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修云落荒而逃、夺门而出。
他的背紧贴着门,胸膛宛如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剧烈的起伏,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红成了一片。
手指紧扣着门框,气急败坏又语无伦次的嚷道。
“你!你你你!你怎么是、怎么、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光天化日!道德败坏!!!”
于幼宁在屋内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这人连门都不敲一下就闯进来,居然还倒打一耙。
他一边弄好身上的衣服,一边招呼让他进来。
云修云进来是进来了,只是却欲盖弥彰的捂着眼睛,像个什么似的摸索着放下了他的床帐,然后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踟蹰了半天,最终也没坐下,愣巴巴的站在原地,仿佛下一瞬就能拔腿逃跑。
于幼宁:(?_?)
防贼都不带这么防的,这外人看来,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怕污清誉的大小姐。
他无语又恶劣的一下将刚放下来的床帐重新拨开,赶在他跳脚前,半强迫的安抚道。
“我衣服已经穿好了,你再敢跑出去嚷嚷的话,我可就喊人了。”
云修云刚迈出去一半的脚默默收了回来。
他还没缓过来,头晕目眩的,从未感到这么玄幻,屋中没有别人,他就小声嘀咕。
“你......你是个姑娘?莫不成我看错了?还是进了什么幻阵?”
他越说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居然还真想去找找怎么破阵。
于幼宁冷酷无情的把他拉回现实。
“想什么呢?将军府哪来的幻阵,你没看错,我的确是个女的。”
没错,此她非彼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云修云晃了晃,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开始怀疑人生。
是了,幼宁本就长得像个姑娘,名字也像,身上再脏也要自己找个有遮挡的地方洗漱,他本以为就是他穷讲究,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知道了他是她,云修云说话也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挠了挠头。
“你......将军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幼宁白了他一眼。
“你这不是废话吗?”
云修云瘪嘴,也不像往常一样顶回去了,换了个问题继续问。
“那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啊?”
幼宁不甚在意的说。
“母亲独自生下我,父亲不明,她也不愿嫁或者纳个夫郎,本来就有非议,更何况我不能习武,没有父母的惊才绝艳,若不在成长起来之前扮作男儿身,我母亲想保我,肯定就要应付更多乱七八糟的人,这样最省力罢了。”
云修云啊了一声,追问道。
“那你以后要一直这样吗?”
幼宁叹道。
“怎么可能,听我一句劝,脑袋空不要紧,就是千万别进水。”
云修云还是忍不住怼了回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逐渐找回了好友时期的熟稔。
云修云终于不再那么紧绷,接受了好兄弟一朝变为美娇娘的事实。
“我不懂你们贵族的事,只是你什么样才算是成长起来啊?”
幼宁说。
“至少要超过父母,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
幼宁撇了他一眼。
“你知道?”
云修云满脸写着‘我知道’,嘴硬道。
“我怎么会知道?”
幼宁早就从太医的三言两语中推测出了事情大致的经过,见到云修云这个反应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没有理会他的欲盖弥彰,自顾自说道。
“府中离我母亲最远的一间房内,有一个灵台,还有一幅男子的画像,她不去,也不许我去,可我偷偷见过。”
云修云摸了摸头,明白她的未尽之言,想要安慰两句,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幼宁见他又开始抓耳挠腮的想说话,被逗得乐了一下。
“行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你哥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
云修云刚想回答,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于商楹带着唐思月和行愿走进来。
于商楹见云修云在这儿,摆摆手让他不必见礼。
“听说泱泱醒了,我们来看看,没打扰你们说话吧?”
泱泱,云修云还是因为这个叫法感到一丝别扭,一边摆手说着没有没有,一边有点紧张的往于幼宁身前站了站。
她刚刚醒来,没做伪装,女子的特征十分明显,他不确定她是否需要掩饰一二,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干了。
幼宁刚开始还有点疑惑,见到唐思月和行愿后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好笑的看着唐思月视若无物的饶过他,在他惊诧的目光下坐到了床榻边,自然而然的为她把脉。
云修云愣了一会儿,见于商楹悠哉的喝茶,于幼宁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才有些了然的摸了摸头。
“思月......你...你早就知道幼宁是女子?”
唐思月笑道:“我为她治伤,焉能不知?”
