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灵霙缩在回廊最深的阴影里,脊背紧贴着冰冷刺骨的玉石柱。他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仿佛这样就能彻底嵌进这片阴翳里,消失不见。几缕泛着微光的银白发丝滑落,徒劳地想要遮挡住那双红色的眼睛。
郗流不在了。
消失在那年震惊天界的“帝女被魔界掳走又毫发无伤被送回”的事件之中。
虽然现在这个“郗流”眼中的偶尔浮现的那一抹红很淡,但灵霙看得出来,不一样了,真正的郗流回不来了。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翻涌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只有掌心紧紧攥着的那枚小小的、温润的玉佩,还残留着微弱而真实的暖意。那是养母郗流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她曾是他在无边寒冷里唯一能抓住的光。可那光,也早已熄灭了很久。
就在此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与神界格格不入的气息,由远及近。
申由像凭空出现般倚在廊柱的另一侧。
灵霙想逃,身体却僵得像块石头。申由身上那股混合着魔气与血腥的陌生气息,让他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别紧张,”申由笑眯眯地,指尖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闪电般点在了灵霙的眉心,“跟我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沌力量猛地灌入,灵霙眼前一黑,所有神界的清冷光亮、玉石廊柱,瞬间被撕扯得粉碎。意识像被投入狂暴的漩涡,疯狂旋转、沉沦。
魔界。
灵霙没能站稳,直接扑到了地上。他蜷缩着,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喉咙。
“申由,”一个低沉冷硬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新寻来的‘种子’?”说话的是歃冥,阴影笼罩着他冷峻的轮廓,眼眸如同两口无波的古井。
申由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刚想开口,视线却猛地转向大殿入口。
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高挑,凌厉,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刀锋出鞘般的决绝。雪白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身后,随着步伐涌动。当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大殿,那双眼睛——竟是与灵霙如出一辙的、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红瞳。只是那红瞳里没有灵霙的惊惶与脆弱,只有冰封的深渊和燃烧的野心,锐利得能刺穿灵魂。
茑萝。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申由身上,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申由,你带来的‘货’呢?”
申由侧身一步,将蜷缩在地上、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灵霙完全暴露在茑萝的视线之下。”这不就是?”
灵霙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去,惊恐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茑萝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那双眼睛和他太像了,像得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处何地,一股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恐惧。
茑萝的目光落在灵霙脸上,落在那双同样惊惶的红瞳上,方才的冰冷与审视瞬间碎裂,被极其复杂、甚至带着慌乱的惊怒取代。她猛地一步踏前,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残影,瞬间挡在了灵霙与申由之间,强大的魔威如同实质的怒涛轰然爆发。
“申由!”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杀意,血红的眼瞳死死锁住眼前这个轻佻的家伙,“谁允许你动他的?”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歃冥靠在骨座上的身体微微前倾,深红的眼眸里闪过讶异。
灵霙被茑萝护在身后,那强大而愤怒的魔威本该让他更加恐惧,可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却像微弱的火星,在冰冷的恐惧深处悄悄燃起。
他怔怔地看着茑萝挺直的、如同保护幼崽的凶兽般的背影,看着那与他同源的白发在魔力的激荡下猎猎飞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母亲?
这个念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入脑海,却又被更深的恐惧死死按住。不……不可能……
就在这死寂般的僵持中,一声带着浓浓讥诮的冷笑突兀地响起,像毒蛇吐信。
“呵。真是母子情深,感人肺腑啊。”骨力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扫过茑萝瞬间绷紧的侧脸,最终落在灵霙那张写满惊愕与茫然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淬毒的冰凌掷向整个死寂的大殿:
“小可怜虫,你面前这位‘好心’护着你的公主殿下,茑萝——”他刻意拖长了音调,享受着茑萝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歃冥骤然锐利的目光,“正是你那抛夫弃子、亲手杀了你父亲的生身母亲啊!”
灵霙从可怕的回忆中醒来,大口大口喘气。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红瞳,在脑中挥之不去。
申由肯定知道一切,是故意将他带去魔界的。这个将他像个物件一样随意拎去魔界,让他直面那场撕心裂肺噩梦的罪魁祸首,他有什么资格装善者,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一个英雄般的存在!
