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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作者:嗯呢嗯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每个人都在稳步前进。


    时间不等人,自顾自地流逝,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懊悔而逆流,也不会等待踟蹰不前的人。


    同时,也会带走一些人,因为他们在时间的洪流中已经呆了足够的时间。


    当天夜晚。


    提纳里从实验室赶回家,清洗自己一身的疲惫,带着艾赛亚认了会字。


    一切如常。


    然而一直到要开始入睡准备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不间断的叩门声。


    此时依旧是深夜时分。


    今晚到明天上午,是教令院六学派的贤者选举进行的时间。


    为保证公平公正,参与投票的学者们需要在教令院过夜,不得中途归来,也不得与外界联系。


    塞琳娜和提卡姆自然也是把艾赛亚交给他就赶去投票了,应当是不回来过夜的。


    他疑惑地过去打开门,而艾赛亚把睡前要喝的奶瓶也一把扔开,光脚丫子跟着跑到房门前。


    门打开。


    ...居然是艾尔海森。


    他不打招呼自行前来的次数太多,但以如今这样衣着凌乱,灰绿发丝微微翘起,耳机都没带上,如此狼狈模样出现在门前的情况,却是从来没见过的。


    艾尔海森的眼眸似乎依旧平静,却径直说出了令人惊诧的消息。


    “祖母过世了,”他说,“她生前希望我和朋友一起操办后事,所以。”


    提纳里:“.......”


    提纳里:“现在就来,等我一下。”


    只是片刻的愣怔,他立刻反应过来。


    先把艾赛亚推到艾尔海森身边,让他稍微照看着,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冲刺到书桌边上,将或许会用到的文件和艾赛亚的药全部扫进外出用的袋子里。


    艾尔海森直接把艾赛亚抱起来,在门口的衣帽架子上找了找,翻出提纳里和艾赛亚两人的外衣,一并在手上挽着了。


    明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却仍然能冷静地把朋友的外衣拿上,表情也一切如旧。


    这时候旁观者大概都会觉得,艾尔海森不愧是这样成熟的小大人。


    难道他真的对祖母的离世毫无动容?


    ...怎么可能呢。


    艾赛亚被他抱起来的一瞬,就似乎嗅到了隐隐的悲伤,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同样在强装镇定的卡维身上看到过。


    但卡维是无法接受的压抑自我,艾尔海森却是已然接纳的无奈。


    艾赛亚把头靠在艾尔海森肩膀上,感受到艾尔海森脸上残存的凌冽。


    是顶着冷风前来的结果。


    现在还是春季,深夜偶尔会刮冬日般的阴风,寒冷刺骨,又没有什么车辆在夜晚营业,艾尔海森大抵是跑过来的。


    跑过来的路上,他在想什么呢?


    艾赛亚努力用自己的手,帮他暖暖冰冷的脸。


    艾尔海森知道他举止的意图,没有拒绝,安静站在原地,睫毛扫了扫艾赛亚的手心。


    忽然间,艾赛亚想起还有件东西要一并带走。


    他从艾尔海森怀里跳下来,跑进自己的小房间,拉开抽屉,摸出那个珍藏好的小木盒。


    艾尔海森跟着走进来,低头一看。


    发现木盒里是祖母曾经在第一次集会上,送给艾赛亚的那个手环。


    这个手环其实算不上太昂贵,也没有什么特殊功能,甚至因为款式太大,艾赛亚直到现在都没法好好戴在手上。


    但它却传递了老人家一番温热的心意,带着些许同情和移情,象征着祖辈对子孙的关照,更有着艾尔海森家的一些经历浓缩。


    提纳里不知何时也走进来。


    他把手上的一打袋子放在地上,半蹲下来,找到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银链子,穿过手环,戴在艾赛亚的脖子上。


    “是该带去的。”提纳里帮艾赛亚整理衣领,轻叹着道,“好,出发吧。”


    就像当初去艾尔海森家里陪伴卡维时一样,艾尔海森把他们的袋子提上,提纳里抱着艾赛亚,匆匆往艾尔海森家里赶去。


    刚出时天气只是阴森,走到一半,居然下起小雨了。


    他们举起伞,顶着雨往家里赶去。


    到家以后,不多时,陆续收到邮件的卡维和赛诺也赶到家中。


    居勒什自然也是去参与选举了,他甚至不是投票的那方,而是选举的热门选手。


    卡维的母亲法拉娜并非教令院的学者,而是自营业的建筑设计师,并不需要去开会。


    但卡维父亲的死仍然让她总是昏昏沉沉,已经在医院住了好些天,如今也在接受治疗。


    有医院的照料,法拉娜不需要卡维的照顾,反而让卡维过来帮忙。


    “当初也是阿姨帮了我们,你也去帮忙吧。”


