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夫妇已被押送岭南,陈靖川和陈若薇兄妹则被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别院。
此时逄楚之又找了家酒楼雅间待着,其他间里都是酒气喧嚣,独独他那里,只有茶香氤氲。路过的客人闻见,都暗自腹诽这人大晚上装什么,还搁酒楼品上茶了。
“公子。”听风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了一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陈靖川和陈若薇对您感激涕零。”
逄楚之无聊地转了转茶杯:“他们感激我是应该的。”
听风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又憋回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您还喝茶,不怕睡不着吗?”
逄楚之放下茶杯,看着他。
听风也莫名与他对视。
逄楚之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
听风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逄楚之附在他耳边大声道:“我,乐,意!”
这一声差点把听风听撅过去,他一激灵往后蹦起半寸,捂着耳朵:“公子,你这也太狠了,属下是关心你身体。”
“你懂什么,喝酒误事,喝茶使人清醒。这样的好戏刚刚落幕,正是需要清醒头脑的时候,岂能昏昏欲睡?”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但以听风对逄楚之的了解,逄楚之肯定是纯粹不爱喝酒,想喝个小茶庆祝庆祝今天的胜果。
“只是公子,属下有一事不明。您早就知道朝廷要对陈家动手,为何不早一些告知他们?若是提前透露消息,陈家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逄楚之放下茶盏,刚才还不正经的眼神,此刻却隐隐有些幽深:“你觉得,如果我早早告诉陈家消息,他们会如何?”
“自然是感激公子的恩情。”
“仅仅是感激吗?”逄楚之轻笑一声,声音却冷了下来,“陈家虽然根基深,但早已成了强弩之末,覆灭是迟早的事。上面那位要动他们,谁也保不住。”
说着说着,他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神色:“若我提前告知陈恪消息,他也周转不了,对我的感激也寥寥无几,但现在不同了。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我出现了,救下了他们的血脉,这就变成救命之恩。感激和死心塌地的追随,你说哪个更值得我去做?”
听风恍然大悟,心中感叹自家公子真是阴狠又狡诈:“雪中送炭的情谊,那真是谁都比不过。”
逄楚之隔着窗,望向灯火通明的京城,万家灯火如繁星点点,照亮了这盛世繁华。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那一瞬间,似乎浮现出一抹深藏的哀伤,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仔细去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陈恪虽然倒了,但陈家在朝中老臣中颇有威望,陈恪这些年也出了不少学生。陈靖川文采出众,陈若薇貌美伶俐,都能用得上。有了他们,我的势力又能扩大几分。”
“更何况......”他顿了顿,“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有意思的棋子还在后面呢。”
————
茶药间内,茶香萦绕不散。凌青端坐在小几前,手中毛笔沾墨,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写了好几个如何接触到绿花灼兰的法子,虽都不如当上贴身丫鬟这条路快速,但至少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只是,姐姐的失踪还是得快找到线索才好,她等不起。
凌青轻叹一声,正要收起纸笔,门外传来红袖的声音:“姐姐,巧音说身子不适,今日告假了。”
“知道了。”凌青应声,将纸张收好藏在衣袖里,“今日我来煎药便是。”
红袖探头进来,有些担忧道:“姐姐,你这几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一直写写画画的,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无事。”凌青起身,“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弄就好。”
红袖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好再问,只是走前宽慰道:“你有不开心的,想倾诉的,一定要跟我讲啊。”
凌青内心泛起一丝感动,但很快这点感动就烟消云散。
她从入府起就一直抱有目的,若是这目的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能牵扯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只有将所有事深深隐藏在心底,才能给她足够大的安全感,所以,她注定与红袖成不了真心朋友,只是她有些羞愧和感慨,自己怕是再也还不了红袖的真情。
凌青摇摇头,将这些事抛在脑后。随之走到药架前,按照药方取了需要的药材。陆沁近来时常头疼,太医开的方子以安神定志为主,药性都很温和。她将药材一一清洗,放入清水中浸泡。
半个时辰后,凌青端着浸泡好的药材回到茶药间,准备烧火煎药。她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药釜,这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药釜内壁上,有几滴琥珀色的胶状物,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泽。
凌青有些奇怪,因为孙嬷嬷细心,刷洗过的药釜从来没有过脏污,这玩意到底是怎么留下的?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发现这是蜂蜡。
她顿时心中一紧,伸手轻触那团蜂蜡,触感果然黏腻异常。她仔细查看,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那胶状蜂蜡下面,赫然黏着三根细如发丝的牛毛针。
牛毛针………
这是想要她和陆沁的命吗。
凌青面色未变,心中却霎那间如寒冰般冷彻。这招实在太狠了,若是她不仔细检查,直接将药材倒入煎煮,那些牛毛针便会融入药汤中。陆沁服下后,轻则伤及脏腑,重则性命不保。而到时候,无论陆沁是死是活,她这个煎药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凌青深吸一口气,心中彻底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根牛毛针取出,用纸包好藏入怀中,然后将药釜彻底清洗干净。
这必定是月露榭的人所为,但究竟是谁呢?