凭什么,申由可以将子飞救出魔界,却要把他推入深渊?让自己看清了这肮脏的血脉,也看清了神界那看似包容实则冰冷的审视。
这种敌意,现在又掺杂了更复杂的嫉妒和焦虑,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
凭什么申由躺着就能占据荔娅前辈的目光?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灵霙开始温柔地、不着痕迹地填补荔娅身边的空缺。
他会主动承担起照顾申由的琐事——更换药膏、擦拭额角、整理被褥,动作轻柔。
荔娅紧绷的神经在灵霙面前微微松弛。她甚至会对他露出一个短暂而真诚的微笑:“谢谢,灵霙,你辛苦了。”
灵霙连忙摇头,脸上绽放出受宠若惊般的纯净笑容,红宝石般的眼眸亮晶晶的:“不、不辛苦!”灵霙挪动脚步,站到了荔娅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荔娅前辈才是……处理那么多文书,还要担心申由……我……我能帮上一点忙,就很开心了。”
这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春日细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荔娅被恨意和焦虑反复冲刷的心田。在申由重伤昏迷、子飞尚未完全恢复、恨海重担压肩的时刻,这份不带算计、不求回报的关怀,显得弥足珍贵。
荔娅的目光看向申由榻边矮几上的一个素白瓷瓶,那里斜斜插着的一支不知名白色小花。花瓣纤薄如纱,在静室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极淡雅的、带着露水气息的清香。这绝非恨海处常见的灵植。
“这花……”荔娅有些疑惑。
“啊!”灵霙像是才想起来,脸上露出羞涩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是……是我在恨海边缘的‘忘忧崖’上采的。那里风很大,很少有神明去,但偶尔会长出这种很坚韧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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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我……我觉得它很干净,很安静,放在这里,或许……或许申由醒来看到,心情会好一点?”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也……也希望荔娅前辈每次来看他时,能闻到一点好闻的味道,心情……也能放松一点点。”
荔娅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柔嫩的花瓣,低声道:“谢谢你,灵霙。很漂亮。”
灵霙的眼底瞬间亮起璀璨的光芒。他低下头,掩饰住嘴角那抹得逞的、满足的弧度,声音更软了:“荔娅前辈喜欢就好。”
忘忧崖……小花……荔娅想到了自己名字的出处。“荔娅”这个带有异域风情的名字很难从字面看出什么含义,也从来没有谁问过她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由来的,荔娅开始好奇申由的名和字的含义了。就像她开始好奇申由这个人,到底在魔界经历了什么,和神界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灵霙照顾申由,更多的是想要创造一种无声的阻隔。
每当荔娅处理完文书,习惯性地走向申由的静室时,灵霙总能“恰好”出现。他有时捧着一卷需要荔娅“紧急”过目的屏障修复方案,有时是“刚发现”的某处不稳定魔力波动需要前辈定夺,有时甚至只是端着一碗据说是田蓼采菲新研制的、能“稳固神魂”的羹汤,非要荔娅“趁热尝尝”。
他的身影总是巧妙地卡在荔娅与静室门之间,用恭敬的姿态和看似合理的借口,一次次将荔娅的注意力从那个昏迷的身影上拉开。他赤红的瞳孔深处,是对荔娅停留在申由身边每一分每一秒的焦灼。
子飞、束荷、伯蒲全都看在眼里。但他们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既能够让荔娅放松,又可以好好看看,灵霙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能搞出什么样的名堂。
要是这名堂可以刚好为他们所用,为“轮回分流”的计划添砖加瓦,就更好了。
自那日送花后,灵霙对荔娅的关怀变得愈发主动和细致入微,且极具针对性。
荔娅刚承受完一轮人间恨意冲刷,脸色苍白地扶着桌案喘息,一杯温度恰到好处、散发着安神清香的凝露花茶便会无声地出现在她手边。
当荔娅因某份记载着灭门惨案的诅咒文书而怒火中烧、神力失控时,灵霙会恰好出现,带着些许怯生生的勇敢,递上一份他刚整理好的、相对平和甚至有些滑稽的无理取闹型文书。
他甚至开始模仿荔娅处理文书时的某些小习惯——比如思考时会无意识转笔,或者烦躁时会用指尖敲击桌面——这些细微的同步,在不知不觉间拉近着“同类”的距离感。
灵霙精准地捕捉着荔娅的每一丝脆弱缝隙,然后用无害的温柔一点点填补进去,试图挤占掉那个昏迷不醒之人留下的空白。
他享受这种靠近,享受荔娅对他展露的、哪怕只是对“后辈”或“同伴”的温和。他更享受在荔娅偶尔失神望向申由静室方向时,自己能用一杯茶、一句话、一个担忧的眼神将她注意力拉回来的掌控感。
那双纯净赤瞳的深处,偏执的占有欲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荔娅前辈是他的光,是唯一理解他、维护他的神明。
申由……他最好一直睡下去。只要申由在,荔娅前辈身边就永远悬着一把来自魔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