    片刻后,法拉娜又撑起笑容,“等等妈妈,不要担心,再让我休息几天,会恢复到原本的模样的……卡维,这段时间对不起你。”


    卡维眼眶一酸:“不要说这种话。”


    哪怕上次承的情不还,他和艾尔海森也是朋友关系,也是一定会来的。


    就这么机缘巧合下,正好只有艾尔海森的朋友们来到家中,一并处理祖母的后事。


    意外契合了祖母的要求。


    事实上,就算没有人帮忙,艾尔海森大概也能独自处理好祖母的后事。


    祖母身体并不好,年事已高,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离去的时候,已经为自己死后做足了安排,教导了艾尔海森应该如何做。


    艾尔海森也早已做好独自一人处理后事的准备。


    “可是谁能想到,这几个月下来,你居然有了很多很好的朋友呢。”祖母说,“你在朋友里是这么的幸福....所以如果我出事了,你也不要一个人撑着,让他们一起来吧。”


    “人多热闹,不至于冷冰冰的一个家。”


    刚开始听到这番话时,并没有太多感想。


    艾尔海森自认为是没必要这么做的,他既然能够处理好,何必去在这种私事上麻烦别人。


    但夜半发现祖母情况不对,请的医师来了又走,留下一纸死亡证明的时候,他才忽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祖母的宅子不算大,当初接来一群老小,便只能凑合着睡,很是拥挤。


    可现在没有了祖母的絮叨,却无端觉得房屋有些陌生,甚至于感觉寂寞。


    心头压着块大石。


    按照之前就准备好的计划,将友人们叫过来,才又觉得房屋有了些人气。


    身体冰冷,才发现他忘记把夹着风霜的大衣放下来了。


    赛诺已然先一步把壁炉燃起来,提纳里和卡维凑在一起,检查接下来的各类安排,是否有缺漏的材料。


    艾尔海森把湿透的手套摘下,将大衣挂在衣帽架,盯着它们不断掉落的水花,心思又不自觉飘远。


    ...正如祖母预料,她是因为身体素质不好,外加年龄太大,自然地死去的。


    传言说,这种死法的老人会有预感,祖母似乎也是如此。


    在医生还在焦头烂额思索的时候,她就已经给自己下好了死亡判决,颤巍巍拉着艾尔海森的手,最后一次叮嘱他。


    祖母祝愿他,愿他这般的天才不会孤独前行,不要被虚荣蒙蔽,用最大的智慧分辨选择你的道路。*


    这些话她平时也常常念叨,这时却又慢慢地把这些话整合再一起。


    再一次、最后一次地祝福她的孙子。


    他们都以为做足了对死亡的准备,就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他们都知道死亡并不可怕,这只是必经的人生道路。


    但人哪有这么简单地就接受这一切。


    临到头来,祖母那样沉稳的性子,也会捉着他的手,浑身颤抖,也要多看看她最后的孩子。


    临死之时,祖母已经对自己的力量没有感知,只是用她最大的力气抓紧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却一点点感受对方苍老的双手,渐渐将自己松开的过程。


    这是一种很难简单言语的经历......他就在那么简短的时间里,感受到祖母生命的流逝,明白祖母正在和自己渐行渐远。


    父母离世时他尚不知事,祖母离世时他又准备充足。


    然而并无区别。


    无论是否了解死亡,又是否做好准备,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俩人将要生死分隔。


    留下来的人除了接受事实,并不能做到太多。


    脱下手套以后,手仍旧湿漉漉的。


    艾赛亚小跑过来,把他拉到壁炉前的沙发上,然后认真地帮他擦手擦脸。


    只是发呆的间隙,其余三人已经把后续安排好了。


    祖母确实留下了很详尽的计划。


    只需要一会的功夫,不论是联络埋葬中心,还是财产处理,又或者是明天要准备的各类材料,都已经处理完毕。


    甚至卡维刚处理过父亲的相关事宜,因此帮起忙来更是得心应手。


    既然剩下没有什么事情,那也就都陆陆续续在沙发上围坐起来。


    暖烘烘的炉火照亮每个人的眼睛。


    外面风雨交加,里面却有友人们的呼吸声和壁炉燃烧的脆声。


    艾赛亚接了提纳里给的任务,趴在艾尔海森膝盖上,认认真真帮忙暖手。


    当然方式很古早,那就是他先把手烘暖,在把手挤到艾尔海森的双手中间。


    小孩做这种事情,当然不是真的指望他帮忙暖手,而是单纯给他找点事情做。


    艾尔海森虽然有点生人勿近的架势,但和艾赛亚已经很熟,便也随艾赛亚去了。


    “......”


