你的号码，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因为容玥当时就没想过会再跟顾雪潮见面，所以理所当然地换了号码。 而且，她本来以为顾雪潮不会找她的。 她换了号t?码，顾雪潮没有联络她，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顾雪潮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可是，要是她没有换号码，却还是没有接到顾雪潮的电话，那算什么呢？ 她不敢去赌这点可能，也不想让自己三年的感情用这么悲惨的方式收尾，只能选择一个最懦弱、最自欺欺人的方式走掉。 “你不要走……我有哪里不好，你跟我说，我可以改……”顾雪潮把脸埋在容玥的颈弯处，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要走了吧……” 容玥的裙子是方领，没有戴围巾，顾雪潮的鼻息全都撒在她的脖颈上，带来一阵阵热烫的灼意。 她本来还觉得外面挺冷的，但被顾雪潮这么抱着，整个人陷在软软的羽绒服和顾雪潮的怀抱里，居然没那么冷了。 “你啊……”容玥安静地听顾雪潮说着话，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哪里都好，就是……” 容玥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顾雪潮根本听不清。 他闷在容玥脖颈处，说：“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把房子买下来了。我每个礼拜都会去，但是你都没有来。” 容玥抬了抬手，最终也只是悬在顾雪潮背后：“为什么要找我？就这么分开不好吗？” “不好。”顾雪潮陡然抬起头，瞪着容玥，执拗地重复：“不好，不好……” 顾雪潮的脸很红，像是酒气上头了一样，原本只是脸颊的红晕蔓延到了整张脸上，连带着耳朵都红得彻底。但眼睛却是亮的，亮得像是浸了水，睫毛上也带了潮气。他吸了吸鼻子，说：“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水族馆，在鲸鲨游过来的时候要拍照；说好了夏天要一起去漂流，一起在沿海公路上骑行……你骗我……” 顾雪潮一样一样地数着，嘴角垮了下来。 “对不起。” 容玥其实不会骑自行车，但她喜欢吹风，所以曾不止一次在周末的傍晚和顾雪潮在江滨骑行。但她们总是骑的双人自行车，顾雪潮在掌握方向，她在后头努力踩踏板。 偶尔偷懒，顾雪潮也不会说她，只在下车休息的时候捏她后颈，以示惩戒。 说起来，顾雪潮一度想教会容玥骑自行车，试了几次，后来容玥哇哇叫着摔了，他就放弃了。 不会骑就不会骑吧，也不是一定要会的。 顾雪潮忽然笑了，只是表情看着像是在哭：“我不想听对不起。” “……嗯。” “我一直在想，你会后悔的，你肯定会后悔的。” “嗯。”容玥低低应了一声。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后悔啊？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后悔……”顾雪潮说着，原先还泫着的泪水一下就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他俩说话的地方就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总会多看他们两眼。 按理说，作为两人中清醒的那个，容玥应该带顾雪潮去其他地方不会碰到熟人的地方的，可她现在一颗心都挂在顾雪潮身上，压根无暇分心去思考这些。 容玥用拇指小心地把顾雪潮的眼泪抹掉，“你别哭啊。” 顾雪潮恶狠狠地瞪着容玥，伸手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哑着嗓子说：“你哭什么？你不许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明明早就想要走了！根本没有什么突然离开，你就是早有预谋的！你早就要走，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你答应过每天会给我打电话，会跟我视频的……你骗我……” 容玥的喉头发紧，说出的话都像是气流。 但顾雪潮还是听清了，容玥说的是“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不许说了！”顾雪潮垂眼看她，明明是凶巴巴的语气，但让他说出来却只是气鼓鼓的。“你是不是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了？可是我不想听，你说点别的吧。” 容玥什么都没说，但眼泪却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顾雪潮见状，眼睛更红了：“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容玥勉强笑了一下：“还行。” “真的吗？”顾雪潮眼里凝着水光晃来晃去：“你都不问问我吗？” 容玥顺着他的话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顾雪潮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我不好，很不好。我在路上看到你了，她们好像你，又都不是你……” 容玥听懂了，于是低下头，吸了一下鼻子，地上的红毯多了一点水痕，又很快消失不见。她本来要说“对不起”的，但又想起顾雪潮说不要听，只得作罢。 “那个谢清，长得没我好看，没我高，没我有钱，脾气肯定也没我好，你们根本不合适！”顾雪潮欲盖弥彰般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不要喜欢他，你喜欢我吧，不要喜欢他……” 容玥不知道顾雪潮怎么会突然提起谢清，本来悲伤又痛苦的情绪被他一句话搅和得烟消云散，只得哭笑不得地解释：“……跟谢清没有关系，我没有喜欢他。” 从头到尾就没有谢清什么事，她压根没喜欢过谢清，也没有想过会跟谢清发生什么……以前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人明明是顾雪潮先提起的，但当容玥说到“谢清”这两个字时，顾雪潮却在瞪她。 只是瞪着瞪着，顾雪潮的眼神就软了下来：“我找到你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好吧？” 第25章 顾雪潮从床上坐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房间拉着窗帘, 但已经有光透进来了。 这段时间，天亮得都比较迟, 就算天亮了也是雾沉沉的, 但此时此刻, 两面窗帘缝隙里透来的光却足以让顾雪潮看清房间里家具的轮廓。 这明显不是他的房间，也不是酒店的装潢。 被子和枕头上不仅没有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 反而是一种被阳光晒过后的气味，以及一点点洗衣液的香气。 更像是某个人的家。 顾雪潮掀开被子, 看了一眼身上——外套脱了，里衣倒是好好穿着。 至于手机，正好端端地放在一旁床头柜的位置上。 他拿起来，屏幕一亮，正显示了08:43。 顾雪潮起身打开门，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容玥家。 至于容玥人……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而容玥房间的门也开着，显然人不在里面。 尽管跟容玥分开已经两年多了, 但容玥放东西的习惯却一点没变——顾雪潮在浴室洗手池边上看到了一次性的洗脸巾；在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了全新的牙刷。 顾雪潮收拾完，在沙发上又等了十几分钟, 才听到有开门声传来。 他下意识站起身准备往门口走, 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 只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 顾雪潮的脑子里来回过了几个想法, 最后还是在容玥出现的那一瞬间果断选择坐回到沙发上。 容玥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顾雪潮。 毕竟这么大个人，想看不见都难。 “你醒啦……”容玥不自在地背过身, 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到餐桌上边招呼顾雪潮：“过来吃早饭吧。” 顾雪潮这才矜持地起身，走到餐桌旁。 容玥昨晚带顾雪潮回家的时候，本来是想顺路买点蛋糕当早餐的，但上了车后又觉得带着喝醉的顾雪潮太麻烦了，于是只能今天醒来后出去买。 顾雪潮的口味，应该没变过的吧…… 容玥这么想着，把蜂蜜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又拿了两份咸粥摆在桌上，还有油条、茶叶蛋。 “粥好像不够烫了，你等一下。” 粥是在市场的早餐店里买的，出锅的时候还热乎着，但现在天气冷了，这么一路走回来，热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容玥准备把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家里还有牛奶，等热完粥还能再热些牛奶。 看着容玥有条不紊做着事的背影，顾雪潮有些沉不住气：“昨晚……” 他记得昨晚自己去酒店参加同事婚礼，坐在容玥身边，吃吃喝喝过后，他果断喝了一杯白酒，接着就跟容玥出去了……完全断片是没有，但他这会儿只记得一开始跟容玥的聊天内容，后来怎么到的容玥家，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容玥闻言，转身看他，俨然是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以她对顾雪潮的了解，她基本能确定顾雪潮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顾雪潮默了默，接着说：“我喝酒了。” 容玥：“嗯。” 顾雪潮没能从容玥的反应里看出什么，试探道：“我没做蠢事吧？” “……”容玥定定看了他几眼，直到微波炉发出提醒的声音，她才转过身：“你……昨晚跟我靠太近了，同事都看到了，可能会传一些什么东西吧。” 就像隔三差五传她要结婚一样。 他们传他们的，她不理会就完了。 顾雪潮觉得容玥刚才看他的那一眼别有深意，明明就不是要说这个！ 他其实知道自己一直贴近容玥，也知t?道一开始容玥是躲着他的，更知道同事会怎么看他们，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见不得别人觊觎容玥，也讨厌自己在别人觊觎容玥的时候连站出来说话的立场都没有。 “我没说什么吗？” 容玥把微波炉里的粥拿出来放在桌上，剪了一袋牛奶倒在杯子里，放进微波炉里调了一下时间：“你觉得你说了什么？” 顾雪潮抿着唇，没说话。 容玥也不催他，只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看着他。她原就有怀疑：顾雪潮对自己的酒量是有数的，五粮液气味那么浓，不可能被他误当成是水；而且，顾雪潮有轻微的洁癖，条件允许的话，他根本不会碰别人用过的餐具……他的杯子里跟她一样装的是饮料，放在靠右手边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拿错的。 昨晚在宴会厅上事出突然，容玥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顾雪潮身上，怕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没去多想。等离开了酒店，把顾雪潮带回家后，她坐在床边看着顾雪潮的脸，理智回笼，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到微波炉里的牛奶热好了，容玥将牛奶递到他面前：“先吃饭吧。” 顾雪潮被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激到，但自己身体不争气，对昨晚和容玥一起离开宴会厅后发生的事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他质问容玥…… 他手里捧着杯子，表情有些纠结。 容玥坐下后见他还站着，便用眼神瞟了一下椅子：“坐啊。” “……”顾雪潮应声坐下。 没人主动开口，两人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说起来气氛是有些尴尬的，但同样是没交流，可顾雪潮却觉得容玥对他的态度跟之前在公司时不太一样。 在公司的时候，容玥对他有那么点儿避之不及，就连说话时都是客套居多，但今天，就刚才他们说的那几句，容玥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劲儿好像没了？ 顾雪潮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容玥，就见容玥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 三两下咽下了嘴里的粥，容玥问：“怎么了？” 容玥看他的眼神！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之前在公司，容玥虽然表面上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但细品还是能品出客套和疏离，那态度跟对待普通同事根本没区别；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容玥连神色都柔和了不少，更贴近顾雪潮记忆里的容玥了。 顾雪潮被眼前的变故砸懵了，心跳快了一些：“你怎么……” 容玥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什么？” 顾雪潮忽然就不想问了。尽管他想不起自己昨晚究竟跟容玥说了什么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变故，但他不讨厌，甚至有些雀跃。 · 吃过早饭，容玥委婉地表示她有约了，等下要出门。 虽然不知道是真有约还是假有约，但神情里“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顾雪潮的神情立刻冷了几分，状似玩笑般问了句：“不会是故意躲我吧？” “……不是。” 尽管容玥上次确实用过“约了人”当借口，但这回是真的。 顾雪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妥协似的说了声，好吧。 跟上一次容玥说约人不同，这次的容玥明显没有那么尖锐，他决定相信她一回。 这么想着，顾雪潮又问：“去干嘛？” 容玥：“……泡温泉。” 顾雪潮：“那我也去。” 容玥“唔”了一声，迟疑了一瞬才说：“都是女生。” 这话说得像在向顾雪潮报备些什么，但不说确实很难打消顾雪潮的念头。 果不其然，容玥这话一说话，顾雪潮就沉默了。 就在容玥以为这事儿就这样的时候，顾雪潮忽然开口了：“我还没见过你朋友呢。” 容玥：“……” 咋说呢，以前是她想让顾雪潮见见她们，但时间总对不上，现在……可能是因为分开了两年，也可能是她还没理清跟顾雪潮的关系，容玥总觉着，这时候带顾雪潮见朋友有点怪怪的。 “下次吧。”容玥说：“今天都是女生，泡温泉的话，有点不太方便。” 她们定的温泉山庄是露天池，不分男女，但她们一直都是女性聚会，容玥这边突然带一个异性过去似乎不太合适。 沙发上，顾雪潮正直直盯着容玥看。 顾雪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矜贵倨傲，只用余光一瞥都会让人不禁屏住呼吸，更别提这样盯着你看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生出了一种“你是他全世界”的感觉。 