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焦急的脚步顿住,之后回过身来看我。
我声音很小,为了听清我说话,她几乎要把耳朵贴在我嘴边。堆积在喉咙的信号按顺序一个个发出,她在担心我的安危,而我停在晕过去之前的时间,还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吃饭了吗?”
她皱着眉头听的,抓到我这五个字,她脸上紧绷的神情舒展开,我看到她的睫毛轻轻一颤,之后她看向我。真是难得啊她没回我一句“就知道吃”,她回答了我的问题。“没呢。”她说。
我发送一句“怎么还没吃”,它继续卡在我的喉咙里。我牛头不对马嘴地输出刚刚没能成功发送的信息:“点了什么菜?”
她的眼神有点疑惑,但我还在继续不受控地输出——
“好吃吗?”
“其他人回去了?”
“给我打包了吗?”
“我想喝冰可乐。”
“头好晕。”
“救命……”
“要不按铃叫医生吧。”
“我不会死掉吧?”
我的血糖已经恢复,听着我这张蠢嘴开始延迟输出刚才的信息,我的脸尴尬得要烧起来。而我面前的珩,从担心到不明所以,到情不自禁笑出声,她把我放在旁边的食物饮料拎起来,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她一直听着我输出完所有过期的信息,之后给我来一句:“老爷机子,你终于卡完了?”
谢谢红牛,我用我重新灵活的眼睛横了她一眼。
“看来是醒了,那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她举起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两个饭盒,“我答应过你一醒来就来找你,我来和你一起吃。其他人还在饭店里吃饭呢,你吃你的,不用操心别人。”
我的身体依然不能动,但感官恢复了一部分,我看着她解开塑料袋,打开饭盒。饭菜是新鲜装的,热腾腾的还冒着蒸汽,我饿得很,顾不上任何人类的礼仪,目光直追着她的饭菜跑。她撕开一双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我小声提醒:“我的手还动不了。”
“我知道啊,”她回答,之后竟夹起一块元贝,递到我嘴边,“我喂你。”
……吃饭的过程中我多希望我赶紧能动。我不是不喜欢她喂我,我喜欢,我超喜欢,但是那最好是发生在我四肢能动的情况下。现在我这样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原地,机械地张嘴闭嘴咀嚼吞咽,谁要给我们拍张照,马上就能配上文字“暖心!热心少女投喂失能老人”,然后放到水厂街社区活动中心的公众号上去。我吃了几口饭菜,总算是恢复了点体力,在我生命的危机解除过后,我马上要解决头等重要的一件事。
“珩啊。”我叫她。
她夹着一块肉,正要往我半张的嘴里喂。我把嘴合上,拒绝她的食物。她把肉放回饭盒里:“怎么了?”
“在梦里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我问。
她一副“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的表情,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无语地弯弯唇,之后不回答,低头又夹那块肉。
她把肉夹到我嘴边,我又拒绝,不依不挠地还问:“我说我喜欢你,你说你也喜欢我,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她故意的,她在偷笑,她的嘴角马上就要压不住了。
“喂,不能不记得的,装不记得也不行,”我说,“你一定要记得,你说你记得。”
她故意要跟我作对:“我就说不记得,你能怎样?”
“我抗议。”我瞄一眼她手里的饭,“我绝食。”
她装不下去了,捧着饭盒大笑起来。之后她忽然暴起,一手拿筷子夹肉,一手来掰我的嘴:“不让你绝食,你给我吃!”
我非常努力地不张开嘴,但我刚恢复了点体能,现在的我非常柔弱,她硬要掰我的嘴,我抵抗不了,在肉马上要被塞进我嘴里的那一刻,她又松了手。我的牙关哐的一声合上,疼得我眉头紧皱,眼泪都要冒出来。我的视野被少许眼泪模糊掉,雾蒙蒙的环境里,我看见珩夹了个什么东西,又要来掰我的嘴。
有了刚刚的经验,她知道怎样能轻松把我的嘴掰开,我的肌肉力量接近于零,几乎无法抵抗,甚至看不清她塞了什么——辣椒!黑心少女谋害失能老人!她松手的时候,我还在努力跟她对抗的牙关刹不住车,于是狠狠地把辣椒咬成了两半。辛辣的味道顿时充满我整个口腔,并且向上冲鼻腔向下冲咽喉,我被熏得眼泪汪汪,张嘴要吐,臭珩这才给我递了个塑料袋,让我把辣椒吐掉。
“我要喝水。”我说。
“不给。”
“我大喊,我说你虐待我。”
真是毫无震慑力的威胁,她笑得好开心,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我嘴边。
我像条搁浅的鱼,大口吞入紧缺的氧气和水。瓶子里的水像海浪一样往我脸上扑,又荡远去,她的轮廓在浪和浪之间,被塑料瓶子上的花纹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她在看我,目光要钻透这矿泉水瓶,要钻透我。
她记得。她记得。那一刻我很确信,她记得。她的眼神和梦里一样绵密又温柔,梦境延伸,延伸,和现实铆合,融为一体。我觉得好幸福,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中。
但我还要问。是这样的,恋爱中的人是很无聊的。没话找话,没事找事,没事找抽。
“你还没回答我,你说你也喜欢我,你说你愿意,你愿意什么来着?你愿意要当我什么来着?”
