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角色禁止攻略！》 1、游戏面板 基地无人的角落，少年半跪在走廊尽头，身前是一只巨大鼠型巨兽的尸体。 腥黑的血液从鼠兽皮毛下一点点渗出，伴随着系统叮的提示音，怪物的身体化作数据光点，消散在空中。 凌柒抬手，擦了擦溅到侧脸的血迹，耳边传来一道中性的电子音。 【角色：凌柒击杀变异鼠兽（?）*1】 看着眼前的虚拟数据屏幕，凌柒头一回觉得，他生活的世界如此陌生。 游戏面板中，是凌柒的个人信息栏。 【角色：凌柒】 【定位：高危副本炮灰npc】 【设定：变异诱光菌入侵基地后，死亡的第一个npc，副本剩余解锁时间：15h】 这个面板，是凌柒今早睁开眼睛后，突然出现的。 准确来说，他不仅能看到游戏面板，甚至能像真正的玩家一样，借助游戏系统，看到游戏论坛中其他玩家的讨论。 仔细对照游戏设定，和现实世界的信息作比较，凌柒终于艰难地确认，他似乎真的，生活在一个游戏中。 以副本炮灰npc的身份。 甚至来不及思考更多的信息，凌柒就从系统面板中得知了自己的死亡设定—— 在12个小时后的副本中，被污染物boss击杀，成为副本背景故事中一句冰冷的，“污染物在xxx区域现身，死伤惨重”。 而今，凌柒击杀的这只污染鼠，以及污染物尸体化作数据消散的诡异场景，确切证明他生活的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游戏。 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让凌柒的思路有些混乱。 接受自己即将作为炮灰npc死亡的事实，并不容易。 凌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毫无疑问，哪怕知道自己只是游戏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炮灰npc，他也不想死。 没有人会想死。 即将开启的副本，以及炮灰的身份，就像是一把达克摩斯之剑，悬挂在凌柒头顶，仅剩不到半天的副本解锁时间，更是一道催命符。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绑定游戏系统后，凌柒便能看到更多npc本不应该看到的信息。 比如怪物头顶的id，血条，以及最为关键的，借助游戏系统，凌柒发现他竟然能够登录玩家论坛。 凌柒翻看着论坛中玩家发的一个个帖子，从剧情分析贴、战斗攻略贴、材料搜集贴，甚至还有同人作品。 借助论坛中玩家透露的信息，凌柒一点点确认，他所处的这部游戏，《深渊之底》，是一个以开放世界探索为核心卖点的沉浸式虚拟游戏。 也被称作虚拟的第二世界。 游戏中有很多主要剧情角色，他们有着绝美的建模，强大的实力，足够吸引人的性格设定，以及极为重要的剧情地位。 和凌柒这样的炮灰不同，那些承载着玩家目光的“主角”们，和游戏营收息息相关，生来就是世界的中心。 越是高人气，人设好的角色，就越能吸引玩家留在游戏中，为游戏增加更多热度和营收。 作为一款持续运营的游戏，《深渊之底》自然不会自毁财路。 所以，这些“主角”几乎从来不会被游戏官方发盒饭。 凌柒甚至从论坛中看到，一位理论上来说必死的角色，明明已经被污染物，一种嗜血残暴的怪物所偷袭重创，濒临死亡，却因为人气值太高，在玩家的呼声中，最后痊愈。 对游戏npc而言，足够高的人气值，不异于免死金牌，至少在《深渊之底》中是这样。 反之，一个籍籍无名的炮灰npc，就算在副本中被杀死，也不会吸引玩家的任何注意，死的悄无声息。 凌柒忍不住想，如果在玩家眼前露过面，看上去有一定逼格，让玩家感觉不那么简单，甚至会有后续剧情的npc，是不是就不那么容易死？ 他不知道。 但至少不能这样被不明不白地炮灰掉。 凌柒擦干净银灰色长刀上的血液，收刀入鞘，平复好扰乱的心绪。 无论是刷存在感，提高人气值，增加自己剧情份量，以此自救，还是去见识那群被称作“第四天灾”的生物，让自己死的更明白点... 他都想去寻找玩家，在副本开启前。 凌柒再次打开游戏面板。 在虚拟游戏中，玩家可以直接连接外部网络，观看游戏直播，或者和现实世界中亲友联系，甚至刷短视频。 这正好让凌柒钻了空子。 从自己的角色面板中，凌柒确认这个马上就要降临在他身上的副本名称。 【白化诱光菌，危险程度：b】 为了增强游戏的真实性，《深渊之底》的所有副本都只会在游戏世界开放一次，奖励也远比传统网游中的副本丰富。 错过机会，便只能等待后续开放的虚拟重现副本，奖励大幅度减少。 在副本降临后，游戏地图中的一片区域都会被笼罩在一层屏障内，和外界封锁，副本内的玩家出不来，副本外的玩家进不去。 所以，一旦有副本即将开启的提示出现，满足条件的玩家，都会尽量提前抵达副本区域，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目前玩家的等级上限只有lv.80，换算成游戏背景世界观的异能等级，就是b级。 换句话说，凌柒所处的b级副本，已经是第一梯队玩家才能挑战的难度，极大概率吸引了不少高阶玩家的注意。 凌柒在直播平台搜索副本的名称。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正好就有某位游戏主播，来挑战副本，而凌柒，就可以借助直播间的镜头，在玩家面前刷一些存在感。 大数据迅速推送了一系列直播间。 凌柒运气不错，排在最前面的直播间，就有十来万的观众，显然是一位知名主播，其他的直播间，也大都是粉丝数量小几十万的知名主播。 这个结果有些超出凌柒的意外。 根据直播间的画面，他还看到这些主播，似乎在同一个队伍中。 合计12位玩家，要么是高阶玩家，要么是人气主播，此外，队伍里还有一个头上没有id的npc小女孩，看上去不过5、6岁。 直播间的背景在一片树林，这个全部由高阶玩家组成的团队正围绕在npc的身边，徒步前进。 对可以依靠传送点在地图上四处穿梭的玩家而言，把时间浪费在行走上，实在难得。 显然是在完成任务。 不过，到底什么样的任务，能够吸引这么多高阶玩家参与？ 凌柒心中隐约升起种不祥的预感。 《深渊之底》中，玩家和主要角色的交互机会极为难得，能接触到关键剧情角色的玩家，要么运气好，要么实力强。 反之，如果大量高级玩家聚集在同一个任务上，一般也意味着，这个任务绝对不简单。 随着直播间视角的转换，凌柒终于在队伍的边缘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面容俊逸的年轻异能者。 青年有着苍青色的发，苍青色的瞳，靠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玩家的问题。 在二次元中，以貌取人是一个可行的建议，越好看的角色，剧情设定一般也越重要。 而建模出挑到这个地步...凌柒迅速从论坛信息中找到这名青发角色的身份。 官方认证的主角团成员，风林，《深渊之底》游戏主角的好基友，异能家族的继承人，一位不满家族安排，叛逆离开家族，自力更生的富家少爷。 凌柒再三确认，屏幕中的角色确实就是风林。 他的心情越发凝重。 主角团的出现，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对玩家而言，主角团意味着主线任务，高额的任务奖励，以及帅气漂亮的npc，接近主角团，不仅可以饱眼福，还可以拿到很多奖励。 但对npc而言，总是被卷入各种高危污染事件的主角团，往好听了说，叫做气运集结于一身的命运之子，往不好听了说，叫灾星。 主角团所到之处，要么本来就有危险，要么和平的地方突然变得危险。 当然，这些危险最后都会变成主角们的机遇，成为他们旅途上的小小波折起伏。 至于被波及的炮灰们，那又算什么呢？ 凌柒看了看他的炮灰身份，又看了看屏幕中的高人气主角团角色，大概确认，他貌似就是即将被主角团光环所殃及池鱼的npc，之一。 真是见鬼。 凌柒开始头痛。 目前，在所有主角团成员中，只有风林出现过。 这是一个好事，意味着主角团的光环效应不会特别高，至少光环最强的游戏主角，主角团的队长，并没有在场。 凌柒稍许安下心来，回到房间。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么多高阶玩家和主角团成员在附近，也是个好消息。 意味着更多“观众”的目光会集中在这支队伍身上，凌柒刷存在感的效率也会更高。 不过在正式出发前，凌柒需要做点准备。 他的房间，在基地角落最不起眼的偏僻小角落。 几乎没有异能者知道这个房间，他们也很少靠近这个位置。 大部分异能者都只是在基地暂住，作为往返污染区和人类后方城市的中转站，凌柒这样长期居住在基地中的，是极少数例外。 基地的房间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除了简单的床柜桌，一个卫生间外，几乎再没有其他部件，和旅馆很像。 但这确确实实是凌柒住了两年的“家”。 自从两年前被基地首领从污染区中捡回来，凌柒便一直住在这里，没有再离开过。 “反正这个房间位置太偏了，大家都不愿意住，空着也是空着，你便住了去。” 基地从未露面的首领这样说过。 于是，凌柒就住进了这个没人住的房间，两年时间，他也和这个房间一样，不被任何人所注意到，存在感比空气还低。 对于性格外向的人而言，这无异于一种酷刑，但对凌柒而言，这种不被打扰的生活却恰到好处。 如果不是副本这样天降横祸的到来，凌柒能在房间里窝上一辈子。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调查员制服，又取出一柄崭新的制式长刀。 凌柒被捡回来时，已经没什么好衣服穿，更没有买新衣服的钱，首领看凌柒可怜，基地内的异协制服随便他取用。 调查员的制服是黑金色调，剪裁合适，布料质地也很舒服，单看其实不错。 凌柒有些犹豫，要不要穿这身衣服去见玩家。 他想起在玩家论坛中，穿异协制服的存在，大多都是工具人。 这个现象和玩家的游戏进度脱不开关系，他们等级太低，暂时接触不到异协中高阶的那一批存在，能遇到的异协成员，基本都是剧情背景板。 比如异协基地给玩家发日常任务奖励的前台小姐，或者玩家处理完污染事件后才姗姗来迟的官方人员。 异协制服对于玩家的意义，约等于工具人的标志。 凌柒穿着这身衣服去见玩家，在玩家眼中估计也约等于工具人。 但凌柒又想，他总不能裸奔去找玩家。 《深渊之底》遵守网络公约，游戏中杜绝任何有害信息，凌柒要是敢裸奔，说不定下一秒就得被游戏系统当bug修复。 况且，工具人无论如何也比炮灰好。 至少不会死。 凌柒安慰好自己，他只是想把炮灰标识洗掉，等副本结束不用担心被炮灰后，就继续窝在基地小房间。 作为一个内向的人，他对成为高人气角色，其实并不感兴趣。 说句心里话，若非必要，凌柒其实并不想太靠近玩家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对未知的存在，向来没有太多好奇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2、误入boss领地的玩家 凌柒从直播间中定位到玩家的位置。 他们正处在基地附近的污染区中，准确来说，是一处生长着大量菌类的潮湿密林。 为了遏制污染的扩散，人类在污染区边缘修建了很多基地，而这片菌林，便是凌柒所处基地负责管控的污染区。 污染区中植被茂密，几乎所有阳光都被树叶遮挡，阴暗的林下土地，只有厌光的菌类能够生长。 树林的环境并不适合小孩前进，玩家需要一边击退污染物护送npc，一边在前方开路，导致队伍的前进速度很慢 凌柒在基地住了两年，对附近污染区很熟悉，很快捕捉到直播画面背景中的异样。 玩家前进的方向是...不对！ 看着直播间的画面，凌柒神色慌乱一瞬。 每一片污染区中，都有一个污染物首领，也就是玩家口中的地图定点boss。 此时此刻，玩家却在任务的指引下，直勾勾朝全新高等级地图的boss点位前去。 玩家目前等级上限都只有80级，但菌林作为最新开放的地图，其中的污染物哪怕是小怪，等级都是80级起步，更何谈地图中的boss。 如果玩家冲进boss领地触发战斗，大概率迎来团灭。 凌柒加快速度，想要在玩家误闯污染物boss领地前，将其拦下，很快，他就感知出一道警惕的视线。 那是只由藤条编织成，足有卡车大小的巨型麋鹿，正侧卧在一大片空旷的草地，身边开放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很是漂亮。 凌柒注意到，林鹿头上猩红的v.90，以及血条旁边的boss标识。 自从解锁游戏系统后，他便能看到这些本该只有玩家能看到的东西。 无形的能量场散发开来，见凌柒继续靠近，巨鹿催动的污染波动越发明显，带着隐含的警告和忌惮之意。 凌柒无意打扰这位boss同事。 他遮掩住自己的气息，示意自己暂无敌意，继续朝玩家的位置前去。 凌柒想要拦住玩家，在玩家误入污染物领地之前。 虽然玩家不会死，就算团灭也不会有影响，但他们队伍中还有一位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小女孩。 和大部分游戏不同，《深渊之底》的npc带有死亡机制。 如果npc死亡，那便彻底在游戏中死去了，并不会再次刷新。 而在所有npc中，死亡率最高的npc，就是护送任务npc。 作为玩家的保护对象，任务npc将被污染物锁定成首个攻击目标，自带引怪buff，以此增加玩家的挑战难度。 在此之前，因为游戏系统附加的引怪buff，小女孩便已经多次被污染物攻击受伤。 如果玩家触发boss战，他们团灭就团灭了。 但玩家团灭后，任务npc，一个身形孱弱的，没有任何异能小女孩，在污染物的攻击下，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同为炮灰，凌柒同病相怜地想着，如果能救对方，就尽量救一下。 巨鹿等级足有90级，比最高级的玩家还要高出整整10级，再加上boss的标签自带巨额加成，眼前这些玩家，显然保护不住npc。 但只要在玩家闯进boss领地之前，将其拦截...巨鹿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从卧地姿态站起身。 凌柒差点以为他被boss锁定，下意识抓住刀柄，随时准备反击，却看见怪物略过他，径直朝树林深处冲去。 那个方向是...玩家？！ 看着十来个陌生异能者从树林中钻出来，凌柒心脏都漏跳半拍。 护送任务不只有保护npc的要求，还有时限要求，玩家队伍自然是全速前进。 菌林对玩家而言，是全新的地图，并不清楚地形，他们遵循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直直按照任务指引冲进boss的领地。 凌柒甚至来不及多想，boss便目标明确，召唤出蟒蛇般粗细的藤蔓，向玩家的队伍卷去。 突如其来的攻击，几乎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仅这一次攻击，就将队伍前端的一位玩家甩到树干上，血条清零。 旁边的另一位玩家反应极为迅速，一个后跳避开藤蔓的横扫，却没有反击。 凌柒大概意识到，在此之前，玩家似乎因为长时间的鏖战，拦截太多污染物，耗费了不少“灵力”，根本放不出来“异能”来和污染物作战。 在论坛中，“灵力”的专业名词叫蓝条。 直播间的弹幕也猝不及防。 【不是，策划是神人吧，任务指引把人往boss仇恨区域带？！】 【笑死，这都能被秒，菜】 【上边的那位有本事在评论区对峙，四月和小白的天赋全在cd，蓝条也全空，这怎么打？】 【去隔壁主播看了眼，蓝条基本全空了，这破任务做了一天一夜还不带完，补给根本跟不上】 【传送呢，谁还有传送道具？】 【早没了，回蓝瓶都用完了，还指望传送道具？】 【别搞啊，风林十分钟前才引走了一只精英怪，结果npc还没回来，就撞上地图boss，哪个狗比策划设计的任务流程？】 “防御属性高的先上去挡一下！” 队伍中，戴着眼镜的黑发玩家指挥道，“有控制技能的都放一放，没技能的和我一起带npc开加速跑路！” 凌柒站在树梢，只一眼就判断出，被派去前方的玩家，虽然防御值比其他玩家更高，但根本挡不住污染物的攻击。 果不其然，boss召唤出的树藤仅一个横扫，就将前方的玩家再次秒杀。 队伍的防守瞬间出现漏洞。 boss抓住机会，藤蔓灵活穿过玩家的间隙，向队伍中心的npc袭去。 玩家的尸体还没有刷新，人类外观的尸骸，血淋淋地累积了一大片，混着细弱的哭喊声。 “不要...呜呜，妈妈...” 女孩怀里的金属盒被污染物拽住，却不愿意松手，藤蔓连人带盒一起捆好，朝污染物本体的方向迅速拖拽。 几乎瞬间，凌柒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其实很少对战这种等级的污染物。 作为一个炮灰npc，凌柒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基地的小房间里。 但他有一个玩家没有的优势。 凌柒在基地活了两年，附近污染物的弱点，他都了如指掌。 视觉被提升到极限，boss的攻击、藤蔓的移动、玩家的动作，都被慢动作播放。 来不及过多思考，凌柒屏住呼吸，从背后抽出长刀。 这是调查员制服配备的制式长刀，并没有任何属性加成，唯一的特点是结实便宜还耐用。 少年从树端俯跳下，银灰的刀刃带着寒光，借助重力势能加速，悄无声息地俯冲下来，甚至连杀意都没有泄露分毫。 瞬息，将污染物拦腰斩断。 林鹿的动作还停留在发起攻击的那一刻，被斩断成两节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 污染物僵死的眼睛中，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它根本不明白凌柒是如何出现在此地，明明不久前对方才表示自己只是路过，并无敌意。 boss的血条瞬间清零，抓住npc的藤蔓也因为本体的死亡而松开。 女孩紧紧抱住金属盒，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愣愣看着怪物的方向。 气质冷冽的异能者手持长刀，一身黑金的制服勾勒出瘦窄的腰身，散发着肃杀气息，明明是清瘦的身形，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她看见陌生的少年微微回头，露出苍白的一截下巴。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 嘴型是“闭眼”。 女孩紧闭上眼睛，将脑袋埋在胸前。 巨鹿的尸体再次发生异变，藤蔓从污染物的尸体中抽出来，交织成茧状，藤条缝隙中，散发出诡异妖冶的绿色光亮。 地图boss的第二阶段。 污染物boss被秒杀的带来的刺激太大，大部分玩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最开始躲过污染物攻击的玩家开口提醒。 “注意！” 只有一次机会，凌柒在心中默念。 在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思路却从没有过的清晰明了。 污染物的情报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凌柒记起来，这个技能，应该叫做复生之茧，植物系污染物boss的特有能力。 在遭遇致命威胁后，污染物操控藤蔓将自己捆住，在茧体内重塑身躯。 如果不打断这个过程，boss就会进入二阶段，强化暴走。 这个技能并不在官方公布的信息栏中，很少有玩家知道植物系boss的复生机制。 凌柒在论坛中看见过的所有植物系boss挑战情报，都认为boss有两管血条，一阶段死亡，然后进入二阶段暴走。 复生之茧的可打断时间，只有不到一秒，污染boss身体被藤蔓溶解重塑，污染晶核出现的那一刹那。 几乎没有玩家能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触发这个机制，就算偶尔有运气好的玩家误打误撞，也无人总结出过规律。 哪怕是凌柒，也无法保证百分百对复生之茧一击必杀。 如果慢了一秒，污染物就会复生，将他作为第一个攻击目标； 如果快了一秒，污染物体内的致命弱点，它们的晶核，便不会出现，凌柒的伤害全部落空。 随后，暴怒的藤蔓就会将最近的猎物撕搅成碎片。 污染气息越发浓烈，是污染物临死前的反扑。 凌柒嘴里弥漫出血腥气。 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小压力，在污染的侵蚀下，伤势进一步加重。 凌柒根本没有他表面上那么轻松，但在污染物的威胁下，他并没有太多心神去考虑其他。 污染波动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微不可察地平息了瞬间。 就在这个瞬间，凌柒将刀刃插入茧体。 在污染物痛苦的嘶鸣声中，少年眼神漠然，一点点转动刀柄。 刀刃最开始转得有些阻滞。 但很快，伴随一声咔嚓的，仿佛晶体破碎的声音，污染茧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终于，长刀突破了什么阻碍，藤茧缝隙中渗出腥绿的液体。 藤蔓解开，散落在地上，彻底失去动静。 【高危污染物：诡藤（拟态巨鹿）已死亡】 “这种污染物很危险。” 少年从污染物的尸体中抽出长刀，甩落刀身上的液体，声色也和面容相符的清冽，尾音带着冷调。 凌柒平复好紊乱的心跳，面无表情道：“走吧，我带你们回基地。”【你现在阅读的是 】 3、镜子中的人影 把玩家带回基地安置好后，凌柒第一时间返回房间。 并没有玩家捕捉到他的动作。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陌生角色的身形便已经消失不见。 玩家找了会，偌大的基地中，根本找不到npc的踪影，不得不放弃。 但主要剧情角色向来神出鬼没，哪怕凌柒突然消失，也没有玩家觉得异样。 卫生间。 并没有多余精力去关注玩家讨论的内容，凌柒撑在洗手台上，嘴里弥漫着腥甜的味道。 镜像中，少年脸色煞白。 腹腔内仿佛有刀片在搅动，由内而外撕裂般剧痛，混着强烈的反胃感，意识也模糊不清。 凌柒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洗手池里弥漫着猩红的血色，不知道是血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有些失神的想到，总不能没死在副本里，就死在boss污染气息的余波中吧？ 面板状态栏中，【污染】debuff冒着危急的红光。 和异能者不同，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接触污染后，因为缺少护体的灵力屏障，身体很容易被污染侵蚀。 凌柒并没有异能。 他被捡回基地后，体内便没有异能者的标志，存储灵力的灵核。 侵入人体的污染造成的危害，和刀片不相上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才逐渐褪去。 凌柒将水龙头打开到最大，激烈的水流声中，混着少年压抑的咳声。 其实以前，凌柒接触污染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他忍不住怀疑身份卡上【炮灰】的标签，效果可能不只是简单生成几个死亡剧情。 在水流的冲洗下，血迹一点点消失不见。 凌柒最后抹了把脸，猜测，如果人气值和身份标签可以形成负面作用，那反过来，高人气角色是不是也能获得实质性的加成？ 比如加快伤势的回复。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并不足以让凌柒想太多情况。 他吐的血太多了。 凌柒还是惜命的 虽然疼痛已经减缓，但他担心胃部功能受损，不能正常消化，缓了好一会，给自己扎了针促进伤势回复和补充体力的针剂。 想了想，凌柒又补了针净化污染的针剂。 针管扎进皮肤，淡蓝的液体一点点注入。 最开始是轻微的灼痛，但很快，一股冰冷的凉意又蔓延开来，身体逐渐发冷，仿佛被强制冷却。 并不算舒服的感受，但相比被污染侵蚀，好受不少。 回复药剂带着助眠作用，凌柒意识有些昏沉，将身体埋进被子里面。 他撑着意识，最后看了眼面板状态。 血条虽然低了点，但总体还算健康。 【污染】状态也在使用完净化药物后，被清除掉。 确认自己不会物理意义睡死过去后，凌柒终于放心下来，沉沉睡着过去。 【角色：凌柒，人气值提升】 【当前人气指数：70%...72%...75%】 昏迷状态中，凌柒并没有注意到，游戏面板中多出一个百分比进度，就在他炮灰身份标识的下方。 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玩家队伍中有好几个小有名气的主播，甚至还有两个社区最为顶尖的主播，粉丝数量都是百万级别。 这些主播合在一起，光直播间的观众就有6位数。 红枫蝶便是直播间观众中的一员。 和传统网游不同，《深渊之底》并没有传统意义全服玩家共同参与的主线剧情，在同一时刻，全服各个地图都有不同剧情发展。 玩家口中的主线剧情任务，专指围绕主角团发展的剧情任务。 这次护送小女孩的任务，就是游戏主线的一部分。 《深渊之底》主角团，目前已经从分部异能学院毕业，准备升学进入中央异能学院。 护送任务便是升学考核之一，由风林负责。 其他角色，也各自负责了不同任务。 能参与到主线的玩家数量很少，大部分普通玩家都和红枫蝶一样，选择蹲直播间，等后续虚拟复现的副本。 作为风林的角色厨，红枫蝶很早就蹲在参与护送任务主播的直播间，近距离欣赏自推的美貌。 《深渊之底》别的不说，角色建模是一个赛一个一的好看。 作为主角团中的男二号，风林的相貌自然也没话说，身位异能家族的继承人，明明有着俊逸清朗的外表，性格却意外的腹黑高傲。 再加上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高武力值，吸引了不少粉丝。 红枫蝶原本认为，有风林在的任务，肯定不会有问题。 无他，风林是主角团中的最高战力。 在玩家还停留在lv.80的时候，风林的等级便已经突破了90级大关，异能等阶快接近a。 但红枫蝶没意料到的是，这次的任务时间竟然如此长，遇到的污染物，还全是lv.80起步的高等级污染物。 玩家的补给很快消耗殆尽，哪怕是风林等级最高，灵力也有限，一天一夜的车轮战下来，也逐渐乏力。 再次看着自推为了保护任务对象，孤身引走污染物，红枫蝶的心也悬在半空中。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角色才将精英怪引走，玩家转头又撞上了更高等级的boss。 直播间弹幕已经炸了，风林的任务难度完全和其他角色的难度不是一个量级。 眼睁睁看见突然出现的boss瞬间秒杀几位高阶玩家，红枫蝶也仿佛身临其境，直冒冷汗。 玩家死亡不重要，但npc死亡是真的会死亡。 再不济，也会被重伤。 《深渊之底》不是没有干出过刀掉关键角色的神仙操作，被玩家从开服骂到现在，后来便很少再做出类似操作了。 但万一，官方又抽风呢？ 自推面临险境，红枫蝶很难不担心。 更何况风林引走污染物后，便没有了音讯。 官方用脚填的任务流程吧？！ 红枫蝶忍不住想。 直到任务npc被污染物抓走，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陌生的角色从天而降，将boss秒杀。 那是一位黑发黑瞳的陌生少年。 角色面容冷淡，一身黑金的制服，瘦窄的腰，笔直的腿，手中是一把银灰色长刀，身后是污染物支离破碎的尸体。 黑曜石般的眼瞳中，看不出什么情感。 “走吧。” 少年收刀入鞘，动作随意至极，语气也平静得不带任何波动。 仿佛被他杀死的不是高危污染物boss，而是污染区随处可见的f级变异狗。 角色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声色，清冽干净，却透出生人勿近的冷意。 “我带你们回基地。” 新角色两刀将boss秒杀的战绩，弹幕静默了一会，随后爆炸般迅速冒出。 【我靠这角色帅啊，有谁见过吗？】 【好像是新地图的主要角色，建模之前没爆料过】 【官方有这样级别的建模，藏着掖着干什么，早点爆出来多好？】 【数值太膨胀了吧，那九十级的怪，就这样给秒杀了？】 【那之前被秒的主播又算什么，食物链的一部分吗？】 红枫蝶也懵了好一会。 官方在剧情中空降新角色的操作，其实已经有剧情主播猜到。 主角团升入中央异能学院后，肯定会开新地图，并认识新角色。 眼前这位黑发黑瞳的少年，说不定就官方派给主角团的新伙伴。 当然，要红枫蝶来看，对方更像是大腿或人形自走外挂。 明明出手的时间只有短短不到十秒。 但就是这十秒，毫无保留地帅。 作为同人女，一种没有由来的直觉还让红枫蝶关注到更多细节。 角色似乎带伤，脸色苍白过分，没有一点血色，明明实力强大过分，却无端给她一种破碎的脆弱感。 但看见少年再次秒杀即将复生的boss，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红枫蝶又觉得这只是她的错觉。 这样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她激动得在床上打了个滚，新角色短短十秒的登场视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黑发黑瞳的面瘫酷哥，纯正风味的！ 直到风林终于回到队伍，红枫蝶才心虚退出界面。 虽然爬墙是人之常情，但一边看着自推，一边又看着新墙头，还是莫名尴尬。 突然又想到什么，红枫蝶打开聊天栏。 聊天框的对面，是一个二次元黑猫的头像，id是【黑毛猫猫就是最吊的！】。 同人圈的大佬画手，以高质量高频率产出和xp黑发角色闻名，界内尊称黑猫老师。 红枫蝶在对话框中输入：“老师！直播间，新角色，黑发黑瞳，速去！” ———— 凌柒从床上坐起来。 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中，似乎有很多血，黑色的，红色的，相互交织，远处混着污染物的嘶吼和惨叫。 他靠着床头坐了会，直到游戏面板突然出现，才反应过来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凌柒？】 游戏面板出现，听不出性别的电子音问，【你还好吗？】 凌柒摇摇头，打开个人面板，终于留意到，在他的【炮灰】身份下方，多出一个百分比的人气指数进度。 目前，已经涨到了99%的数值。 