巧音告假,红袖去她娘那了,这些一打探就能知道,所以不是她俩。
她匆匆走向后院,寻到正在洗碗的孙嬷嬷。
“孙嬷嬷,”凌青压低声音问道,“今日午后可有什么人进过茶药间?”
孙嬷嬷停下手中的活计,想了想摇头道:“没见着什么人呐,怎么了?”
“那可曾听到什么异响?”
“也没有,我一直在这后院忙活,离得远着呢。”孙嬷嬷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凌青,是出什么事了吗?”
凌青摇摇头:“无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孙嬷嬷表现自然,不像撒谎,且手中洗的过的茶具不少,显然刚刚一直在忙活。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动机,且为人谨慎,不会轻易被人收买,没有陷害她的必要。
她转身离开,心中满是懊恼。这几日一心想着如何帮父亲复仇,找到姐姐,竟忘了在泡药时留个人在茶药间看着,实在是大意了!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可是,为何要无缘无故陷害她?她自认入府以来行事谨慎,并未招惹任何人。
难道………是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
她脑中忽然浮现起那日自己撞见渚碧和五小姐陆屏的奶嬷嬷见面,食盒打翻那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那时只觉得渚碧是弄翻了血燕才惊慌,可现在想想,那食盒另一层分明还装了东西,渚碧也是在撞见她之后才彻底慌了的。
可是,要是渚碧干的,她怎么会让这么阴狠的牛毛针去伤害到陆沁呢,陆沁可是她贴身服侍多年的主子啊。
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去试探一番。
她重新煎好药,亲自端着药碗朝陆沁的屋里走去。
“小姐,药煎好了。”凌青进屋,将药碗轻放在桌案上。
陆沁正倚在榻上看书,看到凌青有些惊喜,闻言便要起身:“辛苦你了,今日怎么亲自送来了?”
“巧音身子不适,我闲着也是闲着。”凌青将药碗递给陆沁,她刻意将动作放得极慢。
果然,陆沁刚要接过,一旁的渚碧忽然出声道:“小姐,不如先让奴婢试试药烫不烫。”
狐狸藏不住尾巴了。
凌青心中冷笑,面上不动:“渚碧姐姐有心了,我刚才试过了,温度正好。”
渚碧闻言,狠狠瞪了一眼凌青,但仍有些不死心,探着头一直往那药碗里看。
陆沁没注意到她们,拿过药,刚要舀一小勺到嘴里———
就在此时,渚碧忽然疾步上前,一掌打翻了药碗。
“啪嚓——”
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黑褐色的药汁四溅开来。
房中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屋里瞬间变得寂静,谷翠与陶嬷嬷目瞪口呆,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渚碧!”陆沁惊呼出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渚碧梗着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义愤填膺:“小姐!奴婢是在救您,因为我刚才看见了,这药有问题!”
陆沁一愣:“什么?”
“我刚才看见药碗里有异样的光芒闪动,像是有几根银针在其中!”
凌青看着地上的药汁和碎片,心中已经知道了渚碧所为。她的确没想害陆沁,只是提前在药釜里放上针,然后等陆沁要喝时,再揭露自己,自己定会因为谋害主子被赶出府。
陆沁脸色一变,但很快又严肃道:“或许是光线问题,你看错了。”
渚碧恨不得举手发誓:“奴婢没有看错,就在药汁里,奴婢刚才明明看见有几根细针在光下闪着光芒!”
