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烟雨楼老鸨所言,绿畴在鬼市子有二三知己,她们相识于微,但从未有人见过,只是偶然听她提过几次。
绿畴这姑娘在烟雨楼中向来消息灵通,众人皆猜测与鬼市子的好友有莫大的关系。
老鸨告诉他们,若想找到绿畴的踪迹,或许鬼市子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们按照老鸨的话,于下一次进货时,伪装成烟雨楼的小厮,在苇衣墟处等候。
彼时正值夜半,温堇禾二人皆身着粗布麻衣,蹲在苇衣墟角落一隅暗自窥探。
苇衣墟远离皇城,位于京兆府管辖边缘,乃是长安贱民与江湖之人的聚集之地。此处鱼龙混杂,夜半仍是人声鼎沸。
子时将至,温堇禾远远就看到有家茶肆燃起了红灯笼,那灯笼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
渡墟处。
据老鸨所言,苇衣墟中独有一间茶肆,待茶肆亮起灯笼时,便是交易开始之际。
温堇禾与裴因在茶肆外的桌案上坐了下来,点了壶茶,而后用筷箸在桌上摆了个“三”字,等候那人的到来。
不多时,自薄雾中走来一男子,那人长着瘦削的下巴,活脱脱像是附了人身的狐仙。腰间挂着三条钱串子,走起路来叮咣作响。
温堇禾抬眸看去,只见那人走得极慢,不时朝四周张望。直到看向他们桌上的筷箸,脚步一顿而后便朝他们走来。
那人坐到裴因身边,掩嘴低声说道。
“几更天?”
“三更天。”
温堇禾与裴因对视一眼,与老鸨所言不差分毫。
此人便是她口中所说的进货的牙子。
见是自己人,瘦牙子便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咂摸着嘴问道。
“这鸳娘怎的又换了接头的人?”
他口中的鸳娘便是烟雨楼的鸨母,看样子此人与她十分相熟。
裴因摩挲着杯口,眼珠一转便开始胡扯。
“原先的兄弟家中突生变故,楼主才令我们俩顶上几日。”
牙子左右看过二人的脸色,皆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点点头,对这种事貌似见怪不怪,而后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推给裴因。
“五日后寅时,老地方。”牙子掩嘴凑了过来,脸上浮起猥琐的笑,松垮的皮肉堆叠在一起,像一张披上去的人皮,“这回的货全是整个长安最顶级的货。”
裴因看着从他口中喷溅出来的涎液,有些嫌弃地向后仰去。他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并不递给牙子,而是压在肘下,唇边扬起一抹轻笑。
“你这是何意?”牙子神色一凛,作势便要拍案而起。
“莫急,鄙人有件事想要请教阁下。”裴因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莫要慌张,而后低声说道,“不知可否告知?”
“何事?”
牙子狐疑地看向二人,整个人紧绷起来,余光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生怕是察事厅子来抓他们的。
“说起来莫要笑话,我们兄妹二人在楼中压根混不上饭吃,便想着出来单干。”裴因两眼弯弯,朝他一笑,“思来想去鬼市子这条路倒是暴利,不知阁下可否给我们二人指个路,混口饭吃。”
“在下感激不尽。”裴因朝他略微低头,作了个揖。
听闻此话,瘦牙子提起一半的心倒是放回了肚子里。
他扭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温堇禾,黑亮的双眼眨巴着看向他,这模样还真像是温良乖巧的姐儿。
牙子犹豫了片刻,扭头看向裴因。此人气度不凡,却沦落至此穷乡僻壤。若是今日帮了他一把,待将来他发了家,或许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若要找到鬼市子并不难。”牙子搓搓下巴,上下打量了眼裴因,接着说,“唯一的钥匙便是找到鬼影娃娃。”
“鬼影娃娃?”裴因与温堇禾异口同声。
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温堇禾此时也皱起了眉,鬼影娃娃这物件,连她也不曾见过。
“在入鬼市前,会有座迷雾桥,不少人便是在这座桥上迷失,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而鬼影娃娃便可引领你们冲破迷雾。它看似与普通人偶并无两样,实则唯一不同的是鬼影娃娃有常人所有的五感。”牙子蜷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裴因看到,忙给他斟上一杯茶。
牙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想要辨认出鬼影娃娃,只需拿针刺入它的头顶。若流下血泪,便是活的鬼影娃娃了。”
“可该去哪寻这鬼影娃娃呢?”裴因问道。
牙子听后,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而后轻咳一声,五指朝空中虚抓一把,三指收拢,食指与拇指轻捻。
这一手势为鹰爪扣月,乃是江湖中多用的黑话,意为拿钱办事。
裴因了然,他低头看向自己,一身朴素衣物。为了隐蔽,不仅只着了粗布麻衣,身上所有值钱的配饰更是摘得干净,如今是一枚铜钱也拿不出来。
“眼下是拿不出多少银两,可否先赊账?”他问道。
“这可不行啊,小兄弟,你大哥干的可是刀口舔血的活计,赊不起账的。”牙子好似早就料想到裴因会这般回话,他接着说,“不若两日后的子时,仍是在此处,带够一千两,我便将鬼影娃娃交予你。”
“一千两?”温堇禾实在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去抢?”