凌柒猜测，或许这个数值到达100%后，他就能脱离炮灰身份，进阶成为其他角色。 他对身份没什么要求，只要不用死，什么身份都行。 比如异能调查协会的前台...旁边的路人小哥，凌柒就很满意。 因为没什么存在感，又是场景中不可缺少的背景，所以一般不会被卷入死亡事件中。 作为路人，还不用向前台一样，每天和玩家交接任务，就算有玩家来交互，也可以只回答：“。。。” 凌柒犹豫很久，又试探着打开论坛。 运气很不错，第一个帖子的主题就他。 这是一个战力分析贴。 封面是凌柒登场时的一张截图，不知来自哪位主播的直播间是抓拍的死亡视角，甚至有些糊。 帖子发布时间是十分钟前，点赞量和评论都很少，一百来个，当然，作为炮灰，凌柒已经很满意了。 他不是特别熟悉论坛的操作，一点点翻看着评论区。 总感觉，评论区里的“冷脸黑发酷哥”和他没有关系。 简直就像另一位角色。 要不是截图截的是凌柒记忆中的情景，他都怀疑，贴主是不是随便按了哪位角色的名头到他身上。 凌柒开始紧张，高冷话少，是他得知自己是个炮灰后，首先给自己排除的人设。 虚拟游戏和传统网游不同，玩家需要直接和npc交互。 生人勿近的高冷人设，以往隔着屏幕看看就算了，近距离交互时，肯定是好相处的角色才更吃香。 玩家论坛中人气值最高的角色，基本也是温柔善良，阳光开朗的性格。 比如游戏主角谢彦，被称作微笑小天使，亦或者主角团的大腿，光明教会的圣子岚，也是温柔稳重的那一挂。 凌柒预先给自己安排的人设，便是温柔可靠的调查员前辈。 虽然没什么特点，但也不容易踩雷区。 唯一的缺点是，凌柒是个社恐。 一人多，他就紧张。 一紧张，凌柒就表情僵硬，俗称面瘫； 他还说不太出话，俗称高冷话少。 这两点，无论哪一点都和温柔毫不沾边。 为了增加自己的亲和力，更好地伪装成温柔可靠调查员前辈，凌柒甚至在自己脸上用了点小技巧，伪造出一副相对清秀的面容。 一张看上去很乖，像异能学院刚毕业的学生那样的脸。 人的第一印象，将很大程度影响他们对陌生角色的观感，而这个第一印象，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角色建模。 同样是话少，在一张脸上，是高冷很装，在另一张脸上，是普通的性格内向。 凌柒最常伪装的那一张脸，就是标准性格内向的脸。 在大部分情况下，这张看上去很乖的脸，都能给他带来很多好处。 如果是原本的脸，99%的基地异能者都只会远远的看凌柒。 凌柒走到哪一块区域，哪一块区域就会自动生成人形真空区。 一些年轻的女调查员，就不会和凌柒说话，一些男调查员，还会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这样的相貌，定然是不被欢迎的。 但如果凌柒顶着他伪装的那张脸，就连基地食堂的大妈都会给他多打些肉。 在玩家面前刷脸时，凌柒自然也是用那张脸。 他对自己的伪装有种莫名的自信。 顶着这张脸，哪怕凌柒社恐了点，话少了点，面瘫了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变成生人勿近的冰山酷哥。 凌柒还有一个小心思，在几十万的玩家面前顶着自己的脸，实在太过社死。 用其他的脸，就和戴上面具一样，他的社恐程度会降低很多。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哪怕做出伪装，玩家也认为他是高冷酷哥呢？ 凌柒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他冲回到卫生间，在镜面中，看到他没有丝毫伪装的面容。 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破除掉了凌柒的伪装，让他只能用真容。 凌柒颤抖着手，又返回到论坛首页。 官方置顶了一条剪辑视频，封面是凌柒的特写，在首页循环播放。 黑发黑瞳的少年面容冷俊，面无表情地抿着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凌柒神色惨淡，半响，才意识到究竟有多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 在日活千万的首页，循环播放，特写正脸，被几千万的玩家围观... 卫生间砰的一声巨响。 一只社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4、是否扮演幕后反派？ “为什么呢？” 凌柒看着眼前的系统屏幕，眼神放空。 “你让我，去扮演游戏的幕后反派？” 身前，淡蓝的游戏面板闪了闪。 【异协首席执行官夜鸦，战力巅峰，游戏中曾定的最终反派，一个月前，被污染物偷袭重创，生死未卜】 【因为其身份的缺失，游戏剧情出现巨大漏洞】 【经过筛选后，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是我？” 凌柒双眼放空，“因为我的脸？” 这样一来，他伪装失效的原因，也找到了。 系统嫌他伪装的脸太丑，不方便提高人气值。 凌柒想起论坛中的pv截图，是夜鸦死亡时的场景。 大片的红色，黑色，交织在一起。 异能者浸在血里，或许是他的血，或许是其他污染物的血，漆黑的发，苍白的脸，脸上的面具支离破碎。 夜鸦从没露过全脸，大部分时候都带着一张丑陋的鸦嘴面具。 单这一点，就注定了夜鸦的人气不会高到哪里去。 对于二次元游戏角色，最关键的设定，无异于就是长相了。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丑陋的角色。 《深渊之底》官方向来没有节操，一切举动，都以提高游戏人气为中心。 如果某个角色脸很好看，那恨不得在论坛首页24h轮播角色特写。 就连凌柒，哪怕他是从未有过剧情的空降角色，只因为建模好看了点，就被官方挂到首页宣传。 而夜鸦，作为游戏开服时就登场的反派，如果他长的很好看，官方怎么会连续五年时间，都不愿意让他露脸？ 自然只可能因为，夜鸦的建模并不好看。 再加上每当玩家试图摘下夜鸦面具时，对方都会用各种方式回避。 这种态度，侧面印证了玩家的猜想。 夜鸦长得很丑。 这一点，几乎被所有玩家默认。 加上冷漠残忍的性格，夜鸦在玩家论坛的风评差到极点。 【夜鸦是最合适的游戏最终boss人选】 【但现在，他在成为boss前便死去了，游戏剧情难以继续进展】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有偿接替夜鸦的身份】 系统态度明确。 凌柒对于游戏官方到处逮npc打黑工的行为很是不耻。 但他又有点害怕，如果拒绝了系统，对方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格式化，人道或者npc道毁灭。 或者在他的数据代码中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们就这样到处捉无辜路人npc打黑工？” 半响，凌柒才愤愤憋出来一句，“没节操。” 【你以为节操和良心这种东西，游戏策划会有吗？】 系统反问。 凌柒被对方不要脸的态度所震惊。 他想要说出什么话来反驳，但又感觉系统说的好像也没错。 凌柒又想，玩家论坛骂策划的帖子天天盖起高楼，策划却毫发无伤。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既然连玩家都骂不过对方，那凌柒能对系统造成言语伤害肯定更加有限。 于是凌柒冷静下来，问：“报酬是什么？” 【自由】 虚拟的悬浮屏幕中，一点点出现两个字体。 【在所有剧情结束后，你将获得自由】 ———— 异协基地大厅，向来是异能者交换情报和相互吹牛的好地方。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屏幕，播放着污染前线的战况和时事新闻。 “污染边界地灰域，再次爆发a级污染物潮。” “s级异能者夜鸦，重创污染物首领，被污染物偷袭受伤，现已回归内域，正在接受治疗...” 凌柒坐在墙角的位置上，对异协官方隐瞒夜鸦死讯的消息并不意外。 作为首席执行官，夜鸦一直是人类抵抗污染物潮的中坚主力，常年在污染域边界作战。 事实上，在污染物最猖狂，攻势最激烈的那段时期，夜鸦在网络上的风评一直很不错，甚至被称作拯救人类，彻底净化污染的希望。 ——人类最忠诚的锋刃。 但后来，污染物展现颓势，夜鸦高傲自负，专制政治，好大喜功的缺点便被放大。 但毕竟，夜鸦的名头太过响亮，虽然有了骂声，但总体数量并不多。 直到两年前，s级污染物潮爆发的关键时刻，夜鸦临阵脱逃，导致污染域边界地十三座城市的市民陷入陷阱。 幸亏光明会的圣子岚及时带着支援出现，才将数千万的无辜平民救下，安抚好人们的情绪。 对此，夜鸦却没有做出任何道歉。 冷漠无情的杀戮机器，视人命如草芥的联盟走狗。 很快的，网络上的夜鸦的风评滑落谷底。 不过，作为抵抗污染物的主力，夜鸦死亡的消息，还是可能会引发一些负面影响，比如恐慌。 凌柒看向大厅中央的屏幕。 通报完夜鸦重伤的消息后，屏幕又转换到采访频道。 皎洁无暇的圣子留着一头白金的长发，苍白的脸色和略微凌乱的发丝，让他多了几分疲惫虚弱的气质，看上去似乎才刚下战场。 但这却不显颓废，反而让青年看上去更惹人怜惜，明明还带着伤势，却强撑着在电视台上露面，安抚民众。 凌柒在心中猜想，或许这就是玩家论坛中提到的卖惨和发刀片？ 岚，曾经和夜鸦平起平坐的双子星，也是《深渊之底》当之无愧的热门角色。 基地大厅的电视屏幕上会随机刷新角色特写视频，几乎是玩家的共识。 所以有事没事时，玩家就会在基地看电视，看看能不能蹲到自推的相关消息。 在大厅角落，坐着位戴眼镜的黑发青年。 作为剧情分析的主播，百晓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细节情报，听到岚声音的瞬间，便抬起头。 直播间的观众，有不少岚粉。 【岚是不是受伤了？脸色好苍白】 【肯定的，灰域边界又爆发的a级污染物潮，岚第一时间就去安抚和护送平民撤退了，消耗了不少灵力】 【黑心官方又派角色去打黑工，真是没良心，明明知道岚只是辅助】 【那不还是夜鸦的锅吗，每次都一个人往污染物群里冲，丝毫不顾及后方，要不是为了给他扫尾，岚怎么可能会这样辛苦？】 玩家开放地图有限，他们的情报基本和主角团同步。 主角团的情报又大部分来源于游戏中的npc。 换句话说，如果有什么样的情报被刻意隐瞒于公众视角，只要玩家没有针对性挖掘，那哪怕是他们，也很难知道更多信息。 比如，夜鸦其实已经死亡。 虽然pv里，夜鸦确实伤势惨烈。 但s级异能者生命力强悍，之前夜鸦也不是没有做出过缺胳膊断腿，又自己接回来的骚操作。 所以玩家也大多默认，夜鸦只是重伤失踪，并没有死亡。 采访视频里，记者开门见山问： “岚前辈，作为夜鸦的友人，您如何看待夜鸦又一意孤行，反而被污染物偷袭重创的事件？” 闻言，温柔的圣子仿佛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回忆，眼神越发哀伤，脸色也苍白起来。 “很抱歉，我提醒过他很多次了，没想到这次还...” 记者慌忙打断：“不不不，大家只是想要了解夜鸦的情况，圣子大人没必要责怪自己，您已经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毕竟，这只是夜鸦自作自受不是吗？ 这是大部分人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 岚似乎察觉到记者眼底隐含的讽刺之意，勉强笑了笑。 “我们正在积极治疗，大家不用担心。” “至于前线的空缺，放心，已经有很多高阶异能者自发请命，前去支援了。” “相信在这些异能者的同心协力下，污染物潮一定会被击退。” 很标准的回答。 观看这场采访的人，没有不为圣子这番话所感动的。 如果凌柒不是已经知道夜鸦的死讯，相信他也会在这样的采访新闻下，安心睡着过去。 但看见屏幕中温柔过分的圣子，凌柒汗毛倒竖。 明明岚是玩家公认的主角团大腿，最正派的角色之一，凌柒却对他生不出太多好感。 这位圣子大人实在是太标准了，无论是回答，还是脸上的笑容，都挑不出丝毫差错。 还有夜鸦的死讯。 凌柒并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意隐瞒，又是否是异协计划的知情人，但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却提醒着他，离岚远点。 如果岚和夜鸦关系好，那就不可能帮助异协隐瞒夜鸦战亡的信息，话里话外抨击夜鸦自作自受。 除非他是教会养的花瓶观赏物，智商、战力和权力，没有一项合格，以至于轻易被异协欺瞒。 但能在镜头钱完美回答记者问题，表情管理天衣无缝的温柔圣子，真的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吗? 凌柒垂着眼，心中暗自做出判断。 看来借助夜鸦的人际关系，从岚那里借力调查真相和刷玩家人气值的道路，行不太通了。 计划有变，凌柒看向远方的主播。 百晓生，粉丝数量百万级的游戏主播，是非常合适的“镜头”。 作为顶级的剧情主播，百晓生对细节的观察力极为敏锐，剧情分析能力也十分优秀。 简而言之，对方很擅长脑补。 如果操作得当，凌柒说不准便能借对方的眼睛，来重新塑造出一个“夜鸦”。 系统提示：【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 【凭借百晓生的直觉，只要出现一点纰漏，他能轻易抽丝剥茧，扒出你和夜鸦的关系】 目前，玩家并没有将凌柒和夜鸦联系在一起。 在他们眼中，凌柒只是一个高颜值高战力，疑似主角团大腿的新剧情角色。 所以，凌柒现在的人气值是独立计算的。 作为知名剧情分析主播，百晓生在论坛的影响力很大。 一旦他看出什么异样，将“新副本的持刀少年”和夜鸦联系在一起，甚至直接断定凌柒就是夜鸦，夜鸦的风评便会瞬间同步到凌柒身上。 系统提醒道：【然后，你的人气值将瞬间跌落谷底，被游戏系统判定为需要被清理掉的无价值npc，触发死亡剧情的概率大幅度提高】 “我知道的。” 凌柒并没有掩盖他对系统的怀疑，“但我不相信你们。” 既然游戏系统已经让他去扮演夜鸦，又会给凌柒留下多少时间去刷足够的人气？ 游戏官方手中掌控游戏内所有的情报，他们随时可以把这些情报做成pv，放到论坛首页。 比如，夜鸦的死亡画面。 凌柒有理由怀疑，如果他一直回避和玩家交互，说不定哪天他是夜鸦的情报，就会被放进pv，登上论坛热搜。 随后，凌柒就会因为人气值过低，像夜鸦那样被光荣炮灰。 系统并没有否认，沉默下来。 “祝我好运。” 凌柒在心中默念，深呼吸一口气，撤下模糊面容和存在感的伪装。 几乎同时，他便感知到远处传来的一道视线。 是那位主播。 在玩家眼中，到底什么样的角色，才会被喜欢呢？ 在玩家眼中，夜鸦又该是怎么样的人设？ 凌柒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少年孤身坐在最边缘的角落，一半的身形笼罩在黑暗中，苍白得近乎虚无，小口抿着一管猩红的营养液。 在他面前，大厅中人流熙攘。 异能者各自和同伴交流着，讨论夜鸦的战败的话题。 人群中不只有谁说了句“就他那个废物？活该”。 只有少年形单影只，没有任何存在感。 百晓生突然说：“他似乎受伤了。” 弹幕震惊：【怎么会？】 百晓生解释道：“他手里那支营养液，是最舒缓的款式，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也最小。” 异能者的日常能耗远高于普通人，为了在污染区迅速补充体力，便研制出这种浓缩营养液。 营养液中混杂有异能材料，味道很古怪，哪怕增加了甜味剂，也总是带着股粘稠的腥味。 很少有异能者会在非紧急状态下，食用这样难吃的食物。 除非，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得不选择营养液来补充机体能量。 “他喝的速度很慢。” 百晓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借助道具，隔着半个大厅，可以清楚地看见角色苍白的肤色，一点点小口抿着瓶口内猩红的液体。 似乎觉察到玩家的视线，异能者偏过头，露出冷淡的眉眼，方才的脆弱感，仿佛只是玩家的幻觉。【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特级调查员 今天的营养液是葡萄味。 凌柒回味了一下。 他的伤，其实早就痊愈完毕。 似乎因为下午暴涨的人气值，凌柒就连身体的恢复速度都加快很多。 往日相同的伤势，凌柒需要在床上躺一天一夜，现在却只是睡了几个小时，便恢复如初。 凌柒小口喝的动作，在热闹的大厅中，本该显得有些异类，但他身边本就什么人都没有，冷漠孤寂的氛围反倒自洽。 仿佛有什么屏障，将少年和周边的人群分割成两个世界。 他漠然听着那些异能者讨论夜鸦的死讯。 凌柒并没有表现出的那般风轻云淡。 借着敏锐的五感，他间接观察着玩家的举动。 他从没有哪一时刻，如此感激过自己的面瘫属性，不至于让他当着玩家的面，因为过度紧张，崩掉夜鸦的人设。 毫无疑问，作为新登场的全新剧情角色，凌柒已经引起了百晓生的关注。 正常玩家很少会放过这么好的一对一交互机会。 但百晓生却没有动作。 这是剧情流主播的习惯。 《深渊之底》的npc具有记忆，会记住玩家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无论好坏。 正也因此，大部分主打角色交互的剧情主播，都很珍惜自己在角色心中的印象。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们并不会冒然和角色交互，大多选择先分析出角色的性格和喜好，再针对性做出接近的计划。 在玩家眼中，凌柒生人勿近的高冷人设，肯定是交互难度最高的那一档，哪怕凌柒并不像他展现出的那般。 实际上，他个人也倾向于加入玩家队伍，更多地在玩家中露脸刷好感。 但“夜鸦”作为幕后boss，主动去接近玩家，肯定会崩人设，并大幅降低角色的逼格，到时候间接失去的人气值可能还没有短时间内获得的人气值多，得不偿失。 或许，他还需要展露更多关于“夜鸦”性格的情报，凌柒心中想到。 他压抑着心中的躁动，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终于，大厅突然寂静下来，数位挂着【反派炮灰】标注的npc走进基地。 领头的npc是一位光头纹身大汉。 ——b阶异能者，而且是b阶的中上层。 基地前台的任务交接位置，本来有好几位异能者排队，准备交付委托，男人毫不客气地指挥小弟，将原本的异能者挤开，插入队伍。 异能者阶级分明，b级异能者，毫无疑问，能压在当下大部分异能者的头顶上。 基地内其他异能者敢怒不敢言，迅速退开出安全距离，只有一个少年体型的npc动作慢了半拍。 npc身形瘦小，看上去十六七岁，一头灰扑扑的棕色头发，背着一个缠绵绷带，身形比他还要更削瘦的身影，染着血迹。 看着拦在他前方的陌生异能者，伊尔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他不是异能者，今天来到异协基地，只是为了申报救助。 在污染灾害的侵蚀下，唯一能和污染物作战的异能者，是绝对的统治阶级。 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是鄙视链的底端。 异能者和普通人阶级差距明显，一些脾气不好的高阶异能者，对普通人可没有好脸色。 伊尔已经尽最快速度想要绕开男人，但背着弟弟，他的行动并不方便，还没有迈出几步，便被纹身男的小弟拦截在半路上。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 男人垂着眼，语气不屑：“你住在附近？” 伊尔嗯了一声，避免直视男人的目光。 纹身男扬了扬下巴：“那你应该很熟悉附近污染区的地形吧。” “带路，会吧？” 伊尔动作一顿。 他知道对方口中的带路。 在部分高阶异能者眼中，普通人的生命还不如他们家养的灵犬，“雇佣”普通人去污染区探路的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说是探路，实际上就是在危险到来时，用普通人的命去垫给污染物，或者试探污染物的攻击方式。 这些年，已经有专门保护普通人的法律成立。 但执行力度并不高，唯一的作用，便是稍微降低了点探路事件的发生频率，让异能者不敢在明面上这么做。 但不是每个异能者，都会将这个名存实亡的法律放在眼里。 眼前的大汉，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伊尔假装根本没听出男人的暗示。 他茫然地摇摇头：“抱歉大人，我从没去过污染区，不是很熟悉其中的地形，如果您需要，或许可以去购买专门的污染区地形测绘图...” 男人不耐，眯起眼睛：“去污染区，带路，不懂吗？” 在场异能者对类似情节早就熟视无睹，也懒得插手，为自己带来麻烦。 “我，我还有同伴，他受伤了，需要治疗....” 确认自己不会获得任何帮助，伊尔顺服地低下头。 面对异能者，最好的办法不是反抗，足够无趣，让对方没有兴致，说不定才能有更好的下场。 敢于反抗的普通人，大多死状凄惨。 纹身男却依然不满意，少年一开始抗拒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 一个没异能的废物，怎么能拒绝异能者的要求？ 男人语气飘忽不定，听不出什么态度：“怎么，看不上我这个外来异能者，连给我带一下路都不愿意？” 无形的灵压散发出来。 伊尔：“能给前辈带路，当然是我的荣幸！” 玩家看着熟悉的事情发生。 《深渊之底》的世界观中，异能者和普通人间隔着巨大的阶级差距。 生活在和平社会的玩家，几乎从小就接触人人平等的理念，对高阶异能者草菅人命的行为，自然看不过眼。 往日，见到少年类似的情况时，玩家一般也不吝啬于施以援手，但此时此刻，百晓生却并没有帮助对方的打算。 直播间中，已经有弹幕开始质疑。 【主播发呆吗，还是有什么隐藏设定，如果不插手的话，那个npc肯定会被弄死吧？】 【老看不惯这些异能者了，一个比一个装，实际上杀了零个污染物，全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 百晓生并没有回答弹幕的疑问，转而看向坐在大厅最角落的黑发少年。 对方也注意到纹身男的举动，半张面孔隐没在黑暗中，神情晦暗莫名。 作为面向大众的全年龄向虚拟游戏，虽然背景黑暗，但《深渊之底》的主线依旧满满的正能量，非常符合普世价值观。 主角团一路升级，集结志趣相投的同伴，一边对抗污染，一边推翻联盟的统治，创造人人平等的世界。 标准的勇者拯救黑暗世界模板。 游戏npc正派和反派的划分，也和主线相关。 倾向普通人或者态度中立npc，是正派，反过来像纹身男这样随意欺压普通人的存在，则是毫无疑问的反派。 百晓生想起少年的伤势。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好奇：“你们说，同样作为的高阶异能者，他会出手吗？” 在自己带伤的情况下，为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联系的普通人出手，与高阶异能者作对？ 感受到异能者散发的灵压，伊尔一边护住背上的弟弟，一边试探问道： “只是，我同伴都受伤了，就算带到污染区，也是拖累。” “如果前辈急着赶路的话，或许我先把他留在基地？” 同性卑躬屈膝的臣服姿态，极大满足了纹身男的虚荣心。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 他不屑开口，随手指向墙角的空地，“丢那吧，反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省的浪费人力来清理。” 空阔的角落，正是凌柒的位置，只是同样作为“普通人”，身上没有散发任何异能波动的凌柒，并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 小弟在前台登记完任务，昂首挺胸地大跨步走过去，突然开口： “老大，那里好像还有个人！” 在小弟的提醒下，纹身男终于注意到凌柒的存在。 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异能波动。 又是一个普通人。 看着少年过分清俊的长相，纹身男心情有些不爽，他向来看不惯这些小白脸，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 “这些连异能都没有的废物，今天也是扎堆了。” 感知到老大的愤懑，小弟率先走进到凌柒身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不识字？！没看见基地的标识，异能调查协会，是你这样的贱种无异能者能沾边的地方吗？” 作为普通人，伊尔感知能力并没有异能者那样强悍，对方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他下意识想换个方向。 “前辈，就这里吧...” 他把背上的血亲放在最近的躺椅上，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一股巨力按到在地上。 b阶异能者的握力，可以扭断钢筋，纹身男刚才收了力，但现在，没有必要继续留手，就像捏死一个玩具一样。 伊尔听到骨骼轻微的咔嚓声。 血液上涌，耳中嗡鸣一片，侧脸紧贴着地板冰冷的瓷砖，剧痛中，开始麻木。 纹身大汉本就不爽，见伊尔擅自行动，越发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拽着少年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摁死在地上。 “轮到你说话了吗？” “也不看看你有什么资格，敢□□们的嘴？” 伊尔一动不动，最大限度降低自己因为反抗，引发纹身男怒火的可能性。 身后，传来细弱的哭喊声。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好痛。”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哟，他是你的弟弟？”听到无异能者口中的称呼，男人突发奇想，指挥小弟，将被扔到地上，缠满绷带的身影拽起来。 金属刀片被召唤出来，悬浮在半空中，被绷带束缚的无异能者察觉到危险，微弱的哭喊着。 空气寂静，伊尔回过些神。 这些异能者，根本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如果这样的话...少年微眯起眼睛。 刀刃即将划开伤患脖颈的瞬间，在半空中被人用手指轻轻夹住。 那是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修长人影，动作随意至极，就像接住半空中飘落的一片树叶，随手接住这片飞速射出的刀刃。 所有人的目光，都止不住集中在那支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这是极为苍白的一只手，甚至能透过手背看见青色的经络，修瘦脆弱，和危险至极的锋锐刀片形成极大反差。 【高光点数+1】 【角色：凌柒（夜鸦）人气值上升】 【检测到角色：凌柒已经到达炮灰身份人气值上线，请尽快完成人气值进阶任务，多余人气将自动转化成宣传资源】 凌柒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异能者和普通人的闹剧，心中无端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杀意、疯狂、冷漠、愤怒，以及黑红色彩下彻底的失控，陌生而遥远，不像凌柒自己的情绪，反倒更像是一种情感体验和共鸣。 系统提示：【在关键剧情时刻，我们会开启辅助扮演系统，帮助角色：凌柒更好地符合夜鸦的身份】 也就是说，这些奇怪的情绪，来自于夜鸦？ 凌柒会意，他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影响，好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凌柒的意识切割成两个模块。 其中的一个凌柒被情绪浸染，因为眼前的场景愤怒失控，另一个凌柒却能置身事外，就像一位旁观者，冷漠看待这一切的发生。 辅助扮演系统，似乎并不只加持了情绪方面的扮演。 和夜鸦重叠的状态下，凌柒感官大幅度提升，视线中的一切都被慢动作播放。 他能清晰看见地板上棕栗发少年错愕的目光，男人震骇恐惧的眼神，以及周围npc惊惶失措地后退。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告诉凌柒，只要他想，只要他手中有武器，他甚至可以当场将纹身男杀死，无伤从现场所有异能者的包围中离开。 凌柒将刀片在指尖翻转了一遍，用刀尖位置抵住纹身男的下巴。 感知到下巴上传来的冰冷温度，男人背后冒出冷汗。 陌生的异能者面容冷俊，有着张足以引发任何雄性妒火的俊朗面容，却偏偏生了双妖冶诡异的黑瞳。 漆黑无瞳的眼眸中，不带任何情感，不像活人，反倒像某种鬼物。 眼底，是逐渐浮现的银蓝色印记。 特级调查员的标识。【你现在阅读的是 】 6、鱼饵和钓到的大鱼 起步就是a阶异能者的特级调查员。 能够随手碾死他的存在。 纹身男在大庭广众下，僵在原地。 整个场馆都陷入寂静。 其他异能者看不见凌柒的正脸，自然也不知道男人到底在直面怎么样的景象。 在他们眼中，原本飞扬跋扈的男人骤然萎靡下来，就像落水的公鸡，悻悻地一动不动。 已经有几个精明异能者看出异样，开始后退，避免自己被卷进这场纠纷。 纹身男彻底呆愣下来，冷冽的杀气中，明明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亡，大脑拼命对四肢发出警告，但他却根本没有动弹的力气。 是生死危机发生前，因为过度刺激，人体陷入的冻结反应。 纹身男曾无数次嘲笑，那些被他用来抵挡污染物的普通人，在被污染物咬死前，僵在原地，甚至吓尿的丑陋姿态。 连反抗都做不到，没骨气的废物。 但现在，他和被他讽刺的普通人并没有任何差别。 纹身男死死盯着那双无瞳的黑眸，来自本能的恐惧感从灵魂深处涌现。 某种诡异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存在，染过太多杀戮，刀刃上散发着森然的冷意，是只有尸山血海中才能染出来的气息。 