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窈把请柬和两封信叠一起。
看来明天出宫要干的事情比最开始预计的要多太多。
任北袭伸臂拦住她。
“明日申时,我与你同去国师府。”男人将请柬反手抽出,指腹微烫,擦过桂窈白皙的手。
他还欲嘱托,便看见桂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绕开他往屋里走。他便只好同任灰吩咐几句,方将院中灯熄灭,屋头留了一盏。
桂窈已经洗漱好,坐在窗前梳头。
她不方便一直守在李皎那,便让沈小愿飞过去当个小鸟摄像头。
直到子时,院子里飞来一只鸽子,任北袭拿了字条后,回到床前,手掌抚着怀中半梦半醒的桂窈。
低声道了句皇后已经无碍。
后半夜竟还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桂窈眼中好像带了些雾气。
不知怎的,今夜又梦到少时在小荷村里的种种往事,从舅舅浇花时不小心把躲在花丛里的小桂窈淋湿,到谁家小姑娘被大狗咬了,连夜回到村里找桂大夫。
那时候小桂窈被叫醒了也不哭,乖乖坐在一旁啃葱油饼。
饿了。
早晨是被小青雀叫醒来的。
桂窈捏了捏自己的腰,抬眸远远看见院中的任北袭在写什么东西。
她束好衣间绸带,方凑过去好奇。
沈愿叽叽喳喳把昨夜李皎何时清醒讲得清楚,又小声说李皎把皇帝赶回宫里,但皇帝最后还是坐在椒房殿前守了一夜,方道:“我和卿卿去那边等你哦!”
都是不省心。
桂窈看清任北袭写的什么后,便做到他拉开的凳子上,拿起碟子里的枣泥糕吃了起来。
任北袭落笔。
他将自己写给京城李家伯父李御史的信递给桂窈。
“陛下不允皇后联系宫外之人,便说这三封信是我写的便好。”
男人沉声罢,垂眸看着自己身旁放好的桂色包裹,只言:“宴席那日宫中太乱,我离开前便先把你匕首收好了,出宫要当心,京城里前朝旧派不敢妄动,可那日乌花城,你我都见到了北蛮人。”
桂窈接过匕首单手拔出。
寒光凛冽,依旧是当初竹林小院从任北袭柜子里找出的那把。
她有些湿润的杏眸颤了颤,与他对视时,总觉得他在期待她开口说什么。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桂窈将匕首收回在袖口中,转身小跑走了,笑盈盈地过去冲舅母招手,原本在舅母身上站好的小青雀也扑腾着飞回了她的头顶。
沈小愿桀桀桀地笑:“窈窈,我方才看见那个侍卫给你夫君拿了件黑衣服,你猜……”
总而言之。
现在她们站在京城南大街上时。
桂窈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身后背着剑的黑衣面具人是谁。
沈愿笑得太大声了,桂窈好想捏住这只鸟的嘴。
事已至此,二人一鸟的第一站是去桂家产业逛逛。
桂家如今在京中开设的是医馆药房,相当于现代一个医院的规模了,家大业大,垄断了整个京城医药行业。
掌柜的医院院长是桂窈母亲的师妹。
这是桂窈大梦初醒后第一次来到京城,实话说,见到原主亲属这件事让她有些压力。
可当被一个漂亮姐姐捏着脸摸摸头,夸着天呐好可爱的时候。
桂窈整张白净的小脸都红得熟透了。
头上的小鸟还蹦蹦跳跳地与这位师妹英雌所见略同!
“上辈子窈窈就是学霸气场太强大了,其实喜欢窈窈的人超级多呢,隔壁宿舍的妹妹,还有每次都想坐你后边的那个姑娘,啊,都快忘了她们叫什么名字了。”
“现在的窈窈简直是超级可爱的……”
桂窈迷迷糊糊地逛完了桂家的产业。
舅母握着她手心,便是第二站,去徐府蹭个午饭,她认真道:“我父亲做饭可好吃了,但我不爱弄这些,所以家里都是你舅舅在做饭。”
于是到了徐府,阖家老小所有人又夸了桂窈一遍。
“从前就知道桂丫头漂亮。”
“聪慧,敏锐,真好。”
“还丫头呢,桂窈如今是将军夫人,害,可惜没去成婶子那参加婚礼。”
“娘!将军夫人怎么啦,如若不是我是女孩,我也想嫁给桂窈姐姐!”
