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大理寺正林玉,特来此来重查沙棠案!”
奚竹摆脱丹粟后快步上楼,他耳力极好,刚走到梧桐房外就听到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他心底一笑,亏自己还担心她,这都自露身份了。而后没再进门,转而在稍远隐匿之处守着了。
此刻,本该红袖添香的暖阁内,却是门窗紧闭,紧张之感沉沉笼罩,密不透风。
被吓得将要跪下的梧桐听见此话怔愣住,凑近些把那腰牌瞧了个清楚,见果真刻有“大理寺”三字,神情突然大变,欣喜之情取而代之。
女子小声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林玉吃惊,看向前后判若两人的梧桐,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沙棠的行踪?”
若不是先前关窗之时查看过,这屋中只她二人,简直都要怀疑梧桐是被人指使。
眼前女子已冷静下来,但不顾她的问话,抬起头来自顾自道:“大人,你会还沙棠姐姐一个真相吗?”
她的眼神近乎执拗,直直地盯向林玉,如同将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
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太久了。
林玉沉默片刻,开口允诺:“我会尽我的全力。”
“好!好!”
梧桐连道几声“好”,声音凄凄:“沙棠姐姐并不是失踪了,”顿了顿,缓缓道:“她是被扔出去的。”
“那日,我在房中等沙棠姐,她说有事告知。于是我就一直在房中等待,可直到天都黑了,她都未出现。我觉得不对劲,就立马出去寻她。因我和沙棠姐的房间不在一个方向,我走的是楼中姐妹才知道的暗道。”
她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似是不想再回忆起那时所见。
“经过一个拐角时,我本欲继续往前走,但见金二梅走了过来。她向来不喜我们私下走动,我只好藏在花盆后,那花盆当中有一小树,不多不少正好把我的身形挡住。”
“拐角隐蔽,没有亮光,昏暗中,我看见她指使两个人抬了一个东西出去。”
金二梅是柳姿楼的老鸨,但梧桐似是极为厌恶此人,说话之时也直呼其名。
“被他们抬出去的,就是沙棠姐!他们抬得着急,没有注意到掉落在地的平安锁。”
接着,她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锁递给林玉。材质普通,成色不新,但却是一个父亲为刚出生的小女一锤一凿、用心打造的。
正是杨大口中所说平安锁。
林玉接过一摸,便觉表面光滑,当是被人摩挲过许多遍。看到上面刻着的大大的“福”字,她心中生出几分不忍。
她盘问道:“既然它在你手中,那你又为何要几次三番去当铺询问?”
“此事发生后,有人比我更先报官,但那衙役收了金二梅银钱后,便随意寻了个借口了结此事。我害怕,”
梧桐垂下眼眸:“我害怕若是被不轨之人发现这锁,就再没有机会为沙棠姐求出一个真相了。”
林玉意会:“所以你故意去当铺,还非要老板找回来。只因你心里明白,这锁根本就找不回来!此间若有心之人去查,必会发现这点,也自会去寻你。届时你便可说出所见之事。”
她语气一凝:“可对你而言,也同样也会有危险。”
此次运气好,是被大理寺发现,但若被那幕后黑手发现梧桐寻锁的事,只怕她自身难保。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了友人也会如此奋不顾身。
梧桐露出今日第一个笑:“我不怕危险。我只怕沙棠姐含冤而死,而凶手逍遥自在。”
她看向林玉,脑中浮现出方才她见锁时遗憾同情的神色,庆幸道:“幸好,等来的是一个好人。”
好人此话,太重太沉。
林玉从没想过要撑起这个词,她所做皆为寻亲求真,查案全是奉命而行。只是此刻,她没来由地停下脚步,细听梧桐哭诉。
“是我太胆小,当时没敢追上去,”梧桐泪珠簌簌,“太暗了,我甚至都不知,当时沙棠姐还有没有气息。”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喃喃:“你不知,若是没有沙棠姐,我早死了。”
梧桐是在大雪纷飞的冬日被拐来京城的,一睁眼就发现四周陌生不识,朋友皆不在身旁。唯有一个恶狠狠地拿着鞭子的妇人。
金二梅想让她接客,颇用了些手段,可梧桐宁死不肯,终日哭喊,手都被夹肿了也不愿屈服。
薄情老鸨见过太多初来青楼要死要活的人,大多没过多久便低头接受现实了。这般顽固的女子还是头一遭,心下厌烦就把她丢到暗室了,想着时间一到自会放弃抵抗。
暗室昏暗,见不到一丝亮光。
没有热水,没有食物,腹中已饿到没有感觉了,四肢只是连接身体的摆具,但身体上的折磨远不及心理上的痛楚,她倚靠在角落处,目光空洞地抬头望去。
可惜,就连暗室的顶都如此厚实,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
梧桐苦笑一声,对林玉道:“可是,我没有死。”
梧桐又醒了,这一次室中不再黑暗。火折子发出黄色微光,除了亮光,还很温暖。
一个长相柔和温婉的女子带来了光亮。
“你是谁?”梧桐艰难出声,惊异的发现嗓子不再艰涩干裂。
女子见她醒了,拿出一个白花花的馒头,笑容温和:“我叫沙棠,刚才给你喂过水了,来吃点东西。”
不见还好,一见食物,梧桐只觉胃中烧心难耐,浑身都变得难受起来。
不管了,无论有没有毒,都无所谓了。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她饿了许久,稍微动一下便觉头晕眼花,可纵使视线模糊,她几乎是抢过那个馒头,不顾形象地咬了一大口,还没嚼几口就吞入腹中。
沙棠不好意思:“太晚了,只能找到冷馒头了。”
梧桐没觉着冷,只感到胃中空虚终于被填满。她边吃边急忙发问:“你是来救我的吗?可以带我出去吗?”
