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饭一定很好吃,不然这群闲得发慌的阿伯阿婆,绝不会对她这头扎眼的绿毛保持道德上的沉默。
她穿过这一整群老人,来到我面前。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这再一次从侧面印证了她征服了这群碎嘴阿伯阿婆的胃——她穿着一件很宽大的T恤,短裤消失在衣服底下,看起来像没穿裤子,而竹竿似的两条腿,下面是一双高帮篮球鞋,因为腿太细,鞋看起来大得过分,虽然实际上可能只有37码左右,但它的观感和我脚上的鞋无异。
她仰头看向我。
我从她这里看不出任何“珩”的痕迹,老板口中那个珩,温婉,文静,神秘,而这个绿毛少女,看起来像个减肥过度的杀马特太妹。我觉得她不是,但我胸口里的二十岁江夷对此持保留态度。
“你好。”
她看了我一眼,甚至没有像刚才那个阿姨一样审视我,但是我明显地感觉到二十岁的江夷警惕起来了。
“你好,请问是谁介绍你来的?”
……
来之前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为我着想不想我被珩轰走,实际上是怕珩发现他还活着之后过来找他麻烦,他让我千万别报他名字。
但她看着我的眼睛。非常直接地,看着我的眼睛,近乎逼视。
我报出了老板的名字。
她好像是不认识他,但这个问名字的步骤好像只是个仪式,她轻轻地“哦”了一声,之后问道:“请问贵姓?”
“免贵姓江。”
“好,江先生,”她转过身就往前走,“请跟我来。”
一屋子的阿伯阿婆在吃饭,那个绿毛少女,那个阿珩,她带着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就这样从人群中穿过,走向里屋。社区活动中心里穿着红背心的几个志愿者正在专心发饭,我跟在阿珩后面走过,他们连头都没抬。而阿伯阿婆们,一点不看她,统统都看我。虽然现在是我一个大男人跟在一个竹竿一样的少女走进屋,但他们的眼神让我觉得处境比较危险的是我而不是她。
这里是个社区活动中心,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能被杀掉分尸。我虽然觉得奇怪,但并不害怕,我一路跟着她,走出了活动中心的餐厅,穿过一片小花园,又走进另外一栋两层高的矮楼里。她领着我走过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的采光很好,侧边是玻璃窗,玻璃窗,墙,玻璃窗,墙……阳光随着她的位置变化,一阵阵照在她身上,她那头绿毛染得真漂亮,大概是新染的,染色均匀,在暗处它看起来是墨绿色,在明处它则变成翠绿色,像碧玉。
跟她走的时候,我想起老板口中的珩,和电影院里的海浪声。但这里很安静,走廊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但不知怎的,随着她往里走,我渐渐有点奇异的感觉。我的身体好像变轻了,身上紧绷的肌肉莫名地放松下来。我轻易地堕入这种舒适里,而二十岁的江夷警铃大作,我被他吓醒,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
走廊到头了,这里是几个阅览室之类的房间,其中一个阅览室里有几个小孩在看书写作业,阅览室一角的餐桌还有小孩在吃饭。阅览室对面的房间向阳,里面有几个阿婆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打瞌睡。珩带我走进房间,领我走到一个躺椅旁边。我没躺下,只是坐着,她拉了个彩色塑胶凳子,在我旁边也坐下。
我旁边阿婆睡得打呼噜,对面小孩开饭了,叮叮当当的碗筷声时不时传到这边来。环境很寻常,唯一不寻常的是眼前这个绿毛少女。二十岁的江夷抢在我前面开了口:“你好,我要找的珩——”
“这里就我一个‘珩’。”
少女打断了他的话。
“但是……”
“但是这里就我一个‘珩’。”
她的视线逼近我,阳光照进她的眼睛里,我分心了,留意到她的眼睛是很浅的琥珀色,而一直在给我报警,拉着我的心脏狂跳的二十岁江夷,他安静了下来。他好像……睡着了。
我,我也快了。
二十岁江夷一倒,我在中午灿烂的阳光中也倒下。我看见我自己躺倒在躺椅上,即将和旁边的阿婆一样陷入深沉的睡眠。睡着之前,我看见珩靠近了我。
她问我:“江先生,你为什么来找我?”
她的声音如有魔力,我头脑昏沉,几乎没有意志力,没有胸口里那个二十岁江夷,我轻易地吐露心声。
“我做了个很逼真的噩梦,梦见了二十岁的我。”
“他在哪?”