直到一声痛呼突然传来。 “哥哥，好痛。” 依旧是那个被绷带缠绕的小孩。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伊尔半伏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去安抚弟弟，他并不清楚凌柒的来意，但经验告诉伊尔，不要在异能者起纠纷的时候插入他们。 还没站起身，脑海中却剧烈地胀痛，伊尔一时脱力，又双脚一软，在摔倒的前一刻，用手撑着地板，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伊尔意识到，是纹身男最开始扣着他头颅摁砸在地板上时，遗留的伤痛，甚至都称不上是专门的攻击。 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异能者面前，孱弱得无异于蝼蚁。 大厅中，没有人敢动作。 在细弱的哭声中，那双漠然的漆黑双瞳终于产生些许变化，移动到少年弟弟身上。 凌柒把陌生的少年扶起身，似乎是喟叹。 “异能对你们的唯一意义，就是欺辱自己的同类？” 纹身汉记起来，其实不只有在普通人身上，感知不到任何异能波动。 在绝对碾压级别的高阶面前，如果对方故意隐瞒，低阶存在根本不会感受到任何异能气息。 在此前，纹身男从未见过隐瞒自己异能气息的高阶异能者，凌柒的骤然出现，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异能等阶，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没有人会刻意掩盖自己的强大，放弃特权，伪装成地位最低贱的普通人，反过来还差不多。 凌柒举动异常，纹身男却连怀疑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能担任特级调查员的异能者，在a阶中都是翘楚，碾死他，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麻烦。 绝对不能激怒对方。 “打扰了前辈，您说的是，我们这就离开。” 终于等凌柒放下刀片，纹身男点头哈腰道，想要带着两个替死探路的普通人退开。 他的动作再次被打断。 凌柒看向被强行带走的少年的弟弟：“他留下来。” 纹身男向来威风惯了，今天却接二连三的栽更头，还是当着小弟的面，忍不住开口： “前辈，这样不太好吧，您知道的，我们急着去污染区...” 纹身男又感知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 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战栗从灵魂深处涌现。 对方想要杀了他。 是真的在想。 同为高阶异能者，不会有比纹身男更明白，那些高傲的同类在面对比自己等级低的存在时，脾气能有多差。 他眼前的这位高阶，耐心已经耗尽。 再不敢犹豫，男人慌乱带着小弟跑路。 看着原本心高气傲的b阶异能者逃窜离开的背影，伊尔有些恍惚。 简直就像一场梦境，被一位高阶异能者，从另一位高阶异能者手中救下。 伊尔抬头，看见异能者冷冽的眉眼。 少年五官凌厉而漂亮，鸦羽似的细碎黑发下，是漆黑幽邃的双眸和苍白干净的侧脸，构成简单到极致的色彩对比。 伊尔忍不住抹了抹脸上的灰尘，记起来，高阶异能者的样貌，大部分都会停留在身体的巅峰状态，一般是青年时期。 他们的年龄，并不能简单用外表推算。 这是教科书上的必背知识点。 当然，不是所有异能者都常驻青年外表。 相对于青年体，少年体型会更节省能量，部分异能者在受伤后，会选择退回到节能的少年体型。 或者单纯认为少年体更加好看而使用少年体的异能者，也不是没有。 只是不知道，眼前的异能者是前者还是后者，伊尔忍不住想到。 凌柒并不知道在短短几秒时间，少年心中想了多少事情。 他自然不是纹身男想象中的高阶，凌柒眼睛内特级调查员标志真正的主人，也不是他。 游戏面板的状态栏中，一个称号微微发着光。 【特级调查员标志（夜鸦）已配戴】 经过异协认证成为调查员后，每位异能者都可以获得一个专属于自己的身份标志。 这种标志不可更改，不可转移，每个都独一无二，夜鸦的调查员标志便在左眼，是瑰丽的银蓝色图纹。 异能调查员分为低、中、高、特，四个等级。 只有抵达a阶，同时大量完成异协调查任务的调查员，才可能晋升为特级。 被评为特级后，少数出类拔萃的异能者还会额外担任执行官，异协最顶尖的官方认证战力。 作为执行官首席，夜鸦曾经自然也是特级调查员，只不过后来，这个代号就被执行官取代了。 答应系统扮演夜鸦后，凌柒便继承了夜鸦的部分身份证明，其中就包括对方眼中的标志。 但凌柒并没有继承夜鸦的等阶。 他依旧是普通无异能者。 说白了，就是披着狼皮的羊，假借夜鸦的身份狐假虎威。 如果纹身男察觉到他的欺骗，暴起攻击，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凌柒很难防住。 他随时准备打开系统空间，取出武器。 如非必要，凌柒其实并不想对人类出手，但如果纹身男有任何攻击的迹象，他的刀只会更早一步斩出。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几眼，便识趣离开。 夜鸦很少在外展露调查员的标识，男人并没有认出凌柒的身份，只知道这个标识代表着特级调查员。 不然，要是夜鸦还活着的信息被暴露出去，凌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作为反派，夜鸦可是结了不少仇家... 凌柒将伊尔拉起来，捡起地上缠满绷带的不明人体，他记得伊尔在纹身男动手前，骤然冷锐的眼神。 能够进入异能基地发布悬赏任务的普通人，本身绝不简单。 纹身男肯定意识到这一点，但过度高傲的性格，让他哪怕知道对方有所隐藏，却依旧肆无忌惮。 他打心眼子里，就没觉得一个普通人能对自己造成多大威胁。 同为无异能者，凌柒对他一部分同类的危险气息，感应却更加敏锐。 但棕发少年似乎并不想暴露自己，表情茫然无措，湿漉漉的蓝色眼睛中，满是被救下的敬仰和孺慕 “十分感谢前辈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的话...” 少年看着身前面容冷冽的异能者，突然耳畔一红，似乎意识到，作为普通人的自己并拿不出什么能入异能者眼睛的东西来报答对方。 凌柒背后一毛，立刻摇头：“顺手而已。” 他救下对方，目的本就不纯。 为“夜鸦”塑造人设的手段罢了。 凌柒随口回答：“如果想要报答，就请我吃顿饭吧。” 再场的十几位异能者都见证少年认识了一位“高阶异能者”，甚至约好一起吃饭。 只要他们足够识趣，像纹身男那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同为普通人，凌柒并不介意在这种细节方面，为少年创造更多便利。 他又问：“你背上的，是你的弟弟？” 察觉到“特级调查员”对两位普通人明显的偏向后，纹身男的小弟不再敢继续动手脚，甚至不敢将人形绷带随便丢到地上，摆放在躺椅上才敢逃走。 人形绷带的身形比伊尔还要瘦小一截，幼兽般喉咙中发出细细的呜咽声，就算裹着绷带，也可以看见绷带下瘦骨嶙峋的身体。 新鲜的猩红血液从纱布下向外渗出，形成一块又一块血斑，显然，在方才那些异能者粗暴的动作下，人形绷带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 凌柒感知到熟悉的，被污染侵蚀的气息。 丝丝缕缕的，并不明显，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在内。 但这很奇怪。 普通人被污染物攻击后，污染气息都是外显的，从外向内侵蚀，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由内而外的渗出。 凌柒皱起眉。 伊尔语气紧张：“怎么了前辈，我弟弟他，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他的污染指数有70%。” 第三道声音插入回答，凌柒偏过头，看见是熟悉的半透明id。 黑发青年扶正鼻梁上的银框眼镜。 玩家群体中，最顶级信息侦测技能的持有者，人形自走污染值检测仪。【你现在阅读的是 】 7、污染物的反扑 玩家总有一些独特的获取信息的方式，凌柒现在也有，比如面板侦测。 基础的侦测能力有很多限制，获得的信息资料也极少，基本只有血条，名称之类。 少部分玩家，在特殊技能的加持下能看到更多东西。 比如百晓生，他的天赋技能，能够实时监测视野范围内所有单位的污染指数，外显形态为玩家戴着的银框眼镜。 凌柒提前在论坛上了解过各大主播的标志性技能，对百晓生的能力并不意外。 《深渊之底》的玩家在60级时，都会觉醒一个独一无二的天赋技。 天赋的觉醒并没有规律，效果也远高于同等级的普通技能。 有主c玩家觉醒治疗技能，中途转职奶妈，辅助位玩家觉醒氪命烧血技能，变成主c。 也有社恐玩家觉醒必须在外人面前大声喊出自己游戏id，才能生效的技能，人越多效果越好。 伊尔扫了一眼百晓生，又低下头，表情惴惴不安：“前辈，我弟弟他还有救吗？” 凌柒摇头。 他只会打架，不会救人。 让凌柒一刀砍了少年的弟弟，给对方一个痛快，说不定还可能。 凌柒自己倒是被污染侵蚀过很多次。 但他对此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回床上睡一觉，依靠身体恢复能力自愈。 如果少年的弟弟按照凌柒的方式来“救助”，大概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凌柒将视线转向百晓生，并没有说话，足够懂事的玩家会自己把握刷npc好感度的机会。 百晓生在绷带人身前蹲下来，检查了一遍npc的伤势，说：“我或许能拖延一点时间。” 虽然主修的是信息侦测，但作为老牌玩家，他自然也有应急的治疗能力。 不过，百晓生对治疗技能的要求很低，能在回复道具消耗完毕后应急就足以，并没有专门进行升级和培养。 玩家常用的治疗道具，比如回血药剂，又无法对npc生效。 为了避免给少年过多的期待，他补充：“我并不专精于治疗。” “但如果只是拖延和暂时的救助，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伊尔语调激昂，是标准的捧场语气：“已经很足够了，非常感谢前辈的帮助！” 百晓生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所幸他的目的也不在对方身上，确认使用技能后，绷带人上方多出一个治愈进度条。 随着玩家的动作，少年身上的绷带被逐渐解开，洁白的布料被血液浸染成暗红色，更多血液则是沿着垂落的绷带，一点点滴落在地上，积出一小滩血泊。 太多了，这些血多的简直异常，远远超过了人体正常的失血量。 直到最后，液体的色泽一点点黯淡，浮现出些许红黑的诡谲色彩。 凌柒抽了抽鼻子，闻到股隐隐约约的污染气息。 “污染指数，奇怪...” 百晓生语气错愕。 在他的视线中，少年的生命值虽然稳步回升，但污染指数却坐了火箭般飞速增长，70%，涨到72%、73%...转眼间，就快要突破到75%。 没有任何预兆，少年骤然暴起，向最近的玩家扑咬过去。 几乎就在异变体发起攻击的同时，凌柒抬腿将百晓生踹开，单手反扣住少年的双臂，空出的另一只手则捂住少年的嘴，将其按死在地面上。 就连上帝视角的直播间弹幕，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凌柒的动作。 有人震骇：【不是哥们，这是人能有的反应速度吗？！[草][草][草]】 【刚刚那腿，简直硬帅，话说这角色直到现在都没有使用过异能吧，还是不屑使用？】 【不，我不允许，为什么有人能比我还装！[呐喊][火][火]】 痛苦的呜咽声从少年嘴角溢出。 异变者在凌柒手下暴烈挣扎，一发狠，咬在凌柒的手上，腥红的液体渗出。 凌柒微微皱眉，刚准备把对方敲晕，异变者却猝不及防地停止动作，弄的他都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动手。 少年安静下来，眼神清澈，看上去甚至有些乖巧，丝毫和方才凶狠的姿态联系不到一起去，只有嘴角残留着的血迹，显示刚才发生的一切。 npc有着和他哥哥一脉相承的棕栗发色，瞳色却截然相反，泛着古怪的暗红。 “他被污染物攻击过？” 确认对方被彻底制服后，凌柒问，“拖了多长时间？” 污染侵蚀力极强，很多生物在被污染物袭击后，很可能被侵染入体的污染气息，转化成同样失控的怪物。 这种现象，被称作异变。 异变者，是绝对需要被清除掉的个体。 很快，就有基地工作人员闻讯赶来。 专职清理异变体的异协工作人员被称为清道夫，穿着纯黑的制服。 “刚才是什么情况？” 清道夫举起灵能枪械，皱眉问道。 大厅角落，身形高挑的黑发异能者沉默不言，右手血迹还未干涸，血液沿着苍白修长的指节流落，色泽殷红。 地面，是散落的绷带。 衣着破旧的少年跪坐在地上，嘴角带着和瞳色一致，诡谲而危险的殷红色彩。 被踹懵了的玩家刚从地上坐起身。 见npc和疑似剧情角色都没有说话的迹象，百晓生主动解释了一遍情况。 “异变者，需要清除。” 清道夫员对类似现象并不惊讶，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凌柒，凌柒点头确认后，便将少年带走。 临走前，他解释：“所有出现异变症状的个体，都需要被送去净化室留守观察一段时间，等污染指数回到安全水准后，他便能自由离开。” 但如果污染指数没办法回归... 伊尔张了张口，但最后只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费尽心力背着血亲寻求帮助，刚度过异能者探路的危机，却突遭如此变故，想来心情好受不到哪里去，百晓生低声安慰道：“没事。” 玩家看了看视野中的信息栏，补充：“你弟弟的污染指数，很安全。” 弹幕眼看着自家主播被踹飞，终于回过神。 【污染指数还能是0%？[摘下眼睛][冲洗干净]，这玩意不是起步10%吗？】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刚上厕所去了没看清，有人转述一下吗，怎么突然新角色就受伤了，突然那个绷带小弟就被抓走了？？】 【绷带小弟突然异变，新角色一边把主播踹飞，一边把手塞进那个路人npc的嘴里，然后绷带小弟的污染指数就瞬间清零了...什么鬼逻辑？】 凌柒咨询完负责宿舍区分配的管理员小姐，申请到一个空置房间，安排伊尔住下。 经过伊尔的自我介绍，凌柒得知两位npc的名字，哥哥叫伊尔·德莱，弟弟叫卡洛斯·德莱。 洗完澡后，少年露出棕栗发色和干净清朗的五官，以及依旧湿漉漉的湖蓝色眼睛。 伊尔在床边用手按了按柔软的被褥，手掌立刻陷入软和的布料中。 干净的水源，洁净的房间，充足的食物...以及好心的高阶异能者。 少年绕床转了一圈，最后坐在椅子上。 凌柒在洗手池里处理好伤口，听到房间内玩家和npc的对话。 “携带异变体进入人类聚集区，是死罪。” 眼前的npc显然隐瞒了很多事情，被欺瞒的感觉，绝对不会让人舒服玩，百晓生皱眉问道， “你真的对你弟弟的情况，什么都不清楚吗？” 伊尔盯着桌面，对玩家的质问回以沉默。 等凌柒走出洗手间，才终于抬起头。 凌柒察觉到对方聚集在自己手部的视线，将手抬起来，展示出干净光滑的腕部。 刚才血淋淋的咬痕已经消失。 伊尔终于开口：“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会突然这样，在此之前，卡洛斯都很正常。” 凌柒问：“你们的伤，是什么情况？” 伊尔回忆道： “我们之前，住在林城c区。” 林城，是距菌林基地最近的人类城市。 根据安全等级，所有城市被划分为sabcd五级安全区域。 c城区并没有ab区那样安全，偶尔会被污染物攻击，但作为居住区，异协也投放了足够的安保力度，每天都会有专职的异能者定期巡查，保护居民的日常起居。 “三天前，c区被污染物攻击了。” 回想起记忆中惨烈的景象，少年脸色泛白，“很多污染物，特别多，冲进了居民区。” “它们简直疯了一样。” “附近的异能者，根本拦不住污染物的攻击，死了大半，普通人也没几个活下来的，我好不容易才带着弟弟逃出来。” 百晓生回想到大厅中央电视轮播的战况，神色越发难看，在异协公布的情报中，人类情势一片大好，明显和少年的描述截然相反。 “最新的战况中，污染物已经被击退了。” 玩家指出。 伊尔扣住手指，无论如何，c区惨烈的景象，都和污染物被击退扯不上任何联系。 察觉到少年眼底阴郁的负面情绪，凌柒岔开话题：“无事，你只用说你知道的事情。” 伊尔冷静下来，继续陈述： “c区被污染物攻击时，已经断网了，我并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接入过网络。” “异协封锁了c区，不让大家往外说任何关于污染物攻占人类生活区域的事情。” “他们给的医疗资源很少，连最干净的饮水都没有，卡洛斯被污染侵蚀，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带他出来，找找机会。” 凌柒并不意外c区的沦陷。 或者说，早在他从玩家论坛上看见夜鸦的死讯时，就有了预感。 作为唯一的s级异能者，夜鸦曾以一己之力，在数年前污染灾害最恶劣极端的情况下，将污染物彻底击退，甚至反向攻占污染区。 在那个时期，人类被夜鸦带领，一点点夺回被污染物占领的城市，到了最后，污染物甚至只能龟缩在污染域的最深处，灰域。 人类也不再将污染物视作威胁，甚至反过来猎杀污染物获取其身上的素材，制作武器和装备。 无论夜鸦的品行是否有网络上那么不端，他都是人类抵抗污染物的中坚力量。 用论坛中玩家的话来翻译，夜鸦约等于人类面对污染物的核武威慑。 只要他还存在一天，污染物就不会敢放肆进攻。 而现在，夜鸦已经死去。 就算异协能对平民瞒住他的死讯，也不可能瞒过真正杀死他的污染物。 那些狡黠残忍的怪物，被人类压制了这么多年，就连活动区域都被局限在污染区中，早就蠢蠢欲动。 而今终于等到机会，必然反扑报复。 百晓生继续问：“那些攻击你们的污染物，有什么特征，你还有印象吗？” “攻击方式，或者外貌，都可以。” 扩散入侵污染物的情报，已经是违背异协的规定。 伊尔平静地回忆林城封锁后的景象，陈述道：“它们种类很多，有一个共同特征。” “那些污染物掌握控制影子的能力，在夜晚，似乎还会得到额外加成。”【你现在阅读的是 】 8、洁白的圣子 很快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送来食物。 少年小口咬着面包，凌柒提醒：“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房间。” 凌晨，副本就会降临。 凌柒并不确定副本的具体形态，只知道，大概和某种菌类相关。 “不要相信任何人让你出门的话。” 凌柒补充，“哪怕是我或者他，也不行。” “明白了。” 伊尔乖巧地坐着，等凌柒终于推门离开，才来到房门前。 他并没有知道对方的名字。 大部分高阶异能者，都吝啬于交付自己的真名。 他们不允许低阶直接称呼自己，将其视作冒犯，而只允许旁人使用代号。 透过猫眼，可以看见陌生异能者的身形，已经已经消失在拐角位置。 在伊尔的印象中，异能者都高傲到极点，恨不得离他们这样低贱的人种十万八千里远的距离。 仿佛碰一下，就会被普通人身上污秽的浊气所感染。 但异能者并不遥远。 他们吃的食物，是普通人掌勺，他们用的家具，是普通人在工厂生产，为他们所服务的人群，是无数普通人... 虽然高高在上，但实际很少有异能者，能完全脱离普通人生活。 伊尔从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 但凌柒和他记忆中的异能者完全不一样。 身边并没有震慑旁人的灵压，语气冷淡，却丝毫不显咄咄逼人，甚至前不久，还和他们这样低贱的普通人共处同一个房间。 ——在异能者中，这是绝对的另类。 却远比其他异能者更加遥不可及。 他们唯一的联系，只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 伊尔停留在门口位置，记起那双漂亮过分的漆黑双瞳。 在异能者精彩纷呈的人生经历中，随手救下的普通人，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不值得记忆。 不可接触，不可接近。 既然对方并没有接触自己的想法，那也没必要主动靠近，增加负担，唯独另一个存在... 基地最高层的宿舍区。 纹身男将小弟安置好，推门走进基地最高层，这处装修最为豪华的房间。 房间中，是早就等待着的异能者，布料精美的衣装，昭告出其尊贵的身份。 “少主。” 纹身男低下头。 没有人留意到，在男人衣领下方，不知何时钻进去的一只细小飞虫。 ———— 走廊中，百晓生关掉游好友界面，毫无心理负担地忽视掉其他主播99+的信息轰炸。 异协基地，也是玩家的传送点。 被凌柒带回基地解锁传送后，记仇的玩家又跑去污染区刷怪，准备一雪前耻。 百晓生是唯一没有参与其中的主播。 整个下午，直到终于遇见凌柒，他都在基地内乱逛。 当凌柒出现在主线剧情中，救下玩家时，几乎所有主播都默认，凌柒就是接下来剧情的助力大腿角色。 他们也默认，就算凌柒暂时失踪，也肯定会在副本中出现。 只有百晓生知道，凌柒并不是剧情角色。 在被林鹿boss袭击的瞬间，他便使用了一张道具。 npc召集令，极为稀有的一次性道具，使用后可以随机召唤附近区域的随机npc，被誉为赌狗神券。 运气好，就能抽到主要剧情角色，不仅能解决玩家当下的危机，说不定还可以找对方接取几个高奖励任务，或者刷点好感。 运气不好，抽到反派，把玩家顺手秒了也不无可能。 很显然，百晓生的运气就很不错。 他抽到了一个从未谋面，高战力，且对玩家态度友善的疑似主要剧情角色。 凌柒是被随机召唤过来的，意味着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是玩家目前任务中的角色，也不一定会在副本中现身。 这种高阶角色的交互机会，可遇不可求，把其他主播哄骗去污染区后，百晓生便在基地中寻找对方，碰碰运气。 这种偷跑行为，无疑引起了主播的公愤。 直到现在，他们也还困在污染区中——在脱离战斗前，玩家传送功能是禁止使用的。 “那个npc，不简单，瞒了很多东西。” 想起伊尔面对大汉时，虽然退让，却没有明显恐惧的表现，百晓生摸了摸下巴。 按道理而言，《深渊之底》的普通人面对高阶异能者的逼迫时，是绝不可能有任何抵触情绪的，更何谈想要起身挣扎。 更何况，能在污染物的围攻中活下来，并孤身带着弟弟寻找救助，对方绝对隐藏了实力。 只是不知道，这位普通人npc，到底瞒了什么东西。 弹幕激烈地讨论着。 【不会是隐藏boss吧】 【不像，太弱了】 【他弟黑化时都能给那武力值开挂的新角色手上，干出这么大一个口子，就这，都绝对不算简单】 【弟弟都这样了，哥哥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还是没有问到名字啊。” 想起凌柒给出的回答，百晓生越发遗憾。 在和凌柒分别前，他本想借助下午被救的事情，以报答对方为理由，间接获得角色的联系方式，但凌柒给出的回答却很模糊。 ——想报答下午的事情的话，就在今晚，多救些人吧。 ——至于名字，怎么称呼我，我都无所谓。 ——如果你们一定要有个称呼的话，喊我七就行，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 “这位七，似乎有预知危险的能力。” 百晓生又想到凌柒提醒伊尔，今晚不要离开房间的话语，今晚的基地也确实会在副本降临后，爆发危机。 只是不知道，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危险降临，也愿意分享情报，为什么却不愿意将情报告诉异协高层。 在玩家印象中，异协还是偏向正面的形象。 如果他们提前得知基地将出现危险，肯定会提前准备，这样一来，就能救下更多的普通人。 ———— 中心城，唯一拥有s级安全评级城区的城市，城市内的所有城区，都是最高级别的安全度。 只有地位最为显赫的达官贵人，天赋最优秀的异能者，和掌握最多财富的存在，才有资格居住在这座号称永远不会被污染侵略。 光明教会，异协总部，以及中央异能学院，都坐落于中心城。 教会最核心位置，是圣子的住所。 侍从捧着情报，才走进这最为尊贵的房间，就被浓郁的灵气扑了一脸，这是房间下方一个a级灵能结界的效果。 设置这样的灵能结界，光材料费用都足够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更遑论聘请专门结界师搭建结界和后续维修的成本。 房间的主人正坐在高档办公桌前，铂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椅背上，在黄昏日光的照射下，泛着柔软的暖橙色，更衬出男人的温柔神情。 侍从语气忧虑：“圣子大人，前线又有城区沦陷了。” “异协发了无数篇通报，让教会再增派一批带治愈系异能的圣侍前去支援。” 想到异协的要求，侍从语气也忍不住带上几分怒意：“不过是些污染物而已。” “异协怎么敢的，每一位教会的圣侍，都是耗费巨大成本培育出来的，怎么可能去那种肮脏的地方，与边界低贱的平民同行？” “他们住的房子，还不如教会的卫生间！” 宽敞明亮的窗台旁，温柔华贵的圣子放下手中的工作文件，示意侍从把文件放在用昂贵灵材制作的白金桌面上。 岚安抚地笑了笑：“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侍从还是非常不忿：“那些污染物也和疯了一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好几个城区都沦陷了，一堆流民到处游行抗议，还有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降临者...” 岚叹了口气：“白一，圣侍教条的第一个要点，就是永远保持宽容温和的态度。”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侍从悻悻地低下头：“抱歉圣子，我会注意的。” 岚再次宽慰：“污染物的攻势，只是暂时的，异协和教会派遣了那么多高阶异能者，他们都是绝对的天才，肯定很快就会将污染物击退。” “如果感到焦急的话，就回去背一背教训，稳住心神，好好睡一觉，祝你一夜好梦。” “嗯嗯，感谢圣子大人的祝福！” 侍从感激地离开房间。 圣子真是一位温柔的，让人有安全感的好人，他忍不住想。 侍从并没有看见，当他关上门后，男人骤然阴沉的脸色。 地面上咔嚓的一声巨响。 岚面无表情地将桌子上昂贵的，据说出自最杰出灵器制作大师，具有安神促进灵力回复效果的赋灵瓷器，砸到地上。 足够让一户普通人在a级城区买下一栋房的灵器，就这样碎了一地。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岚看向身前的虚空，仿佛在对空气自言自语，原本俊美的面庞上，再没有人前温柔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到极点的神情。 过了一两秒，墙角的阴影处，逐渐浮现出一位看不出面容的人，头上是一个半透明的数字乱码id。 男人声音嘶哑，语气阴郁：“我还想问你，你不是说，夜鸦肯定会死在那里？” “但是为什么他又活了下来，还露了脸，你明明知道那些玩家最喜欢什么。” “该死的宙斯，它就是个对人气值上瘾的赌徒，疯子！” 一想到《深渊之底》自主运行的主系统，男人眼神越发忌惮，“就凭这张脸，给了首页pv的展示位，简直见鬼。” 岚并没有回复男人，安静等对方发泄完毕。 屏幕中，少年面容冷厉，手持长刀，漠然看着倒在地上的污染物尸体。 岚突然又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因为受伤，不得不转换成更节能的体型？” “真是狼狈呵。” 岚语气随意：“你这么怕干什么，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既然一次死不透，十次，百次，千百次，总会有一次能死透。” 马赛克男人冷哼一声，并不相信对方的托词，岚并没有过多在意，漫不经心地问：“听说过乌鸦的故事吗？” 男人越发不耐：“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岚将灵力凝聚在手心，构筑成3d的图景，伴随着图像的转变，讲述道： “乌鸦能够预言到灾厄的降临，在危险到来前，飞去人类的聚集地，发出警报，提醒人们尽快躲避危险。” “但在人类眼中，这种丑陋漆黑、叫声沙哑的鸟兽，总是伴随灾厄降临，他们赶走乌鸦，将其视作灾厄的不详征兆，痛声怒骂。” 在灵力幻化成的村庄中，在灾厄降临前，人们将石头砸向不祥的鸟兽，灾厄的黑潮伴随着落羽和凄厉的叫声，一同降临。 圣子金色的眼瞳中，印着暖融的笑意： “第一次被赶走后，乌鸦会在下一次继续提醒人们，第二次被赶走后，乌鸦或许依旧抱着希望，毕竟它的举动，确实救了不少人类。” “但第三次，第四次，乃至第无数次被赶走，甚至连自己也被灾厄所侵蚀后，你说，他还会继续对那些愚蠢的人类抱有任何希望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9、【永夜】 作为普通人，凌柒并没有高阶异能者那些奇怪的习俗。 比如，吝啬于报出真名。 面对玩家的询问时，他总不可能说出夜鸦的真名。 毕竟凌柒自己也不知道。 柒，对他而言已经算半个真名。 凌柒没有被捡回基地前的记忆，自然没有名字，他现在的名字，也是后来才确定的。 ——基地首领给凌柒安排的房间编号，07。 最开始基地的人不认识凌柒，便称呼凌柒为“07房的那个”，久而久之，便简化成了“凌柒”。 希望玩家能够读出他的暗示，凌柒又在直播间观察了一番百晓生的动向，回到宿舍。 操作面板，新增了一个交互按键。 【是否开启镜头（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后，自动开启）】 【镜头】旁边是一个数值栏，目前的点数是1。 凌柒大概意识到，这个【镜头】，或许就是溢出人气值所转化成的“宣传资源”。 凌柒开始思索，该如何度过今晚的副本。