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念头入脑，钰茗一愣，怎么会难回答呢？
他和路晚风又不在恋爱。
“钰茗，好了么？”侧面传来路晚风低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已经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小慧有些紧张地往钰茗那边走了一步，这想要汲取安全感的动作让两人之间距离更近。
男人微微拧眉，看着两人近乎叠在一起的身体，又问了一遍：“还没好么？”
这一声，直接把小慧压得一哆嗦。
钰茗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没事：“好了，我们走吧。”
男人眉宇间的折痕未退，好歹没继续看她了。
小慧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钰茗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嘴角缓缓翘起来，不说她也知道，她那么多本耽美爱情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医院不在老城区，小慧开着奶奶的车，带两人一起去医院。
钰茗和路晚风坐在后座。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声音压得很轻，但小慧听到了，她支起耳朵。
视线余光掠过后视镜，男人看着前方，那目光似在看她。
小慧一下子紧张起来。
钰茗想起刚才小慧突然的问题，耳朵有些发热，还没开口，前面有人帮他回答了。
“我刚才问钰茗，你们是不是在恋爱。”在路晚风的“注视”中，小慧老实回答。
钰茗：“。”
很好，耳朵更热了。
不用看，他也知道路晚风一定在笑！
说完，后座两人都没有说话，车窗外声音鼎沸，越发衬得车内的沉默震耳欲聋。
小慧近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是谈恋爱，是我在追他。”
钰茗攸地扭过头，盯着路晚风的侧脸，眼里全是震惊。
这种柜是能随便出的吗？！！！！！！
小慧胸膛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呼了出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变得轻松起来，她抬起眼，看向镜中的男人。
男人黑眸中似乎带着笑意，她也笑了一下：“主编你一定能成功的，我觉得——”
钰茗闭了闭眼：“你别——”
“茗茗也很喜欢你！”
钰茗睁开眼，闭嘴收回没有说完的话。
视线中，男人薄唇弯出灿烂的笑容：“那就，借你吉言了。”
钰茗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另一侧。
脖颈后方却一阵一阵发热，他知道，那一定是路晚风在看他的目光。
这个车是一秒也坐不下去了！
他终于憋不住：“小慧，医院到了吗？”
小慧：“到啦到啦，就在前面！”
--
医院里。
看着和外孙女一起出现的钰茗与路晚风，李阿姨惊得书掉了都没察觉。
“你们、你们怎么也来了？”
钰茗弯腰，把书捡起来，放回她的手中：“我和我们主编出差，今天有点时间想来探望您，然后遇到了小慧，她说你出了点意外在医院里。”
“外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办公室那个超级帅气温柔的男孩子，就是钰茗！”说起这个小慧超级激动，叭叭叭在那夸人。
钰茗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地抓了把头发：“没想到我们竟然这么有缘分。”
李阿姨的视线瞥了一眼站在钰茗身边面露微笑的男人：“是很有缘分。”
几人寒暄了一通，李阿姨让小慧出去帮她买点东西，小慧蹦蹦跳跳出去了。
“其实我这次叫慧慧回来，是想和她商量一件事情。”
钰茗和李阿姨是忘年交，一直以来都会互相聊一些生活和工作中的烦恼，耐心听着。
“我都这个年纪了，书店想要运营下去，光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找合适的人来帮忙，也许是我的运气不好，很难找到有相同理念或者真的愿意投身在这份事业上的人。”
不用李阿姨说，钰茗也隐隐能感受到对方的担忧，这些年他也在店里看到了形形色/色不同的店员。
李阿姨：“认识你之后，我一度觉得你是很合适的人选。但后来和你聊过，我明白你的理想和愿望，所以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件事。但你确实是我遇到过最懂我理念的人，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慧慧怎么样？”
钰茗微微睁大双眼：“你想让李慧接手书店？”
李阿姨点点头：“对，这个念头起了一段时间了，尤其在她去出版公司工作之后愈发强烈。这次趁着我住院，我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这是钰茗完全没有想到的发展，眼前兀地浮现出刚才进去书店，女孩怀抱着书整理书架的场景。
阳光穿过玻璃门，落在她的侧脸，优雅又知性。
钰茗点了点头：“也许可以。”
李阿姨挪了挪靠枕：“唉，就是这丫头也死倔，我得再好好想一想要怎么说，如果你有时间，到时候能一起吗？”
钰茗犹豫片刻，对上老人殷切的目光，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
离开医院后，钰茗准备回家去拿东西，路晚风不肯回酒店休息，只得带上他一起。
坐车过去的路上，钰茗问路晚风：“你觉得小慧会愿意吗？”
路晚风把这个问题抛回来：“你觉得呢？”