桂窈笑得餐桌底下的脚都在晃。
桌上亲朋们将重点移回他们徐府许久未归的三小姐身上去,那边的夫人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就挪到了徐卿身边,认真道:“夫君知姐姐要回家,便提前让我备好这些问起请教。”
“姐姐可听闻,乌花城里一个废墟里挖出了十来具尸体。”
堆在一起的尸体,只剩骨头。
死因不详。
舅母不便在桌上还有小孩的地方讲,便把睡着了的鸟一起抱着,去一旁研磨执笔。
炒菜好几盘,炖肉三四笼,正头伙食还没来,桌上便香气扑鼻。
桂窈远远望去。
这在外边握着剑等人的黑衣人。
凛冽沉着,又生人勿近。
她便就借着去找回飞出去的鸟这个蹩脚理由,三两步跳到男人面前。
黑衣人伸手想摸她。
桂窈摇摇头。
正准备说些什么,那大马金刀的徐家家主恰巧从外边端着一盆美蛙鱼头回来,便看见院前自家闺女眼底含着点羞怯的笑。
“这位……”徐家家主疑惑。
桂窈认真道:“外公,这是我的侍卫,叫小黑。”
任北袭认真道:“外公好。”
外公困惑,外公仍旧慷慨道:“小黑要来一起吃饭吗?”
桂窈瞅一眼任北袭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严丝合缝的面具,诶了一声,这面具戴着也太影响吃饭了。
于是离开徐家后,桂窈才借口溜走去给任北袭买馍,单手拎着身后闷不做声的男人拐进街坊的小巷子里。
未时。
小娘子单手揭开高大男人的面具,双眸对视,水灵灵的杏眼瞪了他一眼。
男人失笑。
“罚你今夜……也不许用小任将军的身份现身。”
桂窈颠了颠这黑色面具。
突然一声惊呼!
过路的哪个谁被卖艺人吐火的动静吓得睁不开眼。
竟还闪身到了她二人身前。
桂窈眨眨眼。
入目的是任北袭的薄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那双漆黑的眼眸好似要把她的万千情愫都溺了进去,她连踮脚都忘了收。
握住面具的手心被一双大掌握住。
顺着那巷口的零星火花一同挡在两人侧脸前的半寸。
她眼中好似有懵懂的星星。
桂窈是这样的,只微微侧头,透过面具的缝隙看见了慌乱逃走的人。
俄而,是盈盈笑意如掬了一捧水般倾泻在任北袭的目光里。
男人不言,却将本来被动的身形渐渐压制着桂窈往自己怀中,桂窈的背轻轻靠在了墙上,纤细的腰身被他的另一只手握住。
桂窈眯了眯眼。
外面的心声嘈杂又混乱,她慢慢习惯着,可偏生抬眸的男人心中只讲着一句沉沉的话。
“想亲?”桂窈咬着下唇。
任北袭没有动,长睫下的眸色依旧漆黑。
“明明就是想亲。”
桂窈无辜地眨眨眼。
两个人鼻尖几乎相抵,她能听见任北袭的心声,而任北袭可以听见她的心跳,桂窈眯着眼想到,歪头时,对方忽然停住的呼吸太可爱了。
想逗他。
这几乎是桂窈发现任北袭喉结滚动时的第一个想法。
没了小任将军身份的任北袭太乖了,桂窈就这么弯着眼睛看他。
便发现……他竟然脸红了。
还是因为他知晓他想吐露出的情意都被桂窈听见。
胸口砰砰、砰砰。
任北袭高大的身形忽然不再是压制般的进攻。
半晌,只将脸埋进了桂窈的颈窝。
“好、好烫……”桂窈有些怔怔地摸了摸男人的头,男人的手送了开,她还听话地举着面具挡在自己脸上。
“小任将军也会害羞?”
她能听见他的心声,当然知道他如今是怎么想的,却非要他自己讲出来。
“喜不喜欢我?”
喜欢。
“为什么害羞?”
……
桂窈乖乖张开双手把男人也抱回怀中,面具被盖在了任北袭的后颈上,她狡黠地弯了弯眼睛,靠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一滴水落在了她的额头。
下雨了?
任北袭忽然睁开眼,温热的呼吸落在桂窈的脸上,他微怔,片刻后方才用指腹擦过她的眼尾。
桂窈摇摇头。
“没哭。”
她把面具塞回男人脸上前,鼻尖凑过去,趁乱咬了他下唇一口。
馍拿来挡雨了。
赶到李府门前时,门口的舅母顶着小青雀,身旁是一位没见过的婢女,桂窈挥挥手,转身给任北袭说:“酉时可还要再回一次宫中?”
