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玉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缸子里这杯由规则催化出的“饮料”。
他甚至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沾了一点缸沿上残留的水珠,凑到鼻尖闻了闻。那铁锈与甜腥的味道更加清晰了。
【他他他他在干嘛?!喝血水???】
【我靠!左玉疯了?那玩意儿能喝?】
【规则下的异变……这是家属院给住户的馈赠?】
【屁的馈赠!这是警告!是污染!快倒掉啊大佬!】
【完了完了,省状元被吓出精神病了,开始自暴自弃了……】
屏幕里的长发女鬼似乎也被左玉这完全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虽然身体依旧卡得死死的,但她的挣扎骤然加剧!
覆盖在脸部的湿发疯狂舞动,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非人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嘶吼!
那声音不大,却尖锐得直刺耳膜,带着无尽的怨毒!
一股更加强烈的阴风凭空卷起,不知为何,灯光明明灭灭,墙上三人的影子也随之剧烈晃动!
陆天枢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老……老左!这玩意儿发飙了!我们……”
“吵死了。”归施琅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打断了陆天枢的惊呼。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靠近电视机的一侧,周身那层淡灰色雾气不再波动,反而凝实了许多,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影里。他盯着屏幕里那徒劳挣扎的女鬼,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空有戾气,连爬出来都做不到的废物。”
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缕比周围雾气更凝实的灰黑色丝线。
丝线如同活物,微微扭动着。
“归施琅!别!”陆天枢吓得魂飞魄散,规则警告还在耳边回响,“禁止暴力!任何攻击行为都算!”
归施琅没理会陆天枢的尖叫,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里那团狂乱舞动的湿发和扭曲的怨气,死死锁定在女鬼爬出的那个“井口”深处。
指尖的灰黑色丝线猛地绷直,指向屏幕,却不是攻击,而是急速地延伸、分叉,瞬间化作数百道比头发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细流!
细流无声无息地没入空气中。
【他要干嘛?!作死吗?!】
【这算不算攻击?规则会不会判定?!】
【等等!他好像……在追踪?!追踪这女鬼的源头?】
【归施琅的能力是不是有个雾丝寻踪?传说中能顺着鬼气逆流找到操控者的天赋?】
【卧槽!还能这么玩?规则禁止暴力,但没禁止侦查啊!】
【天才!归施琅绝对是天才!】
灰色雾丝在无形的怨气通道中穿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它们穿透墙壁,无视物理阻隔。
雾丝掠过楼下居委会老大爷打盹的房间,穿过隔壁公共水房,越过弥漫着淡淡煤灰气息的锅炉房外墙……最终,所有分叉的雾丝猛地收束,汇聚成一道尖锐的指向!
目标就在他们正对面!
隔着一个狭窄的楼道。
207房间的正对面202室!
【找到了!就在对面!202!】
【牛逼!归施琅牛逼!这能力简直是规则型鬼域的克星!】
【快!左玉!快动啊!知道在哪了!】
【急什么!规则禁止暴力!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敲门问‘你家女鬼跑我家电视里了?’】
归施琅猛地睁开眼,眼中灰芒一闪而逝,指尖的雾丝瞬间消散于无形。
他看向左玉,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对面,202。那东西的‘线’,就牵在那里。”
左玉的目光终于从搪瓷缸里那杯暗红色的“血水”上移开,平静地看向归施琅,点了点头。他随手将搪瓷缸放在桌上那本《家属院水电维修登记簿》旁边,暗红色的液体在缸底晃荡。
他迈步,直接走向房门。
陆天枢和归施琅立刻跟上。
“老左,你……你要干嘛?”陆天枢紧张地问,声音压得极低。
“串个门。”左玉的回答让陆天枢差点咬到舌头。
【串门??????】
【省状元脑回路清奇!真打算去敲门理论?】
【规则是禁止暴力,邻里串门交流感情总不违规吧?】
【哈哈哈笑死,坐等开门!】
走廊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空气里那股铁锈和霉味似乎更浓了。
207到202,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左玉停在202室门前。
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印着“福”字的挂历纸,早已卷边发黄。门缝下透不出一丝光亮,一片死寂。
左玉抬手,食指关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地回荡,声控灯似乎都被这声音惊扰,闪烁了一下。
没有回应。
门内一片死寂,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或者……根本没有活物。
左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急躁的表情,平静得如同在敲一堵空墙。
他再次抬手,又叩了三下。
“笃,笃,笃。”
声控灯的光线稳定下来,昏黄地笼罩着门口的三人和那扇紧闭的门。
走廊深处,似乎有极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停住,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倾听。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归施琅嘴角的讥诮加深了,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扇门。
陆天枢却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神不断在门板和左玉的脸上游移。
左玉静静地等了大约十秒钟。
楼道里只剩下声控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嗡嗡声,以及三人自己的呼吸声。
然后,他第三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没等他的指关节落下——
“砰!!!”