牙子看温堇禾怒目圆睁,便放缓了声音,接着说道:“若你们兄妹二人着实凑不够,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先去此处写张借契。”
说着,他便将手指伸进茶盏中,沾了点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地名。
还未等茶水干透,温堇禾便一把将裴因拉走,直到看不清牙子的身影。
待温堇禾停下脚步,裴因垂眸看向她紧蹙的眉头,问道:“温姑娘这是何意?”
“你没看到他挖坑给你跳呢?待你真去借了印子钱,亏空越来越大不说,花出去的所有银两全都进了他的腰包。”温堇禾双手抱臂,斜眼瞧了他一眼,“就算你有钱也不可这般糟蹋啊。”
裴因听后不言,只是低头望着愤慨的温堇禾,眼底满是笑意。
“不就是鬼影娃娃吗,我不信我还找不到它。”温堇禾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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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在空中画符,一张透金色的大网将二人罩住。
霎时间,二人的身形便消失于原地。
温堇禾施下隐身咒,两个时辰内旁人寻不到他们二人的一丝踪迹。
她看着牙子起身远走,便朝裴因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二人跟着牙子穿街走巷,七拐八拐不知走到了何地。
几点稀疏星光闪烁,越走人烟越发稀少。温堇禾与裴因也越走越累,可仍要强迫自己认下这些崎岖的路。
“裴因。”温堇禾突然低声问道,“你是何时生人?”
“嗯?”裴因疑惑,但仍回答道,“暮冬之时而生。”
“是在哪一年?”温堇禾接着问。
“与温姑娘同年。”裴因说。
温堇禾听后挑眉,抬头看向裴因,眸中竟存着些许得意。
“哦,那你合该喊我一声姐姐的。”
说罢便向前疾走两步,将裴因甩在身后。
裴因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忽而想起那张红笺之上的八字。
依稀记得是丁未月,正是七月流火之际,相较于年底而生的他确是大了几月。
他望着前方清瘦的背影,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是记仇了啊。
约莫一炷香后,瘦牙子终于在一个棺材铺前停了下来。
那间铺子前堆着几排纸扎人,皆是黑眉红唇,腮上还画着两团绯红的檀晕。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忽然吹动纸人,竟响起猎猎之声,在静寂的夜中像是都活了过来。
这些纸人眸中空洞洞一片,咧着撕裂的大嘴直愣愣地朝前,像是要将他们的魂魄占为己有。
而仔细看去,店前的梁上却挂着张结满蜘蛛网的匾额,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驾鹤西去。
这四个字龙飞凤舞,笔锋处还淌下几道红痕,只是都干涸在了匾额上,红艳艳的,不知是朱砂墨还是鲜血。
牙子站在门前,掀起门环轻扣了三声,而后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人偶娃娃。
那娃娃用布织成了人形,面上用毛笔画了眉眼和红唇,可一眼看去却像是真的婴孩。
本该是麻布的质地,露出的手脚和面颊却是凝脂般嫩滑,就像是鬼影套在了刚出世的婴孩体内。
这个可怖的念头方从温堇禾脑中滋生,就顿时打了个冷颤。
她向前走了几步,想看清那鬼影娃娃究竟是何而做,可娃娃却突然放声大哭,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寂静的夜。
牙子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此等情形,呆滞了片刻便像哄婴孩般哄着鬼影娃娃。
娃娃的哭声愈来愈小,他照往常般将它放在门环的孔眼处,等了半刻,毫无反应。
那娃娃仍旧无动于衷,只是抽噎着转头用黑洞洞的大眼死死盯着温堇禾。
一阵阴冷爬上她的后背,未等反应过来,陡然而起的飓风便将他们二人卷到几里之外。
待温堇禾二人从地上爬起来时,再去寻找牙子的身影,却是已然无影无踪。
而那棺材铺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