我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之后就跌进了彻底的黑暗里。
唤醒我的是那一阵古怪地循环着的海浪声。
我忽而又出现在东海市的人鱼电影院里,人鱼表演刚开始,她们在我头顶蓝色的鱼缸里游来游去。我没看见珩,但听见了她的声音。
噩梦还在两个小时开外,但那天的恐惧已经提前到来。
“我怎么在这里?”
“江先生,这是你的记忆。我觉得我亲眼看一次你的梦效率会比较高,如果你愿意的话。”
人鱼电影院老板和二十岁江夷拉高了我对荒谬的定义值,她把我清晰地拉回到自己的记忆里,我居然没有多惊讶。呃……她都能随便钻进我的脑子里了,此时的我犹如当时被我逼到墙角的老板,她要动手我也反抗不了,看她似乎还是真要帮我的,我没必要隐瞒什么。
“行。”
话音刚落,静止的画面开始播放,我人在自己的身体里,却只能跟着自己的记忆活动。我看人鱼,睡过去,在梦中和表哥路迢坐电梯上108层,跳进水里——然后是那条游向我的金色人鱼。
……我的记忆里没有珩,但我知道她在看,我真是一点都不理解为什么这世上会有暴露狂,一想到现在有个未成年正近距离看我和人鱼亲热我就浑身难受。
接下来只是噩梦的重复,二十岁的江夷被追杀,之后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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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到我心脏和胸壁之间,我从窗口爬出去,被倒吊,在暴风雨的夜晚,坠入冰冷的海水中。保险箱从坍塌的大楼里掉下,它砸穿水底建筑的玻璃穹顶,急促的水流将我拖拽下去——
之后我在梦境结束的位置听到了珩的声音。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她,但就现在她随手把我悬停在水中间的行为,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和老板的珩有些许血缘关系。她真是对人对物对除自己之外的一切都不太在乎,刚刚我担心她一个未成年看我跟人鱼亲热会不舒服,真是担心得太多,在她眼里我大概就是一坨肉。现在我这坨肉正被水流拉长成一条,在一堆沉没的瓦砾钢筋中间暂停,一根钢筋就在我头的正上方,但凡它再沉一米,它就要戳我脑袋上。珩完全不管我,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她问我:“江先生,你平时身体怎样?”
“啊?”她问得莫名其妙,“还行吧?”
“接下来的部分是你剩下的梦境,你要看吗?”
我低头看,水底被砸开的玻璃穹顶,成了个幽深的黑洞洞,我凝望着它,它凝望着我。它象征着我更深一层的梦境,记忆之外的世界,象征着属于我而我不曾涉足的领域。我想大概没有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尽管等待着我的,可能是另一个噩梦。
我点了点头。
这里确实是我记忆和梦境的交界,我能动了。
“好,小心躲避掉下来的东西。”
……
她真是贴心,比跳楼机贴心多了,她按下开始键之前还给我提醒了一下,还好我反应快,她话音刚落,整栋楼的碎片就下雨似的向我脸上身上砸过来。
幸好我身手还不错,我在湍急的水流里左右闪避,我光顾着躲避落石,等我再看路,我已经沉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楼房坍塌激起的水波还没平复,海水中细碎的气泡往上升,这里水很深,仅剩的一点光线照在气泡上,像夜空中的繁星。在这点点的白色星光中,我忽然看见两截雪白的小腿,一件被水充起看起来像个大气球的蓝色T恤,还有……深绿色的头发。珩跟着我来了,她的头发在水里显得颜色更深,藏在同样深绿色的海水中,要不是那些亮晶晶的气泡从她头发之间的间隙钻过,我几乎无法把它们分辨出来。
看见她,我不由得安心了些。
但我开心得太早,因为下一秒我就被吸到了玻璃穹顶之下,穹顶瞬间愈合如初,我落在建筑物的底层,我抬头看,砖石瓦砾都没进来,珩也没进来。她轻盈地落在穹顶之上,从我这里只能看见她的鞋底。
建筑物里充满了水,因在水底,尽管水里什么也没有,这里看起来还是有点发灰发绿。我环视一周,这建筑物的质地比寻常的梦境要真实得多,无论我往哪里看,细节都是清晰的,我能看见咨询台顶上的多国语言指示牌,能看到电梯边上的彩色导览图。这沉没的建筑里像是马上要发生一场噩梦的样子,但截至目前,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