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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少年的陷阱

作者:潜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好像完全没听到我的回答,或是根本不在乎,她的眼里有种冰冷的东西,那不是一般的愤怒,那是杀意。二十六岁的我虽然忘掉了几乎所有重要的东西,但这样的眼神我记得。在我记忆空白的十年里,我必定多次见过像她这样的眼睛。很疯狂,很冷静,没有激烈的情绪,接下来所有残忍的行动,都出于理智,发自本心。


    “你为什么跑!”


    她又问了一次。


    我愣了一下。


    我彻底地不知所措,我下意识地开始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跑的,妈妈,我错了,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意思,我以为我是被拐走的,我以为你们都在家里等我,所以我,我……”


    我说不下去了。话哽在了我的喉咙。我有什么错?我一点错都没有。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我已经多次莫名其妙地认错,莫名其妙地道歉,到最后我已经被自己说服,开始认为这一切确实都是我的错。我做得不好,我不是个好孩子,只要我再乖一点事情就会变好了。


    我在自欺欺人。


    他们要把我的眼睛挖掉,我逃跑有什么错?


    这两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完全出于本能反应的道歉,霎时止住。


    等我反应过来我不能停下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太晚了。


    她不由分说地扯着我的手就把我往外面拖,幼小的我心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恐惧,我有一刹那以为我又被拖到图书馆的负一层去了。这种熟悉的,想要挣扎却又怎么都挣脱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伤害的恐惧,像一阵分贝过于大的噪音,它几乎撕裂我的大脑,让我脑袋里所有的血管都随之震颤,我不停地喊救命,不停地喊对不起,我喊她,我喊妈妈,我说不要杀我,我说求你了,求你了……她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因为我实在太瘦了,她的手扣不紧我的手腕,在我被她拖行了两三米的距离之后,我挣脱了她。


    这时候的我已经失去理智,慌不择路,世界只剩了黑暗和光明,我像只飞蛾,只认着亮的地方跑。我看见有人出来,我来不及想那是谁,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到他的脚边,我说救命啊,救我,妈妈要杀我,她要杀我。


    那个人很沉默。


    我抬头看他。


    他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一脚把我甩到了旁边。


    余光瞥见他追上来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我在过去已经挨过太多次没有缘由的毒打,因而我根本不争辩,我看见他过来,马上就要蜷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头。


    但我已经饿了五天,此时一点体力都没有了,我看见他过来,但我躲不掉。


    我躺在地上,眼前是一片黑色的天,后面有一截昏暗的黄光,光里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有一双狭窄的,充满怨恨的眼睛,我无处可逃,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之后,重重地对着我的胸口踢了一脚。


    他一点没控制脚下的力度,我听到一声钝响顺着我的骨头,冲上我的脊椎,它填满了我的颅骨,之后在我的头颅里反复回响。肋骨断了,变形移位的骨头戳到跳动的心脏上,它进行到一半的舒张被陡然缩窄的胸腔截住,回流的血液好像堵在心口,之后被紧接着的心脏收缩不管不顾地推了回去。


    黑影没走。


    他疯了,他疯了,我捂着胸口,在地上抽搐,他居然还不走。


    我的心脏每跳一下,都会撞在我变形的肋骨上。我的肠胃在剧烈地收缩,被拖行时被地面磨破的皮肤火烧一般刺痛,但我只注意到我的心脏了。断裂的肋骨像一把刀,它反反复复地戳刺着我的心,只要我不死,只要我的心还在跳,它就会一直这样折磨下去。


    有一瞬间,我感觉到周围变安静了。


    好像……我被短暂地抽离了出来。


    这种感觉很熟悉……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珩,她让我带她看我的记忆,我播放我下沉的梦境,在我即将跌出记忆的瞬间,我的周围也像这样变安静了。


    记忆到头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就发现,我能动了。


    二十六岁的我接管了这个虚弱的身体,我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地面,立刻就要逃跑。我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一步,却在平地上踩空了。


