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书院演武堂内,巨大的沙盘占据中央,山川河流、城寨关隘以简略模型标注。
战术课座师韩纤风,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肃立沙盘前,指尖点向北疆一处险隘。
“今日推演,二十年前‘北疆之战’,彼时北疆铁骑五万,我东昭守军不足三万,粮草匮乏,士气低迷。统帅宋清澜将军,便是在此绝境之中,以奇谋逆势翻盘,重创北疆主力,奠定了十年安稳。”
提及宋清澜,堂内学子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崇敬,纵使宋家十数年前因“通敌”被抄家,其兵书战策、经典战例,依旧被奉为圭臬,在东昭军中和各大书院流传。
谢楚仪、徐瑜、柳明湘、宋飞雪四人围在沙盘。
徐瑜气质温润,身形颀长,眼神专注而沉静。
谢楚仪站在她身旁,十五岁的少女身姿已显窈窕,眉眼灵动,嘴角习惯性地噙着笑意。
柳明湘则显得有些随意,宽袖挽起,露出半截小臂,漫不经心拨弄铜质模型,脸上带着惯常嬉笑。
宋飞雪站在最内侧,她身形挺拔健硕,宽肩窄腰。
她沉默着,目光紧锁沙盘,那张总是木讷平静的脸上也带着憧憬,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如同所有同窗一样,对那位传奇的宋将军,心中唯有纯粹的敬仰。
“两两对战,推演宋将军破局之策。”韩纤风下令。
柳明湘对战徐瑜,徐瑜布局严谨,依仗地利层层设防。柳明湘看似散漫,对徐瑜眨眼轻笑:“徐姐姐,你这阵势,真是吓人。”
徐瑜不为所动,只专注于沙盘变化。
战局胶着,柳明湘眼中戏谑一收,指尖微动,数枚轻骑模型如鬼魅般,自徐瑜防线一处被风雪掩盖的山坳骤然穿出。
这些轻骑并未直扑敌军主力,而是精准切断预设粮道,同时点燃疑兵烽火。
徐瑜精心构筑的防御体系瞬间动摇,前方主力因后路虚惊而出现短暂混乱。柳明湘抓住战机,直捣黄龙。
徐瑜凝视着被瞬间逆转的局势,沉吟片刻,忍不住夸赞道:“这般不循常理的用兵路数,倒有些像当年镇北军惯用的‘穿林引火’之术。”
另一边,谢楚仪对战宋飞雪,谢楚仪心思缜密,攻势如潮,利用兵力优势多路并进,试图以雷霆之势碾压宋飞雪。
宋飞雪则始终保持着冷静,她兵力调动看似迟缓,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卡住谢楚仪攻势的节点,或是利用地形进行小规模的反击,不断消磨着进攻方的锐气和兵力。
谢楚仪不断变换策略,时而强攻,时而诱敌,奇招迭出,沙盘上的攻防转换令人眼花缭乱。然而宋飞雪仿佛能预判她的意图,总是以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化解。
最终,当谢楚仪意图分割残部时,宋飞雪一支精锐伏兵悄然现于其主力侧翼,配合正面抵抗,竟将谢楚仪精锐反包围于预设战场。
沙盘局势瞬间分明。
谢楚仪看着被围主力,先是一怔,随即看向宋飞雪,眼中燃起亮光:“好一个请君入瓮,飞雪,你赢了。”
宋飞雪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红,嘴角也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一个害羞又想表现得平静的孩子,随即迅速低下头,只盯着沙盘一角。
旁观学子们看向她的目光,敬佩之色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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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紫宸殿东暖阁。
空气中龙涎香的气息无处不在,太子赵明昭身着常服,端坐御案后,代行政务。她面容肖似永宁帝,眉眼间却更多了几分年轻气盛的锐利。
一份奏本被掷回案上,发出闷响,赵明昭面沉如水:“崔氏请封祭田?《田令》载,一品公侯之家,祭田不过百顷。”
“孤记得,崔氏名下现存祭田,已足百二十顷,此奏,驳回。”她目光扫过内侍,“去告诉崔家,把田册账目理清,好好过过脑子再说话。”
奏本被捧下,赵明昭望远处,眼神一利:崔家……这些盘根错节的士族,胃口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逾制!
结束政务,赵明昭前往御书房面圣,永宁帝半倚在榻上,神色轻松,听着女儿的禀报,只是眼中有寒光闪过。
“明昭,你做得对,崔家逾制,其心可议,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母皇,儿臣明白其中牵扯。”赵明昭跪坐在榻前,眼神坚定。
“然士族兼并,隐田匿户,若任其蔓延,国库日虚,百姓日困,非社稷之福,儿臣欲先查隐田。”
她将心中的计划缓缓道出,“就从崔家开始,敲山震虎,亦探探各家的底细深浅。”
永宁帝凝视着女儿年轻而执着的面庞,目光深邃:“放手去做吧,然切记,水至清则无鱼,分寸二字,你需时刻把握。”
“儿臣谨记。”赵明昭叩首,眼中燃起斗志。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处,三皇子赵期的府邸“澄园”内,水榭清幽,丝竹隐隐。
赵期斜倚在锦榻上,只见她姿容明艳,眉宇间带着肆意。
她的伴读,崔氏少主崔敏之,正端坐于对面,容色清俊,气质矜贵疏离,正慢条斯理烹茶,动作行云流水。
“敏之,”赵期捻起茶点,语气随意,“听说纪云绮在白鹭书院,收了个叫谢楚仪的商户女?文章似乎还过得去?”