容玥被顾雪潮的眼睛狠狠烫了一下，接着这双眼睛的主人便来到了她跟前。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突然，容玥抬手，拇指在他的下眼睑轻轻抚过，引来了手下人的一个微不可见的战栗。 这是一个讯号。 闭眼。接吻。 今天是奶味的顾雪潮。 · 等到容玥晚上回家，看到坐在24寸行李箱上的活生生的顾雪潮时，人直接愣住了，站在远处好半天没动。 顾雪潮是性格冷了点，但人又不傻，早上那个吻，他不想给容玥反悔的时间。 见到容玥回来，顾雪潮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却发现容玥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没有半分的惊喜。 顾雪潮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两人在走道上干站了一会儿，顾雪潮才调整好情绪：“回来了？” 容玥回神，走近了才发现顾雪潮脚边还放着两个袋子——看袋子上印的logo，明显是从她家旁边的商场超市里买了菜过来的。“等很久了？” 顾雪潮本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就改了口：“我以为你晚饭前就会回来了。” 容玥闻言，输密码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下。“你还没吃饭吗？” 顾雪潮说：“还没有。” 大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后，容玥推门进屋。而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22:42了。 她转过身，正准备对顾雪潮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本来应该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男人并没有跟进来。 容玥折回去，就见顾雪潮还站在门口，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见容玥回来，顾雪潮仍是没动，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她。 两人就这么看了彼此好一会儿，容玥才在心里叹了口气，问：“要进来吗？” 顾雪潮矜持地点了点头，暗暗压下了即将扬起的嘴角，提着行李箱和食材进屋了。 “已经很晚了。”容玥问他：“是叫外卖还是我给你煮碗面？” 容玥说的面，是方便面来着。她厨艺非常一般，做菜仅限于炒，煮饭也只会煮饭。别人都说下面条简单，但她不太会调味，配料下去之后煮出来的面十分拆盲盒，唯有方便面里的调料包和各种料理包能拯救她。 而且这么晚了，想必顾雪潮早就饿了。 “煮面吧。”顾雪潮把袋子放在桌上，对容玥道：“你把这些收冰箱，我自己煮就行。” 顾雪潮说着，就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两条线条流畅的小臂。同时，也露出了右手手腕上那条银色的细链。 银链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与如多年前容玥把它扣在顾雪潮手上时别无二致。 原本应该跟着顾雪潮的人站在原地没有动，而顾雪潮上次来过，知道厨房在哪儿，这会儿不用容玥提醒就走了进去。 依照容玥的习惯，方便面一般放在吊柜里。但容玥家的厨房有六个吊柜，顾雪潮多问了句：“面放在哪？” 自从两人在一起，容玥就很少吃方便面了，只在极偶尔的时候，会馋那么一嘴。 听到顾雪潮的问题，容玥很快回了神。 吊柜里的是猪骨汤面和火鸡面，鉴于顾雪潮吃不了辣，容玥就没问他，直接拿了两包猪骨汤面出来。 “一包就好，太晚了吃不了那么多。”顾雪潮从她手里拿了面，放回一包。 容玥很怀疑，因为顾雪潮的饭量一向大得很。 她想了想，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又从地柜里取出一袋鸡肉肠，放到台面上。 眼看着容玥还要打开冷冻室给他加料，顾雪潮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喂猪呢？” 话是调侃，语气却亲昵，仿佛将她们之间空缺的三年完全略去了。 容玥一时没调整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抿了抿唇才道：“不知道你现在饭量这么小。” 顾雪潮听出容玥话里的生疏，赶忙解释道：“不是，是现在太晚了，吃太饱容易睡不着。” 容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那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顾雪潮知道她不自在，也不想逼得太急，闻言便说了声“好”。 顾雪潮重新转过身，看着锅里的水。 水没那么快开，但锅里已经附着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了。 他知道容玥一直在瞟自己的行李箱，但他什么都没说；为了等容玥给句准话，他都没有直接跟着进门。 他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t?进容玥家时的情景。 当时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仪式，容玥没有专门问过他，是他知道了容玥身体不舒服，主动去照顾她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每个周末都会去。再后来，自然而然地住了进去。 但今天明显不一样，他总觉得容玥在犹豫，亦或者，容玥压根没料到他会出现。 而容玥这边，看着顾雪潮的背影，犯起了难——人是她放进来的，可现在都这么晚了，要让顾雪潮住哪儿呢？ 她家虽然是三房的，但其中一间已经被她改做书房了，至于另外一间，目前是客房，但基本上是严诚在睡，昨晚只是暂时让顾雪潮用一下下而已。 容玥在厨房里思考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先去洗个澡。 顾雪潮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感觉到容玥要离开，他转过身，问：“想好晚上怎么安排我了吗？” 第26章 最后，容玥还是决定让顾雪潮住进了严诚的房间。 只是昨天被顾雪潮睡过的床单、被套都被她拆了丢洗衣机了，这会儿只能现套。 好在她买了好几套换洗, 这会儿顾雪潮也不至于没得睡。 容玥在房间里铺床单，顾雪潮本来要来搭把手的, 被她以一句“等下面坨了不好吃”成功劝退。 现在, 顾雪潮坐在客厅里吃着面, 明明没有发出什么特别大的声响，可存在感却极强, 强到仿佛只要这个人在那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挑动容玥的神经。 容玥不知道自己放顾雪潮进来的决定是对是错。 昨天晚上…… 容玥套被子的动作一顿。 当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在酒店呆的时候, 她问了好几次顾雪潮住在哪里。她本来是想把顾雪潮送回去的，放顾雪潮一个人在酒店，她确实放心不下。 顾雪潮慢腾腾地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了一串钥匙，郑重地交到了容玥手里，并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出了她曾经那套公寓的地址。 容玥抓着手里的钥匙，瞬间就被上面那半大不小的球形钥匙扣吸引住了目光。 哪怕这个钥匙扣已经褪了色，代表眼睛和喙的凸起已经磨损了, 容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一起去鼓浪屿旅游时买的纪念品——蓝色的猫头鹰钥匙扣。 一人一个，扣在了属于彼此的钥匙串上。 顾雪潮嘴上嫌钥匙扣占位置，可自从挂上了之后似乎就没摘下来过。 那次鼓浪屿之行, 其实没发生什么, 容玥逗他订的单间, 可事实上订的是双床房。 不过确实推进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因为顾雪潮在漫天晚霞和温柔的晚风里主动吻了她。 这是顾雪潮第一次主动，而她不觉得讨厌。 顾雪潮应该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不然今天也不会是这么个反应。 因为被钥匙扣狠狠刺激到，容玥把顾雪潮带进家门后，直接转过身抓住他的衣袖就凑上去亲他了。 顾雪潮衣服上有一股很淡的烟味，应该是在宴会厅里染上的，不算浓。容玥其实很不喜欢烟味，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一点烟味都会让容玥躲出一米外，但今天很怪，容玥明明只在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喝了两口，却表现得比喝了大半杯五粮液的顾雪潮还失控。 其实容玥也没怎么他，只是在他冰凉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那点细微的烟味就让她冷静了下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碰到顾雪潮的唇后，她这大半个晚上的燥动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顾雪潮的嘴唇很软，有一点点酒味，很诱人。 她微起仰着头，打量顾雪潮的脸。 玄关的灯不算亮，而顾雪潮垂着眼，睫毛纤长，本就黑沉的眸子被掩了大半，看不出情绪。 容玥莫名产生了几分羞赧。 他们都分开三年了，而且，前段时间顾雪潮说要重新在一起时，她还拒绝了…… 明明都拒绝了还把人堵在门口亲…… 有点心虚。 容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跟顾雪潮拉开了距离。 她以前对亲吻并不热衷，可自从跟顾雪潮在一起后，她总是忍不住想去亲他。 顾雪潮大概是被容玥练出条件反射了，基本上两人只要对视超过三秒，他就能判断出容玥的想法，然后很自然地凑过来亲她。 许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顾雪潮被亲得愣了两秒才伸出手臂把容玥搂了回来，低下头回应容玥刚才的吻。 容玥那点心虚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顺势把人抵在门上，“嗖”地一下把顾雪潮的外套拉开了。 她双手搭上了顾雪潮的肩，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挂到了他身上一样。 顾雪潮动作很快地抽出了手臂，外套掉到了地上。 容玥感觉到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环过了，紧接着，顾雪潮拉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衣服下摆里带。 在触碰到顾雪潮的腹部时，容玥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她的手本该是冷的，但在出租车上的时候，顾雪潮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过，以至于到了现在，两人的体温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顾雪潮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喟叹，像是愉悦又像是满足。他的回应很温柔，一下一下的，将容玥的急切与焦躁逐一抚平了。 房间里没开空调，透出一股生冷的味道，但容玥却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像是被浸泡在热水里一样，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顾雪潮向后仰起头，眼帘垂着，眼波朦胧地看着容玥，嘴唇微张着，露出了脆弱又敏感的喉结，是一个任人撷取的姿态。 容玥其实很喜欢顾雪潮的喉结，因为她甚至不需要亲上去，只消靠近一点，它就会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给容玥一个真实的反馈，非常可爱。 与刚才的亲吻相比，容玥此时此刻的动作堪称轻柔。轻柔得像是一根羽毛，让顾雪潮觉得痒，又痒又麻。他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没太犹豫就把容玥抱起来往屋里走。 这是对他来说相对陌生的房子，顾雪潮才走进去就把容玥放下来了。 放下来时，甚至还蹙着眉，捏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容玥被顾雪潮托着脸，脸颊上的肉都被挤到一起了。 她怀疑顾雪潮根本就是故意的，捏成这样怎么可能看得清！ 但偏偏顾雪潮就是看清了。眉也舒了，人也娇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蹭了蹭。 或许是喝了酒，顾雪潮的呼吸很烫，整个人手软脚软的，一副完全提不起劲的样子。 但容玥知道，这根本就是假象！刚才不还轻轻松松就把她抱进来了？ 她带着这个大号的人形挂件到了客房，告诉他，今晚就睡在这里。 顾雪潮勉为其难地抽空打量了一下房间，双手抓着衣服下摆就准备脱衣服。 容玥眉梢猛地一跳，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不脱衣服。” 顾雪潮保持着这个动作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松开手，换了个位置。 容玥又一次按住了他的手：“……裤子也不脱。” 顾雪潮抬起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他不太明白容玥的意思。 容玥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睡觉，不干别的。” 她把顾雪潮塞进一扯被子，胡乱盖在顾雪潮身上，把他摁到床上，“睡吧。” 觉察到容玥有离开的迹象，顾雪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容玥的手，指腹很轻地在容玥掌心划过，然后勾住了她的手指。 “你先睡，我去……洗个澡。”容玥说着，把顾雪潮的手塞回杯子里，又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好了。 容玥站在花洒下面，只觉得这个晚上过得很……魔幻。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现在就躺在她家里，躺在客房的床上。 而她，只要一想到那个人现在跟她一墙之隔，就很无措。 她不知道该拿顾雪潮怎么办。 等从浴室里出去，路过客房，准备看看顾雪潮的情况时，容玥才发现他竟然还没睡。不光没睡，还睁着眼在等她。 见是她来，顾雪潮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只是眉宇间的倦意却一点儿也掩不住。 容玥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眼看着顾雪潮要从床上爬起来了，才往里走，把人按了回去：“怎么还不睡？” 顾雪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乌黑的睫毛跟着划了一下。 知道走不了，容玥掀开被子，躺上了床的另一侧：“睡吧。” 本来以为发生了太多事，她会胡思乱想到睡不着，却没想到躺在床上的她很快放松了下来，在她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值得庆幸的是，她醒得比顾雪潮早，不然醒来肯定一脸懵得不知道怎么收场。 …… 容玥呼出一口气，把被子套好，抓着两边角用力抖开，才甩了两下，就听到外面顾雪潮放下碗筷的声音。 几秒后，人就到了门口。 顾雪潮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她。 容玥被看得有些t?不自在，讪讪地放下手里的被子，说：“你今晚就住这间吧。” 其实她在这个房间里套了半天被子，就算不说，顾雪潮猜也猜到了。 顾雪潮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两人干站了一秒，容玥又说：“我回房洗澡，你也可以洗一下，卫生间在走廊中间。” 顾雪潮：“好。” 容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顾雪潮穿了件长大衣正坐在她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玩手机。 离谱的是，里面只穿了条短裤。 听到动静，顾雪潮抬起头，顶着容玥的目光，坦然地说：“忘带睡衣了。” 容玥默了默：“……先穿严诚的？” 顾雪潮不说话了。 容玥想了想，打开衣柜找了半天，找出来一条睡裙。 容玥本身没有穿睡裙习惯，买它只是觉得好看，结果果然只穿了一次就束之高阁了。但睡裙的料子很好，摸着很软很舒服，款式是宽松的。 她双手抓着睡裙，举到胸前给顾雪潮看：“那不然你穿裙子？” 睡裙是奶驼色的，上有带了荷叶边的领，胸口上系着装饰用的小蝴蝶结，还有一只戴着帽子的兔子和扑克牌，看起来还挺爱丽丝梦游仙境的。 别看容玥上班时一副商业精英、冷艳大御姐的模样，私底下就是很喜欢可爱的东西。 容玥本来以为顾雪潮应该会选择严诚的睡衣，结果这家伙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居然点头了：“那穿这个好了。” 顾雪潮起身朝她走过来的时候，腹肌沉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因为身材比例的原因，那双腿格外长，没有大块虬结的肌肉，反而是匀称矫健，跟男模走T台似的。 容玥每一次看都觉得怪要命的。 直到顾雪潮脱了外套，准备从她手里把睡裙拿走时，容玥才反应过来，问：“你真穿啊？” “不穿也行。”顾雪潮无所谓地说。 容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然后，容玥就知道他到底怎么个话里有话了——顾雪潮没有睡到她准备好的客房里，而是很理所当然地揭开了她卧室的被子，躺了进去。 第27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被那个猫头鹰钥匙扣激到，容玥莫名就觉得今天的情景跟她那次和顾雪潮一起去旅游时有点像。 彼时，她刚拿下顾雪潮没多久, 正是粘糊劲最高的时候，刚好顾雪潮放暑假, 她就想约顾雪潮一起出去玩。 那是一个八月, 全国普遍高温, 更别说是厦门了。 她问顾雪潮要不要跟她一起去鼓浪屿玩的时候，其实很紧张, 所以，她从问出那句话起就开始数秒, 数了大概十来下，顾雪潮才说，好。 容玥几乎是屏着呼吸在等，当顾雪潮答应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太快了，跳得乱七八糟那种快。 借着看手机订旅馆的空档，容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看似十分专心。事实上, 她之前跟朋友去过的，刚才又在顾雪潮后简单查了一下攻略，发现变化不太大, 三两下就定好了旅馆。 哪怕容玥低着头, 也知道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顾雪潮的注意力肯定是集中在自己身上的。 好一会儿, 她才抬起头, 故作轻松地问：“你说我是订一间还是订两间啊？” 和容玥对上视线后乍一下听到这么一句，顾雪潮的眸光很快地闪了一下。 但与之相反的是, 顾雪潮看了她很久，久到容玥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矜持了，顾雪潮才别开脸，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随你”。 “那就订一间。”容玥丢下了这么一句，便低下头操作起了手机。 放下手机时，见顾雪潮不知什么时候转回了头，正盯着自己看，甚至，耳廓尖尖还有些红。 容玥也盯着他看，直到发现他眼神有些闪躲，才笑开了：“订的双床房啦！” “跟喜欢的人住同一间房”这件事，容玥从来不认为女生就一定是吃亏的。 喜欢他嘛，哪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话说完，容玥就从手机里找出以前旅行时整理的备忘录。 两秒后，觉察到顾雪潮仍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抬起头，调侃道：“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啊？” “没有。”顾雪潮下意识否认，“我只是想问，你想怎么去，自驾还是高铁？” 容玥不信，目光促狭地在顾雪潮脸上扫了扫：“高铁呀，自驾好累的哦！” …… 下午四点多，他们上岛了。 鼓浪屿刚刚顶着大太阳下了一场雨，空气里满是闷热而潮湿的气味。 吹过来的风里带着海的味道，空气中有着非常独特的芬芳，像是夹杂了什么花的甜香。 容玥穿着轻薄的长裙，被风吹开的时候，可以看到裙摆上浅色的小花。她本来想戴帽子的，但风太大，帽子实在戴不住。 顾雪潮穿了很简单的白色T裇，清凉又清爽，手里撑着一柄黑胶伞。 两人并排走着，容玥时不时会碰到顾雪潮手臂上，再顺着惯性挪开一点。这么反反复复几次，顾雪潮索性牵住了她的手。 “不热吗？”容玥问。 相比起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的容玥，顾雪潮其实更不耐热一些。 “不会。”顾雪潮说：“不热。”话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你觉得热可以抓我衣服。” 明明从一开始就一直是容玥主动的，可这个时候，她却觉得顾雪潮真是会啊，看着是个冷心冷性的人，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撩到她心思浮动…… 容玥订的确实是双床房，但抵达时被告知了房间有点漏水，又因为是旅游旺季，没有多的双床房了，给他们换了一间大床房。 容玥顶着顾雪潮的视线在前台跟客栈老板交涉，因为实在没有房间，最终只能接受老板的建议。 上楼时，容玥跟在提行李的顾雪潮身后，小声说：“不是我故意的啊，你也听到了，就是没有双床房了。” 顾雪潮在前面提行李上楼，闻言没有马上转过头，而是等到站在二楼平地上了，才把行李放在地上，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变相地将容玥堵在了台阶上。 顾雪潮站在楼梯口，容玥越不过他，眼瞅着前面带路的人要转过身了，她有些急地伸手去推顾雪潮：“走啦，不要堵在这里。” 顾雪潮垂眼看着容玥按在他胸口的手，眉毛很轻地挑了一下，抿紧了下唇。 明明没有说话，但容玥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赧然。她讪讪地刚想收回手，就被顾雪潮一把抓住了。 她抽了下手，没抽回来。 碍于在楼梯上，她也不敢用力，只得被顾雪潮这么牵着上了楼。 直到进去看房间，顾雪潮拉着她的手都没有松开。 尽管容玥是本着想和顾雪潮培养感情的心思才定的一间房，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明明是还是白天，明明窗外的阳光炽热，她仅仅只是和顾雪潮两个人站在房间里，就连房门都没有关，她只是看着房间正中摆放着的床，她居然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这么一天下来其实已经很累了，但谁都没睡着……两人洗过澡后躺在床上，规规整整地盖着被子，连手机都没玩。 容玥双手摆在大腿侧，仰面躺着。她怀疑自己如果再不动一下，脖子就该僵了。 “睡不着？”顾雪潮的声音冷不丁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黑暗的环境，本来就将容玥的感观无限放大，这么猛地听到顾雪潮的声音，她心都漏了一拍。 她都能感觉到顾雪潮没睡，顾雪潮肯定也知道她。 现在装睡没什么意义。 而且她约顾雪潮出来旅游，本来就是想着要培养感情的，装睡算什么事儿呢？ 这么想着，容玥“嗯”了一声，侧过身，面对着顾雪潮：“你也睡不着？” 顾雪潮没回答，也翻了个身。 容玥呼吸一滞。 哪怕看不清，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跟顾雪潮是面对面的。 容玥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借着黑暗的遮掩，用眼睛描摹起了顾雪潮的轮廓。 胆子大是真的大，怂也确实是怂。 容玥暗暗在心里鄙视自己，又给自己打气，这才暗戳戳伸出手，准备碰碰顾雪潮。 然而，她还没碰到顾雪潮，顾雪潮就先挪了一下。 身前的位置陷了下去，顾雪潮离她更近了。 容玥吓了一跳，倏地将伸出的爪子缩了回来。 两人挨得很近，容玥几乎能感觉到顾雪潮的呼吸。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低，但被子里却暖烘烘的。 容玥怂了两秒，又上了。 这次，顾雪潮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把容玥吓退，而是静静地感受着容玥的靠近。 然后，两片冰凉又柔软的唇就贴到了他的嘴角上。 位置不太对。 容玥刚起了重新来的想法，顾雪潮就倾身吻住了她。 顾雪潮生疏地吮住了容玥的唇，又主动探了进去。 容玥一时也搞不清这到底算谁先动的，反正也懒t?得想，她又翻了个身，果断地压在了顾雪潮身上。 大概是没料到容玥会这么大胆，顾雪潮整个人僵了一瞬。 事实上，容玥就是换个姿势亲了他一会儿，然后就麻溜滴滚下去了，扯着被子装睡了。 顾雪潮被容玥这个撩完就跑的模样逗乐了，伸出手就把容玥往怀里带。 容玥后背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然后胸膛的主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躲什么？” …… 现在也一样，顾雪潮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容玥的肩上，压着嗓子问：“躲什么？” 容玥没挣扎，只是闷声说：“没躲。” 过了一会儿，她低喃道：“我就是不太习惯。” 不习惯什么呢？ 容玥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和顾雪潮不是没有更亲密的时候，但她就是觉得不习惯。 不知道是顾雪潮刻意还是什么的，两人之间空缺的两年多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 她其实想问问顾雪潮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话到嘴边又有些问不出口。 她的好友里，不乏有相亲结婚的，彼此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却还是在一起经营家庭——孩子也生了，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周围的人都告诉她，有没有感情没有关系，就连林洁都劝她，在一起开心就好，何必那么较真？ 但人总是贪婪的，她得到了这个人，就开始想要他的心了。 顾雪潮闭着眼，将头埋在容玥颈间，低低应了一声：“不要太久。” 可以不习惯，但是不要太久。 他的手摆在容玥小腹的位置上，热乎乎的，像个暖水袋。 容玥的体质一直偏冷，尤其是冬天，开暖气偏干，但顾雪潮的体温就刚好，她觉得很舒服。 容玥伸手覆了上去，在顾雪潮的腕上摸到了一条链子。哪怕没有开灯，没有亲眼看见，仅凭触感她都知道那是什么。 她原本僵着的身子一软，慢慢陷进了顾雪潮怀里。 第28章 周一，容玥和顾雪潮在几位同样参加了婚宴的同事的八卦目光中，出现在了闸机口。 而据可靠消息, 两人刚才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 车是容总监的车，白色的, 停在容总监惯常停放的位置, 而且车牌号就搁那儿呢, 好认得很。 周六晚上，容总监在众目睽睽之下, 把顾总带走了。 现在，两个人又一起来上班…… 真不怪她们多想好吗？！ 周六那天, 顾总跟容总监之尖的氛围已经完全插不进其他人了。 闸机前，两人穿着款式相近的长大衣，连颜色都是相似的，站在一起时宛若公司门面——整体颜值都被拉高了，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们公司专门请了明星、模特。 因为再不久要出差——既要准备展会资料，又要跟同事交接工作，容玥忙得不行，压根没心思去管公司里的闲言碎语。 更何况两人在公司里又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 倒让那些睁着眼想看八卦的人好一通失望。 因为太忙了，办公室里的桶装水用完了都不知道，容玥站在饮水机前, 无奈地出门去了茶水间。 才走近, 就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聊八卦。 容玥还没当上总监的时候, 就知道比起卫生间，同事们更喜欢在茶水间里聊天。 她以前也撞上过同事们聊八卦, 还拉上她一起的。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被聊的八卦对象变成了自己而已。 “我听说周六晚上许倩结婚，容总监带着顾总走了？” “何止啊！听说那天晚上顾总喝多了，一直往容总监身上靠！” “……讲道理，要不是顾总长得帅，这波报个职场X骚扰没问题吧？” “顾总真的帅，人又年轻，学历又高，真的完美吊打谢总！我要是容总监，我也选顾总！” …… 顾雪潮从办公室里出来，余光瞥见了容玥的身影。 容玥站在茶水间门口，靠墙的位置，曼妙的身姿离墙壁尚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她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手里的手机，整个人透出来一股百无聊赖的劲儿。 顾雪潮淡漠的眉眼倏地舒展开，望向容玥的眼里也噙上了笑意。他走过去，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了茶水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容玥觉察到有人靠近，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茶水间里的闲聊还在继续—— “不是，我感觉容总监和顾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我听说顾总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 “研究生毕业啦。” “研究生毕业也才23、24吧？容总监今年32了吧？” “哇，这样看年龄是差得有点多欸。” …… 顾雪潮眼神一凛，原本浮现出得笑意尽数褪去，只剩下了一脸严峻。他正要走进去，就被容玥一把拉住了。 容玥把手机屏幕上的停止键按了下去，在顾雪潮进门前，率先走了进去。 两人的动作不算小，原本在里面聊八卦的几人本来就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瞬间噤了声。 说实话，她们敢在茶水间里聊领导的八卦，不外乎就是觉得领导不会出现——毕竟两位上司的办公室里都有饮水机，根本不需要到茶水间来跟同事们共用一个。 但谁都没料到，容玥办公室的桶装水用完了，她平时又没有用直饮水的习惯，自然是端着杯子出来了；而顾雪潮看到容玥，也走了过来…… 这下好了，他们三个在茶水间里聊上司的八卦，还被上司当场抓住…… 三人站成一排，低着头怂得像鹌鹑。 