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只要度过死亡剧情，他面板上的【炮灰】身份才会进阶。 游戏正处于一个关键剧情节点。 《深渊之底》已经到达当前版本末期，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一周后新版本就会上线，并开启中央异能学院的新地图。 版本更新，意味着一个极为关键的情报。 ——宣传pv的发布。 版本pv，游戏宣发最为主要的手段之一。 如果发挥得当，争取到在pv中露面的机会，带来的人气值，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主播直播间录屏画面可以比拟的。 系统将溢出的人气值转化成的额外宣发资源，或许也是变相的提醒。 夜鸦在版本pv中登场的概率绝对不低。 这不是凌柒自恋，而是夜鸦作为战力巅峰，乃至游戏全服boss的底气。 这样的角色突然重伤，参与主线剧情，肯定算一大剧情转折点，乃至宣发要点。 虽然目前，游戏系统并没有掀开凌柒马甲的意图，但保不准就会在pv中放置线索，作为伏笔。 而凌柒要做的，便是在版本pv发布前，为系统提供足够充足的素材。 今晚12点降临的副本，是拍摄场地的最优解。 凌柒深呼吸一口气，从空间装置中取出一张光碟模样的道具。 如果有玩家在场，他们一定会认识这个道具。 异能留影光碟，也叫做技能机，玩家获取技能的关键道具。 虽然玩家给凌柒按上了战力开挂的名头，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凌柒对他的真实战力很有自知之明。 能够秒杀巨鹿boss，也是建立在他偷袭，利用高度差加速，以及熟知污染物弱点的情况下。 压制住b阶纹身男，则是披着夜鸦特级调查员的壳子，狐假虎威。 但在副本中，凌柒可没机会创造那么多有利条件。 过于频繁刷新的副本怪，能轻易扯破他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高阶异能者的壳子。 要是被一只c阶副本怪，在玩家面前被追杀的嗷嗷叫，那凌柒就别再想如何扮演夜鸦了。 还不如提前给自己选个风水宝地，挖个坑，闭着眼睛往下一跳，最后立个碑。 ——此处埋葬着一只在全服镜头面前社会性死亡的重度社恐。 为了避免如此悲剧的情况发生，凌柒需要做更多准备。 比如，足够的底牌。 他摸索着手中色泽漆黑的光碟，和系统一起降临的道具。 技能光碟最开始的使用者，从来不是玩家。 而是，无异能者。 技能光碟的原理并不复杂。 异能者体内的灵核，会形成固定线路的灵流，异能者催动灵力时，他们的灵流就会沿着灵流运作，进而释放出异能。 无异能者体内没有灵核，就算少部分人可以催动灵力，但无法形成特有线路，也释放不出异能。 有人提出，如果有哪种办法，能让没有灵核的人也按照特定路线催动灵力，是不是就能让无异能者使用出异能。 留影光碟，就是这个项目的成果。 夜鸦是初代留影光碟的开发者。 作为唯一的s阶异能者，他只凭借肉眼，就能观测到异能者和污染物体内的能力运作路线。 不少异能线路都是夜鸦整理出来，镌刻在留影光碟上。 按道理而言，创作出这么超前时代的产物，夜鸦怎么也不至于被骂成这样。 但留影光碟有一个副作用。 无异能者的身体太过脆弱，根本扛不住异能灵流的冲击，稍不留神，就可能在使用光碟的过程中，被灵力反噬重创，甚至爆体而亡。 毕竟后天模拟的灵流，再如何也比不过异能者天生自带的灵核。 夜鸦也因此被卷入一系列负面舆论。 普通人觉得，夜鸦让他们冒着受伤的风险，学习异能，去前线和污染物作战，无疑是个视人命如草芥，残酷冷漠的疯子。 高阶异能者则认为，夜鸦作为顶尖战力的异能者，却研究出留影光碟，将宝贵的异能传授给他们最鄙夷的无异能者，简直是异能者中的叛徒。 后来，就连留影光碟的开发都被阻断了。 直到玩家，一群完美符合留影光碟使用要求的人出现，留影光碟才逐渐流行开来。 不过这个时候，便已经很少有人记得留影光碟这种好用的小东西，其实是夜鸦开发的。 留影光碟的研发过程，对凌柒而言是很遥远的信息。 两年前被捡回基地时，他便没有记忆。 对于这些舆论，凌柒也只在网络论坛上看到过些遗迹。 因为没经历过夜鸦被全网嘲讽谩骂的时期，所以凌柒其实并不讨厌夜鸦。 对这位高阶异能者，他甚至有些尊敬。 留影光碟很多次救过凌柒的性命，直接或间接，他伪造面容的方式，就来自一张c级光碟中的幻术异能。 不是每个无异能者，都能幸运地待在安全区域，享受高阶异能者的保护。 对于那些不够幸运的无异能者，留影光碟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区区身体上损耗的代价，在生死危机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凌柒就是不太幸运的那一批无异能者。 作为npc，他不能像玩家那样，叮一下点击使用道具的按键，就学会技能。 只有背诵下光碟中的异能灵流，将其融会贯通，他才能在战斗过程中复刻。 好消息是，凌柒在背诵灵流的方面上，有着高到离谱的天赋，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繁复灵流，对凌柒而言，比基础文字还要清晰明了。 不用一个晚上，凌柒就能背下一张c级光碟中的灵流，第二天就能复刻出异能。 凌柒甚至还怀疑过，在他失忆前，是不是就从事过留影光碟的刻录工作。 这让他为接下来的计划，有了更多自信。 光碟等级越高，纹路便越繁复， 凌柒手中的这张光碟，便镌刻着黑红色的瑰丽花纹，漂亮得近乎妖冶，繁复精细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就像他在网络画本上才看见过的魔术阵法。 漂亮是漂亮，但看久了，却让人头晕目眩。 凌柒曾见到一张b级光碟，纹路便已足够让人眼花缭乱，但此时他手里的光碟，花纹却还更要缭乱。 【道具：异能留影光碟：永夜（损毁）】 【等阶：f（s）】 【简介：曾经刻录有世界上唯一的s级异能，因为&%eu&%*的原因损毁，当前修复进度：0%】 光碟边缘残留着手工刻制的磨痕。 玩家从系统手中获得的光碟，全都是崭新的系统复刻版本，不可能出现划痕。 这不是游戏系统重制的光碟，而是夜鸦当年制作的光碟中的一个。 世界上唯一的s级异能者，夜鸦，竟然将他自己的异能也刻入光碟里面。 意味着只要这张光碟流传出去，将能催生出第二个掌握s级异能的存在。 在人类和污染物对峙的当下，一个新增的s级战力，毫无疑问，将是人类方的巨大优势。 但凌柒检查了一遍光碟，确认，他是第一位读取光碟的存在。 夜鸦交付出光碟后，异协高层并没有重视。 他们或许随意将这张光碟和其他高阶异能光碟一起，放置在了哪个角落积灰。 就像是一份给精心送出的礼物，因为送礼人不被喜欢，而根本没有被拆封。 甚至被损毁。 凌柒有些恍惚，难怪他只看到过b级光碟，在一个拍卖会场上，被富商当做私人藏品买下。 市面上流通的最高等级光碟，也只有c级。 刻录着高阶异能的光碟都被异协高层封锁，概不外传，所有夜鸦开发制作的高阶光碟，也被封锁起来。 异协哪怕自己不用，也不愿意让这些光碟流通出去，让一群被他们看不起的人获得异能。 凌柒其实能理解高阶异能者的逻辑。 每个人类城区，都需要向当地的高阶异能者交付高额的保护费。 那群存在自傲到极致，对自己的灵力都无比吝啬，更何谈奉献出他们的异能，供一个陌生的存在学习。 联盟高层大概也是这样“换位思考”夜鸦的。 他们根本就不能理解，也不相信会有异能者把他的异能也刻进留影光碟，无条件供其他人学习。 不然凭借s级异能的稀有度，这张光碟落不到凌柒手上。 手持世界上唯一的s级异能，凌柒并没有过度激动，很快便冷静下来，分析利弊。 他的身体素质在普通人中已经算得上顶尖。 但哪怕是对于凌柒而言，学习和使用s级异能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先不说学习的难度和失败率，就算凌柒真的能够使用出【永夜】，杀死污染物，也只会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s级异能的灵流，会在凌柒用出异能的瞬间，从内而外撕裂他的身体。 但...凌柒看向论坛上他的那一段视频。 他只是新登场的角色，甚至只是没有异能的炮灰，相比夜鸦，出了露脸外，几乎被全方位碾压。 但在察觉到凌柒人气增长潜力的瞬间，《深渊之底》的官方便将他的视频，一个普普通通的直播录屏，加精，置顶在论坛首页。 这是夜鸦风评垫底后从未有过的待遇。 虽然是顶级战力，但夜鸦人气太低，官方从来不会将如此宝贵的展示位让给他。 甚至为了防止夜鸦拉低游戏风评，影响游戏营收，不惜将其炮灰。 毫无疑问，《深渊之底》的官方把人气值看得极为重要，甚至可能将人气值的判定，设为《深渊之底》游戏系统的底层逻辑之一。 比如某个npc人气值高，就更难死亡，人气值低，就更容易被炮灰。 凌柒指尖划过光碟上繁杂的纹路。 如果他的猜测为真，那他，是不是可以赌一把？ 比如在今晚副本战爆发的危机时刻，作为论坛公认“主角大腿”“高战力角色”的他，就算使用了【永夜】，是不是也不会死？ 毕竟，官方怎么可能在一位“高人气潜力”角色话题度的巅峰时期，让他当着十几位主播和其背后几十万观众的面，惨死在污染物手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他的哥哥，他的老师 不会任何普通人能想象到，坐落在污染区边缘的基地，在物质条件相对匮乏的情况下，内部竟然还有如此一处华美的房间。 干净敞亮的大厅，金碧辉煌的装修，华美得简直不异于总统套房。 房间中是一组异能者，服饰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胸口位置的三叶风璇标识。 这是异能四大家族，风家的标志。 也就是主角团成员，风林的背景家族。 因为理念不同，风林从五年前便脱离家族，和主角团共同行动，继承人的身份也名存实亡。 当然，偌异能世家中从不缺适龄的高天赋异能者，在家族的扶持下，这些天赋并不弱于主角团的npc，等级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房间中央，青蓝色短发的异能者神情倨傲，散发出属于a阶的强大气息，听着身前属下的汇报，一言不发。 风家旁支，风止。 青年侧身靠在沙发上，神情冷漠。 纹身男汇报着不久前大厅中的状况。 方才嚣张至极的b阶异能者，现在却卑躬屈膝，对这位华美制服的年轻继承人神色谄媚。 “大人，事情大概就是我说的那样。” 风止弯着食指扣了扣桌面，发出一声冷笑。 “连找个无异能者探路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还被一位来历不明的高阶异能者打断，最后跟个狗一样落荒而逃？” “废物一个。” 傲慢矜贵的少爷抬起下巴，示意身侧陪从的异能者动手，“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等纹身男被打包丢出房间，风止才慢悠悠偏头，看向靠在墙角，扎着高马尾的修长身影。 “哟，堂哥，今天倒是烦请您大驾光临了。” “冒然打扰您的升学考核，可真是不好意思。” 大部分异能家族子弟，都是直接入学中央异能学院，风止故意提起这一点，已经算是嘲讽。 为了一群低贱的存在，放弃尊贵的身份。 风林并没有理会另一位竞争者的挑衅，直接切入话题：“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能找你有什么事呢？如果不是和那位相关，我又怎么敢打扰堂哥的任务？” 风止语义模糊，但瞬间，风林便意会，表情冷淡下来：“他还活着？” “你是希望他死掉，还是想他活着？” 风止一手撑着下巴，姿态懒散，“这可是圣子大人亲口发布的指令，不会有错。” “据说，他就在这个基地中，不过似乎受伤了，伤的很重，不然以那位大人的脾气，可不会如此悄无声息。” 风止手里抛着一个金属盒，笑道：“堂哥，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帮忙转达一个请求而已，很简单的，对吧？” 风林微眯起眼：“谢彦在完成另一项考核任务，我不可能打断他，把他喊过来。” “我们也不可能，仅仅为了他，就放弃考核。” 风止笑了笑，补充：“可是，报仇的机会很少见诶。” “他那么强，也就现在，会虚弱这么一小段时间，如果错过了，下次报复的机会可就不一定存在了。” 就像是引导着什么，风止用再轻松不过的语气，回忆起来： “还是说，仅仅五年时间你们就忘掉了，七周夜是怎么被夜鸦控制阴影，一点点撕裂了身体。” “就因为异协高层的指令？” “最忠诚于人类的锋刃，最忠诚于联盟的走狗，为了所谓的高层博弈，杀害了你们的好友。” 一边是近在咫尺，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边是惨死的好友...风林脸色阴沉的僵硬在原地，并没有回话。 直到他的耳边浮现出一道浅金色的波纹。 如果有玩家在现场，应该能立刻辨认出，这是他们官方公认的游戏主角，谢彦的传音术。 在游戏论坛中，谢彦人设是公认的阳光开朗，温和友善，甚至被粉丝称作谢彦小天使。 玩家几乎是一点点看着游戏主角，从五年前的少年，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一步，自然有着不低的滤镜。 传音中，主角语气温和冷静。 “怎么了风林，我这边显示，你似乎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沉默片刻后，风林问：“你的考核任务，完成了吗？” …… 等风林离开房间后，风止依旧跨坐在沙发上。 青年有规律地敲着沙发扶手，思索着什么。 “你们说，岚那家伙，为什么一定让我想办法把谢彦喊过来呢？” “一个连c阶都没有，平平无奇的异能者。” “还是说，他身上隐藏了什么东西？” 风止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思考着，周围没有人敢打扰青年的思路，静默在原地。 “算了不管了，总之肯定不简单。” 一时没有思路，风止便不再关注这件事情，扫视一遍身前的手下，“最近不要靠近对方。” “毕竟，能被岚视作成可以杀死夜鸦的底气，啧。” 年轻的继承人姿态懒散， “其他的，都按照原计划进行。” “是！” 异能者们大声回应。 风止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位异能者肩膀位置。 一只小巧得近乎肉眼看不见的荧虫，正栖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察觉到风止的目光，异能者才终于意识到荧虫的存在。 男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这只细小的虫豸，却眼睁睁看着荧虫化作碎光，转瞬消湮在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豆大的冷汗顷刻就从额角渗了出来。 他惊惶地站在原地，为自己的大意粗心。 “呀，看来方才被丢出去的那个废物，还给我带了点小惊喜？” 风止一挑眉，皮笑肉不笑道，“多冒昧啊。” ———— 伊尔压制住杂乱的心跳声。 a阶异能者扫过来的精神力，对一个无异能者而言，带来了太多压力。 在那个瞬间，伊尔差点都怀疑，对方马上就会沿着异能痕迹找过来。 人体面对生命威胁时，后知后觉的恐惧感，让少年出了一身冷汗。 伊尔面无表情地捧着手中一个光碟模样的道具，开始回想着风家继承人的那几段对话，一点点拆解出关键信息。 夜鸦...还活着？ 他们想用计划，引出重伤的夜鸦，然后对其下手？ 这样的结论，让少年的神情越发茫然。 很快，伊尔冷静下来。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光碟。 光碟上的纹路，带有经验不足的修改痕迹，显然，制作人的手法并不熟练。 这是伊尔从一位b阶异能者身上抄录的异能，能够召唤共感的荧虫，作用范围和荧虫的留存时间都极为有限，唯一的优点是足够隐匿。 光碟的制作材料极为稀有，尤其是b阶光碟的刻录材料，一个比一个的昂贵。 但为了隐匿的能力，伊尔不惜耗费这张积攒大半年的材料，才制作出的光碟，刻录上异能灵流。 他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当初的决定，不然，他不可能窃听到如此关键的情报。 在基地中活动的，疑似重伤的，高阶异能者，以及最关键的，对弱者友善的态度。 想起记忆中那双冷淡的黑眸，少年神情一愣。 伊尔从他为数不多随身携带的行李中，翻出一个被翻到纸页有些泛黄的笔记，又从笔记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张手稿。 手稿上，是几个灵流线路的拆解和分析手绘图，线条干净利落，笔迹凌厉帅气，带着飘逸的笔锋。 虽然只是随手记下的手稿，甚至记录的纸页都只是随手撕下的稿纸，但在伊尔眼中，这份手稿却远比书架上价格高昂的教科书还要珍贵。 这是一份记下了刻录异能光碟全流程方式，用语简单到连八岁小孩都能看懂，却被随手夹在图书馆书页中的手稿。 伊尔甚至能够这几张手稿中，推测出记录人写下手稿时的经历。 对方应该是在任务间隙，深入污染区，观测污染物的能量线路。 在手稿中，记录者将他的观察行为，尊称为剽窃敌对目标核心技术资料。 也是从这份手稿中，伊尔才了解到很多污染物体内的能量线路，构造其实都和异能者极为类似。 随后，因为惊动污染物群，被追击时遗漏了才刚记好的手稿，并在后来补画的手稿开头，痛斥污染物是一群没脑子的饭桶。 在记完手稿后，决定用甜点犒劳自己。 因为是随手写下的笔记，所以用语也随意至极，毫不重视地将这几页废纸夹在书页当中。 丝毫不知道自己随手放置的东西，究竟有多么珍贵。 伊尔忍不住想，在不小心遗落这些手稿后，对方是不是也会烦恼，自己好不容易记下的灵流线路又得重新记录一遍。 会不会在新的手稿中，吐槽自己的霉运。 亦或者毫不在意，毕竟丢失的只是几页废稿，重写一遍也废不了太多心力。 他也根本不会知道这几页手稿，能对一位父母被异能者抓去探路，再也没有回来，在图书馆枯坐一整天的小孩，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 手稿中，记录着一只c阶污染物的攻击能力。 因为带着污染物袭击的独特痕迹，那名惨死在污染区的异能者，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大部分人都只认为，对方不过是撞见高阶污染物的倒霉蛋，根本不会将这次案件，联系在一位没有异能的小孩身上。 伊尔摸着这几页早就泛黄卷边的手稿。 过了很久，少年才轻声喊出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称呼。 “所以你还活着吗...老师？”【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半夜召开的宴会 凌柒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凌柒放下光碟，系统屏幕中，副本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就会降临。 就像马上要考试，才临时抱佛脚开始复习的考生，这几个小时中，凌柒一直待在宿舍中，研究夜鸦的异能光碟。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理解系统面板中，光碟损毁的注释。 单看外观，【永夜】并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最多也就些许放置太久后的正常磨损。 直到凌柒将精神力探入光碟内部，尝试链接刻录的灵流时，他才发现，光碟内的所有灵流节点全都断开了，没有一个幸存，简直就像被人为破坏。 全部需要重新连接。 凌柒看了看副本倒计时。 他又看着光碟中，s阶异能成百上千个密密麻麻的灵能节点。 凌柒：“...” 不管了，开修！ ———— 深夜，菌林基地的人流量并没有减少。 夜晚是变异菌类污染物的活跃时期，这些真菌变异形成的怪物，大多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 去往菌林的异能者，主要目的是猎杀污染物，获得它们身上的材料。 正也因此，虽然已经到了睡觉时间，但基地中活动的异能者，人数反而开始增长。 “让一让，让一让！” 紧急救援人员抬着担架冲入基地，身后跟着几个神情狼狈的异能者。 一只惨白的手从担架边缘耷拉下来，随着惯性，无力地晃动着。 看不出丝毫血色，就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的死肉，就连手臂上本该存在的青色经络，都和苍白的皮肤彻底融为一体。 诡谲的症状，让人背后发毛。 百晓生抬了抬眼镜，并没有来得及过多观察，急救人员便抬着这位奇怪的伤患远去，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副本降临前夕，玩家已经从污染区回归，在基地集大厅合，见状，也开始讨论。 “刚才的npc，会和副本有关吗？” 玩家看向专职信息侦查的存在，百晓生回到：“那个npc污染指数只有10%。” 这是个很奇怪的数值。 对方显然是刚从污染区中被救出来，必定受到了不低的污染侵蚀。 跟在营救人员后方，伤势更轻的异能者，污染指数都有30%往上。 作为被污染物重伤的存在，那名异能者的污染指数怎么也不可能低到只有10%。 异常的情况，敲响玩家心中的警铃，有行动能力强的主播开始组织，准备跟踪那位症状古怪的伤员。 潜伏跟踪，对玩家有极高的操作要求和心理素质要求，带头主播下意识看向队伍中，全服公认的技术流大佬。 “一起吗四月哥？” 被额外指出的青年，正游走在队伍之外，并没有参与团队的讨论，只是看着基地大厅中举行的一场聚会。 蓝发蓝瞳的配色，在追求个性化配色的玩家群体内，显得些许单调，但足够优秀的外在建模，又很好补足了这一点。 玩家的建模在创建账号时，会被游戏系统自动调整，转化成二次元形象，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外形出挑到这般地步的，也不算多。 【四月流风】，《深渊之底》各大副本无伤速通记录的保持者，技术流玩家的巅峰存在，两年前骤然出现的新起之秀。 短短两年时间，硬生生凭借技术，从初出茅庐的新人主播，打到现在的成绩。 也是面对巨鹿boss攻击，唯一无伤躲开的玩家。 四月流风并没有回复刚才主播的问题，依旧看着大厅中举办得热火朝天的聚会。 很多位高权重的大家族纨绔，热衷于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展现自己的特权。 但在毗邻污染区的基地中举办聚会，也是极为少见且有个性，不是褒义。 这场宴会的举办者并没有露面。 但很多本来已经入睡的普通人，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命令，猝不及防地被催促下床，筹办聚会的事项。 边远基地虽然危险，但清洁场地、烹饪菜肴这样繁杂低贱的事项，总不可能交给尊贵的异能者来处理。 所以，哪怕靠近危险的污染区，基地中也有不少普通人负责普通的工作。 “有什么异常吗？” 注意到四月流风的视线，百晓生也向宴会场景看去，催动技能后，却没看到什么异样。 除了聚集有很多普通人外，这场宴会简直再普通不过。 “没什么。” 四月流风摇了摇头。 在平常，类似的宴会确实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副本马上就会降临，这些忙碌的普通人，极大可能成为污染物的首要攻击目标。 蓝色青年表情冷漠，并没有指出宴会问题，对那群个体的生死也没有太多在意：“刚才，你们喊我是什么事情？” 大厅角落，纹身男频频侧目，看着普通人为宴会忙碌的身影。 用一群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普通人，作为诱饵，放任他们被污染物攻击...纹身男忍不住背后发毛。 哪怕他已经算得上异能者中最看不起普通人的那一部分群体，但在得知风家的计划后，纹身男突然发现，他也不是那么丧尽天良。 “怎么，心里不安？”有人调笑道，“第一次是这样，经验多了之后，就会熟练起来。” “反正只是一群没异能的废物，废物利用一下，才更节约环保，不是吗？” 纹身男身侧，是数位风家的高阶异能者。 他们卸下风家的身份标识，就在再寻常不过的一组高阶异能者小队，完美混入基地大厅中。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后，风家的异能者开启了隔音屏蔽装置，杜绝任何被偷听的可能。 作为编外人员，纹身男无意和风家异能者探讨伦理道德问题，连口说是。 “还是没有任何可疑对象吗？” 领头的异能者微眯起眼睛，打断已经开始吹嘘自己经历的手下，语气越发不耐， “你不是说，曾直接和那位说上了话，怎么现在，连他的动向都弄不清楚？” 纹身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一点也不想回忆和“夜鸦”对峙的场景。 濒死的恐惧感简直快刻进骨髓，只要回想起那双诡异冷厉的黑瞳，第六感就发出警告。 远离，逃到离对方最远的角落，躲起来，再也不要和那人相遇，只要你还想活命。 纹身男不是没有听过夜鸦的事迹，但s级异能者的概念，曾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仅是纹身男，其实99%以上的人，认知中夜鸦的形象，大都仅仅来自于异协官网上发布的情报。 冷漠，自私自利，好大喜功，侥幸获得了很高等级的异能，实际却名不副实，不仅在前线抢占其他异能者的功劳，当真正危险到来时，第一个逃跑失踪。 甚少有人能做到，同时让所有人都厌恶至极。 但夜鸦做到了，不可不说是天赋异禀。 在此之前，纹身男也和网络上的那些人一样，丝毫看不起夜鸦这种懦弱的高阶异能者。 直到今天，跨过屏幕后真正意义上直面对方，纹身男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错误。 在尸山血海中，染满腥红血气的锋刃，怎么可能向网络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废物？ 夜鸦当时甚至只是受伤状态，只用气势，就逼压得他甚至站不直身体，腿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跪下。 “这就被吓到了？” 风家异能者察觉到纹身男异样的表情，一挑眉毛，语气嘲讽。 甚至都没有正式交手就被气势所震骇，简直是废物中的底层。 被夜鸦吓到，则更是逆天级别的笑话。 纹身男一时语塞。 见队伍中的其他异能者也跟着笑起来，他有些气郁，又不敢为反驳异能家族的子弟，只觉得这些人，和网络上见风使舵、人云亦云的傻缺，根本没任何区别。 亏他还以为异能家族的情报网有多牛逼，怎么连夜鸦的实力都能搞错成这样？！ 纹身男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依然和颜悦色，在领头异能者的催促下，开始复述当时的情景， “当时，我按照少爷的要求，随便逮两个普通人用来探路，结果被他突然出手打断。” “不过他似乎受伤了，异能者波动和普通人一模一样，面具也没戴，不知道怎么想的...” 简直存心不想被人认出来一样。 纹身男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害得他还以为对方是普通人，差点就送了人头。 作为高阶异能者，他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异协这些天找夜鸦急的要命，没想到正主就在基地里面，看着自己的通缉令，慢悠悠地喝维生饮料。 还顶着个毛头小子的长相，吓不死人。 风家的异能者突然问：“他不戴面具了？” 纹身男一愣：“没有面具，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 风家异能者回想起夜鸦的情报， “他向来把面具焊死在脸上，仿佛摘下面具能要了他的命。” 每位执行官，都各自有标志性的代号和面具，比如【夜鸦】、【纸鹤】、【幻梦】。 这些面具是执行官身份的象征，能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遮掩异能者的真容。 纹身男从记忆中找出那副并不美观的鸦嘴面具，问：“这些面具，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风家的异能者随口回答：“戴上面具，意味着身份的转变。” 一般而言，只有在执行任务或者需要彰显身份的场合，执行官们才会佩戴面具。 只有夜鸦，哪怕不执行任务时也常年戴着面具。 但这并不是此次任务的重点，风家异能者用目光，示意纹身男继续关注宴会的场景。 “既然你已经看见过夜鸦没戴面具的样子，那如果他出现在这里，你能第一时间发现，是吗？” 纹身男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 他忍不住问：“夜鸦不是受伤了吗？如果他一直不出现，而是躲在某个角落养伤，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在这里盯一晚上。 “他会出现的。” 风家异能者对其他事情，都没有完全的把握。 但唯独这件事情，他再有把握不过。 桌面上是一个银灰色的金属盒，盒里，装着足有a阶的污染物晶核。 a阶异能者稀少，但a阶污染物并不稀少，它们被夜鸦杀了太多，连带着a阶污染物的晶核，也相对盈余起来。 金属盒上，用于封锁污染晶核气息，防止气息泄露，吸引来污染物的屏蔽装置，已经被人为摧毁。 这是只有污染物自己才能感受到的香甜气息。 污染物具有互噬的习性，它们对为同伴报仇的事情并没有兴趣，但对同伴的尸体和晶核，有着不低的食欲。 大厅中央，数十位没有异能的工作人员，还在因为半夜突然下发的任务而忙碌着，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简直就像... 一群天真痴傻的羊群，再合适不过的诱饵。 “夜鸦肯定会出现的。” 