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裴慎却还穿着单薄的衣衫骑马出宫而去,他直奔城外的乱葬岗,刘兴发现时,急忙叫来禁军副统领跟随前去护驾。
似乎老天爷都察觉了裴慎的心境,凉爽的秋风更带着一丝寒意,天气阴沉的下人,很快便大雨弥漫。
裴慎速度飞快,下坠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眼睛。
直到终于到了目的地,裴慎翻身下马,也顾不得场地的污秽和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开始俯身翻找。
那尸骨被烧的乌黑,想来是很显眼才对,裴慎目光不断四处搜寻,却迟迟找不到。
懊悔之际,心中更多地是绝望。
他将宋昭颜的尸骨丢弃了,还丢在了乱葬岗之中。
宋昭颜死于一场大火,她的住处朝阳宫也变成一片废墟,即便重新整修,也不复从前。
如今裴慎手里唯剩的宋昭颜之物,也就只有那根金簪了。
想到这里,裴慎整个人面如死灰,他有些颓废的跪地,仍有雨水淋在他身上,脸上的水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副统领沈维带人赶来时,只见裴慎跪立在那尸海之中,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而整个天地之间,裴慎好似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想到裴慎前些日子得了风寒才有好转,此刻若是淋了雨,只怕病情又会加重。
沈维即刻跑过去给裴慎撑伞,将人扶起道:“陛下,您要找什么?吩咐我们就是,何必亲自前来?”
可是裴慎并未回答,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般。
沈维见此可不敢耽搁,若是裴慎有个好歹,只怕大启再次不稳定。
随即道了声:“陛下,得罪了!”
话毕,沈维抬手一记手刀,劈晕了裴慎。
此去宫中路途不算近,沈维不敢耽搁,只能折中一番,带着裴慎去了太后居住的地方。然后再派人去宫里,将太医请到太后居住之处。
张氏在裴慎登基之后便被封为太后,但是她却一直没有住在宫中,而是一直住在宫外。
虽然身边有人伺候,但是张氏还是习惯织布刺绣,甚至从裴慎回来,她也没有进宫去看过一眼。
裴慎已然察觉张氏对他的态度,但他心中始终不敢面对,只想着将一切好物都送到这里,然后告诉自己,张氏定然会很欢喜,不来见他,只是怕耽误他朝政。
而现在,同样三年未见的母子,终于在宫外见到了。
裴慎醒来,脑袋只是懵了一瞬,便瞬间坐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而周围的环境却是完全陌生。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乱葬岗寻找宋昭颜,此刻就身处陌生之地。
沈维一直守在裴慎身边,发现裴慎醒来,立刻请罪之前打晕他的行为,但是裴慎并未理会。
“这是何处?”
还在请罪的沈维愣了一下,很快回答了裴慎。
“回禀陛下,这里是太后居住的地方。”
太后?他的母亲?
想到这里,裴慎立刻掀了被子起身,沈维赶紧追出去。
之前下过雨,院子里还湿着,张氏便将东西搬到廊下,继续认真的纺织。
裴慎跑出来,就看见了还在织布的张氏。
可其他母子不一样,若是孩子生病了,做母亲的定然会万分担心,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时刻守在孩子身边,恨不得自己替孩子受苦。
但是此刻,裴慎就在张氏的院子里,她却没有去看过,而是一如既往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裴慎想,张氏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是目光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是继续旁若无人的做着手里的事,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奴婢参见陛下!”
张氏身边的丫鬟恭敬行礼,而张氏依旧没有反应。
裴慎垂眸看着张氏,而张氏,完全将裴慎视作空气,未曾抬头,未曾理会。
氛围安静地出奇,只能听见纺织的声音。
裴慎站了许久,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张氏,而张氏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挥退了身边的丫鬟,此刻廊下,只剩下裴慎和张氏。
张氏收回手,叹息一番后,目光摇摇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打湿的菊花,开口道:“陛下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终于还是张氏主动开口,裴慎却并不觉得欣喜,只觉得心里更加难受,好似被千斤巨锤捶打过一般。
“母亲,是不是很讨厌我?”