    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按理来说,他们大概是要围绕艾尔海森进行安慰的,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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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失去了最亲密的亲人,以及最爱他的祖母。


    但是,熟知艾尔海森性格的人又知道,对方并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他并非不知事的孩子,祖母的离世也谈不上意外,肤浅的安慰并没有用。


    那该做什么呢?


    其实,就这样围坐着就很好了。


    作为知论派的天才,艾尔海森太明白语言的价值——但也正因如此,他同样明白语言无法传达的沉默的价值。


    他在尝试更加平静地接受祖母的离世,因此并不需要其他人的提醒。


    祖母的离世,就像是冬天一场注定到来的大雪。


    即便知道雪有多厚,又是几点来的,在雪落下的那一刻,仍然会感受到刻骨的凉意。


    卡维的母亲畏惧家里的一切,艾尔海森也同样被家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包围着。


    因为祖母的死,这些物件都被赋予新的含义,然而却又无法离开与祖母相关的回忆,于是心里又容易不平静。


    只有和友人在一起,才会有自然而然的,为了雪融后前进的力量,才能带他离开这片雪地。


    他需要的是明天。


    炉火边,提纳里在问卡维关于对方上课的事情,交谈声清浅,却让他又很快陷入下一段回忆里。


    在那场茶会之前,他放弃了提前入学教令院,和几乎所有同龄人都谈不上来话,最终整日沉浸在祖母的书库里。


    祖母的书库有数不清的纸质书,他喜欢阅读这类常人视为麻烦的工作,孜孜不倦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祖母知道天才总是孤单,可她身为祖母,却偶尔也会想,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呢?


    转折在那场茶会。


    在茶会后那数次由好奇心、巧合组合在一起的探究后,他意外拥有了需要密切关注的学生,三个同样天才的友人,以及更多大人的包容。


    一个人是无法完整观测世界的,窥探与他完全不同的天才、庸才又或者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拥有不同视角的普通人,都能充实他脑内的知识库。


    书库不再是他最喜爱的去处。


    有时候,到其他人的家里,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屏蔽周围的吵闹,又偶尔插话一句,慢慢地看完一整本书....也很好。


    “我真高兴。”


    一天下午,他准备出去的时候,祖母忽然和他说道。


    艾尔海森停下脚步:“什么?”


    “我说我真高兴。”


    祖母坐在她那张毛绒躺椅上,慈爱地看着他,声音和缓。


    “我知道天才总是孤独的,我也知道总有人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那也是一种人最好的生活方式,你的父亲一开始也是那样,他也非常聪明,总是喜欢一个人形单影只。”


    “可是...可是他遇到你的母亲,遇到了那群朋友,他就变了...作为母亲,我能看出来,他更幸福了。”


    祖母总是在想,艾尔海森究竟是那种享受孤独的天才,还是只是没找到更舒服的外界容身之处呢?


    现在她有结论了——这二者并不冲突。


    艾尔海森可以享受孤独,却也可以和更多人呆在一起,享受热热闹闹的感觉,何必要单纯对天才的生活方式下定义呢!


    “无论如何。”祖母说。


    正如她握着自己的手,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我希望你过得好。”


    “嘀嗒。”


    他睁开眼睛,听见卡维说:“外面雨停了。”


    “我猜想过,这雨不会下很久的。”赛诺摇头。


    “太晚了,倒也懒得走动,”提纳里说,“今晚收留我们住一晚吧,艾尔海森。”


    艾赛亚被哥哥拍了一下暗示,立刻拽着艾尔海森的手摇晃起来,开始祈求。


    虚空终端响起来,各个家庭的大人们抓紧空隙,给他发来关怀的邮件。


    艾尔海森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反抓住艾赛亚的手,无情地说:“用六种语言把‘拜托’说一遍,我就同意他们留下来。”


    艾赛亚:?


    明明没上幼儿园,却得绞劲脑汁地试图回答难题。


    一旁还有人捣乱。赛诺一边说“想不出来也没关系”,一边又说“睡地板就不担心掉下床了”。


    卡维偷偷侧身,试图用口型给艾赛亚作弊,艾赛亚努力读却读不出来,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一旁的提纳里早就去占用了厨房,打算热一下艾赛亚的奶瓶,免得一会艾赛亚真被逗哭了还嘴巴渴。


    这样一直到葬礼举办时,艾尔海森也就更坦然了。


    他看着祖母认识的人一个个前来告别,艾赛亚松开父母的手,举着脖子上的小手环,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轮到他了。


    他向祖母承诺,会做到遗愿里的祝福。


    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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