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凌柒看着眼前的系统屏幕，眼神放空。
“你让我，去扮演游戏的幕后反派？”
身前，淡蓝的游戏面板闪了闪。
【异协首席执行官夜鸦，战力巅峰，游戏中曾定的最终反派，一个月前，被污染物偷袭重创，生死未卜】
【因为其身份的缺失，游戏剧情出现巨大漏洞】
【经过筛选后，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是我？”
凌柒双眼放空，“因为我的脸？”
这样一来，他伪装失效的原因，也找到了。
系统嫌他伪装的脸太丑，不方便提高人气值。
凌柒想起论坛中的pv截图，是夜鸦死亡时的场景。
大片的红色，黑色，交织在一起。
异能者浸在血里，或许是他的血，或许是其他污染物的血，漆黑的发，苍白的脸，脸上的面具支离破碎。
夜鸦从没露过全脸，大部分时候都带着一张丑陋的鸦嘴面具。
单这一点，就注定了夜鸦的人气不会高到哪里去。
对于二次元游戏角色，最关键的设定，无异于就是长相了。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丑陋的角色。
《深渊之底》官方向来没有节操，一切举动，都以提高游戏人气为中心。
如果某个角色脸很好看，那恨不得在论坛首页24h轮播角色特写。
就连凌柒，哪怕他是从未有过剧情的空降角色，只因为建模好看了点，就被官方挂到首页宣传。
而夜鸦，作为游戏开服时就登场的反派，如果他长的很好看，官方怎么会连续五年时间，都不愿意让他露脸？
自然只可能因为，夜鸦的建模并不好看。
再加上每当玩家试图摘下夜鸦面具时，对方都会用各种方式回避。
这种态度，侧面印证了玩家的猜想。
夜鸦长得很丑。
这一点，几乎被所有玩家默认。
加上冷漠残忍的性格，夜鸦在玩家论坛的风评差到极点。
【夜鸦是最合适的游戏最终boss人选】
【但现在，他在成为boss前便死去了，游戏剧情难以继续进展】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有偿接替夜鸦的身份】
系统态度明确。
凌柒对于游戏官方到处逮npc打黑工的行为很是不耻。
但他又有点害怕，如果拒绝了系统，对方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格式化，人道或者npc道毁灭。
或者在他的数据代码中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们就这样到处捉无辜路人npc打黑工？”
半响，凌柒才愤愤憋出来一句，“没节操。”
【你以为节操和良心这种东西，游戏策划会有吗？】
系统反问。
凌柒被对方不要脸的态度所震惊。
他想要说出什么话来反驳，但又感觉系统说的好像也没错。
凌柒又想，玩家论坛骂策划的帖子天天盖起高楼，策划却毫发无伤。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既然连玩家都骂不过对方，那凌柒能对系统造成言语伤害肯定更加有限。
于是凌柒冷静下来，问：“报酬是什么？”
【自由】
虚拟的悬浮屏幕中，一点点出现两个字体。
【在所有剧情结束后，你将获得自由】
————
异协基地大厅，向来是异能者交换情报和相互吹牛的好地方。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屏幕，播放着污染前线的战况和时事新闻。
“污染边界地灰域，再次爆发a级污染物潮。”
“s级异能者夜鸦，重创污染物首领，被污染物偷袭受伤，现已回归内域，正在接受治疗...”
