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燃尽,裴因已然顾不得愕然的众人,冲出祠堂直向喜房奔去。
而刚从赵家逃出来的苏未晞将将赶到喜房门外,低头凝视着从门缝中渗出的黑血,呆愣在原地,口中不停呢喃,“阿姐······”
裴因扑到门前,抽出短剑便向那三道铜锁砍去。
偏那铜锁牢固如铁,是怎么也斩不断。
几次失败后,他默然垂下头,神色哀戚。
可低头却看到顺延着地底裂出数道地缝,像是要把喜房吞噬。
眼看裂缝将要蔓延至脚底,他忙揪住苏未晞的衣领堪堪向后撤去,只听得喜房内嘭一声巨响,整间屋子顿时化作一片废墟。
待尘土散尽,从废墟中现出一角灰扑扑的道士服,裴因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他跑过去扒开压在上面的石块,只见一张满是尘灰的小脸。
他试探着喊道:“温,温姑娘,温······温堇禾?”
“······叫我干嘛?”温堇禾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不咸不淡地回道。
苏未晞得知阿姐自戕之后悲伤不止,他们去到村子的后山给姐姐立了墓碑,上面写着苏连珠之墓。
未晞跪在土坟前,她回望这荒唐半生,爹爹去世的早,只有娘亲一人将他们兄弟姐妹三人拉扯大。
在村子里家中没了男丁断会教旁人瞧不起。处处被欺凌十几年,娘亲将全家唯一的希冀都寄托在阿弟的身上,她们姐妹二人只是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的筹码。
“我杀了人,杀了赵无卓。”苏未晞神色木然,“阿姐也已经没了,这村子我再没有留恋之处了。”
“恩人姑娘可否带我一起走,去哪里都好,只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苏未晞抬眼望向温堇禾,眸中依稀有泪光闪烁。
她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我一个人自由惯了。”温堇禾略略一顿,低头看向苏未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但你…若是想跟,便跟着吧。”
话音刚落,眼前却陡然天旋地转,心口处突突得疼,四肢像被抽了骨头,软塌塌倒在地上。
“温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裴因半蹲下身,双臂虚虚围在她的身后护住她。
突然瞥见她的右臂鲜血淋漓,麻布已与烂掉的皮肉粘连,像是缝在了一起。
温堇禾的鬓边已细细渗出一层薄汗,她双眉紧蹙,长睫轻轻抖动,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裴因见状,眸中忧色愈深,未等将她扶起,怀中便蓦然倒下一具温软的身体。
待温堇禾醒来已是卯时,天色像是尚未煮熟的蟹壳。
她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几步之外噼啪作响的篝火。
而在篝火前坐着裴因,百无聊赖地翻着火舌中的柴火堆。
温堇禾挣扎着起身,右肩一阵撕扯的疼痛袭来。她烦躁地啧了一声,低头看去,竟发现肩膀处裹着一块藕荷色的布。
细细的一条将她的伤口包裹起来,上面还绣着云纹的样式。
而右臂上烂掉的那块肉也被挑去,裹起来像半块莲藕,上面还精致地打了个结。
她扶了扶额角,心下一动,朝裴因的衣角看去。
果然,下摆被撕裂了大片,露出里面的细葛套裤。
裴因听到声响,回头恰与温堇禾的目光相接。
那目光灼灼,眸中满是戏谑。
裴因被盯得耳尖通红,他将手蜷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扯了下只剩半片的下摆,略显局促。
“温姑娘莫要误会,这伤······是苏姑娘包扎的。”他有些羞赧,声音低闷,“你的伤势太重,而这方圆几十里也没寻到一间医馆,只能这般草草包扎。”
“裴大人见姑娘伤这么重,可是急火火地满处寻医馆呢。”苏未晞在一旁掩面而笑。
“待到了长安城内再带姑娘去医馆医治。”裴因指了指手边的炊饼,接着说,“姑娘来吃点东西吧,许久未进食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温堇禾朝那堆篝火走去,在裴因身边坐了下来,微不可闻地说了声。
“多谢。”
而这时小黑却颠颠地朝她走来,尾巴扫过她的手背,叼起一张炊饼便撕咬起来。
温堇禾一惊,觉得好笑。
“小黑你怎么还开始吃饼了,以前不是最挑食的吗?”她摩挲着小黑的头,转而看向裴因笑道,“看来裴大人的饼是真的好吃啊。”
“咳,温姑娘······过奖了。”
裴因被噎得直打嗝,连连又向小黑递了几张炊饼。
可目光却瞥见有簇莹润的亮光小心翼翼朝他们这边挪动。
说是亮光,倒不如说是裹着一层灯笼皮的白狐狸。
那小狐狸看起来怯怯的,被人缝在了灯笼里出不来,浑身干瘦,像是许久未进食。
或许是感受到小狐狸的存在,裴因腰间的玉佩铮鸣作响,他这才发觉,这只瘦弱的小狐狸竟是一只妖。
温堇禾伸手画符将小狐狸抱在手中,黑色的针线将白纸灯笼与皮肉|缝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长在它身上的是狐狸皮还是灯笼皮了。
“太歹毒了。”温堇禾轻声说。
她缓缓抚过蜿蜒狰狞的针线,不小心扯到了小狐狸的皮肉,顿时听见狐狸挣扎的呻吟声。
温堇禾叹了口气,从布包中翻了又翻,总算在犄角旮旯处翻到了小小的白瓷罐。
她将罐口打开,从里面飞出数只振翅小虫,一窝蜂扑向小狐狸的伤口处啃噬。
不多时,小狐狸便从灯笼里爬了出来,只是皮毛处仍旧光秃秃一片。
那狐狸朝温堇禾拜了拜,叼走手边的一块炊饼便隐没在丛林中间。
温堇禾将小虫收了起来,抬头撞见裴因探究的眼神,语气仍是清淡如水。
“这小虫是疗蠹,专治妖灵的小伤。”她望向狐狸远去的方向,“哪个缺德货这么糟践一个低阶狐妖,真是人面兽心。”
“不过,你这玉佩倒是别致。”温堇禾话锋一转,垂眸看向他腰间的玉佩,状似无意般说到,“能抵挡尸鬼,竟也能识别妖灵的气息。”
裴因听后拿起玉佩左右端详了阵,轻声说道。
“是我母亲赠予我的,小时便戴着了,说是可保平安。”
“那你可知这玉佩为何会护你周全?”