她们刚才都没敢看容玥和顾雪潮的表情，不知道也不知道被上司听到多少，只默不作声，免得多说多错。 认真说起来，她们其实没有说上司坏话，但确实是在背后碎了嘴。 两边都没人说话，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男生才率先打了个招呼：“顾总，容总监。” 容玥“嗯”了一声，这才接茬：“聊完了？” 三人怔了一下，齐声道：“……聊完了。” 容玥平时跟同事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虽然气场很足，却很少会这么冷冰冰地说话。 今天不一样，容玥的语气里透着凉意，饶是办公室里有暖气，三人也知道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可他们还是觉得背后冒起了冷汗。 答完后，他们就不敢再多说了。 毕竟还是心存侥幸，寄希望于容玥和顾雪潮什么都没听见，或者听见的不多。 容玥见状，心下了然。她忽地笑了一下，随手晃了晃手机，道：“我录音了。” 见面前三人仍是不做声，容玥继续说：“你们是想跟监察谈还是跟我谈？” 这就是都听到的意思了。 三人赶不敢再装哑巴，争先恐后地说：“容总监、顾总对不起，我们刚才就是在茶水间碰到，随口聊了几句，真不是故意聚在一起聊天的。” “总监对不起，我不该在上班时间摸鱼，也不该在背后编排同事八卦。” “我们以后不敢再背后瞎聊了，总监能不能不要报给监察……” 容玥不置可否地听完了三人的话，没有马上表态。 说起来，以前公司也传过她的八卦，只不过，没有被她当场抓到，容玥事后听到的风声，自然无可无不可的。而且，以前被八卦的另一主角不是顾雪潮。 这么想着，容玥才施恩般开了口：“行了，去上班吧，录音我先留着，以后如果公司里再传出什么八卦，你们就自己去跟监察说。” 三人如蒙大赦，忙点头答应，带上手里的杯子一齐往外走。 才刚走到门口，容玥突然开口：“31，不是32。不过说32也行，无所谓。” 三人一惊，下意识想道歉，就听到从刚才进入茶水间开始就像个门神、一直默不作声顾雪潮说了第一句话：“合不合适你们说了不算。” 顾雪潮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但听懂没用。 有了容玥的警告，他们可不敢再瞎聊了。 至少明面上是不敢了。 三人离开后，茶水间里只剩下容玥和顾雪潮两人，顾雪潮看着她平静地装水，忽然问：“生气了？” “没有。”从其他人离开后，容玥一直没开口说话，这会儿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她暗暗吸了口气，又说：“就是，心情不大好。” 年龄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她知道自己比顾雪潮大了很多，她知道……但不见得愿意听别人说。 追顾雪潮的时候，正是容玥意气风发的时候，她没去想那么多，只知道自己喜欢就去追了。更何况，她那时候也才二十多岁啊！ 现在…… 容玥想了想，如果她是现在遇见的顾雪潮，哪怕他再怎么让人心动、让人惊艳，她要考虑的东西已经变得太多了。权衡利弊之后，她可能不会再有当时的勇气了。 所以，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和顾雪潮的相遇是个错误，也不认为自己追求顾雪潮是什么错误的决定t?。 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贪心了。 “算了，回去工作了。”容玥扯了扯嘴角，前半句说给自己听，后半句则说给顾雪潮。 她朝门口走，让原本想要拉她的顾雪潮的手一下落了个空。 顾雪潮直觉容玥情绪不对，但上班时间，确实不好说太多。 等下了班，两人坐进了车里，顾雪潮边系安全带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这么晚了，回去再煮挺麻烦的。 容玥加了一句：“不然就外面吃吧。” 顾雪潮没有再问，而是发动了车。 容玥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在顾雪潮面前，她的脾气一直收得很好。 可能是因为顾雪潮比她小，她自觉应该成熟一点，让着他一点；也可能是因为她害怕吧。 不害怕怎么会逃呢？ 容玥靠在椅背上有些走神。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低垂着，没说话，看起来更像是忙了一整天，太累了，提不起劲，而不是心情不好。 车子驶出了公司大门，顾雪潮才说：“我听说你要去G市出差？” 容玥陡然回神，“嗯”的应了一声：“早就定好了。” 顾雪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之前怎么没说？” 去G市出差的事是许总通知她的，而她那时跟顾雪潮的关系……专门跟他说这事儿挺奇怪的。 容玥一时间不知道该跟顾雪潮说什么，干脆没吭声。 顾雪潮倒也不是非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又问了别的：“什么时候去？” 这个问题，容玥就好答了：“下周四。” “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一礼拜吧，不是很确定，看情况。” 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等车停下，容玥解开安全带，正要开车门，却发现门还锁着。她扭头看向顾雪潮，用眼神示意他解个锁。 虽然车是她的，但这年头的车子都大同小异，驾驶座那边几个按钮上都有图标的，挺好认的。 顾雪潮没让容玥下车，而是定定地看着她，“你会回来的吧？” 这语气……是在问容玥要一个保证。 容玥想笑一下，但在觉察到了顾雪潮的不安后，还没聚起的笑容直接散了。 她知道顾雪潮在问什么。 沉默了三秒，容玥才说：“会。” 顾雪潮原本僵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了：“那我送你。” 容玥拒绝：“不用，我自己坐车去就行了。” 顾雪潮看了她两秒，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委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容玥神情微顿，放在车门把上的手抖了一下：“……我以前什么样？” 顾雪潮认真地说：“你以前会说‘宝宝你真好’、‘谢谢宝宝’。” 顾雪潮之前显然没怎么说过这个词，话一出口，他皱了皱眉，感觉到了明显的别扭。 “……”容玥默了默，软声道：“谢谢宝宝。” “嗯！”顾雪潮笑了一下，这才把门锁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1 13:36:35~2023-02-23 15: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52602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5260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在容玥出差之前，顾雪潮一点一点地往容玥家里搬东西，搬到原本容玥还空了小半的衣帽间直接塞满了。 满到容玥甚至动了想把目前严诚在住的那间客房也腾出来的心思。 严诚之前就不经常来住, 更别说现在临近期末，他要准备考试；而且他交了个女朋友, 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起, 上回要不是容玥病倒, 他也不会专门到容玥家里照顾她。 容玥把收拾好的行李箱合拢，拉上拉链, 扣好，将箱子竖起来推到了玄关的地方。 她查过G市的天气, 预估着带了些换洗的衣物。 容玥这边才刚把箱子放好，回房间，微信的视频通话就响了出来。 远远看了一眼，正中间显示着的是林洁的头像。 视频刚接通，林洁就丢下一句“快去听我给你发的音频”便挂断了通讯。 “什么音频……” 容玥喃喃地打开了林洁发过来的压缩文件，正要听，就见林洁又发过来一句：“记得戴耳机。” 想到林洁刚才那个贼兮兮的表情，容玥忽然心领神会。 她摸出蓝牙耳机, 连上手机，这才打开了文件。 耳机里响起了一个男声，就是那种“哪怕她下一秒要嘎了, 这一秒也要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手机格式化”的声音。 林洁那边估摸着容玥肯定听上了, 一连串的文字发过来—— 【声音好听的, 声控一本满足！】 【而且声音好娇！！】 【是你喜欢的那种声音吧！】 【哪怕我不好这口都觉得很绝！！】 …… 林洁不愧是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好闺蜜, 对她的喜好确实了如指掌。 容玥不喜欢那种故意压低了嗓子凹出来的气泡音，反而喜欢清澈明朗的男声。 容玥抿着唇, 边听边打字：【姐妹，有点东西。】 【林洁：是吧，我听到的时候也惊了！】 单从容玥的脸上真的很难看出她正在听什么。 因为越来越不可描述，容玥的表情便愈发严肃了。 突然，她右耳一空，一只手拿走了她的耳机。 “听什么听得这么认真？”顾雪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容玥身边，取下了容玥一边耳机戴到了自己耳朵上。 容玥差点被顾雪潮吓得跳起来。她眼疾手快地按下了“音量-”，顾雪潮当然什么都没听到。 顾雪潮的发梢还有些湿，自然地垂在两鬓，漆黑的漂亮眼睛里带了狐疑，却眼尖地看到容玥的食指从音量键上移开了。 看到容玥的小动作，他微微眯起眼：什么东西居然不能让他听？ “刚别人给我发语音。”容玥佯装镇定地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起身，随意扫了顾雪潮一眼，却不敢细看，果断岔开话题：“我去倒杯水。” 倒水只是借口，她就是刚刚听得有点心潮澎湃，现在看到顾雪潮只觉得要命。 这跟看x片被人逮个正着有什么区别？！还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而且，顾雪潮怎么回事？明明有睡衣了，怎么总是不穿？！ 她刚才只是瞥了一眼，直接就看到了他的胸膛，而且发梢上的水珠居然还顺着肌肤的纹理滚了下去，居然还会反光…… 真就……平时也没觉得自己视力这么好。 容玥一边平复情绪，一边往客厅走，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再配合那个听了好几分钟的音频……我敲！！ 等容玥两口温水下肚，重新回到房间，就看到顾雪潮坐在床边，两条匀称有力的长腿自然地曲着。 顾雪潮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耳朵里还有个白色的无线耳机。 “我明天……”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容玥认出了顾雪潮手里那个手机壳的颜色——非常醒目的克莱因蓝。 顾雪潮显然不像容玥刚才那么投入——容玥一进来，他就发现了。 顾雪潮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容玥。 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容玥却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原地没动，窘迫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顾雪潮皱着眉，沉着脸，眼里却有火光闪动。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被气狠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摘下耳机，将手机往容玥面前怼了一下，厉声质问：“你听的这是什么……” 容玥脸上血色全无。她嘴上动了动，刚想解释，就听顾雪潮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要听这种东西啊？你怎么……” 语气听着就很凶。 容玥不敢看顾雪潮，只觉得他脸上的难以置信都演变成了厌恶和鄙夷。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嚷嚷道：“对，我就是变态，我就喜欢听男孩子哭着喊我‘老公’不行吗？！” 话出口后，容玥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落了地。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你明知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现在在惊讶什么？” 顾雪潮眉头紧蹙，眼睛似乎睁大了些，看起来就像是被容玥这个混不吝的样子气到半死。 所以这段时间来的粉饰太平其实根本没有用，她和顾雪潮之间存在的问题又何止那一项？ 容玥别开眼睛，只觉得胸口莫名有些酸胀。她嘴唇在抖，喉头紧得像是说不出话来。 两秒后，她艰难地开了口：“算了吧，顾雪潮，要不我们还是……” 算了吧，你去跟你觉得正常的女孩子在一起好了。 顾雪潮喉结上下滑动，很快挤出两个字：“老公。” 容玥懵了一下：“什，什么……？” “老公。”顾雪潮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板着脸，语气生硬地重复了一遍t?。 声音很不自然，听起来半点没有旖旎的氛围，但还是让容玥成功地呆住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容玥错愕地呢喃：“你不用这样……” “你什么意思？！”顾雪潮烦躁地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径直走到容玥身前，一身的气势险些将人逼出了门。 见状，他一把将容玥拉了进来，把人堵在墙边，居高临下的地盯着她，脸上愠怒未消：“我喊就不行？！” 容玥背抵着墙，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就像是还没从顾雪潮的话里回过神来。 直到顾雪潮彻底挡住了灯光，容玥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 她嗅到了顾雪潮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甚至还敏锐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容玥在这双重夹击下被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她仰着头，努力去分辨顾雪潮的表情，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优越的鼻梁靠近，鼻尖在即将触碰到容玥鼻尖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是这个意思？”顾雪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划动了一下，让容玥怀疑会划到自己眼睛上而下意识眨了眨眼。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因为距离的拉进，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接着，容玥就听到了顾雪潮那个恰到好处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是咬牙切齿的，可偏偏不顾雪潮说出来时，就连尾音都带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暧昧。“那是什么意思？” 顾雪潮盯着容玥丰盈红润的双唇，眸色一黯，同时心里也愤愤地想：这张嘴要是敢说出了他不爱听的话，他就要狠狠欺上去，好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因为顾雪潮靠得太近了，容玥很难避开他的视线，只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我只是不想你勉强……” 她跟顾雪潮在一起三年，在性向的问题上，容玥根本没瞒他。