    毫无预兆地,我开始坠落。


    我确信在我坠落之前,我看到了十四岁的我。


    他的手段和珩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珩……她是在教学。她把我往更深一层的梦境推的时候,动作放得很慢,我就像从高楼上,缓慢匀速地往下落,我能感觉到我的后背击穿每一层楼的楼板,她会明确地让我知道,我往下落了多少层,我现在在哪里。但他不是。他把我当成入侵者,要置我于死地。我落得太快,碰到的每一层地板,都在我碰到它的瞬间化作齑粉,那些很少动用,甚至一直在沉睡中的神经元,像失控的烟花爆炸,它们在混乱中起火,爆燃,被瞬时的高温熔化。我的身体只剩下头和心脏,这两个地方都在发出大量的疼痛信号,我好像成了一颗濒死的恒星,他要在让我在一瞬之间燃尽所有的能量,之后消亡。


    我还在下坠。


    我已经不知道往下掉了多少层,我想起上次珩讳莫如深的“无限延伸梦境”,他该不会……把我扔进无穷无尽的时间里了吧。


    我还在下坠。


    但我感觉我落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个新的地方,一个……我从未来过的地方。这里没有光,穹顶非常高,四周很空旷,温度很低。我在它的内部下落,之后我落在地上,这一声闷响产生之后,没有阻滞地传出去很远,再也没有回头。这是一个荒芜的、空旷的、暗无天日的空间。


    好歹是到底了。


    疼痛依然在继续,空间里有些冰冷的空气在盘旋,我听到了好多声音,像钻进蚊帐的蚊子,它钻到我耳朵旁边说话,因为距离太近,我躲不开这震耳欲聋的声音。


    -


    你为什么跑?


    没有人在乎你。


    你该死。


    -


    它在这空间里到处游荡,不停有新的声音,轰鸣着冲向我,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我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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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说话,辨不清是哪里来的人,但他们不放过我,他们不停地在重复同类型的话。在我仅有的四年记忆里,我有很好的朋友,生活上也没遭遇过什么恶意,我并不觉得这些话是在说我,就算是我,那也是被我遗忘了的,很多年前的我。这些声音本不应该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但很奇怪,很奇怪。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充盈了整个房间的冷空气,还有四周漂浮着的,绝望的无助的情绪,它们像在对我施蛊,我感觉我像一盏落在冰河中的灯,冷水浸透了灯罩,没过了烛台,之后烛火在寒冷中摇曳,渐渐地便黯淡下去。


    我动不了了。


    我蜷在地上,这里像个冰窖,太冷了。


    我想起上个星期我在古堡里,我好像也曾经被这样关起来。那一次我被冻死在屋里,之后我返回教学楼,珩在门口等我。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保持冷静,无论遇到什么,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判断当前环境的真假。


    这里肯定是假的。


    之后回想一下,你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


    我……我从我小时候的家里来的。


    再之前呢?


    我在教学楼里。


    是了我在教学楼里,我在做梦,我马上大喊:“我不行了求你了救我!快!救我!”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窖里跑出去好远。没有回应。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我再想想,再之前,再之前我在哪里?


    我在和珩聊天,珩喝了奶茶没睡着。


    【珩:今晚训练?】


    我回复她了。


    “嗯。”


    “那段录音挺危险的,轻微的状态改变都可能让你迷路,你要是觉得今晚比平时兴奋一点,那就明天再训练吧。”


    “遵命!晚安。”


    “晚安。”


    她和我说过晚安之后,我把音箱关了,之后打开手机,把明天的二十个闹钟都关了。睡觉之前,我看了一眼床头柜。


    她给我的绿色手绳就放在上面,虽然我今晚不打算进训练场,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戴上手绳之后,我好像要睡得安稳一些,近来几乎是没再做噩梦了,关灯之前,我还是把它戴上了。


    “这个给你,你戴着睡,如果你实在是受不了了,必须要醒来,你就叫我,我会把你拉出来。”


    我戴着手绳。


    “珩,珩,救我,珩——”


    我在黑暗中呼喊她的名字,之后,我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魔力将我承托,我在黑夜里待得太久,光亮出现的那一刻,我睁不开眼。我眯着眼睛,适应了有几秒钟,之后才睁开眼看,我看见我的思维碎片在空中漂浮,它们比上个星期飞得慢多了,要不是盯着一个碎片仔细看,几乎要误以为它们是静止的。


    她把我救了出来,我终于要醒了,我现在正在浅层梦到现实的降落阶段。


    上个星期,我在延长了729倍的时间里,看到了漂浮的思维碎片。


    现在它们几乎是静止的。


    他把我往下推了多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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