珩往我正在说话的嘴里塞了一块肉,同时霸道地给了我一句:“我愿意当你爹。”然后又往我惊愕的嘴里塞了一团米饭。她的温柔转瞬即逝,果然我是醒了。她一边喂一边骂我:“你到底吃不吃?真是的,二十几岁一个人了,跟哄小孩吃饭一样。”
……
回到家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强度地使用过我的大脑,它先是彻底没电,之后开始胡乱放电。珩花了三个小时喂我这个失能青年吃饭,之后我变成不受控制的机器人,僵硬地手舞足蹈。我们两个人艰难地离开医院,我们在急诊门口打了辆出租车,珩非常粗暴地把我塞进后座,因为我没法执行“屁股往里面挪点”这个复杂的指令,上半身躺在座椅上,下半身就进不去了,珩干脆硬塞,把我的腿硬生生叠起来塞进车里,之后砰地把车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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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处理完我之后,她还利落地拍了拍自己的手,一副在处理僵硬人体上很有经验的样子。她在副驾驶上落座的时候,我在后视镜里看见司机略有些害怕地看她。
“他还好吗?医院放他走了?”司机小声问。
“没事的,他好得很。”珩非常肯定地回答,之后又怕司机不信,补充一句,“就十分钟车程,不会死你车里的。”
司机神情一凛,眼睛往旁边快速地一轮,之后又赶紧躲开,非常突然地,他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最后十分钟的车程,我们五分钟就到了。我刚吃饱饭,被珩像个折叠凳一样塞在后排,司机害怕我死他车里,开得飞快,我起来的时候天旋地转,只能扶着珩,珩刚把车门关上,出租车呼地一声就溜之大吉,留下我和珩在车屁股后面吃尘。
幸好我家那个老小区有电梯,不然我怕是要爬上楼去。我的四肢都不听使唤,像个测试中的人形机器人,走得很没有人样。珩看我能站稳了,一点没有要帮我的意思,她拿着手机给我拍视频,说我是“早期人类驯服四肢珍贵录像”。唉。烦死了。我走到家门前,过去的梦太长,我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指纹锁录的是哪个手指。
这一晚上太累,一进屋,我就在沙发上瘫倒。珩跟着在我旁边也瘫倒,珩开错灯了,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夜灯亮着,但我们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这样躺了一会,我问她:“你今晚还回去吗?”
她偏过脸来看我,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想我回去吗?”
我的心脏一震。这样昏暗的灯光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暧昧,我大脑里被压抑多时的几个色胆包天神经元在敲锣打鼓——它们的动静很大,使我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她靠近时的记忆片段,那些冰凉的、顺滑的、柔软的触感。见我不回答,她盯着我看,她会用这种像看小动物的眼神看我,对占有物不加掩饰的喜爱,好奇地观察我这个异种生物的一切笨拙。我的心脏被她看得又是一震。
不等我回答,她灵活地从沙发上跳下,打开了客厅的顶灯。仰躺在沙发上的我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只看见她纤细的银色的背影往我的房间走去。我才注意到这条银色裙子居然是露背设计,两条细得几乎看不清的肩带,中间是大片冷白色的皮肤,脊柱的痕迹一路往下,隐没在银色的鳞片里。我恍然想起水池里的人鱼。事到如今水池里的人鱼已经和我的欲望等同,我赶紧把这个闪进来的意象赶走。
她一边走一边说:“今晚我不走,我得看着你。”
“看着我?”我疑惑地问,“我是还会有什么突发危险吗?”
她站定脚,只稍稍回过来一点角度,姿势很随意,眼睛却看着我。“没有危险。”她说,“我就是想看着你。”
我的心脏第三次地震。
她说完就转过身去,非常熟门熟路地到我房间找衣服要去洗澡。我瘫在沙发上,看着她拿了一件我的T恤和一条干净浴巾(我非常确定只有一件衣服,只有一件)走进浴室。
我的呼吸都要停了。心脏在乱跳。
救命。我怎么感觉她刚刚在暗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