甚至，他们是尝试过的。只是，顾雪潮表现得……不太喜欢，容玥也不想强迫他，所以，两人尝试的次数其实很有限。 每次都是气氛到了，不做点什么实在收不了场了，顾雪潮才勉为其难同意的。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接吻。 容玥很喜欢亲他，所以这个吻便落在了顾雪潮身上的各种位置——额头、脸、脖颈、喉结、脊柱、腰腹……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不跟自己在一起，顾雪潮其实根本不需要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些。 她还记得顾雪潮第一次知道自己性取向时的表情，有点难形容，但似乎跟刚才的表情重合了。 容玥一向就对顾雪潮没什么抵抗力，在顾雪潮以一种并不强硬却很令她很难拒绝的方式搬进她家后，她就一直努力在克制自己，好让自己不要去做让他不高兴的事。哪怕她有些想不通，顾雪潮究竟想做什么。 “我勉强？”顾雪潮只觉得额头上有青筋在跳，恶狠狠地说：“我不勉强。” 这语气听着就很勉强…… 容玥不确定地抬眸望向顾雪潮的眼睛：“你不喜欢的话，其实可以不……” “然后呢？”顾雪潮打断她：“然后你就去找别人？” 容玥目瞪口呆：“不是，那只是个音频啊，我没有找别人。” 顾雪潮刚才听了一会儿，当然知道那是个音频，但他还是快被气死了，凉飕飕地问：“好听吗？” 容玥“唔”了一声。 顾雪潮脸色铁青：“你还去想？！” 容玥只觉得顾雪潮有不讲道理，明明是他自己要问的。不过，因为哄习惯了，她下意识就否认：“没有，不好听。” 容玥改过手机密码，已经不再是顾雪潮知道的那个了。他刚才没能解锁，不知道容玥和林洁聊了什么，只是在听到容玥的否认后，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但还是绷着，警告道：“以后不许听了。” 这大概是顾雪潮搬进容玥家里之后，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按理说，容玥这时候应该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的，但她却罕见地沉默了。 顾雪潮从她的沉默里读懂了什么，压迫似的抵住了容玥的额头，两人鼻息交缠着。 顾雪潮撑在墙上的手用了力，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手背上青筋浮现。他克制着情绪，问：“为什么不说话？” 容玥想躲，但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只要她有一丁点儿小动作就很容易蹭到顾雪潮的唇上。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不单是她和顾雪潮对视，顾雪潮会凑上来亲她；只要顾雪潮贴得很近，她也会不自觉地亲上去。 这几乎快变成一种本能的反应了。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吧？我听自己的，又没有妨碍到谁……”容玥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不敢去看顾雪潮，虽然有些尴尬，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是成年人了，又没有肆意传播，自己听也不行吗？顾雪潮未免管得太宽。 听出了容玥话里的抗拒，顾雪潮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却听不出喜怒：“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容玥没想到顾雪潮会这么说，抬眼的同时也磕磕绊绊道：“你不用……” “我说了。”顾雪潮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我不勉强。” 容玥一时语塞。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顾雪潮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容玥。”他说：“你不可以在把我变成这样之后，又不要我了。” 第30章 “没有不要你。”容玥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嘴这么笨过。 她本想抬手去碰碰顾雪潮的脸，但顾雪潮贴得太近，使得她的动作变得有些艰难。最终, 容玥还是退而求其次地抱住了顾雪潮的腰。 她有段时间没有这么抱过顾雪潮了，双手环过去的时候, 她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顾雪潮身上的温和好闻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似乎完全消失了,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只默默收紧了手臂。 哪怕曾经是她主动离开了对方, 她仍旧无比贪恋着这个人。 比起被顾雪潮抱着，容玥更喜欢主动去抱顾雪潮。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充实感, 会让她有一种“彻底拥有了这个人”的感觉。 没想到容玥会突然有动作，顾雪潮原本僵直的身体好一会儿才卸了力，改为小臂撑在墙上，身体陷入了容玥的怀抱里。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从容玥这里得到答案，但不知怎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了。 不问容玥给她的那十万块是因为觉得亏欠还是别的什么，也不问容玥离开他的真正原因了。 就这样吧。 容玥安静地靠在顾雪潮胸口, 下巴搁在顾雪潮肩上，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浑身上下被顾雪潮身上的沐浴露的香味包围了, 就像泡在温泉里似的, 舒服得根本提不起劲。 哪怕她自己用的也是同款的沐浴露, 可顾雪潮的气息太招人了, 让容玥好一阵意乱情迷。 她凑到顾雪潮颈间，贪婪地嗅着顾雪潮的味道。 她跟顾雪潮分开将近三年, 这三年里，她不是没有去认识过新的人，但是不对，他们给她的感觉都不对。 兜兜转转，容玥才意识到，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像喜欢顾雪潮那样，再去喜欢其他人了。 容玥鼓起勇气，低声说：“没有不要你，我只是，有点害怕。” 她离开顾雪潮不是因为不爱了，相反，正是因为太喜欢他，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她自认不是这种的性格，可是，在这段感情里，她变得很不自信，时常会陷入自我怀疑。 顾雪潮眉头皱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怕什么？” 容玥没抬头，脸贴在顾雪潮脖颈上，轻声道：“我们在一起三年，可是，我没见过你的朋友，也不认识你的同学，哪怕是路上碰到了，你也没有跟他们介绍过我。我就这么差劲？这么让你说不出口？”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讲，好像根本就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也不愿意别人知道他们在一起。 顾雪潮没想到容玥居然会这么想：“不是，我没这个……” “你听我说完。”容玥很轻地在顾雪潮的喉结上抿了一下，顾雪潮立马就不说话了。 容玥要治他很容易，只是这招基本用不上，毕竟顾雪潮本来话就不太多。 “反正，我当时就想，你可能没有那么喜欢我吧。所以每次出去玩都是我提的，你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后来，你告诉我，你要出国留学……”容玥暗暗咬了一下口腔里的软肉，“我以为你在暗示我。” 顾雪潮：“……暗示什么？” “就，暗示我们应该分手了。”容玥松开了抱住顾雪潮的手，故作轻松地说。 她刚才有点不太不敢去看顾雪潮，现在话一出口，她反而觉得有些话就应t?该面对面说。 顾雪潮：“……” 容玥抬头看他：“你就只告诉我，你要出国了，别的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也不知道你的计划，更不知道你未来的规划里有没有我。” 她不想去揣测的，但总会控制不住。于是，就得出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而且，我在你眼中，可能，不太正常吧……反正，跟寻常的女生不太一样。”容玥语速很慢，然后笑了一下：“我还比你大了那么多岁。” 顾雪潮低头望着面前的容玥，居然沉默了。 因为他发现从容玥的角度，确实很容易得到那样一个分手、不爱的结论。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容玥说，说他不是故意不带她认识同学、朋友？还是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分开？ 事实上，自从七岁之后，对于喜欢的，想要的，他已经不会再说出口了。 在他七岁那年的生日前夕，他蛮横地要求在国外出差的母亲回国给他过生日。而那一次，母亲拗不过他，成功登上了飞机，可他却彻底失去了她。 尽管所有人都说，飞机失事，与他无关。可如果不是他非要让母亲回来，她根本就不会搭上那趟航班，也就不会出事。 良久，顾雪潮才说了声对不起。 他总觉得，喜欢的、想要的，哪怕不说出口，都可以得到，却忘了感情和他所知的那些东西有着本质的区别。 就像容玥说的一样，她跟寻常的女生不太一样，不单是在性向上，就连行为、性格上，他都觉得容玥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顾雪潮算是从小好看到大的，再加上成绩不错，追他的女生一直很多，但能顶着他的无视追他超过半年的却几乎没有。甚至，学校的贴吧里满满的全是吐槽他的帖子。 大概是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去刷贴吧的人吧，还有人在贴吧开了直播帖、跟人打赌花多长时间能拿下他……不管发帖的人是谁，这种行为都无聊透顶。 顾雪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谈恋爱没意思极了，直到容玥出现——她跟别人不一样，她甚至都不是他身边的人。 他从冷眼旁观地看着对方靠近，到放任她亲近，再到纵容她的妄为，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容玥毫无预兆地离开，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容玥说她不知道自己在不在顾雪潮未来的规划里，事实上，她是他按部就班的规划中的一场意外，而这场意外足足持续了三年。 在顾雪潮的规划里，容玥成为了他人生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听到顾雪潮的“对不起”，容玥愣了一下，很轻地“啊”了一声。 其实刚才那些话藏在她心里很久了，久到她几乎要以为它们永远不会有让顾雪潮知道的那一天。 话都说出来后，容玥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想过另外的可能，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的，顾雪潮似乎只是可有可无地接受了她……这让她真的很难去推翻原先的想法。 容玥觉得自己很矛盾，她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去怪顾雪潮，会去想，这样的局面都是顾雪潮造成的。可每当这样的想法大规模出现时，她又会思及顾雪潮的好。 顾雪潮是好呀，不然她不可能一直念念不忘；也不可能在不经意间想到他时，还真心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真要计较起来，顾雪潮其实没有哪里对不起她。 “以后不会了。”顾雪潮说。 容玥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问：“那你能接受吗？” 声音里透着微不可察的紧张。 容玥望着顾雪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被灯光点亮了一般，映出了顾雪潮的脸。 “接受我比你大了很多岁，接受我在那方面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顾雪潮没等容玥说完就给出了答案：“可以。” 容玥怔了怔：“……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顾雪潮示意容玥开口，却在她开腔前添了一句：“我都可以，我都能接受。” 容玥嘴唇动了动，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以顾雪潮的性格，高兴与否很少表露出来的；而有的事，她不问，顾雪潮就不会主动说。 好一会儿，容玥才道：“你之前看起来就不太高兴，我以为你不喜欢。” 顾雪潮被容玥说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我要怎么高兴？” 容玥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搞笑。她低头笑了一下，又仰头看他：“对不起嘛。” “对不起什么？” 容玥也不知道对不起什么，但他们之前切切实实错过了三年。 她原本一直觉得都是顾雪潮的错，可事实上她自己的问题也不少。 顾雪潮低头抵在容玥的额头上，语气听着有些无奈：“我的错，是我没告诉你。” 容玥还没来得及问顾雪潮要告诉她什么，就听到顾雪潮声音低低地把话说完：“很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没想到会听到顾雪潮的告白，容玥正要说话，顾雪潮忽然亲了她一下，很突然的那种。 容玥一抿唇，便听到顾雪潮说：“我会改。” 四目相对时，顾雪潮又说：“我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有什么想法要说，不要自己乱猜。” 顾雪潮的神情很认真，或者说，他在跟容玥说话时，经常会让容玥有一种被珍重的感觉。所以容玥才会很挣扎很挣扎——哪怕觉得他根本不喜欢自己，还是在一次又一次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分开时又否了这样的想法。 容玥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顾雪潮这才往后退了点儿。 顾雪潮这段时间总不大穿睡衣，明明第一天晚上就知道自己没带睡衣，后面慢慢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容玥家时，仍是没带。 容玥一开始不信，但检查过衣柜后发现，顾雪潮确实没有睡衣。 当时她还想，顾雪潮以前没有裸睡的习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 但现在，在两人对视的这一刻，在顾雪潮这么直勾勾看着她的时候，容玥忽然就心领神会了。之前想过又不敢相信的，现在心里倒笃定了——这人分明就是在勾引她！ 顾雪潮的身体，她看过、摸过，也亲过，两人还做过更亲密的事，但因为顾雪潮表现得有些冷淡，容玥就一直收敛着。 在容玥问出会让他心梗的问题之前，顾雪潮率先吻住了她。 顾雪潮的吻跟之前不一样，又急又凶，有种要把她拆解入腹的感觉。 容玥在这件事上本来就主动，顾雪潮这么激她，只会获得更疯狂的回应。 她步步紧逼，直到顾雪潮跌到被子上时，容玥欺身伏在他身上，但动作已然轻了不少。 这个姿势有点危险。 