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潜意识开始顺着“吕”这条线索飞快地奔跑,面前人的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先是脸,然后是脖子,然后是手臂,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肌肉随着钟灵阿姨无法停止的联想跳动,珩冷漠的脸上出现了很陌生的表情——不,其实算不上陌生。我见过太多次了,这样的脸,这样的充满怨恨,想要把人撕开,碾碎的眼神。我曾经多次被我的继父这样丢在地上,扔到墙角。他总会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恶狠狠地辱骂我,之后对我拳打脚踢,直到我哭着喊着求饶,直到我重复他的话,嘶哑着辱骂我自己,或是疼得喘不上气,抱着头蜷成一团在地上颤抖为止。
珩的脸忽然溶解了,一个狰狞的男人脑袋从她的身体里冒出来,他像一条新生的蛇,一点点随着钟灵阿姨拦不住的记忆激活,从珩的形象里脱出来。
“你别想他了,你想想珩!”我大喊。
“什么?珩?我心跳好快,好害怕,我在害怕什么,珩,我怎么想,珩……”
她被镇压多年的恐惧淹没,完全失去方向,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想珩了。不行,我必须立即找一个和这个男人毫无关联的东西,让她停止联想。
“你想我!我!江夷!我在你旁边,我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一个和我差不多体型,甚至比我还要壮一点的男人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现在珩只剩下了半截小腿,他的肌肉还在生长,他像一棵失控的树精,寸寸深色的树皮一般的皮肤要从珩的身体里裂解而出。
“好,你今天穿的……”
“白色的,是不是?中间印了个米老鼠,米老鼠是什么颜色的?”
“米老鼠?米老鼠是黑白的吧?是吗?”
男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他巨大的身体支在珩两截竹竿似的小腿上,他是一段隐藏的记忆,实体需要靠钟灵阿姨的回忆来复活。我衣服上该死的米老鼠让钟灵阿姨停止了对他的回忆,他卡在原地,只好恶狠狠地看我。
“米老鼠旁边呢,米老鼠旁边是谁?”
“一只鸭子吧?叫什么?”
她回忆唐老鸭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把水龙头关上了。
“提醒你一下吧,第一个字是唐。”
“唐,唐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但就他假扮珩骗我,就他这凶神恶煞的鬼样,我至少可以断定他不是个什么好人。
我又变出了我的专属武器,朴实无华打人很疼的大水管,我走到不能动弹的男人面前,盯着他看。
“几个意思,”我说,“欺负我是新人对吧,骗我?”
珩肯定来检查过。这个狡猾的男人,应该就是钟灵阿姨的前夫。他和她交错的记忆很多,珩作为外人,就算法力再高,也难免遗漏。他肯定是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间接通过他们的女儿激活。今天见来的是我,我看起来比较好骗(这是张雨铃阿姨说的,她说我的眼神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不看合同就签字那种。珩当时在旁边笑得很开心,因为我确实是),他就出来骗我,借我之口引发钟灵阿姨的回忆。
“你觉得我好欺负,好,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好不好欺负。”我说,之后冲外面大喊,“等等,别想我的衣服了。你想想你前夫?”
“啊?”
她的潜意识重新运作,男人迅速生长,他的皮肉从虚假的珩的身体里崩出。
一段记忆快速地闪回,钟灵阿姨在尖叫,男人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摁到了装满水的水槽里,水槽里水瞬间溢出,泼了一地。水龙头还开着,水冲起她散开的长发,她脸上伤口的血渗出,淡红色的水汩汩地往下淌。
“这是什么?我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但是我莫名其妙地好害怕,这是什么——”
我从记忆碎片里挣脱,男人冲向我,企图像当年对钟灵阿姨一样,将我的头撞向桌角,之后按到水里。
噩梦。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噩梦。
我一步都没退,等他出手,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是一个幻影,而我是个经过训练的筑梦师,他的脸像个没成型的泥娃娃,被我砸出一个深坑。他变形的眼睛还盯着我看,他追过来,我右手抓着水管,一管子从他的头顶砸下。
水管砸到他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灵力从我的身体里钻出,筑梦师在本傻白甜的胸腔里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他出来破坏的时刻。他的怨毒比这个家暴男要多得多,家暴男有什么本事?除了自己老婆,他也不敢欺负谁。我就不一样了,虽然我现在怂得被珩瞪一眼就不敢说话,但本人曾经大奸大恶坏得没边,杀没杀过人我不知道,但揍个家暴男,绝对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很内很内那种。
他被我砸得稀巴烂,变成一股黑水,往地上的马赛克里面渗。本人有个特点,就是强迫症。我清理东西,那必然是要清理到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为止的,否则心里难受。我继续诱导钟灵阿姨去想她的前夫:“他很高吧?是不是和我体型差不多?”