看着渚碧这幅信誓旦旦的样子,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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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几人都有些疑惑,一方面她们当然信任凌青的能力和人品,但另一方面,渚碧和她们自小一同长大,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谎。
凌青这时开口了,声音却极其平静:“小姐,这药是奴婢亲手煎制,从选药、清洗到熬煮,每一步奴婢都格外仔细。断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我明明看见了!”渚碧急道。
“既然渚碧姐姐说看见了,那不如我们都来找找看。”凌青转过身子看着她,与渚碧的焦急相比,她显得越发冷静,声音也如寒冰一般降温,安抚了陆沁的心情。
“陶嬷嬷,谷翠姐姐,那就麻烦你们了,和我一同找找,这地上可有什么银针?”
陶嬷嬷连忙蹲下,在破碎的瓷片和药汁中翻找起来。谷翠也上前帮忙,三人仔细查看了许久。
“什么都没有。”陶嬷嬷摇头道。
“我也没看见任何针似的东西。”谷翠附和道
渚碧脸色一变:“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就在刚才!”
凌青站起身,神色依旧,但眼里多了几分促狭:“渚碧姐姐,你确定看见了银针?”
“当然确定!"渚碧咬牙道,“就是有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药汁里闪光!”
“那奇怪了。”凌青缓缓道,"既然你看得这么清楚,为何我们这么多人找来找去,却什么都没找到?莫非这银针还会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陆沁此时也觉得不对劲了。她看看地上的狼藉,又看看渚碧:“渚碧,你再仔细想想,真的看见了银针吗?”
渚碧见陆沁语气中带了质疑,心中慌乱,但仍硬着头皮道:“小姐,奴婢怎么敢在这种事上撒谎?您还不相信我吗?”
凌青生怕还不够,继续拱火:"渚碧姐姐是不会说谎的,可是银针在哪里呢?莫不是,这银针见了光就化了吧?”
“你……”渚碧被气得哑口无言。
“还是说,”凌青步步紧逼,给了她致命一击:“这银针是你自己放的,所以你笃定一定会有?”
“要不然,你为什么刚刚只看了药碗一眼,就一口咬定必有银针?”
渚碧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凌青。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
她显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计谋早就被识穿了。
过了许久,她才又一次重复道:“我就是看见了!”
可她这次的声音之虚,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有底气。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凌青追问道,“是在我进来之前,还是之后?如果是之前,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是之后,那你是怎么透过药碗的边缘看到碗底的银针的?”
渚碧被问得哑口无言,彻底发不出声音。
凌青见好就收,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看了陆沁一眼。那一眼中透着一种不愿争辩的人淡如菊感,仿佛在说:“罢了,被陷害就被陷害吧,我活该。”
陆沁早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起刚才确实心里质疑过凌青,此时心中全是对她的愧疚。
她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渚碧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向来将渚碧当作姐妹看待,没想到渚碧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虽然心中愤怒,但念在多年情分上,陆沁也不能真的狠心重罚。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道:“渚碧,你给我跪下!”
渚碧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现在立刻向凌青道歉,然后去领二十板子的处罚,再扣三个月的月银!”
渚碧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小姐,你怎能如此待我?”
“怎么,你还有异议?”陆沁厉声道,“你做出这种事情,我没有把你发卖出府已经是念在旧情上了!”
渚碧咬了咬牙,还是不肯道歉。她心中全是愤恨与不敢置信,她以为小姐必然会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没想到她却帮着凌青这个贱人来惩罚自己!
这让她怎么不恨!她打小就在府里,与小姐一同长大,她以前说什么小姐都听,现在可好,让一个茶药间的贱蹄子爬到她上面!
陆沁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失望:“渚碧,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吗?”
房中一片静寂,只有渚碧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渚碧终于低下了头,声音小得像蚊子一般:“对……对不起……”
“大声点!”陆沁喝道。
渚碧咬牙切齿地说道:“凌青,对不起!是我错了!”
虽然道了歉,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情不愿。
“没关系。”凌青淡淡道:“我相信渚碧姐姐一定会…………”
“改邪归正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