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忆起两人初相识时,在汴京客栈里他特意来寻她,说她这双眼睛能帮到许多人,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难道他早就不这么想了,觉得她遇上事情无力保护自己,无力自证清白,只会招人口舌吗。
汴京城恢宏厚重的城门近在眼前,布衣百姓们进进出出,一派平静安宁。骆抒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时,还是一只惊弓之鸟,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是被迫留在汴京不错,可那时韩雨钟送她了一个极好的理由,她渐渐喜欢上来往审刑院的生活。尽管到现在,审刑院里还有许多官吏当她是透明人,会在背后悄悄说她的小话,可等她走后,又学她的样子鉴物。
听宋师傅说他有意将平生验尸心得记录下来写成书,以便后人学习。骆抒也想,那自己也可以啊,审刑院同僚不敢与她说话,总不能不敢看她写的东西吧。
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了,但没想到韩雨钟会这样告诫她。
那他还送自己洞微镜做什么,不如让她走好了。
见她不言不语,抿嘴掩饰内心。韩雨钟急急找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你暴露自己遇上危险,最好能把你藏起来。”
骆抒极认真地问,“能藏多久呢?”
韩雨钟难得噎住,“等找到此案凶犯,结案即可。”
骆抒心想,果然是这样。有事他来抗,她只管躲起来,藏起来就好了。
她轻声说,“可是这个案子过了,还有下个案子。有的看着凶险其实很平淡,有的看着平淡其实很凶险。因为这个人是我,所以你不放心。如果是别人有我这样的眼力,你还会叫人家藏起来吗?”
不会的。
人有远近亲疏,韩雨钟也不是人人都想去管的。
他有些关心则乱了。
所以韩雨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如果可以,他想把骆抒连带她阿姑打包进国公府住着,他能安心得多。
现在只是要她尽力自保,是像缩头乌龟了些,可没什么不好啊。
他也带了气,缰绳几乎磨破手掌,“对,我就是不管别人的死活,我只想管你,我心里只有你行不行。”
语气里全是破罐子破摔。
骆抒吓了一跳,做贼一样往后看了下,见宋禀安一脸不解地跟上来,问道,“你们怎么不走了。”
她装作没事人,“我们有话想说,劳烦小宋大人去前头等我们。”
宋禀安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骆娘子面色平静,韩雨钟一脸官司,别是挨训了吧。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扭头夹起马腹,“那我先走了,你们别耽误太久。”
等他走了,骆抒扯了扯缰绳,“我想下来。”
手中缰绳的动静牵动了韩雨钟,他别扭着神情,稳住马儿扶骆抒下马。
好在附近有片小树林,能够挡住他俩的身影。
韩雨钟还想嘴硬一把,“我哪里有说错。”
却感觉怀里被扑了个满,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揽住了对方。
太过顺理成章,骆抒还以为他会推开自己呢,没想到这么顺利。
难得使一回撒娇,她都不敢相信如今自己胆子这么大。
结结实实的怀抱让韩雨钟怎么还能生气,他按住上扬的嘴角,拿下巴抵住她的额头,笑问她,“哪里学来的。”
骆抒老实回答,“没有跟谁学,只是见你不快,想同你说说心里话。”
心里话?他爱听。
两人许久没有如此亲昵了,对方的气息传过来,是那么熟悉且安心。
原来我真的这么喜欢他,骆抒想,他一句话说不好,自己就要心烦。但见他委屈别扭,自己也焦躁。
韩雨钟悄悄收紧怀抱,“说吧,我听着呢。”
要说正事,骆抒抬头看他,要他听明白,“我不想躲起来,也不想藏起来。我时常觉得,做坏事的人又不是我,为何我反而要如此行径呢。”
从前是,现在也是。
夺人性命不是她,谋财骗取的人也不是她。
韩雨钟听懂她的意思,但她还没有说完,“我知道你是怕我遇上危险,可危险也不是靠躲的就能过去的。”
靠躲管用的话,她就不会上京,也不会被人带进宫里。
“还有你,我们如今是一起的。可要抓人不能光靠我们,不能把小宋大人排除出去,我们需要大理寺。”
这么有理有据,韩雨钟听得认真,频频点头。一席话毕,他干脆地认了错,“是我小人了,一会儿咱们就与他通气。”
“只是不管去哪儿,你得先告知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绝不让步。”
阿抒要光明正大地立世,难道他会没有如此的担当吗。既然她不愿活在羽翼之下,而是愿意并肩同行,他只会更高兴。
听他真的明白自己,骆抒忍不住往他怀里靠近了些,随后又鼓起勇气,在他左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但没想到被韩雨钟捉住下巴,狠狠地亲了一下。
结束后他反而红了耳垂,轻轻放开了她,“以后不许招我。”
在他们返京之时,还有一位远客自新郑门外而来。他年约二十,却老成沧桑,身上带着一路的尘土,踏脚进入汴京城门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同样浮现出惊弓之鸟的格格不入来。
