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外衣腰带处曾夹带着一块靛青色染布,此物非常突兀,曾是骆抒想要重点查验的。
可后来由大理寺的卷宗和宋师傅的格目录得知,死者死后被换了新衣,这身衣服根本不是他自己的,那腰带自然也不能算进来。
更别说一块染布了。
但此时二人已没别的可验,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块染布仅三寸见方,用作手帕不合适,用作包布也不合适。
骆抒左看右看,“倒是跟信纸差不离。”
总不能是死者用来给衣物打补丁的吧。
凑近一看,这块染布也并非是纯色,在洞微镜之下,有些地方藏着暗纹。
用手指仔细触摸布面,能感受到极其细微的厚度和纹理差异。将染布绷上架子,骆抒“咦”了一声。
韩雨钟见她有所发现,忙问道:“哪里不对?”
“并无不对之处,我是惊叹这块染布染得太好了,连此暗纹的织法也很巧妙。”
内行看门道,这种织法需要很精巧的工夫,先得在织机上排列经纬,再一根根用木梭穿梭织就,花费一月才能织成一匹。
但很快,骆抒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整块染布中间有很不自然的过渡部分。别人自然看不出来,可她的眼睛无法略过这处的不协调,中间区域的蓝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灰白色调,把整块染布的蓝瞬间暗了下去,没有边缘部分那么亮了。
这和平常染料染出来的柔和光彩一点也不同,难道是这染料里头掺了矿灰?依她们的推测,死者精通矿藏,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这里头藏着什么秘密呢?
骆抒见过这种把戏,纸上、布上写着些隐秘的话,不想让人知道,表面上藏了起来,可通过某些手段,能叫隐藏之物浮现。
手段也不外乎是水浸、火烤之类。
她将办法提出,询问韩大人,“能否试一试?”
布只有一块,也不像矿灰一样能分开。要是真有密信,那不是坏事了吗。
韩雨钟跟着她的思路想了一会儿,他双手抱胸,脸色凝重,认真起来的模样比平日里更加不近人情,可架不住一张脸生的好,看久了别有一番滋味。
半晌后,韩雨钟掷地有声,“试!”
气势是有了,可干活的人还是他自己。
他跟着骆抒久了,很熟悉她鉴物的这一套流程,照例给炉子生火、烧水、摆上案板,任她使用。
先浸水更为保险,骆抒试了试水温,烧得微微烫就刚好,也不会烫坏了布。
第一步尝试她没有抱希望,所以将染布浸水一刻钟毫无反应后,骆抒也神色未变。
韩雨钟同她一样,只是默默在纸上划掉了“水试”二字。
接着就是火烤,骆抒将染布阴干,再放在火炉上烤。
这回骆抒拿着洞微镜死死盯着布面不放,或许是因为潮湿,或是是火烤有用。在她眼里,布料颜色开始产生轻微的变化,那些不协调的色块在布面上缓缓游走,变得十分杂乱。
她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就拿手推开了灶火!
好在炉子翻滚后停止了,没有引燃屋内其他东西。韩雨钟看得心急,飞快抓住她的手腕,“可烫到了?”
他肩上的烫伤断断续续一月才好,真要伤到她的手,她肯定不如自己皮糙肉厚,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好呢。
把她细白的手指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一处伤口,韩雨钟才放心下来。
但又忍不住训她,“何必如此着急,有事唤我便是。”
骆抒却听不见一般,眉头深锁起来,“不对,不对。”
她错了,她完全错了。
“不应该用火试的,火烤险些将布里隐藏的信息烤没了。”
骆抒心有余悸,就在刚才,她洞悉出了这块布上暗纹的作用。
如果说这块布上真的藏有什么秘密,那么它有几重机制来完成这一目的。一是颜色,那带着灰白色调的蓝色底下就是谜底。二就是暗纹,但是暗纹是反作用,如果有人用了不对的手段,比如火烤。暗纹就会变得杂乱,将原来的信息抹去。
虽说这么想有些天马行空了,但骆抒谨慎惯了,一旦想到这种可能就有些举棋不定了。
该继续试其他办法吗?
韩雨钟甚少见她如此踌躇,待问清明细后,他却说:“会不会太复杂了些,若我是死者,以求借密布传递信息,却设置繁多工序,万一秘密就此失落呢?”
水浸试不出来,火烤会破坏信息。常人能想到的办法也无外乎就这些了,如骆抒此等的辩色高手天下有几个,能够看破火烤的秘密。
死者是藏秘密没错,可只是为了防人,不是永远地隐藏起来吧。
有几分道理,骆抒默默点头,那么接下来她得更小心些了。
那矿灰曾溶于水中,呈一片青灰色,若将布块浸入其中,会有什么玄妙的变化吗?