风家异能者自得地扬起嘴角， “你就放心吧，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一次失败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副本降临 另一侧，玩家潜伏在通风管道中。 【来都来了】手中拿着一个双筒望远镜，观察病房中的一个个床位，试图寻找到刚才具有明显异变症状的伤者。 弹幕乱七八糟地讨论着。 【笑死，刚才有没有人截到，来来说要钻隧道卡bug时，四月那个表情，是嫌弃吧？】 【肯定的吧，人都扯了个理由玩失踪了？话说四月开直播间了吗，有没有勇士去看一看情报】 【我看着都嫌弃丢人，一边是潜伏搜索情报，一边是卡bug钻通风管道，乐】 “什么bug不bug的，既然策划没有修，那就叫做游戏彩蛋！” 来都来了为自己辩解， “况且玩家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卡bug呢，得叫合理利用游戏的隐藏规则。” 作为知名研究游戏bug的主播，什么通过切换视角、断网、切游戏界面卡墙体，以此探索游戏不可开放区域的技能，来都来了全部烂熟于心。 通过卡进通风管道，获得观察副本boss异变体（疑似）的视野优势，对玩家而言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姿势雅不雅观什么的，不在玩家的考虑范围内。 来都来了把自己卡进金属墙体的右下肢拽出来，换了个合适的姿势，继续观察病房的场景。 房间中一共有六个床位，除了一个空床位外，其他五个床位都有人。 距离太远，来都来了借助道具，远距离观察。 五个有病人的床位中，还有一位病人临时有事，下床离开，只留下掀开的被子，宣告床位有主。 其他四个病人，在深夜已经入睡，面容掩埋在苍白的布料中，一时半会，来都来了还真分辨不出哪个病人是他们的目标。 好友消息突然叮的一声。 来都来了打开聊天框，是四月流风发送过来的医护人员查班表。 另一位主播收获颇丰。 对方大概是借助直播间，确认来都来了已经潜伏进入病房，于是找到时机，发过来这样一张值班表。 【哥们效率啊】 来都来了乐呵呵地在聊天框中回道。 基地医护人员约20分钟查看一遍病房，卡着护士查房的间隙，玩家从通风管道跳入病房，动作轻盈，没有引发任何注意。 【技能：绝对隐匿（c）已生效，剩余时间：5min】 来都来了的身形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存在感却变得极低，病房中检测异常灵力波动的警报装置也没有任何反应。 趁着技能的生效时间，玩家迅速查看病房中四个病人的情况，一个个使用信息侦测技能，把病人的面板截屏保存。 查到第五个病人暂时离开的病床时，来都来了犹豫一会，掀开被子，看到床沿上的病人信息牌铭。 【身份标注：】 【卡洛斯——疑似污染异变，留守观察】 【症状：……】 来都来了调出游戏系统自带的摄影功能，将镜头对准信息牌铭，耳边却突然传来青年的提醒。 “躲起来！” 四月流风的传音。 来都来了并没有对顶级技术流主播的指令有任何迟疑，转身朝通风管道冲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混杂着腥红血色的实体化阴影，从床下阴影中延伸出来，从背后贯穿玩家胸口。 来都来了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门口，是一位面容稚嫩的少年。 npc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病服下的身体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绷带，明明是温和普通的棕栗发色，眼睛却是瘆人的腥红，眼底带着兽类般非人的冷漠感。 少年头上是血红的敌对lv.？标志。 来都来了给自己磕了一管回血药：“等等哥们，我可以解释...！” 很可惜，玩家并没有得到解释机会。 被送回复活点后，来都来了痛定思痛，手脚齐用，绘声绘色地表演着。 “情况就是这样！” “那个冷漠无情的npc，喊着什么好痛、为什么丢下他之类，一个技能就把我给...秒杀了！” “你们说这多逆天？” 来都来了捶胸顿足，“为什么副本都还没开启，就刷新这种级别的怪？策划是傻叉吧！” 百晓生安抚道： “往好处想，被怪秒杀，至少比被基地人员当场逮到要好，能保住声誉值，也不用蹲牢。” “不过你截到那个怪的信息没有，以及四月还没有回来吗？” 来都来了翻看了一遍直播间：“截屏的话...直播回放里有，四月还在医院。” 玩家被秒杀的速度太快，污染物的信息栏一闪而过。 好在，依然有眼疾手快的粉丝截到图片，来都来了顺手将截图转发到副本玩家的临时群聊中。 是眼熟的面孔和名字。 百晓生皱起眉：“这个污染物，前身是空床位的病人？” 来都来了定睛看去，截图中，绷带少年的名称赫然就是【卡洛斯·？】。 那位空床病人的姓名。 来都来了挠挠头：“牌铭里标的怎么是无异能者？” 这东西都能把他给秒杀，怎么会是无异能者？ 百晓生捕捉到信息栏中的细节：“污染物面板上，有眷从的标注。” 眷从，是独属于污染物之间的上下位契约关系。 强大的污染物首领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会将力量分享给臣服于自己的弱小个体，将其转化为眷从，或者也叫做眷者，眷属。 用游戏术语表达，便是boss和boss召唤的小怪。 小怪的实力，和boss有着直接联系。 对玩家而言，这不是个好消息。 能将一位无异能者，转化成秒杀玩家的游走boss级别怪物，幕后的那个存在，绝对不简单。 玩家在大厅角落扎堆，讨论情报。 突然有人抬头：“四月回来了？！” 蓝发青年顶着全满的血条，不知何时已经回到队伍，虽然血条是无伤，但略微破损的衣摆告诉所有人，对方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能让当前顶级的技术流主播受伤的怪，在基地内，应该就只有那名绷带少年。 来都来了共鸣道：“四月你也遇到了那个开挂一样的怪了？！” 四月流风点头，语气平淡：“视频发在群里了。” “怪有等级压制，打不过，能拖三分钟，你们遇到了直接跑。” 视频并不算长，一共有两个。 第一个视频，是病房内拍摄的情景。 玩家不知道用了什么技巧，并没有被npc察觉，拍摄角度很刁钻，大致能看清房间的全貌。 出乎主播意料的是，来都来了的尸体并没有像惯例那样，化作光点消散，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 方才话题的中心，名叫卡洛斯的不知名污染物眷属，将玩家的尸体拖到房间中心。 少年看向虚空的位置：“交换，资源，信息，给我。” 玩家瞬间意识到，房间中还有另一个个体在和对方说话。 对方不知给出什么回答，少年突然半咪起眼睛，眼中腥红的色泽越发妖异：“违约，禁止，死亡，你想？” 房间中的空气静默下来。 良久，另一个个体似乎又给出回复。 少年神色稍许和缓，但依旧不算愉快：“可以，给我，今天，违约，禁止。” 话音落下，病房里终于出现其他动静。 丝丝缕缕的白色线条，从柔软的白色病床中延伸出来，一点点捆住玩家的尸体。 很快，房间中最后一个空床位也被填满，相似的白色“布料”盖在玩家的尸体上。 【恭喜玩家：来都来了获得成就：临时入住的第六位病人~】 来都来了：“...？！” 在玩家骂骂咧咧的声音中，视频继续播放。 “谁！” 房间中的少年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看向镜头的方向。 刹那间，几乎所有主播都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瞳。 一种没有由来的危机感，开始在玩家心中蔓延。 下一秒，每一位主播的直播间，都刷新出同一个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开启隐藏任务：丢失眷主的侍从】 【任务要求：帮助污染物找到它走失的眷主】 【提示：任务过程中，玩家将被角色：卡洛斯·？锁定为仇恨目标，并大幅降低对应角色的好感度，直到任务结束】 “不是，这也能触发仇恨追杀？！” 有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系统屏幕，痛声哀嚎。 隐藏任务奖励远比普通任务丰厚。 但问题是，他们怎么可能在即将到来的b级副本中，抽出时间，去完成这个一看就古怪的限时任务？！ 任务惩罚还这么高，相当于直接被一个角色彻底拉黑！ 百晓生对类似情况并不诧异，《深渊之底》npc的智能程度极高。 异能者和污染物中的高阶战力，更是一个比一个变态。 其中，不是没有只通过文字、笔记、视频等媒介，察觉到自己被“注释”，然后追杀过来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那位眷从竟然也拥有类似级别的能力。 是他们疏忽了。 百晓生率先冷静下来：“先看下一个视频，至于这个任务，到时候看情况再讨论。” 第二个视频，总时长约三分钟。 玩家的隐藏手段被污染物识破，触发战斗。 四月流风并没有还手，在污染物的攻击间隙中穿梭。 在临近三分钟的节点，绷带少年终于不耐，阴影彻底暴动，群魔乱舞般朝玩家攻去。 四月流风解释：“怪有两个常用攻击方式，控制阴影远程攻击，将影子实体化成武器近身战斗，三分钟会狂暴，不确定有没有其他特殊机制。” 百晓生低头思索着：“眷属的能力，通常和眷主的能力相关。” 意味着背后那位boss，极大概率也能控制阴影战斗。 想起还在房间中的哥哥，玩家忍不住皱起眉。 卡洛斯的认知，显然已经被污染侵蚀影响。 如果伊尔遇到“弟弟”，仍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去相认，绝对会酿造出没有人愿意看见的悲剧。 副本正式开启还差最后一小段时间，已经来不及去找到npc，但基地前台有联络各个房间的通讯方式，只需要知道房间编号。 百晓生突然站起身：“我去前台一趟...” 四月流风没有任何征兆地，猛地将青年拽回原地。 道具催动，隔绝感知的隐匿结节展开，将所有玩家笼罩在内。 基地大厅衔接医院的通道中，不知何时，出现数位身穿白色病号服的伤患。 病人步履蹒跚，姿态诡异，瞬间引起大厅异能者的注意。 “这些病号不应该在病房里好好休息吗，出来乱跑干什么？” 人群窸窸窣窣的讨论着。 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穿着病号服的异能者突然抬起眼睛，朝大厅的某个角落看去。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看见，污染物那双惨白无瞳的眼睛。 【警告：受不知名因素影响，副本：白化黏光菌提前降临，全体玩家注意警戒！】【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水池中的血液 “终于来了！” 在“病号服”们出现的瞬间，风家领头的异能者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身，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男人看了看他身旁的小弟，指挥道：“你停下干什么？继续催动晶核啊！” 其他风家的异能者，看着越聚越多的污染物，有些忌惮。 他们此前从未意料，基地中竟然还会有能拟态成人形的污染物，而且还全是c阶以上的高阶污染物。 人类外表的污染物，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肤色白得和纸一样，瞳仁也是惨白的色彩，浑身上下透露着诡谲的非人感。 就像恐怖谷效应，像人，却在细节中处处体现出非人感的事物，反而更让人恐惧。 随着a阶晶核气体的扩散，所有污染物都进入觅食的狂热状态，它们一时找不到香味耳朵来源，便将整个大厅的存在都视作猎物。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围，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失控。 “老大。” 有异能者意识到什么不对，弱弱开口，想要打断这个糟糕的进程，“要不，我们把晶核的气息屏蔽装置再打开吧...” 风家的领头人却根本没有在意手下的提议，眼中满是让他难以理解的狂热。 异能者明明是还算清朗的嗓音，语气中却透着森然的阴冷感，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 “他一定会来的！” 男人死死盯着宴会中心，那些突遭变故，僵愣在原地的普通人，再有把握不过。 “只要这些没有异能的废物还留在这里，他就不可能独自离开！” ———— “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或者夜鸦，一定会去救那些人呢？” 凌柒略微困惑，将【永夜】放在桌面上。 游戏屏幕中，是两个直播间的分屏。 第一个直播间，是百晓生的玩家视角； 第二个直播间，则是一个不知名存在的直播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就像是监控视角，记录着风家异能者的讨论场景。 是凌柒直播软件账号上的特别关注。 不过凌柒在社交媒体上的账号，都是系统自带的，特殊关注的这个账号，也只可能是系统动的手脚。 一个只有他一名观众的直播间。 还是说，系统想借助这个直播间，告诉他更多信息？ 借助百晓生的视角，凌柒在本应该出现无名氏直播间的拍摄点位的位置，没有看到任何存在。 简直就像，有一个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到的镜头，就在那个角落。 既然是系统的手笔，凌柒放心下来，直播间的画面中，玩家已经被卷入副本战，而一直销声匿迹的风林也终于出现。 作为b阶异能者中的佼佼者，处理类似的情况，对风林而言并不算困难。 只是不知为何，异能者表情恹恹，战斗欲望并不积极，更多的是在防守，而不是主动进攻。 玩家并没有察觉到队伍中npc的异常，依旧奋战在最前线。 击杀副本怪也可以获得经验值材料以及其他奖励，玩家又不怕死，自然冲到最前面，抢夺有限资源。 一时半会，病号服的攻势被拦下。 直到一位npc因为疏忽大意，被污染物从后方突袭，啃咬住脖颈。 在异能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白色的菌丝蔓延而上，只一个呼吸间，npc代表友善的绿色血条，就转化成敌对的猩红色泽。 “注意，是感染类型的污染物！” 百晓生扶正眼镜，实时监测全场的污染物进攻局势，并指挥全队玩家行动。 但依旧有玩家没反应过来，被污染物扭断了脖子。 断颈的尸体，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然后一点点将自己的脑袋扶正，翻过身，对着玩家的方向。 百晓生很快察觉到什么不对：“等会，先别复活！” 但已经来不及了，刚死亡的玩家并不愿意错过奖励丰厚的副本战，直接使用即时复活券，免去了复活的冷却时间。 有弹幕疑惑：【复活点有什么问题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队伍的语音通讯频道中就传来一声惨叫，正是刚刚复活的玩家：“我靠复活点有人守尸！” 住宿区安静得可怕。 隔着一层直播间屏幕，远处大厅的混乱和厮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凌柒并不太理解，为什么风家那两位异能者，会如此坚定地认为，“夜鸦”肯定会去救他们。 在他已经受伤的情况下，硬抗着伤势，救下他们。 明明在网上的信息中，夜鸦向来是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存在。 既然他带着伤势，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群和他毫不相干的存在？ 凌柒琢磨出些许不对劲来。 风家异能者举动中透露的信息，和夜鸦在网络上的人设截然相反。 所以，到底哪个形象，才是真正的夜鸦？ 凌柒并不确定。 但他知道一个要点，相比草菅人命的冷漠反派，玩家肯定会更喜欢第二种，宁可将自己陷于险境，也要过来救下他们的npc。 献祭流剧情，能极大幅度地提升npc人气值，不仅可以让角色受伤卖惨，迅速攻略玩家，还能从另一方面展现角色的魅力。 比如战损形象。 既然风家异能者给他指名了这样一条道路，那凌柒，自然不会拒绝。 如他们所愿，夜鸦当然会去往大厅，哪怕是顶着伤势，将他们护在身后。 但不是现在。 凌柒来到卫生间。 镜面中，少年脸色苍白，并不是失血过多的苍白，而更像是常年行走于阴影中，不被太阳照射所形成的冷白色调。 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凌柒已经修补完【永夜】中大半的灵力节点，甚至拆解出【永夜】的部分分支异能。 越是高阶的异能，向下的分支异能就越多，如a阶的水系异能，就可以分化出b阶的冰系冻结异能、风雪气象异能、水雾幻化异能。 【永夜】的分支异能，则更是繁多。 将分支拆解出来后，单个异能的学习难度并不高。 但很少有人能利用这个办法快速学习异能，他们光是分析灵力节点都头痛不已，更何谈是根据自己对灵流线路的理解，去拆解异能。 凌柒，是少数例外。 借助对灵力节点的熟悉程度，他几乎只用过一遍，就可以分析出每一条灵流线路的作用，拆解出足够“安全”“低级”的分支异能，并不算难。 近乎天才的能力，足以让任何拥有这种级别天赋的存在，应聘中央异能学院的顶级导师，亦或者成为异能研究院中的高级研究员。 山鸡变凤凰，也不足为过。 而天赋的持有者，却蜗居在基地的角落，足以让任何得知他天赋的人痛呼，暴殄天物。 在少年的绘制的灵流拆解解析图上，是【永夜】中一攻一辅的两大基础能力。 其一，是将阴影实体化攻击，其二，则是通过光影隐藏身形和气息。 出乎凌柒意料的是，虽然【永夜】的等阶足有s，但学习难度却并没有凌柒想象中的那么大。 至少比他预期的简单很多。 单就这两个分支，凌柒在拆解出灵流原型图后，只花费不到一个小时便迅速掌握。 仿佛在此之前，他便已经能将其熟练运用，光碟内的异能灵流，全都谙熟于心。 当然，作为无异能者，凌柒自然没有使用过永夜，至少他失忆后没有。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他和【永夜】的契合度极高，高到近乎离谱的地步。 或许是系统为了能让凌柒更完美地扮演夜鸦，给他开了挂，亦或许是人气值的效果。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能迅速学会【永夜】中的分支异能，对凌柒而言都是个好消息。 随着灵力在体内流动，感知和体能大幅提升，就连房间最角落的影子，都仿佛化作凌柒的一部分，如臂如指，为他所用。 在这种状态下，凌柒甚至觉得，像深林巨鹿那种级别的boss，他还能再打十个... 当然是夸张说法，但若只是1v1将其战胜，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论凌柒和【永夜】有多契合，作为无异能者，他的身体在s阶异能的冲击下，依旧会承担不低的副作用。 哪怕只是使用了最低级的两个分支。 在灵流褪去后的瞬间，就像旱季流水退潮后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凌柒的身体第一时间发出警告。 内脏器官被搅碎的剧痛，渗入骨髓的阴冷感，杂糅在一起，同时爆发。 少年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捂住嘴，竭力忍耐，翻涌出的血液依旧从指缝中渗出来，滴落在水池中。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水流被开到最大，猩红的液体一点点被冲洗干净。 【角色：凌柒消耗高光点数*1，转化为额外宣传资源】 【当前画面符合人设要求，已被录制】 确认系统对这段镜头极为满意后，凌柒淡定地洗干净血迹，又给自己喂了瓶游戏系统特产的回血药剂。 他又不是傻子。 既然已经得知这场宴会，是专门为夜鸦设下的陷阱，那凌柒为什么要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冒着风险出手，将自己置身险境？ 就算凌柒会去救下玩家和无辜npc，也只会因为刷好感度。 那群风家异能者，就算被污染物咬死，算他们自作自受，和凌柒没有任何干系。 但凌柒需要给夜鸦寻找一个理由。 风家异能者，乃至幕后其他暗中做鬼的存在都很确信，夜鸦会毫不犹豫地硬抗伤势，救下大厅中的受困人员。 如果凌柒不出现，将不符合他们眼中夜鸦的一贯作风，定然引发怀疑。 所以凌柒需要一个理由。 夜鸦拖了很长时间才出现，甚至实力也有所下滑的理由。 比如，足够严重的伤势。【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求救信号 副本猝不及防地降临，大厅瞬间陷入混乱。 玩家的不死之身，可以说是他们应对boss无往不利的杀器。 但现在，无限复活的机制，反倒成为背刺玩家的致命弱点。 从第二名玩家的尸体被污染物感染，一切情况就像雪崩一样，再难以控制。 百晓生将所有玩家，以及大厅中幸存的npc，全都聚集在复活点，防止污染物守尸。 幕后控制的boss极为狡猾，眼看着玩家聚集在一堆，不好下手，便远距离释放孢子雾气。 不仅能造成持续伤害，挂debuff，还会迅速增加玩家面板上的污染指数。 一旦污染指数到达百分百，哪怕是满血的玩家，也会当场异变成污染物。 玩家不是没有想过，去追杀幕后的那只boss，然而一旦他们分散寻找怪物，污染物就会控制手下的病号服围攻落单的玩家，亦或者趁着防守力度减弱，攻夺复活点。 来回几次波折，污染物boss的情报没有丝毫进展，反倒又新增不少病号服的数量，给污染物送去助力。 风林手心托着枚灵力凝聚的风旋，风元素异能围绕在人群最外围，构筑出一层防护屏障。 这层屏障只能拦住等级较低的污染物，间或仍会有高等级污染物突破风旋的防守。 这部分污染物，将由玩家处理。 有玩家凝聚出冰刃，将污染物的头颅斩下，但在失去头颅后，菌丝依然可以控制剩下的躯体行动。 看着滚落的头颅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后，玩家忍不住恶寒，一遍继续战斗，一遍问候策划： “傻逼策划，福利活动做的跟屎一样，弄这些恶心的怪物倒是灵感喷涌而出，我呸！” “不行啊，这怪越杀越多。” 另一位玩家看向队伍前端，战斗中除了npc外唯一游刃有余的存在。 四月流风守在普通人面对污染物的最后一道防线，确保不会有任何“病号服”能接触和感染普通人，同时，将污染指数到达峰值，即将变异的npc提前处理。 这样下去，玩家迟早会被车轮战耗死。 “四月！”百晓生一咬牙，“交给你了！” 并没有多问，四月流风迅速接过指挥权。 在弹幕齐刷刷的【？】中，百晓生带上一名专攻移速潜伏的主播，绕过污染物的包抄。 他想起凌柒临走前，给出的提示。 前台，有应急通讯装置，只需要知道对应宿舍编号，便可以向其发出通讯。 被拽住的主播，【【不吃宵夜】，原名【千金难买良宵夜】，知名氪佬，硬生生靠钱抽出空间类技能光碟。 原名太长被粉丝简称为宵夜，为了表示痛失网名的不满，改名不吃宵夜，最后还是被简称为宵夜。 不吃宵夜身体反应速度快过思维，一脸懵逼地被百晓生拽得一个踉跄，连续三个瞬移，好不容易脱离污染物的包围圈： “不是哥？哥们？！我们干什么去？副本战还没打完呢！” 百晓生言简意赅：“去找外援！” 瞬间，不吃宵夜就明白过来百晓生的言下之意，眼睛骤然一亮：“真的吗？不准骗我！” 作为rmb玩家，不吃宵夜的核心游戏目标，不是成为全服战力巅峰，他也对游戏世界中的故事不感兴趣。 他游戏的唯一目的，就是看npc...呸，是欣赏主要剧情角色的绝美建模。 作为空间传送能力的持有者，不吃宵夜下午并没有和其他玩家一起组队，而是等副本降临前，才加入队伍。 这也导致，他直接错过了凌柒的出场时机。 对此，不吃宵夜很是耿耿于怀，见百晓生提出要去找凌柒，瞬间来了兴致，就连空间传送都用的越发勤快起来；。 不仅比移动道具速度快，性价比也更高。 不多时，两名玩家就回到大厅位置。 经过百晓生的解释，弹幕大概了解了主播的计划，有人忧心地问：【真的能打通吗，连名字都不愿意给的话，感觉也不太可能给出联系方式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百晓生捂着口鼻，在污染物的刻意扩散下，孢子粉末几乎蔓延在基地的各个空间。 玩家磕了一管净化药剂，将岌岌可危的污染指数降下来，回想起来，分别前角色的话语。 前台通讯装置可以根据房间号，联络对应房间的房主。 凌柒并没有把房间号码告诉他，只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代号，态度并不明确，似乎并不是特别想帮助玩家，但又给出提示。 亦或者，这也是一场考验和试探。 07，角色给出的自称。 住宿区一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分区，每个分区的每个楼层，都有一个对应07的房间编号。 宿舍楼房共五层。 就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尝试，玩家也需要尝试4*5，也就是20次，才可以百分百找到对应角色的房间编号，拨出救命的通讯申请。 这还是建立在，百晓生没有理解错凌柒暗示的情况下。 更可悲的是，在这台同样被孢子席卷的通讯装置上，浮现出一个系统提示。 【侵蚀：这是一台可怜的，投币口被大量孢子粉末侵蚀的通讯装置，已经濒临损毁边缘，凭借着必须要再拨出一次电话的执念，它才支撑到现在】 【所以，机械通讯装置也会梦到电子移动信号吗？】 玩家只有一次拨出通讯的机会。 二十分之一，5%的概率。 “小百，你说的，一定能找到那个隐藏角色，不会骗我的，对吧？” 不吃宵夜用悲催的目光看向百晓生。 他所有技能点都加在了跑路上边，并不善战，百晓生更是出了名的体能废还近视。 这是他天赋技能的副作用，战斗过程中只要被打掉眼镜，就会物理意义地不分青红皂白。 一旦失败，不吃宵夜和百晓生没有一个能打，在污染物的追捕下，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别吵，让我想一会。” 百晓生盯着通讯装置上的电子化宿舍区域。 屏幕中有异能者入住的房间，都是亮光状态，坏消息是，所有楼的07号房都有亮光。 而他需要在这20个房间中，准确找出凌柒所处的房间。 已经有污染物沿着空间移动的灵力痕迹追踪过来，通讯室门口薄薄的一层铁门，显然拦不住它们的攻击。 门口已经传来病号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间并不充裕。 就像是考试还有五分钟结束，却还有一整个大题丝毫没动的考生，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百晓生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最后，他的视线锁定到唯一一个，四周全是空房间，藏在屏幕角落的07号房宿舍。 这个房间的存在感极低。 简直就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开来。 无端的，让玩家联想到前不久在大厅中看见的情景。 就像这个房间一样，角色坐在角落，存在感和空气无异。 所有人都在讨论夜鸦的话题，只有他没有任何表情，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世界上再没有让对方关心的事情。 但实际上是有的。 无论是救下玩家、保护那两位普通人npc，还是提示百晓生夜晚可能降临的危机，并间接给出联系方式，都显示出，凌柒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冷漠。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哪怕是百晓生，一时也说不出来对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形成如此古怪的行为模式，冷淡又热情，旁观但好心。 百晓生深呼吸一口气，一种没有由来的直觉告诉他，凌柒提示中，指的就是这间宿舍。 最边缘，不被任何人注意到，孤自发着光的房间。 百晓生记下宿舍编号，拨通通讯。 在漫长的忙音后，通讯终于被接通，却一直没有人回复。 只有背景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水流音。 隐约见，玩家听到几声被刻意压低的咳嗽。 此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静，百晓生悬着心，试探着问：“请问，七前辈在吗？” 还是沉默。 良久，通讯器中终于传来回应。 “我在。” 是熟悉的冷淡声色，少年声音暗哑，似乎压抑着什么痛苦，但语气依旧冷静而舒缓。 这是一种很让人有安全感，仿佛只要对方在身边，一切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通讯室门口，反锁的房门被污染物撞击，砰的一声巨响，来不及犹豫，百晓生迅速将污染物袭击基地的情况转述给对方。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您...” “不用紧张。” 角色打断玩家的话语。 百晓生这才意识到，因为过度激动的情绪，自己尾音的颤抖。 他又听见通讯装置中，少年安抚的声音。 “我会来救你们。” “所以不用担心。” 似曾相识的语气和对话，让玩家忍不住怔愣一瞬，想起记忆中同样冷冽，最后却被鲜血浸染的黑眸，百晓生语气停顿片刻。 玩家最初的引导npc，主角团的副团长，游戏开服时期的巅峰人气角色，也是唯一一个因为人气值过高，而被官方发了刀片的角色。 七周夜。 正是开服时期七周夜猝不及防的死亡，玩家一度把《深渊之底》骂得在热搜上挂了三天，后来，高人气角色死亡的事件便几乎再没有出现过。 