一声沉闷、粗暴、带着巨大怒气的撞击声猛地从门内炸响!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门板上!
门板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连带着门框周围的墙壁都似乎跟着晃了晃!
“滚!!!”
咆哮声穿透门板。
【我靠!吓死爹了!】
【真有人(鬼)!这脾气比鬼还爆!】
【这反应……做贼心虚实锤了!】
【左玉快撤!别惹疯狗!】
陆天枢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跳起来,脸色瞬间又白了回去。
归施琅眼神骤然一冷,周身淡灰色雾气无声翻涌,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三人笼罩在内。
左玉没动,他站在那扇震动的门前,身形纹丝未动。
“走吧。”
他对归施琅和陆天枢说道。
他迈步往回走,陆天枢如蒙大赦,赶紧跟上。
三人回到207房间。
“砰”的一声轻响,左玉关上了207的房门。
他将门后的铁质插销插好。
房间里,那台黑白电视机的屏幕已经彻底熄灭,恢复了死寂的状态。
陆天枢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拍着胸口:“吓……吓死我了……老左,对面那东西也太凶了!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那女鬼会不会再来?”
归施琅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灰雾,淡淡道:“线头已经揪住,跑不了。现在,该送点小礼物过去,打个招呼了。”
他看向左玉。
左玉走到桌边,拿起了那本《家属院水电维修登记簿》,翻到最新一页空白处。
又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张裁剪得方方正正、大约巴掌大小的薄薄白纸。
这纸是陆天枢爷爷纸扎铺里的特供“命纸”。
他没有笔。
左玉伸出手指,直接拿刀化了一下,殷红的血瞬间沁了出来。
他直接用这染血的手指,在命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几笔勾勒,一个轮廓简单、穿着宽大袍子、没有五官的小纸人便跃然纸上。
这纸人毫无之前的纸童女或新娘的诡异感,反而透着一股笨拙的、近乎儿童涂鸦般的简单和……无害。
画完最后一笔,左玉手指的血也恰好干净。
他将这小小的、沾着一点血色的命纸人轻轻放在摊开的《水电维修登记簿》空白页上。
然后,他拿起桌上那个搪瓷缸,对着那小小的命纸人,将里面暗红色的“血水”,缓缓地、一滴不剩地,倾倒在了纸人身上!
“嗤……”
一声极轻微的声响。
“血水”一接触到命纸,瞬间就像活物一样,被那张小小的薄纸贪婪地吸收了进去!
眨眼间,纸人身上所有的红色液体消失无踪,那张命纸的颜色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原本的米白,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红色。
昏黄的灯光下,小纸人仿佛拥有了极其微弱的立体感。
【用血水泡纸人???这又是什么邪门操作?】
【规则污染过的血水+纸人+血引?听着就头皮发麻】
【左玉在造一个能吸收规则污染的小东西?】
【这纸人看着好弱啊……连个脸都没有,能干嘛?】
做完这一切,左玉合上《水电维修登记簿》,拿着这本夹着特殊“书签”的簿子,走到门口。
他没有开门。
而是蹲下身,将那本《水电维修登记簿》,像塞传单一样,极其自然地、悄无声息地从207房间的门缝底下,塞了出去。
簿子滑出门缝。
【?????这就完了?塞本登记簿出去?】
【这算什么礼物?给对门送维修单?】
【重点不是簿子!是簿子里夹着的那张泡了‘血水’的纸人啊!】
207房内,一片寂静。
陆天枢屏住呼吸,归施琅盯着门缝下方。
几秒钟后。
门外,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
但一阵极其微弱、极其轻巧的、如同最薄的纸片被微风拂过的“窸窣”声,贴着地面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轻,很细碎,仿佛有什么扁平的东西在水泥地上被拖行了一小段距离。
然后,声音消失了。
【动了!纸人动了!它自己动了!】
【天!它从登记簿里出来了?】
【它去哪了?!】
陆天枢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向左玉。
左玉只是平静地站起身,走回房间中央。
“睡觉。”左玉言简意赅。【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