云修云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到了行愿身上。
行愿顿了顿,很给面子的说道。
“我是刚刚知道的。”
云修云满意了,唐思月在一旁问道。
“盛微他们俩呢?我还以为跟你在一起呢。”
云修云:“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没看到他们两个。”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
此时被他们念叨的云修泽和天盛微正待在皇宫中,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前来觐见闰和帝了,只是闰和帝国务繁忙,没能抽出空来见他们,只是将他们丢给了严肃,不过云修泽还是怀疑他只是不愿让他们去易水而懒得应付他们。
但是有严肃在也是好的,云修泽准备套套话。
然而失策的是,严肃居然是云修泽少数的不擅长应付的人,他这个人嘴很严,又稍显木讷,能做到禁卫统领,应该一部分来源于闰和帝的提拔,一部分就是因为他不懂变通的忠诚。
他分不清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干脆就一竿子全打死在嘴里,只说闰和帝曾经说过的事,无论云修泽怎么不着痕迹的试探,他就是能敏锐的察觉到一切话头然后开始闭嘴装雕像,导致云修泽现在一见他就能感受到那种罕见的挫败,脸都恨不得皱起来,惹得天盛微都忍不住有了几分笑意。
不过好在今天是闰和帝亲自见他们。
他们等在栖安堂,先来的却并不是闰和帝,而是一个看着级别就不低的女使,她冲两人伏了伏身,柔声道。
“奴婢墨湘,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皇后娘娘听闻郡主在此,特遣奴婢来邀郡主到宫中小坐叙话。”
天盛微看了眼云修泽,云修泽思索片刻,慢慢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皇后相邀,不去的确不大好。
天盛微跟着女使离开,不多时,闰和帝便来了,见到这里只有云修泽独自一人也并不感到意外。
云修泽心知肚明就是他故意支开的天盛微,要和自己单独谈话。
说实话,闰和帝的笑容通常很温和,就像是很亲近也没什么架子的长辈,但云修泽可不会真的那么认为,实际上,他是他遇到的最深不可测的一个。
央玉之类,再如何强悍和全知,身上终归会带着修士特有的纯粹,闰和帝则不同,他所有的压迫感,都来源于攸关性命的尔虞我诈,长年浸淫,早已看不出他的底色。
以前曾有人叫云修泽笑面虎,但其实这个词拿来形容闰和帝才更加贴切。
此时天盛微不在,那种属于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审视就变得更加明显。
云修泽这次没有再直视他的眼睛,而是谦卑的低头喊了一声陛下。
“云公子,你想见朕,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不管彼此是否清楚这次谈话的重点,该走的流程还是不会省略。
云修泽拱了拱手。
“您说过会回答我三个问题,此行就是特来请教陛下水妖闻潺的具体位置。”
只说要回答,又没说答案一定就是真的。
闰和帝张嘴就想瞎编,被云修泽抢先一步。
“君无戏言!”
他放慢了语速,不紧不慢的说道。
“听闻陛下向来一言九鼎。”
闰和帝难得被人噎回来,倒也没有生气,手指轻点着桌面,半晌,问道。
“年轻人,你知道若是去的话,你们会面对什么吗?不单说闻潺,就说海,你知道海有多大吗?里面究竟会孕育多少水妖,它们的实力有多深不可测,你心中有数吗?”
云修泽当然想过,他也从未失去对海洋的敬畏之心。
“我知道,请陛下放心,我们也并不打算硬闯,毕竟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得到地图。”
“不打算硬闯?那你准备怎么做?”
云修泽胆子很大。
“总要先知道位置再做打算。”
闰和帝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垂下眼睛喝茶,问题却愈发尖锐。
“好,就算你们能顺利拿到闻潺手中的地图,朕的这份也给你们,你们顺利集齐,然后找到镜双子,那之后呢?你就那么肯定可以从他们手中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能保证你们所有的人都能在他们手中活下来?”
云修泽眼神定了定,沉默了半晌,问道。
“陛下,在此之前,谁能想到我们初出茅庐就能拿到大比的魁首,谁又能想到,我们能在雾面影几乎举族的围城中保下森阳关呢?”
至于如何活下来......
“陛下,我斗胆问您一个问题,您应该是见过,甚至于是熟悉镜双子的,他们在您心中是什么样的人?”