那次副本的场景，几乎在所有参与过副本战的玩家、以及主角团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为了引走黑潮般汹涌的污染物群，保护身后的同伴，青年孤身离开，同样是用这样冷静可靠的语气安抚： “不用担心，我在。” 过度沉着的语气，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角色身上被污染侵蚀的伤势。 也没有玩家能预料到，官方竟然真的舍得对这样一位人气巅峰的角色下手。 一直到对方死讯的传来 哪怕是五年后的今天，猝不及防听到相似的话语，百晓生也忍不住失神。 “哥们？哥们！” 不吃宵夜死死阻拦着房门，门外污染物已经发现通讯室的异样，重复地剧烈撞击着，想要冲进门内。 砰！砰！砰...！ 门口的防守摇摇欲坠，在队友的呼喊声中，百晓生终于反应过来。 通讯已经被挂断，应急通讯装置在孢子的侵蚀下彻底报废，角色方才的对话录音被分割成无数切片。 信号不良般，这些录音切片重复播放着，在嘈杂的电流音中，原本的录音也被扭曲错位。 “我在...” “我...滋在...” “我在...” 模糊而重复的话语，将百晓生的思绪拉回到现在，他后知后觉到机器的崩毁，想要将其彻底关闭。 在污染孢子的侵蚀下，通讯装置发出杂乱刺耳的电流声，隐约中，似乎有少年浅叹的低语。 “我在。” “我一直都在...”【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又一次狐假虎威 夜鸦的人气，其实不是一开始就差成这样的。 虽然从没有露过脸，但夜鸦终究顶着巅峰战力的壳子，无论如何，风评也差不到现在这种地步。 让夜鸦人气值跌落谷底的原因，是七周夜的死亡。 仅仅因为异协和人类联盟的指令，在异能者还保留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以污染指数过高，担心异变为由，夜鸦控制阴影，撕裂了角色的身体。 在主角团所有角色，以及在场所有参与副本战地玩家眼前。 从那一刻开始，冷血无情、漠视生命的标签，就被钉死在夜鸦身上。 又回忆起五年前的情景，百晓生有些恍惚。 明明已经隔了五年时间，记忆却清晰得仿若昨日。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当时，作为指挥的自己，多关注到角色的异样，在对方准备孤身应战污染物前将其拦下，七周夜是不是就不会死亡？ 在开服时期，玩家的侦测技能并不强大。 当时的等级上限也只有60级，天赋技能也没有解锁。 最珍惜强大的侦查技能，cd是2秒，能够查看最高比自己高出一个等阶的目标面板信息。 但在上百人同时行动，每一秒都会有变化的副本战中，这样的信息侦测频率，还是太低了。 作为全局指挥，百晓生需要谨慎分配信息资源，率先关注更有可能出现危险的个体，并及时安排其他玩家支援。 七周夜的表现，从一开始就过分平静。 平静到玩家根本想象不到，对方身上竟然带伤，早就在心中做出必死的准备。 七周夜又过分强大，强大到仿佛是绝对不会崩毁的依靠。 以至于百晓生过分放心对方。 如果当时，有过一次注意到角色所掩盖的伤势，使用过一次信息侦测，结果，说不定都不会这样... 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如果。 百晓生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实时全局监测，确实是个强大的好能力。 百晓生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的能力。 这个在玩家60级随机解锁的天赋技能，就像一个烙印，无时无刻提醒着他： 哪怕现在，他可以随时看见视野范围内所有目标的污染指数，再也不会出现误估角色状态的情况，在当时，他却没有看见，甚至全然忽视掉了，所在意角色的伤势，乃至生死。 不吃宵夜整个人都扒在房门上，一副要和铁门共存亡的架势，撑着一张苦瓜脸，哀怨地看向百晓生。 他语气幽幽：“为什么不开免提？” 百晓生没有回答。 不吃宵夜趴在门上，自顾自地呢喃：“没了，全没了，我的道具，技能cd，蓝条，还有角色语音现场版。” 回想到用“可以联系到神秘新角色”为诱惑，让对方同行，好不容易打通电话，却忘记开免提的事情，百晓生暂且心虚一秒。 但也只心虚了一秒。 百晓生淡定回复：“下次一定。” “传送cd还差半分钟。” 不吃宵夜哭丧着脸，将最后一张防护道具贴在门板上，“那些污染物，别光看着啊，你道具呢？” “我有钱，也不可能这样打流水飘啊？！” 百晓生又扶正眼镜，一张刻录有临时防护结界的贴纸，售价10rmb，能拦住b阶以下污染物的一次攻击。 门板上被玩家贴满了贴纸，就像是小孩过家家酒，门口五毛钱一板的那种。 百晓生：“其实复活券也只要15块。” 不吃宵夜震惊：“啊？” “你不出力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拉着我一起死？” 他越发紧张地趴在门板上，“不行，我不能死，好不容易才出来，我还没见过那位七。”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铁门就像被谁人从外边猛地踹了一脚，孱弱的门锁再支撑不住，砸在门后的墙壁上，反弹回来。 玩家—>zip。 门口，是一个病号服的身影。 百晓生迅速将不吃宵夜拽到身后，随时准备发动技能。 但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就像被一根白线切过，病号服的头颅从脖颈位置断开，滑落，露出一个光滑洁白的剖面，随后，污染物的整个身体轰然倒地。 少年站在污染物背后，放下手中的长刀。 简约到极致的攻击方式，却有效。 甚至连武器都是没有任何加成，最为普通的制式长刀。 凌柒走进通讯室，身后是堆积在一起的污染物尸体。 病号服还没有死透，残留的肢节抽动着，被角色毫不留情地踏过。 明明有同样冷俊的面容，淡漠的性格，黑发少年的身形却过分修瘦，露出的半截手腕，苍白得简直能直接透过皮肤，看见下方青黑色的血管。 但不显病弱，就像破损的瓷器碎片，散发着冰冷尖锐的危险气息。 眼中，更是玩家全然陌生的疏离感。 百晓生无端有些不太舒服，深呼吸一口气后，压下扰乱的心绪。 大概是他想多了。 毕竟一个死在五年前的角色，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 当凌柒将刀尖插入还在抽搐的污染物尸体，彻底断送病号服的生机，随手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 冷不丁的，角色身后“尸体”突然动弹一下，诈尸般。 百晓生忍不住转移目光。 失去四肢的污染物哪怕躺着，浑身上下也止不住的颤抖，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凌柒，仿佛看见极为恐怖的事物，挣扎着想要远离。 无一例外的，但凡是能动弹的污染物，都被斩断四肢。 这部分污染物的脸并不是玩家，大多是npc。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溢出。 察觉到玩家的视线，凌柒解释道：“他们还有救。” “血液是红色的，证明人体还没有被污染彻底侵蚀。” 血液和灵流息息相关，污染侵蚀入体，会第一时间争夺异能者造血和运输灵力的循环系统，逼出原生的人类血液。 那位被污染侵蚀的npc，卡洛斯，只因为简单磕碰就渗出大量血液，也是因为这一原因。 血液的变化，也是异能者污染堕化的关键特征。 比如玩家变异成的污染物，血液已经彻底被吸空，血管里蔓延着菌丝，彻底没救。 凌柒扫了两位玩家一眼：“走吧，去找你们的同伴。” “噢噢，好，谢谢哥们！” 不吃宵夜终于反应过来，眼睛一亮，瞬间跟在凌柒身后。 百晓生也起步跟上。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他眼角余光瞥到其中一个病号服的断口。 白色的菌丝从切口处蔓延出来，试图衔接被断开的部分，却被覆盖在伤口表面的黑影刺激得一缩，瞬间萎靡起来。 黑影动作太快，以至于百晓生都没看清它的动作，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 想到同样能够控制影子的npc弟弟，百晓生忍不住皱眉。 但卡洛斯已经和幕后boss达成协议，怎么也不可能背后坑害对方。 而刚刚一闪而过的黑影，却在抵抗菌丝。 是异能？ 百晓生一时没有头绪，忍不住皱起眉。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队伍最前方的角色回过头，问：“怎么了？” 百晓生迟疑道：“刚刚的污染物尸体上，似乎有异能痕迹。” 凌柒面无表情道：“是我。” 迎着玩家震骇不解的目光，凌柒继续解释：“我暂时不方便使用异能，但简单的催动灵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角色瘫着脸，目光真诚。 哪怕是能直接辨认话语真实性的异能者到来，也无法挑出凌柒话语的任何毛病。 作为无异能者，他确实无法使用异能，也确实能使用灵力。 百晓生扫过少年握在刀柄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看不出什么肉感，在外表狰狞的污染怪物对比之下，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 他又想起，前不久通讯中，被流水声音内掩盖的压抑咳嗽声。 少年主动走在队伍最前方开路。 在狭窄的走廊中，相当于承担了所有被污染物攻击的风险。 “走吧。” 似乎察觉到玩家的目光，角色回过头，语气冷淡， “不用多想，顺手罢了。” 凌柒在最前方开路，确切和玩家没有联系。 看着远远躲开他的病号服污染物，他忍不住感慨，别的主要角色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是人见人厌，污染物见污染物躲开。 如果玩家在最前方开路，肯定会一眼看出污染物的异样，进而怀疑到凌柒身上。 凌柒大概猜出，估计和他身上和夜鸦类似的气息相关。 寻常人并看不见，凌柒体表覆盖着一层流动灵力，将污染孢子隔绝在外。 这是【永夜】的附加效果。 副本boss和病号服没有直面过夜鸦，却能辨认出夜鸦的气息。 污染物内部，有隐藏的信息交流网络。 杀死过太多污染物的存在，ta的气息就会被临死前的污染物传导到信息网络上，向其他污染物发出警告。 ——这个人极度危险，遇到了一定要赶紧躲开！ 通常情况下，因为每天都有污染物被杀死，导致每天都有不知名存在的气息被标记，传输在信息网络上。 各种气息杂糅在一起，一般而言，不会有哪股气息会引发污染物群的格外注意。 污染物脑子并不发达，全部身心都在杀戮和侵略上，也很少会在意有哪个存在，过多杀害了它们的同类。 夜鸦是例外。 夜鸦的每一次出手，对污染物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成千上万的污染物同时在信息网络中爆发出临死前的哀嚎。 伴随着同类的惨死，独属于【永夜】的幽晦气息几乎镌刻进每一只污染物的灵魂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恐惧印记。 又是一次狐假虎威。 凌柒长舒口气。 第二次了，他又借着夜鸦的壳子躲过危险。 没有任何由来的，凌柒脑海中出现这样一个想法。 他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特级异能者的身份、s阶异能者的身份、能有这么好用？【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基础权益保护法 在返回玩家聚集区域前，凌柒提前伪装好面容，又掩盖好气息。 他并没有瞒着玩家，也没有解释自己的动作。 复活点位置。 战况并不算激烈。 玩家已经熟悉了污染物的进攻手段，加上风旋屏障的保护，在对抗污染物的战斗中，逐渐拿下优势。 狡猾的幕后boss，也没有死磕，而是守在复活点的四周，蠢蠢欲动，消耗风林的灵力。 察觉到凌柒的出现，污染物又微不可察的后退一截。 示意背后两位玩家不要伸张，凌柒悄无声息地加入队伍。 他沉默地坐在一个离风家异能者极近的位置。 并淡定开了瓶带着回复功能的浓缩营养液。 午能，f级异能者。 虽然是异能者中最低阶的存在，但哪怕如此，作为异能者的他，也自认为自己和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阶级。 伴随着污染物的逼近，风旋的保护圈也在缩小，午能不得不眼看着那群低贱的无异能者，离自己越来越近。 隔了几分钟，他终于没忍住，拽过一名玩家，低声质问： “保护资源就这么点，凭什么浪费给那群普通人，大厅里那么多异能者都等待救援，你们不知道去救人吗？” 对游戏内的传统异能者，玩家并没有好脾气，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傻逼，要救你怎么不去救，废物一个。” 作为刷过无数副本和污染物的主播，玩家确实有资格嘲讽这些虽然掌握异能，有能力和污染物战斗，却只是将异能当做自己阶级的证明，一遇到污染物就贪生怕死，畏畏缩缩的存在。 “你...！” 午能举起拳头，看见玩家召唤出长弓，一箭贯穿过病号服眼眶之后，又悻悻地放下手。 异能者冷哼一声，不再动作。 苏羽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是基地中负责前台登记的一位普通人。 因为工作要求，苏羽需要大量和异能者交际，在普通人眼中，和异能沾边的存在，都更加高级，在途遭变故后，便将他推举成领头人。 参与宴会筹办的普通人，大多是扫地清洁、准备食材的叔叔阿姨，无助的看着他们群体中唯一能和异能者交际的希望，也是最年轻的青年。 尤其是已经有异能者，对他们占据了救援资源，感到不满后，这些普通人越发瑟缩无助。 他们几乎从没见过污染物袭击的状况。 哪怕在基地工作，也很少有污染物能不长眼睛到，直接闯入异能者的聚集地自投罗网。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那些普通人的预料。 清洁工装扮的女人拽住苏羽衣角，战战兢兢地问：“小哥，能不能麻烦你和那些大人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苏羽深呼吸一口气，安抚道：“没事，我去问问。” 作为普通人中，为数不多能和异能者直接交互的存在，苏羽心中对那些异能者的难缠程度，再清楚不过。 高傲自大，挑剔鸡毛，有时候连微笑的表情看上去很假，都能成为惹怒对方的理由。 但此时此刻，面对其他同类期盼的目光，苏羽不得不担起重任。 他大概观察出，风林和玩家，是抵抗污染物的主力军。 想要获取保护资源，需要优先和他们沟通。 单方面索取是不可行的，苏羽还必需得给出一定筹码，才能换取对方的保护，只是不知道，他准备的筹码足不足够，还需不需要增加更多的，比如金钱。 苏羽下定决心，朝玩家复活的位置走去。 才迈出一步，几乎所有异能者的目光就聚集在唯一行动的普通人身上。 苏羽压力越来越大。 午能那样的存在，是异能者中的绝大多数，好面子，脾气差，实力也强不到哪里去。 已经有异能者皱起眉，对低贱无异能者的放肆行为感到不满，释放出灵压，试图将出头的个体压到在地。 来自灵魂的恐惧感逐渐加大，苏羽腿有些抖，这是人体面对威胁时本能的反应。 他的思维都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其中一个，生出退缩的念头，想要退回普通人的群体，回到被隔绝出异能者圈的最外围，最危险的位置。 另外一个，却被一种古怪的念头撑起前进的脚步。 莫名的，苏羽回想起遥远的记忆画面。 那是，他还是学生，因为被检测出灵力等级太低，几乎没有觉醒异能的可能，成为鄙视链的最低端，哪怕当时苏羽有着全校最优异的成绩。 灵力等级这种天赐的能力，他无法决定。 他唯一能决定的，便是自己的成绩。 直到在确定学生毕业去向的考试前一周，苏羽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他提前得知，在这次考试中，他的成绩将不再属于自己，而会被“送给”学校中另一位觉醒出e级异能，不学无术的混子。 “你的灵力等级太低了。” 原本和蔼的老师安抚道，“就算加上成绩，也不可能被好学校录取。” “学校会给你更多补偿，为你在毕业后找个好工作。” 为什么呢？ 在回教室的路上，苏羽脑海中一直重复问着自己，为什么呢。 明明他已经将自己能决定的一切都做到最好。 他拒绝了学校的要求。 代价是在考试前夕的放学路上，苏羽被那位混子考生，反锁到无人教学楼，度过了整整三天。 他头一回感受到普通人的无力感。 在面对异能者时，没有任何反抗手段的无力感。 在教学楼，饥寒交迫中无数次拨打外界电话，最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无力感。 那个混子不再是一个混子，而代表着整个异能阶级，有绝对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苏羽，盯着这个试图和他们抗争的个体。 校方因已经做出表态。 没有人愿意为一个普通学生得罪异能阶级。 好在，最开始劝导苏羽，同为普通人的老师，一位向来细心的温柔女人，竟然头一回忘记锁上办公室。 办公室内，有并不算充足的食物和水。 借助那些食物和水，苏羽安全度过了这三天。 在放置食物的桌子上，还有一份资料，苏羽饿的受不了，头一回做出这种近乎偷窃食物的举动，也看见那份被老师记下很多红字笔记的资料。 一份法律的草案。 专门为普通人制定的法律草案。 在草案最开头，是草案制定者的一段自述。 那位不知名的存在认为，普通人的权利值得被尊重，作为人类占比90%以上的群体，正是这些普通的个体，承载着社会运行的基础。 普通人，也是异能者得以在前线，毫无后顾之忧和污染物对战的后援和保障。 他们的权利，不应该被忽视。 苏羽咬着面包，手里紧紧攥着这份草案，等他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掉到珍贵的草纸上，手忙脚乱扯了张纸，将被滴湿的草案擦干净。 他记得那个草案的作者。 对方似乎并没有暴露身份的念头，只用了一个代号—— 柒。 后来，这个寄托着希望的草案，成为《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障法》。 唯一专门保护无异能者的法律。 法案中，并不只有保护普通人的内容，还有很多利好异能者的内容，比如，所有前线的基地，都必须有至少a阶异能者负责守护。 一旦基地遭遇袭击，负责保护改基地的a阶异能者，必需第一时间前往支援。 高阶异能者自然不愿意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保护基地上。 他们还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做，比如享受中心城普通人的服务。 经过多方协商，这个法案最后落实的结果，就是a阶异能者将在基地中留下自己的紧急联系方式，一旦基地遇到危险，便可以联系他们。 作为前台，苏羽自然知道菌林基地中，a阶异能者的应急联系方式。 这是他准备的筹码。 苏羽并没有冒然打扰风林，而是找到刚从复活点走出的玩家，方才怒怼午能的异能者。 “你说，你可以有办法联系到a阶异能者出手，处理这些污染物？” 被npc突然拉住，尘漠皱起眉。 虽然玩家并不歧视普通人，但五年时间，足够让他们了解世界背景。 哪怕不理解也不认可这个世界的社会秩序，尘漠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普通人，不可能有机会能接触到a阶异能者。 苏羽平缓好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卑微： “是《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障法》的内容，每个前线基地，都有应急的联系方式，可以申请a阶异能者的保护。” 他补充道：“我叫苏羽，是基地的前台，知道那位大人的紧急联系方式，如果你们需要...” 人群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苏羽动作一僵。 尘漠从没听过这样的规则，正好奇录屏，准备记下情报，被打断后，不解发问：“怎么了，他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风家异能者的领头人一挑眉毛：“你们是在说，那个空壳法案？” 看着异能者讥讽的表情，一种没有由来的愤怒涌上苏羽的心头。 头一回，他反驳了异能者的话语：“《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障法》，自从七年前颁布，便一直生效...” 才不是什么空壳法案。 就像听到什么在好笑不过的笑话，男人嘴角越发上扬：“生效？” “那个背叛异能者的叛徒设下的法案，你觉得会生效？” 苏羽有些无措地愣在原地。 风家领头人好心解释道：“每一个法案颁发的同时，都需要一位异能者作为负责人，保障法案的实施。” 说是负责人，其实就是通过武力震慑，为法规树威，让法案被其他异能者信服。 通常，负责人实力越强，地位越高，法案的执行力度便越高。 风家异能者又问：“你这么喜欢这个法案，难道没有调查过，《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障法》背后的负责人是谁？” 苏羽彻底不吱声。 这种级别的情报，根本不是他这样的阶级所能接触到的信息。 实际上，作为普通人的他，甚至连法案背后需要有负责人担保的规则都不知道。 在风家异能者的逼问下，苏羽也忍不住猜测，到底是哪位异能者，才会愿意担下负责人的职责，承担起推行法案背后的风险。 那位心地善良，无数次为灾区平民赐福的圣子，还是那位撰写草案的柒？ “是夜鸦啊。” 风家领头人轻声说道，如愿以偿地在青年身上看到从呆滞，怔愣，到最后彻底错乱崩溃的神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午你还和同事前台小姐，嘲笑夜鸦又自作主张，受了伤，浪费了前线的资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为什么要伤心呢（大修） 现场一片寂静。 “你不相信？” 只有风家的异能者嘴角露出笑容。 原本因为夜鸦一直不出现而郁结在心中的烦闷情绪，也被宽解很多。 在信息屏障的情况下，这些普通人被困在情报网内，只被允许了解到异能者愿意让他们了解的情报。 借助这些情报差，让一个普通人崩溃，观赏其失控的举动，亦或者只是单纯哄骗他们，是异能者中常有的乐子。 听出异能者语气中的讥讽，苏羽下意识回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夜鸦？！夜鸦他怎么可能会愿意为这种法案，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苏羽自然知道夜鸦。 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夜鸦。 夜鸦的情报，是为数不多能在网络上大量传播的高阶异能者情报。 哪怕是苏羽，也可以轻松越过信息屏蔽，搜索到夜鸦的资料。 他对异能者有着藏进骨子里的憎恶，对夜鸦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前些年那件事情，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夜鸦的抨击批判。 苏羽也为其出了一份力。 准确来说，是借着骂夜鸦，来抒发藏在心中最阴暗的，对那些所谓高阶异能者的恨意。 大部分骂夜鸦的普通人，都抱着类似的想法。 夜鸦真是太讨厌了。 欺压异能者，压迫普通人，人嫌狗憎，就算挨骂，那也是他活该。 那么多人都讨厌夜鸦。 网络上的其他人，无一例外都讨厌夜鸦。 这样的行为，也理应当是正确的。 并不是没有人意识到，作为s阶异能者，夜鸦是人类抵抗污染物的压轴战力。 但那又如何呢，隔着一层网络，夜鸦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将所有发出评论的人都揪出来，一一处置掉。 更何况对方，是切切实实背叛过人类。 或许太多次借着评论抒发出的，对异能者的恶意，久而久之，就连苏羽也分不清，他对夜鸦的厌恶，是源于自己内心，还是自己催眠了自己。 人在重复做一件事情时，总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安心的理由。 如果找不到，编也可以。 所以，肯定是夜鸦足够让人讨厌。 这样讨厌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为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既无法创造营收，又因为触犯到很多异能者利益，会带来风险的法律，承担上负责人的身份？ 苏羽翻遍脑海，试图找什么理由来反驳对方。 “夜鸦怎么可能是负责人？！” 他大声质问。 人群安静下来。 对啊，夜鸦怎么能是负责人呢？ 凌柒想着。 当初说好的只扮演反派，怎么还给他揽了个负责人的活？ 这烂摊子是正常人能接的吗？ 给凌柒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全体a阶异能者作对啊。 夜鸦是夜鸦，凌柒是凌柒，夜鸦能1v100，和凌柒有什么关系？ 别说是打一百个a阶异能者，随便这一百个大佬中挑出一位，都可以无伤把凌柒的骨灰都扬了。 在苏羽开口，质疑夜鸦负责人身份真实性的瞬间，相似的抽离感再次出现。 陌生的愤怒，不解，自闭，诸多情绪再次从心底涌现，遥远得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因为某位正主反应过分剧烈，凌柒甚至都没机会怀疑夜鸦是负责人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检测到角色：夜鸦特殊剧情已触发】 【辅助扮演系统已开启】 和当初纹身男的情况类似，凌柒再次体验了一把，被夜鸦附身加持的开挂版。 就像第一视角体验剧情一样，他听见自己放下营养液，语气疑惑地问：“为什么，夜鸦不可能是负责人呢？” 凌柒一边看着自己开口，一边在心中祈求“自己”。 别乱找事啊哥。 他还等着回宿舍睡觉呢。 之前纹身男就算了，现在再次那么多人，他这小破无异能者的身体可经不得造。 就算夜鸦能1v1007，那也和凌柒没有干系。 用单车打比方，之前夜鸦的s阶异能者身体素质，类似于售价六位数的顶级山地单车，就算在悬崖边上后空翻，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凌柒就不一样了，他就一无异能者，充其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破共享单车。 要是夜鸦敢用他的身体在悬崖边上后空翻，凌柒就敢散架给他看。 好在，似乎是听见凌柒心中的祈求，“他”并没有在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曾经被他守护的普通人，等待回复。 营养液腥甜的气息在喉咙间复现，反出干涩恶心的腻味。 苏羽抬起头。 话语的来源，是一位面容全然陌生的少年。 年轻的异能者面容清俊，表情却过分冷淡，形成奇怪的矛盾感，就像用了不属于自己的脸，苏羽很快猜出，对方用幻术伪装了自己的面容。 少年放下手中殷红如血的营养液，漆黑的眼瞳印着液体的暗红光泽，鬼魅般。 他似乎确实很疑惑，又似乎只是随口发问： “在你眼中，夜鸦为什么不可能成为这条法规的负责人？” 就连现场的玩家，在污染物攻击的间隙中本来都在休息，现在也忍不住被吸引注意。 【没见过的新角色？】 【见鬼，我刚用了个信息侦测，面板等级是？号，他还瞟了我一眼，已经预料到下降的好感度了[大哭]】 【这个副本的等级究竟有多高，一个又一个的全是？等级，那位七，卡洛斯，还有现在的不知名少年】 【所以他刚刚问夜鸦是什么情况，新角色认识夜鸦？】 为什么不可能是夜鸦？ 苏羽很快在心中编织好回答。 自然因为夜鸦这样品格恶劣的异能者，怎么可能和《基础权益保护法》扯得上联系？ 但看着少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苏羽无端感觉，他的灵魂也被对方看透，原本打好的腹稿堵在嗓子眼，根本说不出口。 对方看上去很期待自己的回答。 就好像，苏羽的回答，作为普通人对夜鸦看法的回答，对这位少年很是重要。 “因为夜鸦...” 苏羽语气僵硬。 他想要找证据来反驳对方，明明夜鸦和《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护法》简直就像永远不会扯上联系的两个名词。 但苏羽突然发现，他好像根本没有证据。 能让所有a阶异能者，都放弃一部分自由和时间，承担起保护前线基地的义务，除了绝对的实力压制，还能有什么原因？ 能压制所有a阶异能者的存在，除了夜鸦，那位唯一的s阶异能者，又还能有谁？ 但最后，苏羽还是说：“因为夜鸦就是很让人讨厌。” 很少有人拥有足够勇气，承认自己坚持了很多年的观点，是一个错误，相当于彻底将自己否认。 苏羽想，他或许根本没有这样一份勇气。 其实刚说出口，看见少年从自己身上移开的目光后，苏羽就有些后悔，是不是把话说太重。 对方说不定就是夜鸦的拥护者，才对自己的话语感兴趣。 但很快，苏羽又觉得他的猜想简直天方夜谭。 夜鸦那样的存在，又怎么会有拥护者？ 那位写下草案的柒还差不多。 陌生的少年没有再回话。 凌柒看着系统面板上，【拍摄结束】的标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开拍都不能提前预告一下吗？ 简直吓死人，侵犯肖像权了有没有。 而且这素材有什么好拍的，莫名其妙。 凌柒直到现在都没记得那个《xxx保护法》是什么东西。 