顾雪潮心跳得有点厉害。 顾雪潮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容玥用眼神描摹过他的脸和身体，又顺着刚才描摹过的轨迹细细吻了一遍。 “容玥。”顾雪潮垂眸，容玥抬眼。 只这么一眼，顾雪潮便改了口：“老公，有想听的吗？” 容玥：“噗……” 她没料到顾雪潮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时候会这么好笑，趴在他身上笑了一会儿才翻身跟他一起躺着。 “不做吗？”顾雪潮没搞懂，刚才氛围挺好的。以前，这样的气氛，他们一般会做到最后。 容玥语气中不乏可惜：“家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不想，是准备工作没做好。 顾雪潮心情有点难形容：一边是隐隐觉察到了容玥这几年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另一边则是觉得自己都住进来这么久了，容玥竟然完全没有准备！ 眼瞅着顾雪潮表情不大对，容玥手臂一伸，揽了揽他，但事实上根本没揽动。她半个身子都贴在顾雪潮胸膛上，“我出差回来就去买！” 顾雪潮：“……我买了。” 容玥猛地睁大眼：“你什么时候买的？”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傻了，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顾雪潮什么时候买的！ 她麻溜地坐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眼里的是明显的兴致盎然：“放哪了？” 顾雪潮没答话，只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那儿瞟了一眼。 容玥从抽屉里找到需要的东西，再看顾雪潮时，眼里的光景变了。 房间里开了暖气，温度适宜，但此时，顾雪潮居然一阵脸红心跳，像是被烫着了。 于是，他罕见地别开了眼，语气有些别扭：“我、我洗过了，你想怎么弄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5 20:17:02~2023-02-28 13: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清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萬事順意. 10瓶；糖葫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完结＆番外 第31章 t? 第31章 顾雪潮本来就对容玥有着很难割舍的吸引力，在确认了顾雪潮对她的感情后，容玥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的珍宝。 只可惜, 绕是容玥做了准备工作，顾雪潮还是对时隔三年的第一次有点不习惯。 容玥觉得他表面上装出无所谓, 实则别别扭扭的样子可爱极了。 第二天, 容玥醒得比顾雪潮早, 她洗漱完就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却被顾雪潮逮了个正着。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嗓音有些沉：“去哪里？” “买点药膏。”容玥没想到顾雪潮会在这时候醒，感觉还能再让他睡一会儿, 于是压着声音小声道：“昨天晚上……” “嗯？”顾雪潮反应了两秒，眼睛彻底睁开，恼羞成怒地说：“不许去！” 容玥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安抚道：“不是，我担心昨晚不小心……” 顾雪潮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没有，你很小心。” 眼看容玥还要再说，顾雪潮说话语气顿时多了几分气急败坏道：“用了指套了！没有受伤！” 顾雪潮昨晚说“买了”，其实只买了一些很基础的东西, 毕竟容玥一直以来怕伤到他、吓到他，压根没在他身上用过什么——顾雪潮没见过，或许也不敢想象那些东西会用在自己身上, 当然买不出来。 容玥沉默了一下, 表情看起来还有些迟疑：“防范于未然嘛。” 顾雪潮把被子一掀, 准备下床, 岂料容玥本就看着他，见他动作, 愣了愣，随即便是一声“哇哦”。 讲道理，如果不是她不会吹口哨，这会儿顾雪潮听见的就不是“哇哦”了。 顾雪潮的脸登时一红，重新坐回床上，扯着被子捂严实了。 容玥本来是想趁着还没上班先买回来，如果顾雪潮不舒服，她还能帮顾雪潮涂完再去上班。可现在，既然顾雪潮这么抗拒……她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的作为，很小心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得防着顾雪潮因为不好意思而不肯说。“不然这样，我检查一下，没问题就下班的时候再买？” “不用，我没事。”顾雪潮回过神了，抓着被子，语气硬邦邦地说：“以前都没什么，你不用这样。” 顾雪潮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今天还要上班的，你别这样……” 容玥心中讪讪，没想到居然被顾雪潮发现了，但她脸上还是摆出了正直的表情：“那你要起床吗？我们出去吃？” 顾雪潮正要动身，忽然觉察到哪里不对——容玥的视线正一错不错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忽略掉容玥的目光，起身抓起昨晚随手丢在一旁的浴巾，胡乱一裹便进了房间里的卫生间。 容玥跟进去，从背后抱住了他，脸就贴在他的背上。 侧脸被挤出了一坨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顾雪潮知道容玥在喊“宝宝”。 “怎么了？”顾雪潮嘴里是牙膏的薄荷味。 容玥努力把下巴放到了顾雪潮的肩上，“没怎么啊。” 顾雪潮没说话了，卫生间里只剩下电动牙刷发出的细微声响。 不多时，顾雪潮放下杯子，拍了拍容玥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别摸了。” 容玥“哦”了一声，依言把手放开了。 顾雪潮暗暗松了口气，漱干净口后转过身就着满嘴的薄荷味亲了容玥一下。 · 容玥去G市的机票定在周四，登机前，顾雪潮把人送到了机场。 同事们眼睁睁看见容玥两手空空、潇潇洒洒地出现，而在一旁推着行李箱的不是顾总又是谁？ 一行人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急急追着两人的身影，希望他们能自觉点，主动给个解释。 然而，容玥像是根本没觉察到几人的目光，只确认了一下人员到齐后，便跟顾雪潮聊天去了。 咋说呢，就是两人干站着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氛围就是不、一、样！ 不一样到，她们甚至都没好意思凑过去一起聊！ 一直等到上了飞机，几人才得以问容玥。 容玥只微微一笑，任由她们揣测去。 顾雪潮则开启了给容玥发消息、打电话的日常。 不过容玥时出差很忙，经常要等到顾雪潮给她打电话，才发现顾雪潮给她发了消息。 而顾雪潮问的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回来。 容玥之前跟他说大概要一个礼拜，但应该要不了这么久。 她不是第一次到G市出差，G市子公司的同僚对她这个集团总部的总监还是比较熟悉的。 工作间隙，跟容玥相对熟悉的G市同事问她，集团什么时候下调令。 容玥一开始以为对方问的是方经理的调令，随口说了句“年后吧”。直到对方给她来了一句“恭喜”，容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她。 原来坊间早有传闻——她即将调到G市子公司当总经理。 跟容玥之前去分公司不太一样，她在分公司更像是攒履历，但如果真的像同事们说的“调到G市”，那就是实打实的升迁了。 容玥果断辟谣，众人直呼不信，只当她是口风紧。 容玥干脆不解释了，反正调没调，他们以后就知道了嘛。 晚上顾雪潮给她打电话，又一次问起容玥什么时候回T市时，容玥脑中灵光一现，反问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顾雪没说话。 容玥当即失笑：“你怎么会信这种谣言啊？” 顾雪潮“嗯”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容玥还是听到了。 容玥莫名懂了顾雪潮沉默里附带的含义，同时，那个被她忽视掉的想法再一次涌上心头——他们要是从来没有分开过就好了。 本来G市的同事觉得容玥要调过来，铁定就是自己的上司了，极力挽留容玥她们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 其他几个从T市来的同事脸上表情十分纠结，毕竟如果她们真要留下来吃饭，那回到T市肯定就晚了啊！ 明天可不是周末，得回公司上班的！ 容玥征询了一下其他几位同事的意见，在一众人模棱两可的含蓄拒绝下，直接拍板，领着人回T市去了。 她也不是很馋这顿饭啦，倒是比较馋家里那个每天都要问一遍她什么时候回家的宝宝。 她没打算给顾雪潮弄什么惊喜，于是在决定回T市时就给他发了消息。 顾雪潮那边回得倒快，一个简单的“好”，半点看不出情绪，跟以前一样一样的。 容玥正要收起手机，屏幕都还没熄，顾雪潮的电话就过来了。 容玥抢白道：“好哇！上班摸鱼被我逮到了！” 顾雪潮被容玥噎了一下，没就着这个话题，而是问：“不是说一周吗？怎么提前了？” 容玥在顾雪潮面前向来嘴甜得很，听他这么问，想都不想就说：“想你了嘛。” 顾雪潮那儿沉默了一瞬才道：“机票买了吗？几点到？我去机场接你。” 来来回回多麻烦啊。 机场是有专门的地铁、公交的，虽然人多是多，但也方便啊。 容玥直接拒绝：“不用啊，我跟其他人一起回去。” 顾雪潮想了想，又问：“来得及一起吃饭吗？” 容玥刚要张嘴，忽然又想到顾雪潮该不会判断出她下飞机的时间，提早到机场等吧？ 说实话，这样的想法如果是以前的她，下一秒就会直接否定；但放在现在，她还真是不能确定了。 不过，她也瞒不住啊！毕竟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出差，顾雪潮但凡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她几点回去…… 这么一想，容玥干脆直说了：“来得及，我们去吃石锅烤肉！我等下发个地址给你，你下了班直接去……” 她说话一顿，想了想时间有点早，又改了口：“你七点半到就行了！” 顾雪潮直接断章取义：“知道了，我下了班直接去机场。” 容玥：“……” 算了，拦不住，真的拦不住。 几个同事本来是打算约容玥一起包车回市区，但话才刚出口，就看到容玥犹豫了。脑子快的，瞬间想起顾总来送机的事，一个个了然地转过身，自己讨论自己的了。 下了飞机，容玥和几位同事一起往外走。 在外面等的人很多，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顾雪潮。 当然，其他同事也都瞧见了。 毕竟没那么多命中注定和蓦然回首，只是顾雪潮长得高，加之样貌和气质出众，在人群里比较显眼罢了。 一走出来，顾雪潮便极其自然地从容玥手里把行李箱接了过去。 几个同事本来就猜顾雪潮要来接机，现在看到本人倒也不意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赶紧溜了。 “累不累？”顾雪潮问。 “累啊！”就像是在印证自己说的话一样，容玥边说边点头。 出差累的不光是身体，还有精神！ 顾雪潮朝她伸出了手，容玥欣然牵上。 容玥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本来一点儿没觉得冷的，偏偏跟顾雪潮这么一握t?，就觉得他的手真的很暖和。 不是没有大庭广众牵过手，也不是不知道顾雪潮的手很热，但很奇怪，她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晚餐是容玥挑的，事实证明，经受住广大群众评价的餐厅确实很不错，容玥的胃和味蕾都得到了满足，人也懒恹恹起来。 两人回了家，屋里跟容玥离开时没什么区别。只是，以往容玥出差回来，房间里总会有种生冷的气息，这次却不同，好像多了点儿别的味道。 容玥不大喜欢把事情拖到第二天，主要是因为拖到第二天会让她产生一种“再拖一天也没什么”的错觉，只会让她越拖越久。 于是，进了家门后，容玥把身上外套一脱，就开始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该洗的洗，该收的收。 顾雪潮跟着蹲下来：“要帮忙吗？” 容玥随手拖了把小椅子给顾雪潮，然后把化妆包、收纳包一类的东西往他腿上一堆：“你帮我把这些拿到衣柜那边，我等下自己放。” 她放东西是有自己的习惯的，有些是专门为出差准备的，平时不用，都只收在柜子里，出差时直接拿出来装进行李箱。 待行李箱清空，衣服丢进洗衣机，容玥转身走到顾雪潮面前，一把将人抱住了。 她抱得有些用力，头埋在顾雪潮的锁骨附近。 “怎么了？”顾雪潮拍了拍容玥的背，哄小朋友似的。 容玥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贴在顾雪潮胸口，半晌才突然开口：“烤肉味。” 顾雪潮穿的是高领毛衣，衣服上有着容玥熟悉的味道，烤肉味其实不算太浓，但她真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顾雪潮被梗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收紧胳膊，把容玥抱起来进去洗澡了。 洗过澡，两人都坐到了床上。容玥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敲打打，赶份简单的报告出来。 这份报告不用交，写出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今天先自己捋一捋，省得明天领导问起，她说得不流畅。 顾雪潮坐在旁边看她。 容玥平时不戴眼镜的，但对着电脑时会戴上防蓝光的那种。 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是尽人事听天命嘛。 粉色的框架在容玥的鼻梁上，镜片从顾雪潮所在的角度看过去是也是粉色的。 容玥的神情专注，因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而显得很认真，但透下来的粉粉的光却将这份认真里也参杂了一抹柔和。 顾雪潮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我们在交往吗？” 他本来想问容玥，他们现在算不算复合，但话到了嘴边又改了措辞。 “嗯？”容玥下意识偏过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雪潮在说什么，“是吧。”她停下双手，扭头看向顾雪潮，随后便笃定地点了点头：“就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8 13:51:09~2023-03-18 12:5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皎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栖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二 11瓶；44930731、王八念经、48038773 10瓶；皎白 5瓶；37526020、柚子 2瓶；南风半月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正文完） 顾雪潮直直望着她。 顾雪潮瞳孔漆黑幽深，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容玥就是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 于是, 容玥挪了一下盘着的腿，侧过身和顾雪潮对视。 