他朝着守城的兵士递出公凭,上书河南府密县县尉,李秀迓。
在查验无碍后,李秀迓略带迷茫地走进新郑门,在无数人流中他被裹挟着,穿过内城门后,才真正见识到了这座繁华东京城。
汴河如一条玉带穿过,数百艘漕船密密麻麻地挤在河道上,帆樯如林。船工们赤膊喊号,将沉重的麻袋从船上扛下,一件件输送到各个街市。河道边还有小贩就地摆摊,卖熬肉、干脯、蜜饯,他们高声吆喝着,又淹没在摩肩擦踵的人潮喧哗中。
无数百姓的面孔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高兴的、愁苦的、烦躁的、满足的,都笼罩在汴河的水雾、两岸的炊烟之中。这是一幅热闹闹的盛世浮世绘,李秀迓憧憬已久。
但不是以现在的目的来的。
他犹如一点水滴,被投入到这条宽阔的河流中,开始挣扎,苦苦寻觅能上岸的口子。等他终于摸索到汴京的门道,干出和骆抒类似的壮举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这两天骆抒在忙别的事,上回韩雨钟拗不过她,两人还是将矿的猜想告知了宋禀安。小宋大人说要回去分明一二,隔天宋师傅再便度上门求合作了。骆抒失语,小宋大人真是一如既往。
宋师傅无疑也得知骆抒的发现。既然有了新猜想,他们决定把验尸格目录拿出来,重新梳理一遍。
尤其是死者手中那道灼烧痕迹。
照之前二人讨论的,这道伤痕不像是凶犯造成的,而是死者自己,要么是出于他平日的习惯,要么就是刻意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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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骆抒想做一个实验,看看她手里的矿灰能不能留下类似的痕迹。
于是,审刑院开始变成骆抒和宋师傅二人的大型试验场。他们在庭院中搭了棚子,锅炉,搬来柴火、案板。那案板上还有骆抒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猪皮。
不是没人嘀咕,有同僚上值,进出院门时看到这一幕,忙叫唤,“谁把灶房搬这儿来了?”
有更年轻一点的,居然心存幻想,“怎么,以后咱们审刑院包饭了?”
但一看到棚里的骆抒,都齐齐收了声。
还想再说两句,那边似有刀光入眼,果然那姓韩的又站一边当守护神呢。
惹不起惹不起,只能转身钻进自己的值房里。
炉子里传来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骆抒的第一个办法是直接火试。她有些不安,“如果没有用,物证烧没了可就真没了。”
宋师傅人温和,经验老道,“骆娘子,这些物证若不能让我们查到谁是凶犯,那留着也无用的。”
那头韩雨钟也说,“大理寺既然把物证送进审刑院了,就没有再要走的道理。”
还不是审刑院的人说了算。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骆抒收起不安,开始第一次尝试。
她拿过一整块清洗干净的猪皮,在中间划了一刀,把一钱分量的矿灰塞进猪皮里,然后将其丢进了火中。
霎时火焰烧得更旺,猪皮四周都烧得焦黄,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了。
宋师傅瞅准时机,用火钳夹出猪皮。猪皮中间的矿灰还在烧着,泛着嘶嘶的烫红,几人等它彻底燃尽,才凑在一起观察。
但这一次的效果不尽如人意,矿灰烧是烧起来了,可是碍于分量太少和火力问题,只烧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根本看不出来其他的痕迹。
骆抒有些气馁,到底是浪费了一份矿灰。
韩雨钟安慰道,“别这么想,你不是还有第二个办法吗?”
这第二个办法嘛,有点凶猛。
灵感来自于火戏队,他们有一种叫流星的焰火,设计十分精巧。用一个纸筒填上□□做底部,再连接起一个稍粗一些的纸筒,里面再填上火药做顶部;组装好后在底部纸筒侧面贴一根长长的细杆。
将底部用引信点燃后,爆炸燃起来的力会把顶部推向高空起来,炸第二次。
骆抒想的是,如果在顶部填上矿灰,点燃的时候再控制好方向,以更大的力度炸到猪皮上,可能会出效果。
那控制流星焰火的方向就交给韩雨钟了。
这在审刑院可是奇景,韩大人上值时间玩焰火,还打着转地玩。
众人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告到了吕相公这里。
吕相公在内院批公文,却见大大小小几个人跑来告状,“你们是说韩雨钟在外头玩乐?”
众人忙点头称是,吕相公一言不发,踱步出门。
嚯,外头真是稀罕景,玩焰火的玩焰火、烧炉子的烧炉子、还有一个削猪皮的。
他老人家真是恨铁不成钢,走到削猪皮的骆抒跟前,“我不是给了韩雨钟钱,叫你们多买点材料吗,连个猪皮都舍不得用,还得削了用第二次。”
骆抒解释,“相公请听我说,我这是想削出一样薄厚的猪皮,好试出效果。”
这个解释倒说得过去,吕相公满意点头,对一旁惊掉下巴的众人说,“还看,你们也想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