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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春秋丨第一节

作者:莒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郑司徒是害死仲姬的凶手。你应该拿起武器,为你的母亲复仇。”


    荔娅眉梢一挑,毫不掩饰的讥诮。母亲?那个视她为耻辱烙印的人?那个毫不犹豫舍弃了她的人?母亲的死是她自己选择的舞台,以“忠烈王姬”的形象完美落幕。


    一个小国的使者正紧紧盯着荔娅那双不同于中原王室,而是继承了她西戎父亲的绿眼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已经和荔娅交谈了有一会儿了,或许刚刚支走的侍卫很快就会察觉不对回来。他必须速战速决,激起荔娅血脉里的“野性”和复仇的怒火。


    “西戎长大的孩子,应该会用这种东西吧。”


    下一瞬,荔娅眉梢猛地一压,以极快的速度握住了对方还未完全递出的剑柄,冰冷的青铜带着厉风抵上了使者的要害。


    西戎长大的孩子?被中原郑国收养之前,荔娅的戎王父亲确实教过她骑射的本领。但那只是为了猎取雪原上的狐兔,而非指向人心。


    使者措不及防,脸上的表情冻结、碎裂,化为一片惊恐的惨白。


    荔娅绿眸一眯。


    “我不会用。”


    她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你教教我?”


    她先是母亲证明冤屈的证据,再是父亲发动战争的借口,最后成了郑国手上的筹码。现在又有人想让她成为手中随意支使的武器?


    使者在生命威胁之下魂飞魄散,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声音因惊恐而扭曲尖利:


    “你……果然是……”


    都到了这种境地,还非要骂上几句她的血统吗?


    无论他想喊什么,这句话都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荔娅眼中更盛的怒火。那双传说中能沟通幽冥、摄人心魄的绿眼睛,此时如同潜伏在夜色中的狼瞳,锁定了猎物。他的心里浮现了种种关于西戎的可怕传言,说不定这个拥有不详绿眸的孩子拥有巫术……


    但久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荔娅眼底翻涌的怒火终于被更深的厌恶压下。她手腕猛地一抖,短剑带着破空声被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嗜血啖肉的蛮夷。


    也别想把我变成和你们一样的怪物。


    “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使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窜起,落荒而逃。


    荔娅感到前未有的疲惫。司徒府今日在举办外交活动,她需要在席上当一个彰显郑国“好心”收留王室遗孤之大义的装饰品。好不容易挨到结束,想趁着看守松懈透口气,又遇上一个麻烦。此刻,她只想回到那间属于她的院落,关上门,隔绝这世上所有的目光与算计。至于那个看着就难成大器的使者到底是谁,她根本不想管,也不想再卷入什么是非里。


    廊下重归寂静,只余风过庭树的沙沙声。


    使者并未逃远。转过一个回廊拐角后,那股几乎将他撕裂的恐惧稍稍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刺骨寒意。那剑柄末端刻着他母国的图腾。一旦此物落入郑人手中,追查来源,他此番受命前来挑拨离间的阴谋便会败露。此时正值周王东迁洛邑不久,王室衰微,诸侯力征。郑国挟护驾东迁之功,正处强势崛起之时,绝非他的母国所能抗衡。


    他强压住狂跳的心,原路返回。廊下寂静依旧,那柄短剑还在。使者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希望时,一双华贵的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低垂的视野边缘。使者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


    “寡君之使,拜……拜见公子由……”他伏低了身体,额头几乎触地,行了一个最卑微的大礼。


    申由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剑,仿佛在鉴赏一件新奇的玩物。


    “剑不错,归我了。”


    他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直起身。他低头端详手中短剑,指腹缓缓抚过末端那清晰的图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阵由远及近的、属于司徒府侍卫的脚步声如同丧钟般响起。使者面如死灰,被拖了下去。而申由已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消失在了拐角。


    荔娅在公开场合出现得极少,接触的人很有限。周王室洛邑祭祀、众诸侯府邸宴乐、卿大夫私人诗会,全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申由倒要谢谢那个想搅浑水的小国使者,把荔娅短暂牵制在了僻静的廊下。


    这样他才能看看这个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是温驯的雀鸟,倒像是……爪牙锋利的小豹子?或者说,意外很像他的同类。


    他将短剑往上一抛,带起银弧一闪,又稳稳接住。


    他是跟着父兄前来学习政务的。把此事上报,定能让那些总说他“不务正业”的老古板们刮目相看。


    司徒府堂内,郑伯已闻讯前来,申侯及几位邻近小国使节也因方才的外交活动尚未离席。堂上气氛凝重,郑司徒面色铁青,申由则漫不经心地倚在父亲身后的柱旁,指尖把玩着那柄青铜短剑。


    “冤枉!郑伯明鉴,申侯明鉴!此乃郑司徒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使者甫一被推搡跪地,不等郑司徒厉声喝问,便涕泪横流地嘶喊起来。


    “伯”、“侯”都是爵位,实际是对郑、申二国国君的称呼。


    使者猛地指向申由手中的短剑:“那图腾是假的!是郑国自己伪造,意图栽赃我国,好以此为借口,兴兵讨伐,吞并我国土地!诸公,各位使节,你们要为我国主持公道啊!”