家暴男想逃跑,但钟灵阿姨在回忆他,他的身体被迫从地砖缝里冒出来,刚凑合成个形,就被我打地鼠似的一棍子打爆。地上全是黑色的碎渣渣,他一开始还想揍我,现在眼看打不过,满屋子逃跑。我可没打算放过他,我要让钟灵阿姨一直想,一直想,想到他的碎片都出现在我的眼前,被我一个个打烂。他被我揍得抱头鼠窜,我越打越过瘾,几乎有些收不住力道,钟灵阿姨的地砖被我砸烂了几块,她在外面“哎哟哎呦”地喊头疼。
“怎么了呀?我怎么听到脑子里哐哐响啊?”
我正追着剩下的家暴男碎片跑,我一边跑一边喊:“没事,你家有蟑螂,我顺带给你打了。”
“啊!”她在外面尖叫,“多吗多吗?怎么办?我最怕蟑螂了。”
她开始想蟑螂,前夫碎片缩进地底,企图走下水道逃窜。
“前夫怕蟑螂吗?”
前夫碎片刚躲进去半个身子,被我一句话强行拉了回来。
我走到他旁边,一管子杵在他身旁的地上。他现在已经被我打得只剩下小半截,现在缩成了一个和珩差不多体型的小瘦子。
我俯身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可以通过联想强行把你叫出来。感谢你的教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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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去吧。”
最后一水管落下,躲在钟灵阿姨梦里阴魂不散的家暴男,化作一阵黑色小雪。他消失的瞬间,屋里盘旋不止的寒气也随之停息,没了风,小雪直直地落在地上,变成小小的一堆黑影。
……
有点晕。
有点累。
刚刚打得太过瘾了,一下子忘记看蓝条了。筑梦师的技能都是大招级别,但我本人是个训练两个月就匆忙上岗的实习生,放了几个技能,蓝条一下子就空掉,好,我困了。
困……
……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果然动不了了。我首先看见钟灵阿姨担忧的眼神,她的眼睛真是非常温柔,温柔得让我有些内疚,我不该让她担心的。然后我看见了珩,她叉着腰站在我面前,看起来不生气,甚至好像有点想笑。
“江老师,你还好吗?”钟灵阿姨问。
我想点头,但现在我醒着的唯一一条反射弧是管说话的,我动不了,只能僵硬地躺在那里回答:“还行。”
“打挺爽啊江夷,出息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我膨胀:“还行吧。”
珩忽然靠近,她陡然变大的脸有点吓人,我有一瞬间以为她要变家暴男,刚刚美少女瞬间变成狰狞老男人的场景,说实话算个高级别的噩梦。我动不了,退无可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脸追到我面前。
“为什么不叫我?”
前一秒打架打到连房子都要砸烂的本猛男,被她一瞪,怂得不敢呼吸。
“他怕你啊,见我来他才出来的。”我解释道,“这叫诱敌之计。”
“他但凡再撑一分钟,你就被他绑在那个屋子里了。”
“没事,他这不是没撑住吗?”
她瞪我。好恐怖一女的,她瞪我。
“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吗?”
她还瞪我。好恐怖一女的,她还瞪我。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别的我不会,滑跪我是专业的。错哪不知道,先跪就对了。
她好像并没有生气,我道歉惯了,几乎脱口而出,今天她不知怎么了,听到我这句话,眼神又松动了一瞬。她看向我,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她叹了口气,说:“我担心你有些多余,是吧?你挺厉害的。”
我听她叹气,以为她要教育我,结果她居然叹着气夸我,事情有点奇怪,但反正是夸我了。我膨胀:“那是,我的噩梦比他恐怖多了,我见过大场面的。”
她被我逗笑了,轻轻笑一声,之后又看我。她又用那种观音菩萨的眼神看我了,我不知道我又怎么引动了她的天神怜悯。我没说什么……吧?
她还看我,她一直看我,我动不了,只好由着她看。她的眼神几乎有些温柔了,几乎让我想起那个我从噩梦里被她救出来的早晨。她的眼里似乎有些莫名的踌躇,她好像在控制一些什么冲动,眼里有些平静的暗涌。
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切戛然而止,她站起身,之后我被熟悉的魔力包围,瞬间陷入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