温堇禾将目光移向他的脸,像是要从中探个究竟。
裴因摇摇头,只记得约莫七八岁那年,母亲将玉佩挂在他的身上,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将玉佩摘下。
于是他这一戴,便是九年。
“据我所知,非同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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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气不可共存。”温堇禾垂眸,长睫隐去眼中的暗涌,“可这玉怪得很,集合了众妖的精气,将它们困在其中,像是将妖炼化了。”
炼化?
裴因心头一跳,一股无名的熟悉感涌上,像是藏在久远的记忆中,不知在哪听过这二字。
“可妖性本恶,若是不将它们捉住,将来也是要害人的。”他虽觉有些残忍,可还是硬着头皮说。
温堇禾嗤笑,她斜睨了他一眼,问道:“从哪学来这么迂腐的想法?”
“从小夫子就教······”
“夫子夫子,你都快成老夫子了。”温堇禾朝天翻了个白眼,掏掏耳朵不愿听他念经,“若妖从不害人,那它难道生来就是坏妖?可若人曾杀人放火,那他便不是坏人了?”
裴因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温堇禾接着说:“万物生而平等,它们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成妖,为何偏就低人一等,给它们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她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嘲讽。
“难道人就是什么高贵的东西吗?”
裴因怔然,他深觉温堇禾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可这些所谓歪理到了太傅与朝中众臣耳中便是大逆不道之言,定会将她打入妖道,与妖孽为伍。
忽而想起方才那只小狐妖,他低头看向玉佩,轻轻摩挲了几下,心中恍若有块地方生根发芽。
将灯笼与小狐妖缝在一起的人又是什么好人呢?
恃强凌弱,难道不也是众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妖孽吗?
“人分好坏,妖自然也有好坏之分。我看将妖一棒子打死的人才是居心叵测。”温堇禾将小黑抱了起来,低头揉搓了几下它的头顶,“是吧,小黑黑。”
天尽头朝阳跃出,红艳艳染透了整片山谷。
篝火仍在燃烧,跳跃的火舌映在温堇禾的眼底,也化成了一寸朝阳。
远方山影渐虚,裴因望着她的侧脸出了神,将烬未烬的柴堆勾勒出她温润的眉骨,烧得整个人暖融融的。
长睫微微垂下,轻轻颤动像是蝴蝶振翅,扫过裴因的眼底。
噼啪作响的枯枝催他回神,掌心早已被印出硌痕。
他仓皇别开眼,只听得胸中轰然作响的心跳。
“裴大人不急着赶路吗?”温堇禾眯起眼,望向远处的朝阳,“这么些时日怕是真的赶不上了。”
“那就只能被朝中那些老东西弹劾了。”裴因摊开手,满不在乎。
“裴大人求求我,说不定就有法子了呢。”温堇禾回首朝他挑了挑眉,眸中尽是得意。
裴因心中讶异,转而看向她还在渗血的右肩,温声说道。
“若姑娘所言的法子仍需消耗心神,便算了吧。”
温堇禾听后不语,正如裴因所言,这法子极其耗神,不到万不得已是断不会用它的。
只不过今日她心情好,想用便用喽。
这般想着,她勾唇一笑,双手捧风喃喃自语,而后向两侧拉开,像是要把天空撕开一道缝。
眨眼间,三人便已到了延兴门外,而余旧一行人恰好走到此处。
温堇禾收回法术,鼻尖已沁出薄薄一层汗珠。
待裴因与余旧汇合后,便吩咐下人安排温堇禾歇息。
可当他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