他也对当烂好人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方才苏羽和“夜鸦”的互动，在他眼中和打哑谜无异。 所以为什么，系统突然强制性判定，认为“夜鸦”应该在此刻出场，并且对《保护法》做出这样的反应？ “夜鸦”诱发的情感还没消失，凌柒离开人群。 在阴影的遮掩下，少年撑着走廊，抬手捂住口鼻。 喉咙间铁锈的气息越发明显，但并不痛，甚至可以说毫无感觉，凌柒怔愣看着溢出指缝的血液，淡定把血迹擦干净。 夜鸦被全网谩骂的时期，正好和凌柒有记忆的时期错开。 但借助玩家论坛，凌柒也间接看到些许遗迹。 【不就是个仗着自己异能等级高的废物】 【背叛人类，杀人凶手】 【为什么要让普通人也上战场，疯子！】 【听说夜鸦贪了很多钱，视财如命，甚至连异协发给边境的军费都贪】 以及最新的，夜鸦这么让人讨厌，怎么是《保护法》的负责人？ 凌柒将一张张沾着血迹的纸放进系统空间，已经记不清自己吐了多少血，潜意识里，并不想在公众场合这样狼狈。 实际上，凌柒心情甚至出奇平静。 这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在网络信息屏障下，普通人只能看得到他们被允许看到的信息。 他们并没有太多过错，充其量，只是跟风宣泄恶意。 异能者讨厌夜鸦，则更是理所当然。 毕竟他们的资源，被夜鸦分给了最被他们歧视厌恶的个体。 对背叛自己阶级的个体，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所以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并没有消耗太多时间，凌柒很快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 系统传来叮叮的提示声。 凌柒有些不耐，打开系统面板后，好友位还多出一个陌生人。 头像是肉球，id耶梦加得，备注深渊巢主。 对方似乎感知到什么，框框咋过来一大堆信息，正是系统提示音的来源。 【家里孩子老是吵，打一顿就好】 【想要报复背刺你的好友、学生、手下，却找不到门路？欢迎加入污染大家庭，给你家一般的关怀~】 【v我59，帮你建立复仇者联盟】 凌柒：【td】 凌柒又觉得，这么说是不是不礼貌。 他撤回了原回复，重新编辑好话语：【找死？】 凌柒删除好友，本就不美妙的心情越发烦闷。 《深渊之底》也是，都能被小广告入侵了。 处理好面板信息后，凌柒郁闷地开始思索。 系统很确认，对夜鸦而言，《保护法》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以至于被质疑不可能是负责人时，才会情绪波动。 为了防止凌柒崩人设，开启辅助扮演系统，让凌柒被“夜鸦”上身。 这不是问题，关键问题是，系统为什么选择刚才的画面作为拍摄素材。 《深渊之底》的pv剧情主要有两种。 一，补充角色人设，完善背景故事。 二，宣告剧情的转折点。 苏羽质疑夜鸦不可能去保护普通人，显然和完善夜鸦背景故事或人设的pv不相干。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系统认为这段画面，将是非常合适的，能够推动剧情发展的转折点。 凌柒想起夜鸦的幕后boss角色定位。 如果他之前对夜鸦的猜想没错，对方确切是个关怀普通人的烂好人，那这样守序善良的角色，突然变异成污染物反派，定然需要足够的刺激。 然后，才可以理所当然的黑化。 付出心血却被作践，被自己所保护之人怀疑，孤立无援直到死亡，毫无疑问，是再合适不过的黑化素材。 凌柒皱起眉。 系统这么积极的搜刮素材，给他的感觉，就像已经有了pv灵感，在憋一泡大的。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惊喜还是惊吓。【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可是他好痛啊 苏羽沉默地站在原地。 风家异能者开始讽刺：“真不信？”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啊？” 见苏羽还是不说话，风家领头人又复述一遍： “去啊，去用你那个《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护法》，联系你的a阶异能者，去找他们帮忙。” a阶异能者都是群人精，他们获取情报的手段，远比普通人更多。 虽然男人也不清楚那些a阶异能者到底知道了什么信息，但他却知道，自从夜鸦“重伤”的消息传出来，便有一批又一批基地失守。 这不仅因为污染物骤然加剧的攻势。 还因为夜鸦重伤才不过半个月，那些a阶异能者就齐刷刷无视了基地的紧急救援信号。 当第一个案例出现后，类似的案例也越来越多。 弹幕议论纷纷。 【这小破世界观，竟然还有保护普通人的法律？】 【那些鼻眼朝天的傻逼异能者，竟然会遵守法律？】 【可不得遵守吗，每个法律背后都有负责人的话，违反法律不就相当于明牌和负责人作对？】 【竟然敢不服法律，揍一遍，服不服？还是不服？再揍一遍[滑稽]】 【感觉像是夜鸦能做出来的事情】 【话说夜鸦怎么会是法律的负责人，崩人设了吧】 【说不定就是当初有人贿赂了一下，谁不知道夜鸦视财如命】 【负责人又怎样，他也没管啊】 【夜鸦但凡真管，凭着首席执行官的名头，这法律怎么可能一点知名度也没有】 【接了负责人的名头，又嫌弃麻烦，根本不管法律的执行力度，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法条】 见苏羽还在发呆，尘漠拍了拍npc的肩膀：“反正就试试，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羽恍惚着回过神来，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他拨通菌林基地a阶异能者的紧急救援电话。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小小的通讯装置上。 苏羽盯着通许界面，又开始失神。 只要这个电话被接通，就可以证明，方才风家异能者的所有话语，都是胡扯。 《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障法》还在生效。 夜鸦是负责人的说法则更是无稽之谈。 一秒，十秒，亦或者半个世纪... 苏羽能听见自己心跳鼓动的声音，漫长的等待后，通讯界面终于亮起。 异能者语气不耐：“谁啊？” 就像脑海中临摹过很多遍的场景，苏羽开口：“您好，我们是菌林基地，由您负责保护的基地，基地被污染物攻击了...” “这个啊。” a阶异能者打断道，“我知道，我今天没空，就不来了。” 苏羽：“等一下，可是...！” 异能者忙不迭地挂断电话，简直就像要躲避什么话题，只匆忙留下最后一句话： “异协会有安排的，你去找他们吧。” 通讯装置传来嘟嘟的忙音。 苏羽端着通讯装置，甚至来不及错愕，今天下午和同事聊天的话题，仿佛还近在眼前。 夜鸦重伤的新闻。 他终于隐约地意识到，如果夜鸦真的是负责人，那在他受伤后，这层被夜鸦撑起来的保护罩，是不是也会一起破碎。 他当时为什么讨厌夜鸦呢？ 苏羽忍不住想到。 辱骂抨击一位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高阶异能者，用最为不屑厌恶的，便仿佛将其也踩在脚下，带来隐秘的尊严上的满足感。 苏羽，以及他认识的很多同样厌恶夜鸦的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以怎么能是夜鸦呢？ 负责保护《普通公民基础权益》的责任人，怎么能是夜鸦呢？ 那个高傲、自大、被所有人讨厌的存在。 污染区前线战场，和苏羽距离很远。 菌林虽然临近污染区，但相比真正的污染前线，灰域边界，并不算近。 大部分普通人也从未直观感受过，夜鸦究竟将怎样血腥恐怖的事物，拦截在安全区之外。 人是会对救赎和帮助感到麻木的。 不断有污染物发起进攻的消息。 最开始，所有人都会惊惶，时刻担心被污染物攻击，在恐惧的逼迫下，对拯救他们的存在感恩戴德。 但如果每一次，这些污染物的攻势都会被某位存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拦截下来，久而久之，人们便习以为常。 当拯救成为常例，对污染物的恐惧，也成为遥远的话题。 而与此衍生的对保护者的感恩，也理所当然地稀疏起来。 夜鸦确实将所有人都保护的很好，甚至好过了头。 苏羽回忆起来，其实最开始，夜鸦的风评并没有差到这种地步。 那时他刚丢了学业，步入职场，也是污染物攻势最激烈的时期，无数基地沦陷，苏羽刚求职的公司也在动荡中崩解，所有人流离失所。 手持长刀的少年就像是天降的救赎，硬生生带着一批高阶异能者，在污染区中杀出一条血路。 在那个时候，夜鸦从不是什么贬义词。 而是希望和救赎的代表。 从那个时候开始，夜鸦的行踪和消息，便从不对任何人隐瞒，包括普通人。 苏羽听说过一点风声，公开自己的信息，是夜鸦自己的决定。 只有听到他到来的消息，人们才敢安心入睡。 在污染物的攻势中苦苦支撑的异能者，在确信支援即将到来时，也能持有更多希望，支撑更长的时间。 最后，便能救下更多人。 得知这点后，夜鸦放出了自己的行踪信息。 回想起那个过分久远的记忆，苏羽越发恍惚。 是的，太遥远了。 无论是当年象征救赎的少年，还是那些危险，都太遥远了。 但《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障法》不一样。 这个法律，是切切实实能在日常生活中，和普通人的利益息息相关。 现在，连这层律法都化作乌有之物。 也再无法自我欺骗，忽视掉夜鸦保护的罩子被破开后，赤裸血淋的代价。 “有污染物过来了！” 屏障边缘，突然有异能者凄厉的大喊。 还在休息的玩家，猝不及防地站起身，远方，原本已经褪去的病号服，再次围绕过来。 主播已经熟悉了病号服的攻击手段，刚想要组织反抗，却在污染物群的中心，看见意料之外的个体。 棕发血瞳，少年外表的污染物，那只极高等级的眷从。 察觉到玩家的目光，卡洛斯抬头回视，左眼依旧暗红，右眼却是澄净的湖蓝色。 “哥哥，那些人，找到了。” 污染物单手捂着眼睛，阴影触手般扩散开来，最后，一点点扬起嘴角。 似乎有人在污染物耳边说： “动手吧，这些异能者，一个都不用留。” 再抬起眼睛时，象征污染疯狂的猩红色泽，在少年眼中满眼开来。 系统发出警告： 【高危污染物出现！】 【副本危险评级产生变化，原等级：b-，现等级：a-】 ——— 又隔了十分钟。 凌柒将最后一张染着血迹的手纸揉成团，丢进系统空间。 就像解决掉什么负担。 辅助扮演系统已经彻底关闭。 凌柒心情好了些许，感觉自己又能平静看待任何差评。 甚至还有闲心地想到，如果夜鸦贪财如命，那他继承夜鸦的遗产后，是不是又很多小钱钱。 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凌柒原地蹦哒了两下，确认自己无碍，乐呵呵地准备往回找玩家。 他跟系统吐槽：“你不能每次都这样，猝不及防地开辅助扮演。” “我都不能及时准备。” “而且这是工伤吧？” 凌柒看向空间中一张张染满血迹的纸团，，刚刚吐血的时候他没觉得有多少，而今转眼一看，都忍不住背后发毛， “我觉得，哪怕是npc，也得有权益保障。” 这样下去，他都需要考虑给自己购买补品了。 系统叮的一声，似乎是在回复。 【素材整合中...】 凌柒还没来得及反应，系统又冒出来一长串叮叮叮叮...叮铃哐啷地仿佛没完。 【提示：特殊剧情正在出发！】 【检测到该剧情将十分适配角色：夜鸦的高光剧情，请角色：凌柒（夜鸦）把握机会，及时在场景中现身】 “不是，干什么？” 凌柒一脸懵逼地按着任务指引往回走。 走廊中弥漫着血腥气。 凌柒抽了抽鼻子，皱起眉，第六感发出高危警告。 玩家那边，出事了？ ———— 深夜。 《深渊之底》官方媒体，悄无声息地发布一条新pv。 这不是特例。 和寻常网游不同，《深渊之底》pv素材直接取材于游戏，什么时候素材齐了就会发视频，所以半夜发pv的情况并不少见。 菌林基地的副本战突遭变故，大部分观看直播的玩家都绷紧心弦。 官方发布pv时，他们第一时间注意到。 红枫蝶便是其中之一。 直播间中，为了躲避那名污染物的追杀，玩家被迫分散而逃。 百晓生和风林所在的队伍，正沿着走廊，在npc的带领下前往基地的应急临危生存点。 确认他们暂且安全后，红枫蝶压制住心中的不安，打开pv。 直觉告诉她，《深渊之底》在如此巧合的时间点发布pv，大概率就和菌林基地有着直接联系。 出乎意料的，这个pv很短，与其说是pv，不如说是过场动画。 副本战结束后，一般就会冒出这种短暂的动画，补充一些玩家没有接触到，但和主要剧情有牵连的动画。 画面的镜头很狭窄，只能看到一个洗手池。 青年骨节分明，瘦的过分的手指抓在水池边缘，池水混着血迹，因为视角问题，只能看见角色瘦窄的腰腹，以及半截苍白的下巴。 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水池中的殷红的色彩弥漫开来。 这个角色是谁？ 红枫蝶忍不住想，但《深渊之底》并没有在pv文案中标注角色的身份。 虚拟游戏中的角色并没有寻常游戏中的“锚点”，换得勤快的角色，一天一个发型，一天一件衣服。 唯一能作为判断的标准，就是身形、瞳色、发色和面容。 因为只能看见腰身，唯一能作为判断依据的，便只有身形。 大概能判断出，pv中的是一位青年男性。 红枫蝶试图在记忆中，找到哪位角色的身材能和pv内的信息对上。 但没有。 洗手台前的身影，实在消瘦过分，混着水池内刺眼的血迹，带着破碎的脆弱感。 【痛吗？】 有声音问。 是很好听的声色，冷冽暗哑，小提琴般，平和而冷静，带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红枫蝶仔细比照记忆中其他角色的语音，却没找到声音的正主。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但这样的场景和语气，无端让她心中一紧。 所以会痛吗？ 心思敏锐的女生注意到被刻意开到最大的水流声，以及角色压抑的咳嗽，忍不住也在心中问道。 到底是哪位角色呢，背地里，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要在受伤后，也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自己在卫生间处理伤势？ 无人回答。 声音又问：【后悔吗】 镜子前的角色依旧没有说话，水池内，腥红的血迹蔓延开来，窸窸窣窣的水流声将青年压抑痛苦的喘息声很好地掩盖下来。 他受了很严重，非常非常严重的伤。 红枫蝶忍不住心中一紧。 镜头终于开始上移，终于露出场景的全貌。 这是一处卫生间，洗手台的镜面中，映照出角色的全身。 在那个瞬间，红枫蝶脑海中一片轰鸣。 评论区已经炸开锅，明明是深夜，却密密麻麻的全是玩家不敢置信的留言。 【怎么可能是他？！】 【策划别搞事，骗人的吧？】 【所以这个pv到底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夜鸦要下线了，又出个pv干什么？】 镜面中，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脸上，被血污覆盖的乌鸦面具支离破碎。 在卫生间白炽灯光的照射下，青年身上的伤口，全都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就像脸上的那张乌鸦面具一样，角色所有露出的肢体，一道又一道，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最严重的伤在胸口位置，几乎穿过整个左胸，慎人恐怖。 哪怕只是看一眼，红枫蝶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胸口也开始幻痛。 【真的不痛吗？】 【一点也没有后悔吗？】 镜面内的倒影，将染着血污的手撑在镜面上，就像从尸骸中爬出来的厉鬼，低下头，似乎是在感叹： 【可是我好痛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面具 玩家其实早在不久前官方发布的pv中，就见到过夜鸦重伤的场景。 当时pv的画面太过昏暗，其实并看不清角色的伤势，但现在，灼目的白炽灯光下，所有伤口无所遁形。 无论镜面中的人如何问话，洗手台前的人影都没有说话。 青年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苍白得几乎看不出任何血色。 如果说镜面中的人，给人的感受是惨烈和诡谲，那镜面外的清瘦的身影，却是瘦削破碎，冷淡孤寂。 因为只有背影，所以玩家并看不清角色的正脸，只能看出，青年并没有佩戴面具。 唯一露出的小截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单看下颔线都很是漂亮，让人忍不住探究，角色完整的面容会有多么惊艳。 红枫蝶恍惚地意识到，原来镜子前的这个人，是夜鸦吗？ 原来夜鸦，竟然长着这样一张脸？ 无论如何，哪怕只看身形和侧脸，都能看出对方的面容绝对是游戏角色中的顶尖水准。 没有人能想到，夜鸦面具下是这样一张脸。 弹幕里罕见的没有了骂声。 大部分玩家都是视觉动物，而且是具有同理心的视觉动物。 他们根本无法将眼前削瘦的青年，和记忆中凶残的异能者联系在一起。 原本能对夜鸦肆无忌惮说出口的话语，在面对一个身形修瘦，伤势极重，看上去惨兮兮，又极为好看的角色时，玩家突然变成了哑巴。 太惨了。 现在的夜鸦，和他们记忆中高傲自大，又极为强大的存在相比，实在是太惨了。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骂出口，是不是太没有同理心一点？ 你就是个颜狗！ 红枫蝶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悲催着发现，她被自己说中了。 她确实是个颜狗。 明明是个这样讨厌的角色，为什么要心疼，夜鸦杀的人，比如...那个角色，死亡时的情景可比他现在惨烈太多。 pv还没有结束。 哪怕一直没有得到回答，镜面中的人依旧执着地问：【所以你的面具呢】 似乎终于听到“自己”的问话，夜鸦结束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抬头，用手按在镜像自己的脸上，正好覆盖住那张支离破碎的面具。 “已经不需要了。” 青年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自问自答道， “面具，已经不需要了。” 话音落下，原本抚摸这镜面的手骤然扣紧，镜内鲜血淋漓的身影被阴影搅碎，连带着镜子都破裂成无数碎片。 镜面碎片飞溅的瞬间，划过夜鸦侧脸，反射出青年泛着猩红色泽的眼眸。 ——独属于污染物的象征。 pv就此结束。 红枫蝶看着漆黑的屏幕，怔愣半秒。 她打开评论区。 入目是一条置顶的官方评论：【补发pv标签：高危个体预告~】 红枫蝶：“……” 高危个体，通俗来说，就是boss级别的战力，且大概率是敌对目标。 再通俗点，能把玩家按在地上揍得嗷嗷级别的，高等级混邪敌对角色。 如果夜鸦是高危污染物boss，那她刚才的心疼算什么？算她心脏喜欢疼吗？ 红枫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瞬间，玩家刚刚升起的同理心烟消云散。 什么貌美新角色啊、受伤啊、惨兮兮啊、破碎虚弱啊，全是假的。 这哪是什么美强惨吗？这分明是大凶残！ 还是污染物boss！ 要揍他们来了！ 官方这个臭不要脸的，怎么可能是忘记打标签，然后才在评论区补发？ 分明是故意的，就等着他们看pv看到一半发现角色变异，然后吓死他们！ 在玩家满屏的尖叫声中，红枫蝶也跟着窒息了好一会，抖着手，回到打开聊天框。 她忍不住想，最后夜鸦口中的“面具不需要”，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的，红枫蝶看向好友中为数不过几个熟悉游戏设定剧情的大佬。 那是一个黑猫头像。 和寻常同人圈作者不一样，【黑猫】是罕见的，不仅拥有顶尖绘画技巧，还疑似游戏内顶级技术玩家。 大部分同人作品，都是基于原作的二创。 【黑猫】的画作却别具一格。 要么直接就是游戏中的剧情情景，要么就后续被证明是游戏中真实发生过的情景。 有人采访过【黑猫】这个问题。 对此，【黑猫】的回答是：“我不是画手，也没有你们想象到的那么厉害，我只是将我观察到的东西，如实记录下来而已。” 红枫蝶在聊天框中问：【黑猫老师，你看了最新的pv吗？】 【刚才夜鸦说，他不再需要面具了，是什么意思？】 ———— 凌柒听着耳边叮铃哐啷的系统提示音。 他坐在走廊的地板上。 这自然不是在休息，而是被吓得腿软。 凌柒就说，系统怎么突然这么吵，原来是真的发了pv。 人气值进账的声音很是美妙。 凌柒可以看见，他原本因为吐血下降一大截的血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甚至生命值上限都增加了一截。 甚至直接翻了倍。 他恍惚中意识到，或许，这就是boss面板的威力？ 同样是lv.90，90级的绿毛虫和90级的飞天大火龙，自然不是同样阶级的存在。 在游戏中，这就体现为标签，炮灰、小怪、精英怪，地图boss，全服游走boss…… 哪怕凌柒的等级也没有任何变化，但从炮灰变成boss，他的属性值自然大幅度提升。 凌柒心情却并不美好。 他死死看着走廊金属墙面上，折射出来的倒影。 黑发少年面容冷俊，看不出什么异样。 身上，也没有血淋淋的伤口。 pv中的夜鸦，身形是青年男性水准，和凌柒并不相同，显然，系统拍摄pv时进行了一定艺术加工。 这样的话，那镜子中那个诈尸的“夜鸦”，也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凌柒不太确定，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洗手台前的画面，并不记得镜子中的影子又任何异样。 他悻悻的拍了拍金属墙面上自己的倒影。 所以夜鸦，应该不会诈尸吧？ 凌柒背后发毛，生怕下一秒，镜子中的自己就会变成血淋淋的鬼怪。 他默默找了个看不见任何倒影的角落，继续查看论坛。 直播间弹幕已经炸开锅，都在讨论pv的事情。 好在，估计是身形实在对不上，暂时没有人把夜鸦的身份联系在凌柒头上。 论坛上，已经有分析夜鸦pv中台词的帖子。 凌柒看了遍帖子，有些莫名。 “面具是执行官身份的象征，也是职责的象征，只有在执行任务时，才会佩戴。” “所以不戴面具，是不是就意味着夜鸦不再认可自己执行官的身份呢，也不会再承担对应的职责...” “那丑面具还有这种功能？” 凌柒摸了摸脸。 他都不知道面具的象征意义，自然没有帖子分析中，因为舍弃执行官身份，而不佩戴面具的想法。 凌柒不戴面具，也没有什么理由，单纯因为他没有面具。 【夜鸦】的面具，早就和夜鸦一起，碎在污染区深处，现在估计都变成了灰灰。 凌柒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从某个不知名角落，翻出玩家想要的面具。 不过，原来执行官的面具还有这样的象征意义吗？ 凌柒皱起眉，无端想到，夜鸦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是不是代表在他眼中，他无时不刻都在执行某个任务？ 很快，一条新的帖子引起凌柒的注意。 那是一个同人条漫。 作者的名字很长，叫黑毛猫猫就是最吊的。 凌柒记得这个id。 【黑猫】的传言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以及对方甚至有几次“绝对真实”的绘画作品，发布在游戏剧情开始前。 换而言之，对方预料到了游戏剧情的展开，并将其画下来，发布在论坛上。 这已经不足以用单纯的观测能力强可以解释了。 要么，对方确实拥有超出普通玩家的门路，比如是官方内部人员，要么，对方是一个真正的鬼才。 不仅拥有寻常玩家难以拥有的，得知情报甚至“现场观看”的能力，还能够凭借游戏内浅薄的信息，百分百正确率地推断剧情发展。 担心错过什么信息，也因为对这位黑猫老师的好奇，凌柒点进帖子。 不得不说，【黑猫】能拥有如此高的知名度，确实名不虚传。 对方的画作极为真实，色彩浓烈大胆，线条干净简约，哪怕只是看漫画，都能轻易借助笔触，将观众带入当时的情景。 背景很灰暗，血色的天空下，是坍塌的人类建筑，被污染侵蚀感染的苔藓植物，就像是染血的菌毯，在城市废墟上肆意蔓延。 坍塌的墙壁旁，几只獠牙狰狞的狼形污染物嗅到猎物的气息，在缝隙边缘不断徘徊，试图扒开墙体。 伴随着刀光划过，面容冷俊的异能者将污染物拦腰斩断。 缝隙内，传来人类幼童细弱的哭声。 少年身形的执行官发动异能，操控阴影，一边推开残破的建筑，一边护着小孩，将其从废墟中拖出。 准备将女孩从阴影手里抱下时，少年敏锐捕捉到小孩在看到他面容后，惊慌错乱的眼神，把手收回来。 实体化阴影将小孩稳稳放在地面上。 回到安全区后，年轻的执行官将经历告知助手。 “她看上去很怕我。” “我长的很让人害怕吗？” 审美迟钝的少年对自己的相貌并没有太多观感，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语气困惑。 助手忍不住抬头，看着眼前面容清俊，但气质过分生人勿近，寒气逼人的执行官，有些犹豫：“不算吧……” 他发自内心说：“队长长得很好看，只是太好看了，或许会让人觉得过于遥远，不好接近？” 助手并没有将这段对话放在心上。 第二天，他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被戴着面具的少年吓了一跳。 昨天救下的小孩，眼中也不再有恐惧，一手捧着松软的面包，坐在凳子上晃着腿。 小孩看着异能者脸上的标志，语气孺慕：“大哥哥，你就是夜鸦吗？” “爸爸说，让我留在柜子里，不要出去，只要等到夜鸦，我们就安全了。” “所以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少年微微点头：“嗯，我是，我们安全了。” 将小孩安顿好后，助手终于忍不住，痛心地看着执行官脸上的面具，他向来讨厌这张丑丑的鸦嘴面具，忍不住问， “老大？！” “又没执行任务，你戴着这丑东西干什么？” “而且你长的那么好看，不露出来，岂不是浪费了？” 少年语气冷淡：“面具很有用，比我的脸有用。” 助手愣了愣，好一会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 过分好看的外表，自带生人勿近的隔阂感。 相比一个好看过了头，气质冷冽的异能者，还是带着执行官标志性面具的【夜鸦】，更让人容易鼓起勇气，去接近。 “那些被困在污染区的人，不一定会认识我的脸。” 少年语气冷静过分， “但一定会认识夜鸦的身份象征。”【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你们不该挡在这里 夜鸦疑似堕化成污染物的消息，迅速在论坛上传开。 百晓生越发头痛。 所有线索都链接起来了。 袭击伊卡兄弟城市的污染物，都拥有控制阴影的能力，卡洛斯疑似成为高阶阴影类污染物的眷属... 如果夜鸦真的被污染侵蚀，那这一切情况都有了解释。 玩家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时没有更多头绪，百晓生暂且放下夜鸦是否被污染侵蚀的问题。 现在更关键的是，夜鸦究竟和菌林基地有何种联系，官方才会在副本暴乱的时刻发布pv。 根据《深渊之底》的习俗，pv中的素材，大概率来自游戏最近时间发生的剧情。 pv中夜鸦的背景，和基地宿舍卫生间的布局全然一致。 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大概率就在基地，就在此时此刻，在某个卫生间内，因为过重的伤势而痛苦喘息？ 再次回想起pv中腥红的色泽，没有由来的，百晓生心中一紧。 虽然知道这是诈骗pv，但很难不说，只看pv的前半段，青年的背影确实过分苍白瘦削。 如果对方没有在最后一秒暴走的话。 好在，作为s阶异能者，如果夜鸦真的堕化成污染物，并且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菌林副本的等级绝对不可能只有a-。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玩家和人类能有更多喘息时间。 在人类和污染物焦灼的战局下，一位s阶战力的堕化，后果是不可预估的。 百晓生稍许安心下来。 他的猜测并不是没有理由，夜鸦大概率还没有堕化成污染物，pv中有一个关键证据。 从夜鸦指缝中溢出的腥红液体。 ——如果血液是红色，意味着人体还没有完全被污染侵蚀。 npc不久前这样说过。 夜鸦还是红色的血液，他的身体还在和污染对抗，试图夺回主导权。 但夜鸦的情况绝不算好，镜面中那个濒死重伤的影子，伤势实在太过惨烈，简直就像从尸骸中复生的厉鬼。 在少部分pv画面中，会借助角色两个意识的自我对话，显示出角色内心的挣扎过程。 如果说镜子中的夜鸦怨念深重，那镜子外的夜鸦，极大概率就是对方残存的理性。 这抹理性什么时候会彻底消散，谁也说不准。 更何况卡洛斯和林城的那些污染物，已经被夜鸦（疑似黑化版本）的力量感染。 想到那个的少年外表污染物，百晓生身上的伤口又隐隐幻痛。 为了增强沉浸感，玩家有一定痛觉，可以自行调整痛觉屏蔽幅度。 大部分主播为了提高反应速度和游戏体验感，都开启了50%痛觉。 但就算有屏蔽，被贯穿的感受也绝不算美好。 百晓生默默将痛觉拉低成30%，转头，又看向角落里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言的npc。 他问：“小哥，打通电话了吗？” 苏羽捧着通讯器，半响，才反应过来玩家的问话，嗯了一声，麻木地重复按下按键。 之前那位a阶异能者的通讯，根本打不通。唯一有希望的，便是异协能够尽快派出支援。 但无论多少次打过电话，另一边给出的回答，也只是一句：“会尽快派遣支援，请耐心等待。” 很标准，也很无用。 苏羽的脑子很乱。 曾经敬仰的存在，信奉的律法，厌恶的高阶异能者，在脑海中搅成一团乱麻，让他根本分不清楚，心中到底是失落，恐惧，还是绝望？ 都不是。 直到现在，苏羽还在想，为什么会是夜鸦呢？ 