心念一动,骆抒取出不多的矿灰倒入水中,但很快她又担心起来。
若是路子对了,可因为矿灰分量不够,该怎么办呢。
就拿染布来说吧,染料对了可量少,也染不出想要的颜色。
这是同样的道理。
她撒了一钱左右的矿灰进去,静待清水变成浑浊的灰青色。接着深吸一口气,浸入了蓝布。
水下似乎有激烈的变化,而水面之下则平静如常,骆抒拿起筷子往里搅了搅时,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阻力。
随着阻力而来的,是靛青蓝布上翻涌起一颗颗的小水泡。
好预兆!骆抒颇感惊喜,难道这个秘密她们今天就要解开了吗?
但秘密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刚出来就死掉了。
冒在水面的水泡迅速破裂,水下也恢复了平静,没有了在变化的寸感。
这就失败了吗?骆抒感到不真实,她不死心地捞出蓝布,再度阴干后细细研究路上的纹路。
暗纹没有游走变得杂乱,这是好消息。可是中心区域的蓝依旧是原来的那个蓝,没有一点改变。
果然是矿灰不够吗?
直觉涌上来清晰地告诉骆抒,是的,就是这样。你的染料没有放够,你想要的颜色出不来。
你是个布行商人,布料高手,天下的颜色你统统过眼。
你知道答案的,问题出在哪里一目了然。
只是你害怕去做这一步,你怕这一步踏出又失败,你就又害了那个死去的人,让他再死了一回。
可是,骆抒强逼自己镇定。死者是探矿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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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设局的谜底怎么会不是矿呢。
若有一天骆抒落入死局要求救,也会用自己赖以生存的手艺。
这是老伙计了,陪了自己一辈子。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手艺,是抛不下割舍不掉的命里带的东西。
我相信他也一样,骆抒告诉自己,这一步只有你能走。
“我想……”但话出口,骆抒还是犹豫了。
韩雨钟早已拿出剩下的矿灰,“想做便竭力尝试吧,我在这里,尽管从心。”
破釜沉舟是需要勇气的。
以前骆抒是为自己为家人,现在是为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但当她决定的那一刻,她发现都是相通的。
她再度深吸一口气,拿出全部剩余的矿灰,倒入原先的溶液中。
水重新活了起来,吞噬掉矿灰,将颜色稀释。颜色又反过来染黑了水,让水更黑了一层。
蓝布重新浸入水中,这回的水泡变多了,竟然有水烧开未开时那么多。
水下也有沸腾之感,骆抒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突然,布面上的蓝色开始有消退的趋势,隐藏起来的灰白色调开始占据上风,挤掉头顶的蓝色。
它们很努力,水泡密集地集中在这一块,为它们摇旗呐喊。
但是蓝色敌人终归还是太多了,它们助力太弱,寡不敌众,最终只是把疆土扩大了一点点。
完全够不到显露密信的程度。
骆抒等水泡消融殆尽,取出蓝布,上面灰白色的范围多了大概一厘。
她想的果然没错,理由就是纯粹的矿灰不够。
眼见试验失败,韩雨钟很想宽慰她两句。但显然骆抒此时还用不上,她将矿灰溶液封存起来,放进壁柜里,嘱咐他,“此物得藏好了,万不能丢了。”
韩雨钟微微疑惑地颔首,听她温声解释起方才的思路。有反应就说明路子对了,只是引子不够。
并且她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若说靛青蓝布乃是死者之物,那么红木小柜里的矿灰应当也是出自死者之手。”
他隐藏住的的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很有可能,他便是为此丧了命。
审刑院取得了重大进展,此等好消息已被韩雨钟鸿雁传信给了宋禀安。
总算有了高兴的事,小宋大人深感有了喘息之机。
他很想为说韩雨钟是犟种感到抱歉,因为他现在才见识到了真正的犟种。
自打他把李秀迓安置在大理寺,本意是为保护他,结果反而方便了此人日日来询问案情。
他解释了不下百遍,跑马去密县是需要时间的,让大理寺仵作检查验尸格目录也是需要时间的。
总之就是两个字,别急好吗?静待佳音。
但李秀迓他认死理啊,跑马的话他要问到了何处,验尸他要问验到哪个部位,有没有上诚王府问话等等。
很严谨,这没错。可是这都是需要时日的,需要人手去办的。
大理寺本来就很缺人的。
抱怨归抱怨,小宋大人还是每日呆到深夜去研究案子的漏洞。
众目睽睽下杀人,这是确凿之事,他也为惨死的少年而惋惜。
可诚王亲卫却说少年偷盗,这如何去驳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