崔敏之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精准地注入杯中,水面不起丝毫涟漪。
她抬眸,眼中波澜不惊,只掠过一丝如同看尘埃般的轻蔑:“殿下说笑了,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不值殿下挂心。”
她放下茶壶,将茶杯轻推到赵期面前,话锋一转,语气带上规劝之意,“倒是殿下,开府建牙,用度不菲。陛下虽宠爱,内库拨付终究有限。维系府邸,结交朝臣,蓄养门客……耗费甚巨。”
“长此以往,恐招非议。”
赵期接过茶杯,指尖摩挲瓷壁,不以为意:“母皇疼我,些许用度算什么。太子姐姐管得宽罢了。敏之,崔家还有依附的那些家族,可得替本宫多费些心思。”
“盐、铁、茶、丝……哪条路子来钱快些?”她眼中闪着对财富的直白渴望,如同孩童索要心爱玩具。
崔敏之眉头一蹙,声音透出无奈:“殿下,开源亦需有道。盐铁乃国之命脉,茶丝亦有榷场规制。若行事不谨,易授人以柄,反伤殿下清誉。不若……”
她试图引导赵期关注更稳妥的田庄产出或合法规制的商路。
赵期却已有些不耐,摆摆手打断:“好啦好啦,知道你又要说那些大道理。本宫自有分寸,你只管去办便是,总不能让本宫在那些世家子面前失了体面。”
她语气带着被宠惯的任性,却也显露出对崔敏之劝诫习惯性的依赖与不以为意,两人自小相伴的情谊,使得这种劝诫与任性的互动,成了她们相处的一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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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白鹭书院库房。
谢楚仪几人随工科教习清点新入库官造农具,铁器特有的微腥气息弥漫。
其余人细致记录,柳明湘随手拿起一把新镰刀掂量。
镰刀入手冰凉,刃口泛青白光泽,她本是随手一拿,目光却陡然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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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拂过刀身靠近木柄连接处,那里有一道难以察觉的暗痕。
她眉头微蹙,手指稍一用力,并未用多大劲道,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镰刀木柄连接处应声而断,断口处呈现灰白色,颗粒粗糙。
“嗯?”工科教习闻声看过来,面露诧异。
柳明湘脸上嬉笑消失,捡起断件审视断口,捻碎屑细看,甚至置于鼻下轻嗅。片刻,她抬头,声音带着冷意:“教习,此铁器回火不足,质地发脆。铁料本身……掺了大量劣矿,杂质过多。”
库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官造农具,代表着朝廷的规制和信用,出现如此明显的质量问题,非同小可。
教习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查验,神情愈发难看:“柳学子所言不虚,此事需立刻禀报山长和纪监学!”
谢楚仪缓缓走到她身边,眼神好奇,知道她在好奇自己为何能一眼看出铁器的问题?为何对矿质如此敏感?
柳明湘思绪不由飘回,追寻母亲离世真相时,她曾翻出母亲的一本手记。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并非她所熟知的经史子集,而是各种矿石的色泽、纹理、熔炼特性,甚至还有一些简陋却思路奇特的火器草图。
原来母亲,不只是她人眼中只知苦读诗书的书生,她对矿冶火器有着惊人的天赋与热爱,只是在柳家,这份天赋被视为不务正业,只能深埋心底。
手记最后一页的字迹有些潦草,似乎带着某种焦虑:“越州之矿,恐非福也……需早做打算……”
越州……矿……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骤然劈入柳明湘的脑中,她想起,在十几年前,越州曾发现过一座储量惊人的铁矿,当时柳家及州内大族皆卷入开采、运权之争,直到那矿后来是朝廷接手才安稳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母亲的死,是族中有人嫉恨她才华,或是族老不满她暗中支持父亲行商而下的黑手。可若母亲的死,是因为她无意中触及了那越州铁矿背后更深的秘密?触及足以招致灭口的真相?
这个想法让她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劣矿、官造……,这些都隐隐指向一个幽暗而危险的地方。
这背后牵扯的阴影,恐怕远超她的想象,柳明湘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掌心刺痛方将她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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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赵明昭条理清晰禀报:“黄河汛情,虽非大险,然地方奏报语焉不详,儿臣以为,需亲往巡视,方可安心。一来震慑河工懈怠,二来亦可体察沿途民生。”
永宁帝颔首:“黄河关乎社稷,你亲自去看看也好,带上工部和都水监的得力人手。”
“儿臣遵命。”赵明昭应下,随即话锋一转,“此外,儿臣近日听闻,江南白鹭、青崖、鹿鸣三院,将于下月举行三校联考,声势不小。”
“江南文风鼎盛,素来为朝廷输送良才,此等盛事,儿臣或可顺道一观?”
永宁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作温和:“哦?三院联考?倒是新鲜。”
“江南文脉所系,去看看也好,白鹭书院山长方泽菡,治学严谨。还有纪云绮……”她顿了顿。
“嗯,你去便是,以巡视河工为主,观考为辅,莫要过于张扬,扰了书院清静。”
“儿臣明白。”赵明昭垂首应道,心中却自有计较。
巡视黄河是国事,亦是深入地方、了解吏治民情的良机。而三校联考汇聚江南菁英,正是观察未来栋梁、乃至掌握江南士林动向的绝佳窗口。
尤其是此行,或许还能接触到那位名动京华又骤然沉寂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