    使者将矛头直指郑国扩张的野心,瞬间搅动了堂上本就微妙的局势。诸侯使节们面面相觑,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郑伯眉头紧锁,郑司徒则勃然变色,厉喝道:“大胆狂徒!人赃并获,还敢反咬一口,血口喷人!此剑分明是你方才欲行刺孟姬所持凶器!”


    孟姬是荔娅在郑国的新名字,指排行老大的姬姓女。


    而就在气氛紧绷之时,一个声音,自堂侧帷幕后响起:


    “撒谎。”


    申由的笑容加深了。那个愚蠢的使者栽跟头是多好玩的场面,她一定要看看。


    荔娅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是一个陌生侍者语焉不详地说荔娅有东西落在了席上,非要她亲自去取。那侍者的服饰看起来非同寻常,荔娅没法逼她说得更详细一点,只是愤愤不平地将人家头上戴的簪子偷偷顺走了。荔娅想起那柄短剑,隐隐觉得不安,这才返回。


    使者听到这个声音,如同见鬼,浑身筛糠般抖起来:“你……你一个戎狄,有何资格作证!”


    “放肆!”郑司徒怒喝。一个侍卫直接踹了那使者一脚,以示郑国威严。


    真是愚蠢,完全低估了荔娅的价值,连“孟姬”是在强调她的周室血统都听不出来。她的身份很容易做文章,周室的血是维护正统的名义,西戎的血是抹黑周室和讨伐西戎的理由。虽然荔娅的混血身份确实不太被待见,但郑司徒严格管控,那些排挤终究是不可能搞得太大,只有细碎但无孔不入的压力。


    “你方才在廊下,可是差点持剑伤我性命呢。就是……”帷幕后,荔娅的尾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水平太烂,被我反将一军。”


    她顺着郑司徒给使者安的“行刺孟姬”罪名往下说,隐去了“郑司徒害死仲姬”的部分。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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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差点被刺杀目标反杀,觉得丢脸了了?”


    “污蔑!全是污蔑!”使者歇斯底里,“分明是你主动夺走我的剑……”


    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他下意识地承认了,那是他的剑。


    “我是说,我的那把……”他语无伦次,带着绝望的哭腔,“你们郑国给的剑……”


    “郑国给的剑,值得你被孟姬吓跑后又折返去寻?”


    申由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不再倚靠柱子,而是踱步上前,站到了荔娅身侧不远处,将那柄短剑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圈,剑尖有意无意地指向使者。仿佛在说:游戏该结束了。


    荔娅在帷幕之后微微一怔,侧目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独特的年轻公子。二人的目光短暂相接。他眼中没有常见的探究或鄙夷,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她瞬间明白,廊下那一幕,原来还有这位“观众”。


    一场风波逐渐平息,堂上气氛渐渐缓和。


    荔娅无意久留,转身便走。什么她落下了东西,原来又是一次利用。


    “等等。”申由踱步至荔娅身侧,青铜短剑在他指间翻飞如蝶。他将那柄短剑递到她面前,剑柄朝向她,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的东西,忘了拿。”


    荔娅的绿眸瞬间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线,瞳孔深处仿佛有幽绿的火焰在跳跃。她终于彻底转过身,正面对上申由。两人之间不足三尺,无形的气场激烈碰撞。


    “你的东西,也忘了拿。”


    她没有接剑,反而从袖中倏地亮出一物。那枚从陌生侍者发间顺走的簪子。


    申由眉梢一扬,似乎更觉有趣。他伸手去接,荔娅却骤然收腕。他扑了个空,


    “此事明明已经有你作证,为什么非要喊我过来,扰人清静?”荔娅眼中的怒火未散。


    扰人清静?申由惯常的笑容真正出现了裂缝。他猛地再次伸手去抢。但荔娅反应极快,手腕猛地一沉,簪子瞬间被藏到身后,动作干净利落。


    他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身手不错,此剑配你。”他压低声音,“下次若有人再不长眼,或许可以考虑用它。省得扔地上,怪可惜的。”


    荔娅绿眸微眯。


    “我看你就挺不长眼的。”


    话音刚落,荔娅已经抢过了那剑。“锵啷”一声,剑已出鞘。


    “你是谁?”


    “申由。”他坦然报上名字,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但笑意未减,“既然你收下了这把剑,就当我们的定情信物如何?”


    “别说浑话,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受够了被利用,受够了这些带着各种目的的接近。


    荔娅正想给这个轻浮的家伙一点教训,却看到申由已经笑嘻嘻地将荔娅顺走的簪子举在她面前晃悠,不知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拿回去的。


    “只是觉得有趣啊。”


    荔娅收剑入鞘,将短剑一转,用剑柄的那一头狠狠重击了他一下。


    一声短促的痛呼从申由口中溢出。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一只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身体也微微弓了起来。


    她不再废话,最后剜了申由一眼,随即转身,很快消失在申由的视野里。


    申由留在原地,疼得龇牙咧嘴。


    但那句“扰人清静”的责骂,比剑柄的重击还令他难受。


    原来她根本不想来,也没兴趣看什么使者栽跟头。


    申国是郑伯夫人郑姜的母家,不好好拉拢她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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