凌柒坐在墙角的位置上，对异协官方隐瞒夜鸦死讯的消息并不意外。
作为首席执行官，夜鸦一直是人类抵抗污染物潮的中坚主力，常年在污染域边界作战。
事实上，在污染物最猖狂，攻势最激烈的那段时期，夜鸦在网络上的风评一直很不错，甚至被称作拯救人类，彻底净化污染的希望。
——人类最忠诚的锋刃。
但后来，污染物展现颓势，夜鸦高傲自负，专制政治，好大喜功的缺点便被放大。
但毕竟，夜鸦的名头太过响亮，虽然有了骂声，但总体数量并不多。
直到两年前，s级污染物潮爆发的关键时刻，夜鸦临阵脱逃，导致污染域边界地十三座城市的市民陷入陷阱。
幸亏光明会的圣子岚及时带着支援出现，才将数千万的无辜平民救下，安抚好人们的情绪。
对此，夜鸦却没有做出任何道歉。
冷漠无情的杀戮机器，视人命如草芥的联盟走狗。
很快的，网络上的夜鸦的风评滑落谷底。
不过，作为抵抗污染物的主力，夜鸦死亡的消息，还是可能会引发一些负面影响，比如恐慌。
凌柒看向大厅中央的屏幕。
通报完夜鸦重伤的消息后，屏幕又转换到采访频道。
皎洁无暇的圣子留着一头白金的长发，苍白的脸色和略微凌乱的发丝，让他多了几分疲惫虚弱的气质，看上去似乎才刚下战场。
但这却不显颓废，反而让青年看上去更惹人怜惜，明明还带着伤势，却强撑着在电视台上露面，安抚民众。
凌柒在心中猜想，或许这就是玩家论坛中提到的卖惨和发刀片？
岚，曾经和夜鸦平起平坐的双子星，也是《深渊之底》当之无愧的热门角色。
基地大厅的电视屏幕上会随机刷新角色特写视频，几乎是玩家的共识。
所以有事没事时，玩家就会在基地看电视，看看能不能蹲到自推的相关消息。
在大厅角落，坐着位戴眼镜的黑发青年。
作为剧情分析的主播，百晓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细节情报，听到岚声音的瞬间，便抬起头。
直播间的观众，有不少岚粉。
【岚是不是受伤了？脸色好苍白】
【肯定的，灰域边界又爆发的a级污染物潮，岚第一时间就去安抚和护送平民撤退了，消耗了不少灵力】
【黑心官方又派角色去打黑工，真是没良心，明明知道岚只是辅助】
【那不还是夜鸦的锅吗，每次都一个人往污染物群里冲，丝毫不顾及后方，要不是为了给他扫尾，岚怎么可能会这样辛苦？】
玩家开放地图有限，他们的情报基本和主角团同步。
主角团的情报又大部分来源于游戏中的npc。
换句话说，如果有什么样的情报被刻意隐瞒于公众视角，只要玩家没有针对性挖掘，那哪怕是他们，也很难知道更多信息。
比如，夜鸦其实已经死亡。
虽然pv里，夜鸦确实伤势惨烈。
但s级异能者生命力强悍，之前夜鸦也不是没有做出过缺胳膊断腿，又自己接回来的骚操作。
所以玩家也大多默认，夜鸦只是重伤失踪，并没有死亡。
采访视频里，记者开门见山问：
“岚前辈，作为夜鸦的友人，您如何看待夜鸦又一意孤行，反而被污染物偷袭重创的事件？”
闻言，温柔的圣子仿佛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回忆，眼神越发哀伤，脸色也苍白起来。
“很抱歉，我提醒过他很多次了，没想到这次还...”
记者慌忙打断：“不不不，大家只是想要了解夜鸦的情况，圣子大人没必要责怪自己，您已经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毕竟，这只是夜鸦自作自受不是吗？
这是大部分人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
岚似乎察觉到记者眼底隐含的讽刺之意，勉强笑了笑。
“我们正在积极治疗，大家不用担心。”
“至于前线的空缺，放心，已经有很多高阶异能者自发请命，前去支援了。”
“相信在这些异能者的同心协力下，污染物潮一定会被击退。”
很标准的回答。
观看这场采访的人，没有不为圣子这番话所感动的。
如果凌柒不是已经知道夜鸦的死讯，相信他也会在这样的采访新闻下，安心睡着过去。
但看见屏幕中温柔过分的圣子，凌柒汗毛倒竖。
明明岚是玩家公认的主角团大腿，最正派的角色之一，凌柒却对他生不出太多好感。
这位圣子大人实在是太标准了，无论是回答，还是脸上的笑容，都挑不出丝毫差错。
还有夜鸦的死讯。
凌柒并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意隐瞒，又是否是异协计划的知情人，但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却提醒着他，离岚远点。
如果岚和夜鸦关系好，那就不可能帮助异协隐瞒夜鸦战亡的信息，话里话外抨击夜鸦自作自受。
除非他是教会养的花瓶观赏物，智商、战力和权力，没有一项合格，以至于轻易被异协欺瞒。
但能在镜头钱完美回答记者问题，表情管理天衣无缝的温柔圣子，真的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吗?