裴慎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若是不仔细听,可能都听不真切,而显然,张氏是听见的。可是她目光已经落在院子里的植物上。
关于这个问题,裴慎心中早已经有猜测,可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既然逃避不能解决,那不妨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宋昭颜,可是宋昭颜死了,那些问题便再也没有知道的可能。
而现在,面对自己的母亲,他想问个清楚,哪怕答案会让他痛苦,哪怕答案会让他绝望。
裴慎说,张氏的目光终于移到了裴慎身上,她仰视着裴慎,目光中没有慈爱,也没有对皇帝的欣喜和敬畏,平静地像是再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这个问题,很重要......”
“很重要!”
在张氏还没说完之前,裴慎就急切的开口。
又是一番沉默,张氏再次开口,却换了话题。
“那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护国公主宋昭颜,是你杀得吗?”
又是这个问题,展新月只问过他,现在他的母亲也因为怀疑,来质问他。
可是他真的没有下令,甚至已经打算放过她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宋昭颜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他忘记曾经的仇恨,爱上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更让展新月为她剑指裴慎,让被囚禁的张氏也那么在意她的死亡。
“并非我所杀!”裴慎回答的坚决而肯定,一副坦然目光和张氏对视。
张氏见此,渐渐收回了目光。
“听闻你今日出宫,是去了乱葬岗?你在找什么?”
或许张氏已经猜到,但还是问了一遍。
“找宋昭颜的尸骨!”
听得这个回答,一直神色平静的张氏脸上终于变了神色,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裴慎,还带着几分痛苦之色,缓缓站起身来。
“听闻护国公主死于大火,身体已经被烧地面目全非,但你还是下令将其葬入皇陵。可是你现在却说,她被你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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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乱葬岗?!”
即便宋昭颜将她囚禁在京城威胁裴慎,将她赶出皇宫,住在这么一个说好听点儿是清净,说难听点儿是清冷的院子,而此刻,张氏却还是在意宋昭颜死后是否安宁。
张氏的眼神终于带着厌恶,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看着裴慎像是看到了当初强迫她的先帝。
“不愧是先帝之子,都是那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这种话,若是旁人说出口,裴慎丝毫不觉得受伤。
可是这样伤人的话,是从他的亲生母亲口中说出来,裴慎整个人像是跌入了极寒冰窖,浑身冷的发抖。
“母亲......”他颤抖着双唇开口,眼中满是破碎。哪里还有往日帝王的威严。
“我知道,你很在意宋昭颜,是因为她推行的女学是吧?可是她的死,真的不是我做的,我......”
“何必说这么多,就算不是你做的,也定然是你身边之人做的。旁人只道她被葬入皇陵,但却不知被你丢入乱葬岗,这件事情,你总无从抵赖!只是可怜护国公主,与你只是政见不合,但一心为国为民,最后死都不得安宁,被丢入了乱葬岗!”
张氏的语气终于不再平静,而是带着浓烈的斥责和恨意。
为了一个外人,怨恨自己的亲生儿子。
“母亲......”
裴慎轻声开口,似乎想要唤起张氏为母的慈爱,可惜,裴慎终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我是不是很讨厌你?
是的,不仅仅是讨厌,更多的是厌恶!因为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曾经被先帝强迫的场面!
原本我可以到了年岁就出宫,可就因为你的出生,先帝为了自己的名声,我成为了张才人,而后多年如花岁月,却都消磨在了皇陵之中!
我没有发疯,只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如今过着平静的生活,便也知足了。还想着护国公主上位,即便我一把年纪,说不定或许我未来,也会有其他作为。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宫女张氏,才人张氏,贤妃张氏,太后张氏,我似乎只是成为先帝一个可有可无的妃子,成为新君的母后,人人敬畏的太后。
我有名字,我叫张若心!”
张氏的声音很大,像是压抑了多年,此刻发泄着心中十多年的不满和怨恨。
而站在远处的丫鬟早已经整整齐齐跪了一地!
这是裴慎有记忆以来,母亲对他说得最多的一次话,可是这些话,字字伤人,句句戳心。
她很先帝,恨裴慎,可是裴慎又如何能控制自己的出生呢?
看着张氏因为动怒,胸腔不断起伏,裴慎喉头动了动,终于不再开口。
已经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那裴慎身体如何,想来张氏也不关心。
既然张氏这么讨厌见到他,想来是不愿意见到他的,那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离开!
淋了雨,才好转的身体病情自然再次反复,裴慎只觉得浑身疼痛。
一阵秋风袭来,他觉得身体像是破了口子的袋子,觉得寒冷无比。
裴慎佝偻着腰转身,低声咳了咳,踉跄的下了台阶,低声对着不远处的沈维道:“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