闰和帝并不打算认真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却并不可避免的被他的话勾起了回忆。
若说那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也很难定义,他们给他的初印象其实和世人说的不同,是一种阴鸷又偏执的感觉,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敢靠近他们。
除了那被世人夸张誉为天灾级别的美貌,还有那标志性张扬胜火的红衣,其实他后来还渐渐了解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脆弱、强大、自由、依赖和信任。
他们成功将一些复杂而又矛盾的特质融合在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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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而他们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他想,应该是因为他们的心始终那么坚定,那种从不为彼此以外的任何事物动摇的特质,才是不断吸引人们飞蛾扑火的根源所在。
闰和帝想了许多,回过神来,也只是说道。
“很强,强到许多人都没有与他们对战的胆魄。”
云修泽不卑不亢的回道。
“陛下,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强的,我也许无法向您保证我们都能够毫发无伤的活下来,但若是像您说的那些人一样,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那我们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修士修行历练,从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我和我的同伴们每一个人都受过重伤,但我们仍然相互扶持走到了现在,陛下,您是盛微的亲人,我也明白您放心不下,但是她有她执着的理由,我唯一可以向您保证的就是,我一定会拼上性命护她的周全。”
云修泽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不少。
“况且,如果我们真的和闻潺打起来了,您或许还可以期待一下我们能为您铲除这个隐患。”
闰和帝明知他说的是天方夜谭,多数就是为了哄他答应,也还是忍不住龙颜大悦,笑道。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行了,少年人意气风发,什么都敢尝试,朕也不好总是当这个拦路虎,这事儿朕同意了,位置在哪儿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之后朕会派船和一些好手跟着你们,回去等着吧。”
他叫停了云修泽行的礼,说道。
“不过你说会拿性命保护青儿的话朕可记下了,朕也知道你们情投意合,若你薄情负她,或者将她置于险境,朕可是要找你麻烦的。”
这话更多的是以舅舅的身份说的,云修泽没想到他也看出来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表现如此明显,也许、至少在长辈面前,他们还是得收敛一些。
云修泽后知后觉冒出点儿面对长辈的羞赧来,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在冷静强势的和他讨价还价,红着耳根,郑重的应了一声是。
两人从皇宫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
天盛微问他和闰和帝说了些什么,云修泽也只是避轻就重的说闰和帝已经同意,之后会派人带他们前去。
天盛微看出他没有将事实全部说出来,但是也没有选择追问。
两人路过明王府,云修泽看着上面的牌匾,转头问道。
“这次会很危险,对策都还没来得及商量,走之前,你要不要先去见见你的父母?”
他们来到计都,她母亲倒是不一定,但既然明水心知道了,那明父就一定也知道,只是还在等她自己回家。
天盛微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才说道。
“正是因为危险,等回来吧,去找镜双子前,我会回一趟家的。”
云修泽拉住她的手,慢慢嗯了一声。
等他们回到将军府,知道幼宁醒来,也一起去看了看。
她已经起身,正和于商楹还有云修云三人用晚膳,见他们回来,于商楹又叫人传了两副碗筷。
问了两句幼宁的身体情况,又和几人将今天与闰和帝交涉的结果大概说了说。
云修云后知后觉的问道。
“等等......你们怎么也不惊讶幼宁是女扮男装?”
云修泽和天盛微对视一眼,耸耸肩,无辜道。
“我们也不可能随便来个人就能信任啊,虽然当时无法调查她的身份,但是她不是修士,探个经脉她又察觉不到。”
“嘿!”幼宁发出点儿不满的声音。
男女经脉的确有所不同,云修云对人赤诚,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干,脸颊一鼓,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
云修泽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被阴云遮的只剩零星几颗的星星,想起闰和帝白日所说的那些话,心中沉郁。
虽然他在闰和帝面前表现的十分笃定,但当时他不得不那样做,只要有一分犹豫或者不坚定,那就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取得他的同意。
一路上,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给他们灌输镜双子很强的想法,他们既然不能放弃,就只能逼迫自己不断的成长。
柳恒舜曾经见过镜双子,而且云修泽也不止一次感到被人窥视摆布。
云修泽不禁想到最坏的可能,也许镜双子真的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猫戏老鼠般逗弄着他们,他们身上一定有什么他们所图谋的东西。
云修泽感到头皮发麻,天盛微、云修云、唐思月还有行愿之前每一次鲜血淋漓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的闪回,影玖决然的自戕,还有秉唯死去时不再灵动的双眼。
那种刺痛化为了某种尖锐的武器,回忆起来,仍然扎的他难以呼吸。
云修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试图去缓解那幻觉般的窒息。
那个古怪的前辈究竟是为什么能对生死保持那样平淡的心态的?
夜晚的寒风吹过,纵使是有灵力护体的他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孤身一人在此时此刻显得有点凄凉。
云修泽把自己摊在屋顶上,整个人从远处看来就像是一个‘大’字,他闭上眼,自暴自弃的想道。
啊,我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