凌柒垂着眼，心中暗自做出判断。
看来借助夜鸦的人际关系，从岚那里借力调查真相和刷玩家人气值的道路，行不太通了。
计划有变，凌柒看向远方的主播。
百晓生，粉丝数量百万级的游戏主播，是非常合适的“镜头”。
作为顶级的剧情主播，百晓生对细节的观察力极为敏锐，剧情分析能力也十分优秀。
简而言之，对方很擅长脑补。
如果操作得当，凌柒说不准便能借对方的眼睛，来重新塑造出一个“夜鸦”。
系统提示：【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
【凭借百晓生的直觉，只要出现一点纰漏，他能轻易抽丝剥茧，扒出你和夜鸦的关系】
目前，玩家并没有将凌柒和夜鸦联系在一起。
在他们眼中，凌柒只是一个高颜值高战力，疑似主角团大腿的新剧情角色。
所以，凌柒现在的人气值是独立计算的。
作为知名剧情分析主播，百晓生在论坛的影响力很大。
一旦他看出什么异样，将“新副本的持刀少年”和夜鸦联系在一起，甚至直接断定凌柒就是夜鸦，夜鸦的风评便会瞬间同步到凌柒身上。
系统提醒道：【然后，你的人气值将瞬间跌落谷底，被游戏系统判定为需要被清理掉的无价值npc，触发死亡剧情的概率大幅度提高】
“我知道的。”
凌柒并没有掩盖他对系统的怀疑，“但我不相信你们。”
既然游戏系统已经让他去扮演夜鸦，又会给凌柒留下多少时间去刷足够的人气？
游戏官方手中掌控游戏内所有的情报，他们随时可以把这些情报做成pv，放到论坛首页。
比如，夜鸦的死亡画面。
凌柒有理由怀疑，如果他一直回避和玩家交互，说不定哪天他是夜鸦的情报，就会被放进pv，登上论坛热搜。
随后，凌柒就会因为人气值过低，像夜鸦那样被光荣炮灰。
系统并没有否认，沉默下来。
“祝我好运。”
凌柒在心中默念，深呼吸一口气，撤下模糊面容和存在感的伪装。
几乎同时，他便感知到远处传来的一道视线。
是那位主播。
在玩家眼中，到底什么样的角色，才会被喜欢呢？
在玩家眼中，夜鸦又该是怎么样的人设？
凌柒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少年孤身坐在最边缘的角落，一半的身形笼罩在黑暗中，苍白得近乎虚无，小口抿着一管猩红的营养液。
在他面前，大厅中人流熙攘。
异能者各自和同伴交流着，讨论夜鸦的战败的话题。
人群中不只有谁说了句“就他那个废物？活该”。
只有少年形单影只，没有任何存在感。
百晓生突然说：“他似乎受伤了。”
弹幕震惊：【怎么会？】
百晓生解释道：“他手里那支营养液，是最舒缓的款式，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也最小。”
异能者的日常能耗远高于普通人，为了在污染区迅速补充体力，便研制出这种浓缩营养液。
营养液中混杂有异能材料，味道很古怪，哪怕增加了甜味剂，也总是带着股粘稠的腥味。
很少有异能者会在非紧急状态下，食用这样难吃的食物。
除非，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得不选择营养液来补充机体能量。
“他喝的速度很慢。”
百晓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借助道具，隔着半个大厅，可以清楚地看见角色苍白的肤色，一点点小口抿着瓶口内猩红的液体。
似乎觉察到玩家的视线，异能者偏过头，露出冷淡的眉眼，方才的脆弱感，仿佛只是玩家的幻觉。【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