“对不起,我带不走你。”沙棠语气落寞。
梧桐停下了把馒头往嘴里塞的动作,将近质问道:“那为什么要救我?既不能让我出去,又为什么要给我生的希望?我宁愿饿死在这里。”
她哭出来,也停止进食,不断重复道:“为什么要救我?”
梧桐自小便是孤儿,也惜命,分明努力生活,却还是没能逃过这等命运。
在同老天的搏击当中,她只是想要赢一次,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哪怕是以惨烈的方式,她也不算输。
可眼下为何要救她?
为什么要救她?
醒来亦是无解境地,倒不如方才便登往极乐之地。
她双眼猩红,眼中已存死志:“你走吧,别被发现了。”
沙棠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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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觉得死了就是赢了命运吗?你死后,不会有人记得你,也不会有人祭拜你,而金二梅照样不会愧疚。这一切,过些时日就会随风散去。”
女子眼神柔和,语气坚定:“死了的人不能再改变什么,只有活着才有无尽可能。被拐到这里,承受如此境地,错不在我们!错在人心不仁,天道不公!他人做出的恶事,凭何要你我的性命来偿还?!”
人心不仁。
天道不公。
如雷贯耳,梧桐失去力气,瘫倒在地。
“后来我便出去了。”
林玉眉眼一动,面上未有丝毫鄙夷神情,肯定道:“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梧桐意外,世间男子往往一边为青楼女子花钱一边鄙夷她们,还以为这大人也会是如此,却不料她说出此话。
梧桐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沙棠姐也是被拐来的,比我要早得多。在我之前,她劝过好些寻死的人,有人听了,有人还是死了。”
林玉不知作出如何反应,这本就是每个人的选择,实在不应评判。
她一下想到什么:“可你看起来……不像是常侍奉人的样子。”
若按梧桐所言,她好几年前就来到此地,可不管是楼下还是阁中,她的表现都很生疏。
梧桐:“是丹粟,她们与我们不大对付。她看不惯沙棠姐,经常过来抢客人,还会拿着客人赏给她的物件儿来炫耀。也因着这一点,我倒是躲过了很多次。”
她留给奚竹那女子?看起来的确像是能干出此事的人。
林玉又对梧桐交代了些事,走出柳姿楼时,外面天色已是黄昏。
残阳如血。
人倒是比午时多了许多,有些小贩趁着此刻天气凉爽些,会担着小件儿在街旁摆卖,大多是些夏日吃食。乘了一整日凉的人出来散步,路过时也会买一两个。
透过人群,林玉意外地看到了奚竹,他居然在糖水铺子里等着,看起来百无聊赖,不知等了多久。
林玉快步走去,或许是见到他俊秀的面容,沉闷了一日的心也放松了些。
“你怎么出来了?丹粟姐姐呢?”她打趣道。
奚竹守门守了许久,一刻钟前才离开,在这里等着她,却不想此人第一句就是打听“风流趣事”。
他笑咪咪回敬:“为兄心悦沙棠,听闻她不在可是日日寡欢,辗转反侧。哪还有心再分给旁人呢?”
“哈哈,”林玉心虚地笑了笑,“奚大人演技真好。”
“哪有,不及林大人好。”
说罢,奚竹竟开始模仿起了柳姿楼里林玉曾说过的话:“这位妹妹……”
语气夸张,就像和林玉的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林玉慌忙转移话题,把刚才与梧桐所谈之事都跟他了说一遍。
奚竹频频点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指望我去帮你查?”
林玉狡黠一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刚才的钱付了吗?”
奚竹嘴角一抽,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吧?
“莫非林大人以为这柳姿楼门口站着的护卫是吃素的,不付钱还能安然无恙走出来?”
“那就好,好兄弟!”林玉大笑,举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事情结束后,我去跟严大人说,绝不让你白给!”
这一夜,月明星稀,人来人往,繁杂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