钰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乍一听到，我很难将小慧和书店主人联系起来，她总是……”他顿了顿，觉得背后说人不好，“但刚才在书店的时候，我又觉得她可能还挺适合这份工作，而且她很爱书。”
不然也不会来出版社工作。
路晚风：“你会帮李阿姨一起劝她么？”
钰茗再次摇头：“我会听，但我不会。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来选择。”
公交车在老城区的路上摇摇晃晃，中午的烈日透过玻璃晒进来，有些热。
钰茗伸手去把窗户稍微推开了一些。
“也不用这么小心，你到时候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她。”
钰茗回头。
路晚风看着他的眼睛：“在经历选择的时候，其实是需要一些理性建议的。”
钰茗不大理解路晚风为何会这么说。
路晚风：“我也有过这种困惑的时候。”
钰茗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路晚风问他，想不想听一些自己过去的事情，钰茗当然想。
路晚风虽然已经和他说过很多很多，但他依旧觉得路晚风身上有着很多的谜团。
他一直都很想要再多了解一些这个人。
“我是那种，不被喜欢的孩子。”
钰茗震惊：“你开玩笑的吧？”
路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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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候，母亲难产，不久之后就过世了。我父亲因此一直都耿耿于怀，后来他娶了现在的夫人，也不愿意再生孩子，大概就是担心我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我继母……为此一直都有些怨恨。”
看起来顺风顺水，被所有人都羡慕的路晚风，竟然也有这样不圆满的童年。
钰茗的心脏像是一团海绵，缓慢吸水，越来越重，呼吸也沉甸甸的。
路晚风对人的疏离，还有包裹他的那种淡漠，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母爱的缺乏，以及父亲的隐隐埋怨。
“所以大部分时候，我都是跟在我祖母身边。”
钰茗抿了抿唇：“怪不得你——”
路晚风颔首：“她确实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高中是乏陈可善的一段时间，只要学习就行了。后来上了大学，读研快要结束之时，父亲在规划我的未来中，和我的导师产生了非常大的分歧。祖母希望我能够修复父子关系，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非常差了，她不想自己走后我只有一个人。我选择听她的话，但是老师却觉得我的选择是对人生的不负责任，对我非常失望。”
“我遇到你的那一天，意外听到父亲和导师的私下通话，我一时没忍住，和他们两人吵了一架，愤怒离开导师的办公室。”
钰茗眼瞳颤了颤。
他当然记得第一次遇到路晚风是什么时候。
路晚风垂下眼，没有再去看钰茗的眼睛：“第一次，我感到了迷茫，第一次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样的决定。这份被很多人羡慕的人生，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平淡，钰茗却能在里面感受到强烈的情绪。
他伸手，用力去握住对方攥紧的拳，握住的瞬间，男人抬起眼，瞳孔里闪着光：“然后我遇到了你。”
钰茗感觉呼吸都停了。
“你在阳光下一路奔向我，没有一点迟疑，笑得灿烂又好看。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无法理解那些会一见钟情的人，你对那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那天我理解了，好像真的没有办法。”路晚风的眼睛有一瞬的放空，似在回忆那一天的场景，“你像是一阵风，夏天的风，吹过我，把那些烦躁都吹没了。”
后来那些遇见，有一些是巧合，但更多是路晚风的故意为之。
他想要再见见钰茗，他想让这个故事展开。
他第一次，想要谈恋爱，和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男孩。
“其实不是的。”
那沉重的心脏里突然生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渴望，让钰茗想要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告诉路晚风。
“我们不是意外/遇到。”
男人盯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光华翻涌。
钰茗耳朵发热，这件事对他来说有些羞人，但倾诉的渴望战胜了这种羞/耻：“那天我路过那边，看到你远远走过来，从太阳下走到树荫里——”
很高，很帅，仿佛完全按着他的审美长的一般。
钰茗：“然后我就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跑来和你说话。但是你看着我，哪怕隔着墨镜，都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思像是暴露了，然后我就跑了。”
路晚风反手握住他的手，攥在掌心中，声音急切：“所以你是看到了我，才过来的？”
钰茗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你说我是风，那我这一阵风，是因为你，才愿意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