她的眼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 于这个对视似乎没有任何妨碍。 然而顾雪潮的眸光却随着容玥睫毛的弧度而飞快地闪动, 稍纵即逝, 又恢复成了原来黑沉沉的模样。 只是，视线却下移, 在容玥柔软的双唇滑过。 下一秒，他歪过头吻住了她。 顾雪潮欺身上前, 把容玥摆在身前的桌子和电脑撞开了。声音不太大，但容玥余光瞥见，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桌面，从顾雪潮的亲吻中挣扎出来，“等等，我先把……”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顾雪潮已经连桌带电脑给推到一边去了。 容玥：“……” 只能庆幸她当时买的是可移动的电脑桌吧。 房间里开了暖气, 但容玥身上还是盖了被子，顾雪潮把桌子推开后便将人压住了，薄薄的被子挡在两人之间却又像是什么都没隔开。 他双腿分坐, 跨坐在容玥面前, 倒是没怎么压着她。 顾雪潮双手撑在容玥身侧, 向前倾身, 将容玥困在自己的身体与床头之间。 两人平视时，他问：“过年留在T市吗？” 他这段时间住在容玥家里, 倒是没听容玥提过父母什么的，想来应该没有住在T市，起码是没住在市区里。 “要回镇上呢。”容玥右手握上了顾雪潮劲瘦的腰，拇指细细摩挲着，隔着睡衣那种。 没错，自从成功勾引住容玥之后，顾雪潮已经开始穿睡衣了。 容玥喜欢棉质衣物的触感，更别提她知道这件衣服下是属于顾雪潮的身体，连原本不带欲念的轻抚都被附上了不一样的意味。 顾雪潮眸色一黯，却也知道过年这样的日子不可能把人强留下来。 “什么时候走？” 顾雪潮凑上去亲她，语气里有着浓浓的迷恋和不舍。明明人就在眼前，可只要一想到要跟容玥分开，他就觉得难受得要命。 公司农历二十八就放假了，到初十才复工！ “三十吧。”容玥温声道。 主要是太早回去又要被催婚，听着怪烦的，偏偏不回去又没法善了。 顾雪潮抓住了容玥放在自己腰侧的手，往衣摆里一带—— 容玥感受着掌心下紧致的皮肤、明晰的轮廓和热烫的触感，只觉得要命。 她本来就被顾雪潮迷得七晕八素，结果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亮了技能，都快把她撩懵了，害她每天都想把顾雪潮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她是真的很怕把顾雪潮吓到。 容玥暗暗吸了一口气，警告似的提醒：“你别勾我了。” 顾雪潮仿佛一点儿都没听懂容玥这话的含义，只微微仰了仰头，露出了漂亮的喉结，同时也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堪称舒服的喟叹。 容玥脑子里原先就绷着的弦瞬间断了。她焦躁地一把环过顾雪潮的脖子，将人狠狠吻住了。 顾雪潮把人抵在床头，枕头连着床头奶白色的软垫被挤压出了好几道皱褶。 一吻结束，容玥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这才缓了下来，冷静道：“说了让你别勾我了，明天还要上班的！” “上班怎么了？”顾雪潮不满地皱起眉，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把扣子解开了。 棉质睡衣松垮垮地套在顾雪潮身上，衣襟大敞着，半遮半掩的透出美好的躯体。 容玥呼吸一滞，被顾雪潮这么一激，好不容易才平息的冲动瞬间又上来了。 “谁规定了第二天要上班就不可以？”顾雪潮的鼻尖在容玥鼻梁上虚虚描摹了一下，退开，双手撑在大腿上，淡声说：“你一点都不想我。” 容玥：“……” 顾雪潮懒懒撩起眼皮，控诉道：“出差一周，回来就这样？” 容玥的目光在顾雪潮唇上扫过，而后又看向了大开的衣衫。 顾雪潮心跳快了起来，脸上的漠然都快维持不住了。他搭在大腿上的手指蜷了起来，在腿上摁出了十个不算明显的印子。 容玥的喉头很快地滚动了一下。她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捧起顾雪潮的脸真诚地说：“很想你的，但是……” 顾雪潮打断了容玥的话，握着她的手就按在了自己身上，“摸摸我。” 容玥掌心被烫了一下。 “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顾雪潮去碰容玥的耳垂。 容玥没有打耳洞，耳垂很饱满，肉肉的，手感很好。 顾雪潮以前总会趁着容玥不注意偷偷凑上去抿一下，然后等着容玥转过头装出生气的样子来咬他。 事实上，容玥每次都只是装模作样地吓唬他一下，根本没用力，有时候甚至都没有碰到他。 容玥将信将疑地盯着顾雪潮看，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随即小声道：“那宝宝过来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小声？”顾雪潮被容玥可爱到了，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就被容玥搂住了。 “因为不好意思。”容玥低低说完，凑在顾雪潮耳边试探地提了一个要求，然后问：“可以吗？” 顾雪潮先是一怔，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忐忑后便笑出了声。“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 衣衫褪尽，顾雪潮望向容玥的眼睛，抓着她的手，语气极为认真：“但是我不会呢。” 他闷哼了一声，嗓音里是压抑后的暗哑：“你可得……t?手把手教我了。” …… 马上要过年了，公司里洋溢着即将放假的喜悦，顾雪潮除外。 下午茶时间，容玥在办公室里吃蛋糕，看到顾雪潮冷着一张脸，瞧着简直比听说“自己今年刚入职，遂没有年终奖”还要可怕。 “哇！谁惹我的宝宝不开心啦？” 蛋糕吃完，容玥腾出双手捧住了顾雪潮的脸，用超级夸张的语气问。 顾雪潮面容冷峻，被容玥这么逗也依然沉着脸。 “不会是我吧？”容玥悻悻地回忆了一下。 按理说她什么也没干啊，是顾雪潮自己说，用力一点比较爽的！ 不是你还有谁？ 顾雪潮腹诽了一句，有些气不过地将吻落在了容玥的唇上。 “什么时候回来？” 容玥嘴里是芒果味，又香又甜，还软。 顾雪潮回味了一下，理所当然就食髓知味起来。 这问的是什么啊？ 容玥无奈道：“……有没有可能，我还没走？” 顾雪潮眼神一凛，木着脸，看样子是快被容玥气死了。 容玥觉察到这点，赶紧表态：“过完年就回来了。” “什么时候算过完年？初一还是初八？” 容玥听着顾雪潮硬邦邦的语气，想了想，又说：“初二吧。” 反正在家多呆就是被几个亲戚轮番多问几次找对象没有，还不如早早溜了，乐得清闲。 要知道她往年都是在家呆到初五呢！ 顾雪潮还是臭着脸。 容玥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脸，动作很轻的那种：“干什么呀？也就三天而已。” “三天，而已？”顾雪潮咬牙切齿。 容玥知道顾雪潮在说什么，笑着哄他：“我也舍不得宝宝啊，但是过年没办法嘛。” 顾雪潮避开了容玥的手，往后一倒，重重地靠在沙发上，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天气阴冷，办公室里早早开了灯。顾雪潮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半边脸隐没在了灰暗的背景里，看起来整个人冷冰冰的。 容玥抓过他的手，小幅度晃了晃：“每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顾雪潮没说话，连脸都没有转过来。 容玥挪过去，跟顾雪潮贴在一起，在他脸上亲了两下，又捏了捏他的手：“上次出差都不止三天呢。”怎么过年回家三天就不高兴了？ 顾雪潮觉得容玥在装傻。他陡然转身，气都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就没想过要带我回家吗？！” 容玥愣愣地“啊”了一声，然后疑惑地问：“你不用回自己家的吗？” 顾雪潮语速有些快，听着都急了：“你先跟我回家，我再和你回去……” 容玥：“……” 顾雪潮盯着她，见她沉默，只觉得牙痒：“不行？” 容玥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喃喃道：“也不是不行……” 顾雪潮眼睛一亮，反手回握她：“那就跟我回家。” 容玥定定地看着顾雪潮，实际上脑子里一团乱，各种各样的想法一个劲儿地往外蹦，最后也没有哪个占据上风，导致她看起来像是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会不会太仓促了？” 不等顾雪潮说话，容玥又重复了一遍，不单是说给顾雪潮听，也是说给自己：“有点突然。” 她抿了抿唇，自言自语似的：“我再想想……” “不突然。”这下轮到顾雪潮来哄她了，“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爸。” 容玥顺着顾雪潮的话往下想：是啊，又不是没见过你爸，不就是董事长嘛…… 不、就、是、董、事、长、嘛！！！ 容玥倏地抬眼，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无措：“还是太仓促了，我都没有准备。” 谈恋爱可以是两个人的事，可一旦涉及到见家长，那就不再是两个人的事了。 尤其是这个家长还是她顶头的大boss，容玥莫名就有点点怂。 如果是工作中或者日常里跟董事长见面，容玥是丝毫不虚的，但眼下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作为下属，容玥自认能力是出众的，但儿子的对象就……不知道董事长心里是个什么标准了。 顾雪潮神情温和，语气也软了下来，不知道这番话在心里预先排练过多少遍，才得以稳稳当当地说出口：“你人来就好，什么都不用准备，我都准备好了。” 容玥讶然：“……你准备什么了？” “我跟我爸说好了。”顾雪潮眉眼含笑，拉过她的手，十指紧扣，又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你人去就行。” 一直没等到容玥没松口，顾雪潮嗓子发紧，忐忑地追问：“你会跟我回去的吧？” 看着顾雪潮的眼睛，容玥下意识的拒绝在嘴边过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点了头，“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8 12:53:40~2023-03-28 21:0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二 10瓶；375260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番外1） 顾雪潮是高兴了，走路带风，哪怕嘴角绷着, 眼里的笑是怎么都掩不住。 而容玥，本该愁礼物的事, 可一看到顾雪潮, 她就不受控地弯了嘴角。 这也太傻了！ 容玥无奈地捂了捂脸, 却在对上顾雪潮的视线后，再次破功。 容玥父母住在镇上, 亲戚大都在那边，又是过年, 家庭聚会必不可免。 她没打算提前跟父母说自己要带男朋友回去，省得她爸妈通知所有的亲戚，把他俩像动物园的猴子似的围着观赏。 顾家那边，容玥问过了，顾雪潮明确表示只是和他爸见一面，就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顿便饭。 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容玥还是很仔细准备起了拜访礼物。 好在现实确如顾雪潮所说——三人吃了顿便饭。 董事长明显是知道容玥的, 不光知道她这个人，还知道她跟顾雪潮在谈恋爱，甚至早几年就知道她和顾雪潮在一起了！ 用董事长的话说, 那就是：我管他那么多, 都多大的人了, 谈个恋爱难道还要老爸给他把关吗？ 话虽如此, 但董事长明显没有完全不管，不然怎么会知道几年前容玥和顾雪潮在一起的事呢？那时候, 容玥和顾雪潮可都不在T市呢！ 容玥开会时当着那么多上司领导的面都能侃侃而谈，也不是第一次直面董事长，眼下居然被董事长的几句话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顾雪潮呢，在自己爸爸面前，他理应是很自然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天带了容玥来，容玥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他，导致他也有些不自在了。 董事长则是一脸稀奇：他这儿子自小就又臭又硬的，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出了顾家，容玥就收到了林洁发来的消息。 倒不是心有灵犀地知道容玥见家长，而是问容玥今年什么时候回家，好让她搭个便车。 林洁是容玥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同学，因为自小在县城长大，地方小，彼此父母都认识。 往年容玥回家过年，会顺道捎上林洁一起。还有另外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也会问问容玥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时间能不能对上。 容玥今年是和顾雪潮一起回去，时间就定得晚了些。 她跟林洁定了时间，接着便看到姐妹群里有其他人圈了她，也在问这个问题。 往年是可以带三四个人的，但今年因为顾雪潮也要去，还因为她家亲戚多，备了不少礼物。 除非她和顾雪潮各开一辆车，否则是真坐不下了。 这么想着，容玥就在群里回了一条：“今年不行了，载不了了！” 群里姐妹没多想，毕竟往年也发生过容玥的亲戚跟她的车回县城、镇上的事儿。 年三十下午，容玥开车去接林洁。 林洁乐呵呵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正要抬脚，就被里头坐着的顾雪潮惊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林洁越过顾雪潮看向容玥，眼尖地发现了容玥左手手腕上的手链，又下意识看向顾雪潮的左手……心中暗道一声“好家伙”。 “你好，顾雪潮。”还是顾雪潮先伸出了手，将林洁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林洁手上拎着东西，见状赶紧腾了个右手出来：“你好你好，上次见过的，我叫林洁。” 林洁坐上了后驾驶座，目光在容玥和顾雪潮之间来来回回，憋了憋，实在没憋住：“和好了啊？” 容玥“嗯”了一声。她开车的时候，话比较少，但基本是有来有回的。 林洁小心翼翼地问：“这就要见家长了啊？” 容玥：“嗯~” “牛的。”林洁面露肯定地竖起大拇指。她本来还想，将来跟容玥一起共度晚年呢，没想到容玥这就一键快进了。 想到这里，林洁佯装生气地控诉道：“你这瞒得也太紧了吧？！” 容玥这几年变了不少，虽然一起t?出去玩的时候，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两样，但林洁就是觉得容玥变沉静了——容玥的性格很开朗，上学时一直是人群里耀眼的存在，朋友也多，班里的同学跟她关系基本都不错。从小到大一直是班干部，大学还是学生会副会长。 因为太亮眼了，以前学校里喜欢容玥的男生不在少数，连隔壁班和其他年级的学生都有来打听过。可容玥性格太外放的，明明跟谁关系都很好，可偏偏就是个绝缘体，跟谁都不来电，最后也没和哪个成了。 一开始大家还当容玥是为了学习，可上了大学之后容玥还是这样……当时她们几个都怀疑容玥是偷偷谈恋爱了没告诉她们，诈了容玥好几次，什么都没诈出来。直到容玥工作之后，跟顾雪潮在一起，她们才发现，原来之前是真没谈过——这恋爱谈得那叫一个大张旗鼓，像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一样的。 不过想想也是…… 林洁又偷偷看了一眼顾雪潮，她要是谈了这么个对象，她也是要昭告天下的！ 林洁简单问了一下容玥要在家待到几号，一开始是没料到她打算这么早回T市，可看到顾雪潮后又觉得正常。 她以前都是跟容玥的车来回，现在容玥要提前走，她就得重新考虑自己的安排了。 哎！过年回家就是这样，刚回去的时候，家里热热闹闹的，爸爸妈妈亲亲热热，可在家里多待两天，那嫌弃就来了啊！