为什么他骂了那么久的一个人，是夜鸦，《普通公民基础权利保护法》的负责人？ 过多的刺激和信息量，将苏羽的脑海压缩成彻底的一片空白。 恍惚中，苏羽心中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异协公开的信息，夜鸦重伤的情况属实，那对方的伤势到底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对方，真的和柒相关，真的是法规的制定者。 如果对方，哪怕被他所保护的人谩骂，被其他异能者所仇视，依旧担任负责人的职位，维护着《保护法》，长达五年时间。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创伤，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让夜鸦将这一切都抛弃，不管不顾，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声息？ “小哥？” 百晓生拍拍npc的肩膀，被对方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 苏羽简直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他拍了后才反应过来要呼吸，大口喘着气。 百晓生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半响，苏羽回过神来：“你说，夜鸦他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他的语气越发急促：“半个月前他就受伤，什么消息也没有，但是夜鸦从来都不会对我们瞒着消息的，他很久前就这样，如果他还在，他会出现的，对吧？” 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苏羽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百晓生的手， “我知道你们，不死的降临者，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去找到夜鸦的消息，他一定还在，只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经过五年时间的相处，npc已经熟悉玩家的存在，只要给这些降临者一定的奖励，就可以使唤他们做事的情报，也逐渐传开。 只要有足够的报酬，就可以让这些同样能够使用异能，却没有灵核的存在，去做任何事情。 这么多年，苏羽攒下了不少家当。 他迫切的想知道更多的关于夜鸦的消息，哪怕为此付出多年的积蓄，也没有问题。 但眼前的异能者听到他的问题后，却静默着，没有回复。 “是报酬不够吗，我可以再加！” 苏羽语气焦躁，眼前的降临者却皱起眉。 在副本的关键时刻，百晓生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理解苏羽想寻找夜鸦的原因，但问题是，玩家自己都对对夜鸦的情况一知半解，更何谈为npc解惑。 “先躲过那些污染物吧” 百晓生心中暗叹，“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那名绷带少年外形的污染物，攻击力实在太过强悍，主播们被迫从原本的聚集圈分散而逃。 落单的玩家，不仅需要躲避卡洛斯的追击，还会被病号服围堵。 百晓生也是用了一个气息隐匿道具，才带着苏羽支撑到现在。 他们躲在大厅的角落。 大厅中，站着几道身影。 是风家的异能者，在污染物危机爆发后，他们并没有逃离，而是带着几个普通人，守在大厅的位置。 作为顶级异能世家，风家异能者队伍中，又不止一位b阶异能者，连带着纹身男一起，而且还都是b阶中的中上层。 在百晓生估计中，卡洛斯的等级应该有a阶，但一时半会，他竟然也无法从异能者手中讨到什么好处。 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被异能者驱赶到防线的最前端，当做肉身护盾。 而少年外表的污染物，不知为何，一直抗拒着对普通人发起攻击，正也因此，为风家的异能者赚取了更多时间。 哪怕已经看到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百晓生也忍不住反胃恶寒。 风家领头异能者的表情并不好看。 男人捂着左手臂被阴影擦过的伤口，眼神狠辣。 那只狡猾的污染物，宁可跳过普通人，也要在他身上留下这么一个杰作。 已经很长时间了，距离他上一次受伤。 “你还没看见夜鸦吗？” 领头的风家异能者向纹身男问道，“他怎么可能还不来？” 面对风家异能者的质疑，纹身男也越发不耐，他只是被对方雇佣，可没有给风家卖命的打算： “如果夜鸦来过，我能看不见？” “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夜鸦肯定会出现，我盯了几个小时，别说夜鸦了，连片鸟毛都没见着过。” 风家领头异能者语塞。 队伍中的几个普通人也开始焦躁。 他们在得知风家身份后，主动加入队伍，寄希望于凭借对方的实力，能够带来他们安全离开。 没想到，风家这批异能者，在污染物的攻击中不仅没有想要逃走，反而迎危而上，留在这个大厅中。 听到夜鸦的名字后，有人眼神微变：“夜鸦也在基地？” 风家的领头异能者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问：“你也知道夜鸦？” 服务员装扮的普通人一愣，回答：“我当然知道他。” 男人有意无意地说：“他受伤了，躲在基地里，不愿意出面。” 提起夜鸦时，哪怕是向来尊敬高阶异能者的服务员，眼中也闪过几抹厌恶。 “他一直都这样，明明保护所有人，是他们的职责！” “其他异能者都尽心尽力和污染物作战，只有夜鸦，一个人躲在后方，简直懦夫一个。” “亏他异能等阶那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买通了鉴定机构...” 在网络信息屏障的作用下，普通人认知内几乎没有任何异能的相关信息。 异能等阶的评定，对他们而言，和考试分数的测定一样简单，而根本意识不到等阶背后的象征含义。 他们只知道，等阶越高的异能者，通常越强大，也越有钱，被人尊重。 风家异能者笑起来。 他对服务员的反应很是满意。 夜鸦向来性格高傲，最受不了旁人的质疑，如果对方真的在暗处观察，发现自己在所保护人口中竟然被污蔑成这样，一定会暴起。 男人得意笑着，仿佛下一秒，就能看见猎物中招的情景，但他等来的不是喜讯，而是污染物凝聚的刀刃。 异瞳的棕发少年手里拿着阴影化成的巨大镰刃，面无表情地发起攻击。 男人下意识将一个普通人作为护盾，恰好就是距离最近的服务员。 虽然不知道这只污染物脑子有没有毛病，但他也观察出，对方似乎不愿意对普通人动手。 加上同样控制影子的能力，让他忍不住幻视另一个存在。 出乎意料的，污染物开口道：“我记得你。” 是干净澄澈的少年音。 污染物的理智基本被侵蚀殆尽，哪怕是a阶污染物，都少见能开口说话的个体，更何谈是说出这样完整，逻辑顺畅的语句。 男人愣了半响，才发现并不是污染物自己开口说话，而是对方耳边的一只光蝶。 蝶兽振翅，散发出细细的光纹：“在过去五年时间，你在网络上发布了约过百条，辱骂诋毁夜鸦的言论。” “包括但不限于，夜鸦贪污、背叛人类、罪该万死。” 男人愣了半响，才想起对方是在对那名挡在自己身前的服务员说话。 少年浅浅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对你们动手的。” “但现在，很抱歉，你们不该挡在那些异能者面前。” 21、这就是你们的底牌吗？ [要救人了！] 脑海中无端升起的意念，凌柒压制住冲上去对抗污染物的冲动，忍不住道：[别吵] 自从pv发布后，他便发现，脑海中那道和夜鸦极为相似的意识，越发活跃。 凌柒很清楚的知道，这些意念并不来源于自己，至少不来源于失忆后的自己。 为了区分“自己”的念头和那些冗余的杂念，凌柒将对方尊称为夜鸦.pro.min。 在污染物面前，夜鸦pro.min尤为积极：[可是不救他们，他们会死] 凌柒看向大厅中央。 污染物猫戏老鼠般，并没有直接发起攻击，而是率先将离开大厅的所有通道封锁。 污染物的隐匿能力极为高超，直到现在，那些风家异能者和普通人还一无所知，自己的所有退路都被阻断。 他们死亡的概率很大。 凌柒做出判断。 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凌柒冷漠回复：[不救他们，他们会死，去救他们，我和他们一起死] 废话，那可是a阶污染物，他一个普通小炮灰，冒然出手，是嫌弃自己活的不够长了吗？ 要救，也只能当着玩家的面。 只有在玩家的视线中，人气值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加成作用，凌柒冒的风险才能最大化转化成人气值。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意。 提高人气，洗掉炮灰标签，然后活下去。 其他的一切，都是附属物品。 [打得过的，能救] 脑海中意识执拗的重复着。 凌柒突然发现，对方在某些方面，竟然称得上一句单纯天然。 他看向大厅中那位服务员，反问：[他讨厌你] [去救下他们，所有人都会讨厌你] [就像以前那样，责问夜鸦为什么没有及时出手，是不是又玩忽职守，贪生怕死？] [到现在，维护夜鸦的，竟然还是只污染物，你不觉得可笑吗？] 意识愣住很久，似乎找不到反驳凌柒的话术，良久，叹了口气：[他们那个年纪，不应该在这里] 他们应该在学校，享受安全和平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夜鸦，费心费力，背负杀业。 凌柒莫名开始烦躁，沉默下来，隔了会，又自问自答般：[再等会，等玩家出手] …… 听见污染物的质问，服务员愣在原地。 实际上，他根本记不清自己骂过夜鸦多少次，毕竟，没有谁会记得自己在网上随手打下的几行小字。 隔天就忘记了。 服务员在键盘上敲下那些字时，也从未想过，他手下的评论，会以这样的方式回馈回来。 血花溅射开来。 看着污染物暗红的眼眸，风家领头的异能者心中没有由来的，升起一股怒气。 为什么呢，他想，那么多被夜鸦保护的人，都没有一个站出来过，为夜鸦说话。 所以这个该死的污染物，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这样的话，质问他们？ 人类最忠诚的锋刃，竟然沦落到被这些肮脏丑陋的怪物同情的地步，真是可笑至极。 “走吧，夜鸦不在这里。” 男人冷着脸，看着被污染物贯穿的服务员，催动结界道具，青色的屏障展开，将异能者和普通人隔绝出两个空间。 首席执行官会见死不救的情况，几乎就没进入过他的脑海，就像太阳会从西边升起一样，是一个彻底的悖论。 夜鸦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手，只能证明对方不在现场，那他们再演独角戏，也没有用。 “等等！” 服务员惊惶地捂着渗血的右胸，卡洛斯并没有给他干脆利落的死亡，他还有余力，拽住风家异能者的裤腿。 “等等，你们不能走！” 男人被毫不留情地拖出一截距离。 “别碰我！”异能者终于不耐，一脚将服务员踹开，就像踹走什么恶心的垃圾。 他演戏的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对这群低贱的无异能者，也向来就没有过好脸色。 污染物少年站在原地，极有趣味地观看眼前一场好戏。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服务员不敢置信地大喊：“保护联盟公民是每位异能者的职责！” “你们明明有能力安全离开，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 “你说那个保护法啊...” 男人不知想到什么，饶有兴趣地对身边同伴说，“你说，夜鸦要是知道他费劲一切保护的存在，是这样的废物，表情会有多难看呢？” 服务员：“什么...?” 但异能者并没有为他解惑，只是自言自语道：“哦，不对，肯定第二天又眼巴巴地跟上去了，捣鼓他的保护法。” “真是一条忠诚的狗，可惜，选错了保护的对象。” 在夜鸦刚出现的那段时间，无数异能世家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加入己方势力，可惜最后，夜鸦谁也没选。 领头异能者，就是当初被风家派去和夜鸦交互的负责人之一。 在最开始，他们和夜鸦的交互都很顺利。 新任首席执行官在物质方面的需求，低得简直离谱。 金钱、异能资源、乃至房产等，无论风家报出多高的酬劳，夜鸦全都无条件同意。 男人有自知之明，风家是最顶层的异能世家之一不错，但当时邀请夜鸦的顶层异能家族，可绝对不止风家一个。 他们开出的条件，也绝不是最优的一个。 夜鸦同意的太快，快得让男人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没有加入风家的念头，只是逗他们玩。 那时，人类的最强锋刃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夜鸦名气和实力都是鼎盛水准。 哪怕感觉自己是在被逗着玩，男人也低声下气，惴惴不安地问：“大人，这些条件，您真的没有任何意见吗？” 闻言，青年放下手中昂贵的玻璃杯。 为了表示诚意，风家招待夜鸦的用品都是最高水准，单这个玻璃小杯，就足以支撑数个平民小孩从出生到毕业的所有学费。 “你们的酬劳很好，我很满意。” 在男人紧张的目光中，执行官终于开口，在特质变声道具的模糊下，青年的声音带着古怪的沙哑质感。 “只有一个额外条件，只要你们能满足，我就能签下协议。” 听到这里，男人长舒口气：“什么条件？” 只要夜鸦对风家的酬劳没有意见，区区一个额外条件，对家大业大的风家而言，又能难到什么地步？ 类似的额外条件，男人已经处理过很多次。 人的欲求，不外乎财色二字。 夜鸦对财没有要求，那大概率就是第二者。 风家内部适龄，青春靓丽的女性异能者多的是。 如果对方真的提这样的要求，男人甚至还会很高兴，能间接将夜鸦和风家锁死在一条船上。 只是便宜了夜鸦。 男人记得情报中，夜鸦是单身。 对方名气这么大、却一个暧昧对象也没有，天天带着一个丑面具，指不定面具下面的脸就好看不到哪里去，才找不到对象。 但至少是s阶异能者，为了家族，总能找出一个愿意和对方做伴的女人。 男人已经打好腹稿，笑容灿烂道：“家里的小辈，有好几个都很倾慕您呢，如果您喜欢的话，那可真是荣幸至极...” 执行官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他们也需要上学吗？” 男人一僵：“什么上学？” “刚才的条件。” 夜鸦不得不再重复一遍，“我要，所有人都有上学的权利。” “上学的权利？” 男人不解皱眉，“异能者本就可以免费上学，其他普通人上学不上学的，也是他们的自愿选择...” 充其量，针对普通人的学费会贵上几倍不只，毕竟知识可是珍贵的管控资源，有钱的普通人去上学，至于没钱的，那不会自己找工作刷刷盘子吗？ 刷盘子可不需要学历。 “我是说，所有人。” 在异能者不敢置信地目光中，夜鸦语气平淡， “所有人，都必须接触至少三年的基础教育，了解应对污染物的基础知识。” ———— 回想到当年可笑的情景，男人又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是疯了，他忍不住想。 先不说建设学校和学费方面的巨大负担，这点风家勉强可以忍受，毕竟一个s阶异能者所能带来的利益，远超于此。 但和异能污染相关的知识，是昂贵的付费产品，将这种东西免费教授给那些平民贱民。 真是疯子。 不，是天真的傻子。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几乎意味着背叛整个异能阶级吗？ 所有知识都是异能者冒着危险获得的，凭什么无条件送出去？ 就算是各大异能世家，都极为吝啬手中的情报，甚至不愿意和其他同类共享，更何况是分享给普通人。 毫无疑问的，风家拒绝了夜鸦的要求。 夜鸦拒绝了风家的邀请。 只是当时的男人并没预料到，后来夜鸦不知怎的，竟然真的自己做了本污染防护的教材，署名柒，并设置成了小学必学课本。 s阶异能者在污染区中出生入死整理出来的经验，就那样免费的交了出去，简直暴殄天物。 以至于各大异能世家精心封锁的情报，差点沦为废纸。 甚至一度影响到异能世家的“招生工作”。 很多异能者主动加入大家族，都是为了那么点能在关键时刻保命，代代传承下来的情报。 而现在，只要随便链接一下网络，就可以在互联网上下载教材原文，谁还愿意舍弃自由，为异能世家效力？ 异能家族的地位，也被此影响，大不如前。 一想到这里，男人越发恨得牙痒。 他嫌恶地扫了眼跪伏在地的服务员，冷笑一声，准备带其他异能者离开。 污染物少年拦在通道前方：“你们，离开，禁止。” 男人冷笑道：“你先拦得住我们再说。” 影子化作的利刃向异能者的胸口突袭，却在半路被一道莹绿色的屏障拦下。 污染物少年将手掌五指张开，贴在眼前拦住他攻击的屏障上，似乎很是不解，眼前薄薄的小东西，为什么这么硬。 “废物。” 风家领头异能者并没有分给污染物任何眼神，随口指挥道，“走了。” 他身上的防御结界，最高可以挡住a阶污染物的攻击，这也是男人有恃无恐的底气。 “是老大！” 其他异能者迅速跟上男人的步伐。 光蝶悄无声息地栖落在屏障表面。 下一瞬间，道具骤然失效。 男人措手不及的躲过触手状黑影的攻击，将精神力探入结界道具，却赫然发现，内部的灵力节点竟然被人为切断。 “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是污染物能做到的事情！ 阴影触手抓住机会，触肢的尖端化作刀刃，割下异能者抓着道具的那一只手。 报废的灵器啪嚓掉一声，在地上。 影子被污染物收回来。 面容清秀的异瞳少年看上去简直和幼兽一般天然无害，一点点逼近彻底没了防守的人群。 就像猫戏耗子一样，污染物眼中再没有之前的茫然无措，满是轻蔑和愚弄。 看着被他砍了一刀，就惊慌失措吓尿裤子的服务员，以及另一边脸色阴沉的风家异能者，污染物扬起嘴角。 “真是孱弱至极的防守呵。” 少年背后的存在轻叹一声， “在失去夜鸦后，这就是你们面对污染物的底气？” “一个这样破烂的...即时异能道具？” 荧光的蝶虫落在道具上。 就像发生了什么故障，灵器闪过几阵耀眼的白光，化作碎片崩解开来，彻底没了效果。 结界和灵器内部有着和异能者类似的灵力节点，掌握刻录光碟的技术，基本也意味着同步掌握结界灵器的节点刻录技术。 乃至相反的摧毁技术。 声音感慨：“一个依托着他所开发的技术，才创造出来的即时异能道具，就是你们所谓的底牌？” 22、你要与我为敌吗 再不想看见这些人的嘴脸，亦或者已经欣赏够这场好戏，污染物没有留手。 大厅陷入黑暗。 污染物突然微眯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向角落看去：“谁在那里？找死。” 百晓生心中暗骂一句，拽着身边的npc向右一扑，擦边躲过污染物的攻击。 光蝶悬浮在半空中，是唯一的光源，少年语气冷厉：“是你？” 他看着下意识将npc护在身后的玩家，问：“这也是你们的选择吗？” “保护那群脑子里肿瘤增生的废物？” 百晓生一愣。 npc的存活率，本就是玩家的副本评分标准之一，一般而言，也不会有npc刻意提起。 除非，触发了特殊剧情机制。 凭着剧情主播的操守，百晓生迅速回忆起可能和对方问题相关的剧情点。 玩家冷静复述出角色的话语：“他说，如果想要报答他的话，就在今晚，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虚空中才传来少年的回答。 污染物语气平静过分：“这样吗。” 下一秒，刺耳的系统提示在玩家耳边响起。 【警告：角色伊卡洛斯对玩家好感度-100，当前好感度：-90，他（们）对你产生杀意）】 “你是五年前，那群降临者中的一个？” 压抑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少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真是令人歆羡的过往，呵。” 听到关键时间节点的瞬间，百晓生皱起眉：“什么意思，什么是五年前？” 五年前，聚集所有欢愉和痛苦的开服阶段。 首次接触虚拟游戏的玩家，在初入世界时，全是对崭新异能世界的好奇和无措。 但刚进入游戏的玩家，既没有灵核，等级也低的几乎没有，技能更是空空如也，和普通人无异。 在阶级分明的世界观中，玩家可谓吃尽苦头。 只有那位冷静的引导者，一点点带着玩家以及当初的主角团，接触异能和污染物。 冷淡的性格、清俊的建模、强大的实力、和好到出奇的脾气，没过多久，就将对方送上人气巅峰。 哪怕看上去生人勿近，但npc几乎从不拒绝玩家的任何要求，无论是再角度刁钻的问题，都会认真思考并给出回答。 就像雏鸟情节，只要是当初进入游戏，接触过角色的玩家，都很难不对面容冷冽的黑发青年产生好感。 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对方惨死在执行官的手中。 明明是率先提起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污染物却对玩家的问题再没有回应，只是嘲弄地看着百晓生，再次发起攻击。 借助天赋技能，百晓生躲过对方的试探攻击，冷声追问：“你说的五年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征兆，污染物的身形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百晓生一愣，下意识追击过去。 隐约地直觉告诉他，对方态度的异样，极大概率和五年前的那个事情相关。 就像明知道鱼饵下方埋藏着危险的鱼钩，玩家却依然忍不住跟随污染物的动作。 五年时间，百晓生，乃至其他无数玩家，无数次试图扒出七周夜死亡的真相。 但最终，他们也只能得知，夜鸦是因为联盟的命令才对七周夜下了死手。 玩家不难理解联盟的做法。 七周夜是唯一的，对当时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玩家，态度友善的高阶异能者，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经验分享出来。 这样的做法，毫无疑问是背叛了异能阶级。 那联盟下手处理对方，也无可厚非。 但理解，不意味着接受。 直到现在，游戏系统中的初学教程，也是用了角色的语音。 污染物的出现征兆，如何在污染区中寻找安全地点，污染指数升高到一百就会异变成污染物... 每次听到角色的语音时，百晓生总忍不住晃神，一条又一游戏规则，在青年冷冽的嗓音下朗读出来，简直就像，对方还没有死亡。 故人的音容笑貌，仿若昨日。 明明理智告诉玩家，既然污染物已经撤退，自己应该和其他npc一起留在原地，但反应过来时，百晓生已经跟着对方一起冲进走廊深处。 明面上，污染物才是被追逐的“猎物”，但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 它在引导自己！ 意识到大概落入对方的圈套，百晓生并没有慌乱。 玩家擅长的，向来不是1v1。 他冷静在副本群聊中发出信息：【疑似七周夜的情报，速来！附件：定位】 《深渊之底》能叫得出名字的主播和高级玩家，大半在当初参与过副本，直到现在，七周夜的死亡也让不少人耿耿于怀。 几乎就在百晓生发出消息的瞬间，群聊中立刻就有主播回复。 没过多久，小地图上便出现其他玩家靠近的定位光点。 污染物少年似乎慌不择路，跑到一条死路，百晓生并没有冒然跟进，留在出口位置。 走廊尽头，少年却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回头，露出上扬的嘴角。 百晓生注意到，那只光蝶不只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和污染物融为一体。 下一刹那，污染物的身影溶于黑暗，消失不见。 百晓生愣在原地。 后方，传来其他玩家的动静。 尘漠带着同队的几位玩家，根据定位抵达现场：“百晓生，你刚才说的七周夜的情报，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他玩家也陆续到位，聚集在通道尽头。 “先别过来！”看着被堵死的道路，百晓生心中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截止目前，队伍中大部分和七周夜交互过，被对方情报所吸引的玩家，都聚集在了同一个地点。 简直就像，一场刻意的引诱和筛选。 百晓生看向廊道唯一的出口。 方才消失的绷带少年，不知何时再次现身，阴影悄无声息地凝聚成屏障，将通道彻底封死。 “到齐了？” 污染物语气冷淡，猩红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感，宛如冰冷的无机质体。 【警告：玩家触发遭遇战，高危个体伊卡洛斯对玩家产生敌意！】 【检测到玩家和敌对目标等级差距过大，威胁系数极高，请尽快远离或寻求支援！】 “你们，当初都见过七周夜？” 伊卡洛斯一点点向玩家逼近。 污染物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阴影凝聚的触手仿佛某种活物，在玩家身边游走着嗅探，仿佛在确认什么。 最后，触肢停留在百晓生前方。 “我知道，你们有召唤其他高阶异能者的方式。” 污染物语气诚恳，“做个交易如何？” 玩家大概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召唤方式，指的是一种珍惜的一次性道具，npc契约书。 只有完成极少数npc的任务，或者获得较高的好感度后，部分npc会愿意将他们的力量封存进契约书，交由玩家保存。 在遇到危险时，只要启动契约书，npc便能够以此为媒介，召唤自己的分身，帮助玩家战斗。 百晓生警觉地后退一步：“你的态度，可一点不像要和我们做交易。” 伊卡洛斯：“给我他的契约书，放你们离开。” 隐约意识到对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百晓生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绝不可能！” 七周夜的契约书，几乎是所有契约书中获取难度最低的存在。 npc几乎不拒绝玩家的任何祈求，包括赠送契约书，当初主角团中的玩家，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一本。 在角色死亡后，连带着这份契约书，都成为有价无市的遗物，甚至能在拍卖会上卖出将六位数的高价。 无论是为了收藏还是留念，百晓生都不可能将七周夜的契约书送给对方。 尤其眼前的这只污染物，还疑似是夜鸦，杀害七周夜凶手，的坚实拥护者。 “那算了”。 被玩家拒绝后，污染物再没有耐心。 触肢涌动着，准确锁定几个目标，所有携带契约书的主播。 污染物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捆住玩家小腿，断绝其逃跑的能力。 其中部分主播，甚至都没有对粉丝透露过他们手中有七周夜的契约书，直到对方被触手锁定，弹幕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强抢，百晓生在心中暗骂一声，再不犹豫，将技能对准脖颈，准备自杀回重生点。 但预料之中的攻击却被拦下。 污染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百晓生能够感觉到，有一只体温极冷，指节分明的手，将他对准自己脖颈的手握住。 就像被冰冷的铁钳扣着，玩家几乎做不出任何挣扎的动作，便被毫不留情地甩出战斗可能的波及范围，砰的一声，因为巨大的惯性砸到墙面上。 在走廊后方的安全区域，百晓生靠着墙壁坐起身，浑身发疼，耳边全是一个又一个玩家痛苦的嘶气声。 同样被丢回来的玩家不只他一个，因为有好几个肉垫作为缓冲，百晓生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熟悉的疼痛感，和身边转瞬即逝的冷冽气息，唤起玩家并不美好的回忆。 百晓生连心脏都忍不住漏跳半拍。 七周夜虽然性格温和，但打起架来却一点和温柔不沾边，尤其是将探索欲过分旺盛的玩家从污染物老巢中捞出来时，下手往往甚至比污染物还狠。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激动的情绪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回到现实。 走廊尽头的身形，是与角色完全迥异的少年个体，过分瘦削的背影，在黑影和走廊外白炽灯光的交界地带，苍白得近乎透明。 发现是去而复返的高战力角色后，玩家松下口气：“七前辈？” 凌柒语气冷淡：“我在。” 污染物捂着被一刀贯穿的胸口，沥青似的黑色液体从伤口处滴落。 浓重的污染气息弥漫开来。 捕捉到眼前之人动作微不可察的停顿，伊卡洛斯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警告：角色：凌柒（夜鸦）污染值提升】 凌柒压抑住喉咙中甜腥的铁锈气。 不知为何，对方身上和夜鸦异能气息类似的污染波动，对他的影响格外严重。 尤其污染物还极具恶趣味地，刻意释放出更重的污染气息，仿佛探查出凌柒所受的影响。 凌柒说不出来是什么影响，大概就像，所有的情感都被剥离，绝对冷静，甚至冷漠的状态，以及越发显露的暴虐杀意。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脸色绝不好看。 全凭着作为面瘫的底气，凌柒再次举起长刀，对准陌生的污染物。 他对伊卡洛斯口中的“好久不见”并没有印象，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和我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