见他摇头,便接着说:“今日多谢小黑侍卫陪着我。”
“伞你先用着,半个时辰后来门口接我,这些时候去东市买点好吃的,九重那的饭指不定你又吃不上。”
桂窈挥挥手,看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举着给她买的青绿色纸伞站在街头。
无论如何,眼下的任务最为要紧。
李府。
那位侍女带着她们一行人走入府中,天井下淅淅沥沥掉着小雨点。府中装饰颇为素净,倒是与李皎带给她的感受颇为相衬。
那日殿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御史,协同他的侧夫人坐在堂上。
桂窈忽然想起将军府中堂上四个字,却见京城李家堂上稀奇地没挂牌匾。
她今日走了三家人。
桂家是颇有匠人之姿,却也不吝夸赞,徐家是阖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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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非凡,只如今李家的寒暄略为清冷。
借着舅母故意协侧夫人去聊天。
桂窈微微欠身,将怀中的信件拿出。
李御史很是惊讶。
“此为任小将军所写,我替他带出宫给您。”桂窈道。
两封信有着明显区别,桂窈并未多言,只是将信递给李御史,若是有心之人自然一看便知。
舅母与侧夫人的声音从东边传来,桂窈这才察觉,如今空荡荡的李府堂前,那名接待的侍女仍然在边侧站立。
而李御史也几乎当她不存在。
李御史呵呵笑道。
“余清的生辰在冬天,我与内子寻思届时去衔玉城一趟,只是与余清多年未见,不知备好的礼她是否喜欢,可请桂夫人移步内院,同老夫说道说道。”
桂窈摆摆手:“您别这样称呼我,还请御史大人唤我名字就行。”
李御史撑着拐杖起身,桂窈便跟在他的身后,实话讲,他这样的转变的确很突然,但这位李伯父也是表里如一之人。
表现得多开心啊,心里也高兴。
二人步步走入内院。
李府位于京城闹市,许是因为家丁稀少,府内面积并不大。
只是少了些皇后母家该有的阵仗。
桂窈微微颦眉。
那位侍女果然跟在了身后,直到李御史笑着将门一关,桂窈顺着薄薄的绢纱窗看去,侍女退后几步,站在了院旁听雨。
再回头,只见李御史的右脸戴上了叆叇,苍老的脸离她颇近。
桂窈微微退后半步。
李御史“噗呲”一声笑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将方才捻在手中的信折出一封,另一封,丢进木盒里。
“我家小女只让桂夫人送信?”
不知怎的,眼前本该和蔼的笑容忽然变得瘆人了起来。
桂窈抿着唇,并未点头。
“既如此。”李御史将那封任北袭写的信递给了桂窈,自己坐回了书房的主桌上,右手无意识地叩在桌面上,抬眸,鹰似的眼睛盯住桂窈。
对视不过半秒,他先一步移开目光。
“还请夫人离开,臣等,无能为力。”
桂窈不肯离开这个房间,她挺直背认真道:“木盒中的信件并不少了,为何伯父不肯拆开看看。”
那正欲推开门的苍老的手顿住,压低声音隐约带着怒意:“桂窈,李皎不是你,也不是任北袭,她对陛下的意义我们李家最为清楚!”
“怎样的意义?”桂窈将门抵住。
李御史脸上的褶皱从痛苦变得无助,他张开嘴,又咬紧了牙关。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可桂窈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何尝不恨那年默许了女儿收留七皇子,我何尝不惧女儿抗婚那日,陛下不杀别人,却差点割断自己的手指,要女儿不同活,便先她一步死。”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养鸟的完成度增加至50%。
“伯父,你可知李皎昨夜晕了过去。”
木盒子被起身时的手肘撞在了地上,散落一地的信纸里,有一些年久受潮的纸张隐约透了出来,桂窈正欲蹲下,便看见李御史的叆叇也碎了一地。
如今是闭上眼睛。
也能看见这一地的都是空空如也的白纸了。
桂窈转身,她离开房间时迈步走向雨里,目标坚定地走到那位侍女面前。
“姐姐,我若要去西街朝春楼买衣服,如何走最近?”
侍女顿了顿,摇摇头。
“我稍后要回宫中,街上落了雨,很泥泞……”
侍女认真道:“奴婢可去让小厮用府中马车送夫人回宫。”
朝春楼不在西街。
果然是宫中的眼线。
桂窈不难料到是谁做的这些事,只是有些头疼,马车外由小黑侍卫接管了车夫,而桂窈捧着自己手心的沈愿,蹙着眉很是担心。
“你今天是不是睡得有些沉了。”她拿指节顺了顺她的羽毛。
小青雀打了个哈欠,那蔫搭搭的羽毛依偎在桂窈掌心那道伤疤那。
心声都迷迷糊糊讲不出话。
桂窈戳了系统。
系统:读心手札更新里写到,青雀离开宫中会变成高消耗的低能状态。”
“我抱着她眯一会。”桂窈给舅母说。
然后在脑海中翻出了读心手札。
果不其然,京城图鉴中,100%好感度的小青雀有了一些介绍。
包括但不限于多高多重,花色,以及附加的新解锁的出宫低能状态。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沉睡。
桂窈只好决定把沈愿托付给今夜去宫中看望李皎的舅母。
正欲合上读心手札,却看见乌花城酥酥那一栏也有新更新的东西。
马车忽然颠簸。
她忽然掀开车帘,认真看向任北袭。
“乌花城崖底……挖出的,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