不是嫌她睡到日上三竿，就是嫌她都一把年纪了还不领个对象回家……今年肯定不光嫌她懒了——容玥都领对象回家了，她的对象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父母和容玥父母相识，她爸跟容玥的阿姨、姨夫一个单位的，知道彼此的女儿都没找对象，碰着面时难免会围绕着这个话题唉声叹气。现在容玥有了顾雪潮，那压力就给到了她了啊！ 容玥的性格外向，不过开车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放在路况上，话明显少很多，情绪也收了；至于顾雪潮，那一看就不是话多的人啊！ 林洁简单扯了两句，忽然想起她们这些同学每年年三十晚上吃完年夜饭都会叫出来一起聚一聚的。 “对了，今年还聚吗？”她问。 因为过年大家都会回家，有些在外地的同学，一年就回来这么一次。也不知道是哪年开始的，春晚越来越不好看了，她们在家也呆不住，几个相熟的一合计，干脆就约出来聚一下。 小县城统共就这么大，她们好巧不巧正遇上了一群同样不想在家的男同学……两边就这么聚到了一起。 小地方，又是年三十，街上的店都关得七七八八，她们一大群人凑在一起就是在草地上吃烧烤、喝酒、放烟花，顺便聊聊天。 这习惯就这么一直延续下来了，得有个五六年了吧。 容玥一时没反应过来林洁这话的意思，随口道：“聚啊，干嘛不聚？” 说实话，不是每年来的人都齐的，有的同学嫁了人，年三十压根没回来。也就是她们这种，还没结婚的，或者家在县城、镇上的，才得以聚上一聚。 林洁瞟了一眼副驾驶：“那你岂不是要带家属？” 顾雪潮是跟容玥回家的，容玥总不能把顾雪潮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出去吧？ 容玥含蓄地笑了一下：“没规定不能带家属吧？” 林洁：“说得也是。” …… 她们走的是国道，用了两个半小时才抵达县城。 容玥先把林洁送回家，这才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容玥家是个小洋楼，有个院子，看起来并不比顾家小，但自建房和城市里的别墅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把车开上坡，接着便把车停在了自家小院子前面。 因为早就说了几点出发，她父母算着时间呢，听到喇叭声就出来看了。 容妈走到车前，见驾驶座打开门，便道：“今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副驾驶的门也开了。 容妈眼睁睁看着个男人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登时噤了声，扭头跟容爸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然后他俩齐齐转头去瞪容玥。 “伯父伯母。”顾雪潮脸上扬起了罕见的笑，主动上前握住了容爸容妈的手。 容父容母还处在怔愣的阶段，半天没回过神来。 容玥被这他俩的反应逗得不行，跟着调皮捣蛋地挤眉弄眼了一下，听到容妈“啧”了一声，这才收了表情，冲顾雪潮抬了抬下巴：“我男朋友，顾雪潮。” “我叫顾雪潮。”顾雪潮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之前还笑话容玥，现在轮到自己，也只知道愣愣地跟着重复：“是容玥的男朋友。” 容妈率先反应过来，“那屋里坐吧，先进屋吧，外面冷……” “我带了点礼物。”这么说着，顾雪潮从后备箱里把礼物搬了下来。 因为后备箱放不下，还有些放在了车后座。所以容玥才会告诉群里想搭便车的姐妹，载不了了。 容爸走过去看了看，双手背在背后，什么都没说。 然后，容玥和顾雪潮并肩坐在客厅里接受容玥父母的询问。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她爸妈一看到顾雪潮的脸就什么都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8 21:08:32~2023-04-07 22:4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52602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皎白 30瓶；糖葫芦 20瓶；三三二、王八念经、64490922 10瓶；南风半月来、Ost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番外2） 年夜饭是家里一大堆亲戚都来了，因为容玥两边祖辈都过世了，几家商量了一下, 今年到这家聚，明年去那家聚。 去年轮到的是容玥家, 所以容玥今年才得以磨蹭到年三十, 否则早早就得回来帮忙了。 不过去年她就嫌麻烦, 只花钱请了人来搞。 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让生活更加舒适更加便利吗？ 容玥今年领了男朋友回来，瞒住了父母, 导致他们这时候才在家庭群里发消息。 别看容爸脸上没什么表情，对顾雪潮不假辞色的, 可事实上，他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光是那几个感叹号都暴露了他的内心想法。 在前往容玥二伯家之前，容爸默不作声地搬出了当年跟容玥表姐结婚时一起买的五粮液——当时容玥表姐结婚，托了认识的人买五粮液，容爸容妈一合计，觉得容玥年纪也到了，就想买点给容玥结婚用, 结果这一买，十年过去了…… 珍藏的五粮液一出，容玥就知道她爸想干嘛了——这是要跟顾雪潮不醉不归！ 尽管她知道爸爸是想给她出气, 但顾雪潮喝醉了, 麻烦的还是她啊！！ 就顾雪潮那酒量…… 别说一杯, 就是五分之一杯的五粮液下肚, 可能都得劳烦几位伯伯扛人了。 容玥赶忙道：“爸，你可别灌他, 我等下还要带他出去见同学的！” 就是别的亲戚灌他，你也得帮忙拦着点啊！ 容玥的眼神里透露出这样一句话，让容爸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她好几眼，可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过年，不带出去炫耀怎么行？也不能带个醉鬼出门，那可太丢脸了！ 顾雪潮本来是想帮着拎东西，但东西还没到手就见容爸不拿了、转身又把酒放回去了。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这时候该做点什么。 其实是有点无措的，不过他本来话就不多，倒没让人觉察出来。 容玥以前一直没发现，可见顾雪潮隐藏得很不错，但自打顾雪潮喝醉之后，容玥就总能发现他的小情绪。 宝宝真的可爱死了！ 容玥牵上了他的手，又偷偷紧捏了捏他的指尖：“走吧走吧，去二伯家吃饭！” 到二伯家时，人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了。 容玥有三个伯伯，一个姑姑，姑姑嫁人了在夫家过；而三个伯伯共有四个堂哥一个堂姐；堂姐结婚了，没回来，所以今晚就只有三位伯伯家和容玥这家。 加上小孩，一共二十几个人，坐了足足两大桌。 所以容玥才会觉得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麻烦得不行，与其自己痛苦，不如多出点钱请人来做。 容玥一家子进门，所有人的目光全定在顾雪潮身上。 场面一度很难形容，最后还是容玥先开口喊人，介绍了顾雪潮，这才打破了宁静。 容玥的大伯看着顾雪潮，总觉得好像哪见过，又实在想不起──长得这么好，指不定是个明星。他今年七十多岁了，不怎么看现在的那些偶像剧，认不出来人，只说：“小顾啊，挺好挺好，先坐啊。” 仅比容玥大一岁的堂哥倒是记忆力不错，把容玥喊到一边，小声问：“这是t?不是之前那个？” 容玥点点头。 堂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表情，最后只得沉默地拍了拍容玥的后背。 因着容玥亲口承认，等到正式开席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顾雪潮就是容玥之前那个男朋友了——有且仅有的那一个；为了他，容玥一直单身到现在，拒绝了无数人介绍的对象的那一个。 众人的观点有着明显的两极分化：年纪大的就觉得结果是好的，反正还是在一起的；年纪小的就觉得容玥在他身上吃了很多苦，得让他知道知道容玥不是好欺负的…… 于是，这顿年夜饭吃到一半，顾雪潮的脸已经开始红了。是那种漂亮的坨红，透着粉，看起来像熟透的蜜桃。 再喝就不好收场了，容玥瞅准时机把顾雪潮带出了门。 从容玥二伯家出来是一段小巷，除了每家每户大门口悬挂着的红灯笼外，就只有每隔几米、悬挂在杆子上的昏黄路灯在尽职尽责地发着光。 时不时有炮仗声响起，不远不近的，又很快归于安静。 两人手牵手在路上走，路并不算平整，坑坑洼洼的，像是破了之后又弄了点水泥胡乱修补了一下。 走出了小巷，到了马路上，光线稍稍清晰了一些，容玥才发现顾雪潮压根就没在看路，而是一直盯着自己。 他的手很烫，眼睛黑亮黑亮的，就连头发丝儿里都透着乖劲。这时候把他带去卖了，估计还要帮她喊价呢。 “还好吗？”容玥有些不放心，“不然回家吧？回去睡一觉。” 她抬手去摸摸顾雪潮的脸，感觉脸比手还烫。 顾雪潮下意识眯起眼，在容玥的手心里蹭了蹭。 容玥的手凉凉的，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抓着容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话语速有些慢，但神情却很认真：“怎么这么凉？” 不等容玥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捂一捂就好了。” 容玥看他这样就知道多半是喝懵了，只是酒品不错，没有撒酒疯。 她对顾雪潮一向耐心很足，又问了一遍：“要不要回去休息？” 顾雪潮皱着眉，好半天才说：“不是有聚会吗？我也去。” “不难受吗？”容玥看着他雾气氤氲的眼眸，在思考着带他去的可行性。 聚会不是非去不可，从第一次聚会至今，每一年的人数都有些许变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的。 顾雪潮慢悠悠地说：“要去。” 眼见容玥还要说话，顾雪潮又道：“休息一下就好，没醉。” 头不晕，也不想吐，就是反应慢了些，头皮像是过电一样发着麻，不痒，甚至还有点舒服。 容玥双手贴在顾雪潮脸上，定定地看着他。 就在顾雪潮以为她还在犹豫时，听到容玥问：“也就是说，婚礼那次你也没醉？” 顾雪潮：“……” 本来室外就冷，风一吹，又被容玥戳穿，顾雪潮周身过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容玥看着他慌了神般陡然瞳孔一缩，脸上似乎更烫了。 两人对视了一阵，顾雪潮别开眼，第一次主动避开了容玥的视线。 容玥把顾雪潮的脸掰正，重新打量他，眼里满是兴味。 忽的，她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贴着顾雪潮脸的手已经暖和起来了，却没有收回，而是搓了一下顾雪潮的脸，用略带诧异的语气问：“这么喜欢我啊？” “……嗯。”顾雪潮表情有些不自在，但承认得一点儿也不含糊。 容玥的手挪到了顾雪潮的肩上，踮起脚尖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 天气冷，顾雪潮着厚实的大衣，但容玥还是能感觉到手下的紧实感。 容玥亲了一下就退开了，顾雪潮有点没反应过来，低下头凑上来索吻，被容玥躲开了。 “不去聚会了。”容玥说着，拉着顾雪潮往家的方向走。 顾雪潮没亲到人，抿了抿唇，不解地说：“为什么？我没有喝很多，吹吹风就好了。” “以前是因为在家呆得无聊了才会约同学出来，打发打发时间。” 作为整个容家现在唯一一个适龄的、还没有结婚的女性，容玥每年在家里都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她既融入不了上一辈的圈子；也融入不了同辈的哥哥们和小一辈的孩子们；原先堂姐还没结婚之前，她还能跟堂姐凑对聊聊天，现在不出去找同学玩，就只能在家玩手机了。 关键是还不能早睡，因为她们这个小县城，零点过后，会持续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烟花炮竹声，简直就像是在你家旁边放的一样，响彻耳边，根本睡不着那种。 “今天不无聊。”容玥顿了一下，但脚下的步子却没停，“今天宝宝跟我回家了。” 地上是随处可见的炮仗残骸，空气冰冰冷冷的，满是烟火气。 顾雪潮被容玥带回了家里。 一开始就打算小住几天，来时，两人带了个20寸的小行李箱。下午只放在楼下，现在跟着提上楼了。 楼上跟一楼的风格差不多，虽然是自建房，但容玥找人做了设计，并不是那种大众印象中的农村奢华土豪风。 容玥领着顾雪潮到了二楼，二楼只有三个房间，容玥的房间右边，靠左的是客房，中间则是盥洗室。 房间很大，看起来应该有50平，中间有个玻璃门隔断：靠近大门的这边铺了地毯，上面摆放有沙发、茶几，对面则是投影设备，俨然就是一个起居室的样子；而两米的大床则摆在隔断的另一侧，落地窗前放了小圆桌和小藤椅……这房间简直被容玥装修成了一间公寓。 “宝宝先去洗澡？”容玥把衣柜打开，拿了浴巾递给顾雪潮。 她工作后就不怎么在家住了，家里的衣服剩得不多，所以每次回来都会带衣服，但一些生活用品，家里是有的。 顾雪潮接了浴巾，正要说话，就听容玥问：“一个人可以吧？” 顾雪潮一怔。 大概是喝酒的后遗症，心脏乱跳。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不可以又怎样？” “那我可以就尽尽地主之谊了啊。” 顾雪潮是喝了酒，但智商并没有掉线，他一下就听出了容玥话里的调侃之意，提醒道：“等下你爸妈回来了……” 容玥闻言，笑得更欢了，不以为意道：“回来就回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反而是他不好意思了…… 顾雪潮被容玥的态度搞懵了，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不在乎还就只是来唬自己的。 见顾雪潮没动，容玥催促：“你不会真想等我爸妈回来吧？” 容玥爸妈回来时，容玥正在房间里哄顾雪潮换红裤衩。她从记事起，每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穿红裤衩，寓意来年红红火火。 希望顾雪潮能入乡随俗。 顾雪潮扯着浴巾不撒手，厚薄得当的肌肉似乎正冒着热气。他瞪着容玥，一脸惊愕。他本来以为那种薄纱带蕾丝花边和蝴蝶结的红色系带短裤是容玥买来自己穿的，没想到居然要让他穿？！ “宝宝听话。”容玥靠近顾雪潮，一步一步将人逼到了沙发上：“好看的。” 顾雪潮：“……” 他当然知道好看，但这东西应该穿是在容玥身上才好看啊！ “让我看看。”容玥有些分不清今晚究竟是顾雪潮喝了酒，还是她喝了，那种意乱情迷的感觉让她难以自持──平时她在顾雪潮面前总有些收着，担心把人吓到了，但今晚莫名就是很上头。 可能是达成了很久以前的愿望，也可能是梦里的场景出现在了现实中──这个人很喜欢她，她把这个人带回了家，介绍给了所有人知道，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社交平台上的一张张照片。 顾雪潮红着脸退无可退，半天了才转开头，颇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那你帮我穿。” 因为顾雪潮的配合，倒是不难穿。 容玥兀自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 还不等顾雪潮松口气，就发现容玥的手掌正搭在他大腿上，一点一点往里滑。他呼吸一滞了，当即攥住了她的手腕：“我没……” 仿佛知道顾雪潮要说什么，容玥的气息萦绕在他鼻息处，又很快在他脖颈上咬了一下。 或许是怕留下痕迹，容玥并不怎么用力。她抿着唇，细细吮吻，声音含糊，“没关系。” 后面还有一句…… 顾雪潮仰着头，任由容玥磨磨蹭蹭。 是什么…… 他垂下眼，双唇微张，喘出的气似乎都是滚烫的。 “你是我的。” 喉结很沉地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声音都变得那么清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