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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作者:ifcan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深夜,一个大腹便便的人影,缓慢又坚决地从村东头挪回了旁边的屋子。


    ——


    “第30天了啊……”老角婶子比谁都更记得三十天的说法,从昨晚十二点开始,她就没有闭上过眼睛,就怕自己一合眼,耳边就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他爹,你说我要不要去兴姑那儿再拜一下子母神娘娘,不然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安宁啊。”


    老角婶子不年轻了,虽然身体相对而言比其她老太太要健朗,但是熬了一整夜的她,此刻眼下青灰,脚步虚浮。


    刘老角看得眼疼,扛着锄头一边往外走,一边不耐烦地骂:“有那必要,又不是你孙子出生。”


    老角婶子很不满他这样的态度,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好在心里抱怨,整个刘家就她一个人在意后代繁衍,这些人都不中用啊!


    不行,她得自己去盯着!


    照旧把鸡蛋给了霍书雪后,老角婶子便挎着一个篮子走出了家门,还记得转身把大门锁上,至于刘大角,早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除了确定已经融入了刘家村的媳妇儿,或者板上钉钉跑不了的,其余人那可都是要好好管住的。


    ——


    “啊!好痛!”一声女人的哀嚎,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刘家村偏东的房门口。


    邻居家有人探头,惊得赶紧踏出门来,“石头家的,石头家的,你家媳妇儿摔了,要生了,赶紧准备着啊!”


    已经快到刘石头家的老角婶子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几乎是话一传到耳边来,她的一双脚就不由得加快了频率,手肘挂着的空篮子成了她的支柱。


    一手摆在胸前,一手紧紧抓着空篮子的边边,老角婶子的脚死死站定在刘石头家门口,双眼圆瞪,像是中邪了一般,看着就在堂屋门口摔倒在地的刘石头媳妇儿。


    血从她的身下溢出,痛呼声掉落在她的嘴边,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好像看到这个最先融入刘家村的小媳妇儿嘴边居然出现了笑容。


    是晃了眼吗?就在老角婶子想要定睛看得再仔细一点时,一阵风一般,她的身体被人狠狠撞过,要不是她拉住了门框边上,那可就要狠狠砸倒在地了。


    “快点,快点,把人抱里屋去,烧水!”


    刘家村每家每户的老人,尤其是当妈的老人,都用自己的亲身体验学会了接生,每个人都是接生婆,遇到这种场景,也还算熟门熟路地去准备。


    门口围了不少人,每个新媳妇儿生娃,大家总喜欢等着看结果,第一个娃是男娃还是女娃,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个家未来一年的运气。


    很荒诞,但很符合刘家村的村情。


    大门里面的人不停地踱步,一心期盼着“一定要是儿子啊,一定要是儿子啊!”


    大门外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个人说“这小媳妇儿肚子圆圆的,肯定是女儿”,另一个人说“她怀孕的时候变那丑,肯定是个小子,还是那种贼活泼的小子!”


    埋在这些声音里的老角婶子只觉得他们吵闹无比,她什么都不想,只等着最后答案的揭晓。


    “生啦!”


    “哇!”该有的迎接新生的祝贺声响起,门外等待的父亲着急地问,“儿子,是儿子吗?”


    里屋传来当婆婆的欣喜的声音,“是儿子,儿子,你有后了,有小雀鸟呢!快来看看,多好看。”


    老角婶子的腿突然就软了,他家生出了儿子,那她的孙子呢?她孙子……


    下一刻,比老角婶子更崩溃的人出现了。


    “怎,怎么回事?头,他的头……”


    门外的人看不清楚,不明白刘石头家的人后知后觉又发现了什么,直到刘石头崩溃地扯开包裹孩子的襁褓,众人哗然。


    “什么玩意儿?!这头怎么是那个鬼样子?”


    “鬼样子”——很生动的形容词,刚出生的幼儿四肢健全,亲人最看重的地方也健全,只有头,像是被压扁的铁片,扁扁地压在脖子上,你找不到眼睛,也找不到鼻子,嘴巴也不知所踪。


    对啊,直到现在,他们的耳边也只有“是男孩”的欢呼声,多好啊,是男孩呢,只不过少了一个头而已,下面有不就行了?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百般期望落空,而且是以这样直观的方式。


    刘石头在确认自己的儿子没有了之后,竟然“悲痛”得晕厥了过去。还是他老娘稳得住,喊人帮忙把刘石头抬进去,然后按照规矩将孙子收好,到时候安葬在他们祖坟边上。


    可现在还有一个要紧事,那就是他们家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畸形儿子?


    门口围着的人已经要离他们家三丈远了。


    就在石头娘阴测测的眼睛透过窗户落向里屋时,一个年轻的女人率先喊:


    “我的孩子啊!都是刘石头你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儿子啊!我倒霉催的,怀孕好好的,都怪你们家风水不好,连带了我儿子啊!”


    产妇的发声让大家更加揣测不停,难道真是刘石头家的问题?


    “小娘皮放屁!你自己害了我弟弟的大儿子,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看我不打死你!”刘石头的大哥刘金头撸着袖子就要冲进还带着浓浓血腥气的产房。


    可里面的年轻女人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自己动手将门打开。她的目光几乎没有停顿,直接落在了欣喜若狂的老角婶子脸上。


    “老角婶子,麻烦您扶我一把,送我去兴姑那里,我要跟子母神娘娘祷告,我辜负了她,但我会做好准备,迎接她给我的新生。”


    老角婶子想要收起自己脸上异于常人的喜悦,但又来不及,她急中生智,直接转为幸灾乐祸的笑容。


    立刻上前,她一把抓住年轻女人的手臂,直接带着她穿过人群。


    又是去兴姑那儿,又有村里老人带着,谁也不准备多管闲事拦人。


    甚至在刘石头家想要将人拽回去时,还帮忙阻止。“可别闹了,兴姑肯定知道是非的,你们赶紧抓紧时间去埋小子吧。”


    老角婶子再一次觉得自己是无比的聪明,她扶着石头媳妇儿走,又不停地说:


    “丫头啊,苦了你了,就跟我家媳妇儿一样,这都不容易。好在呀,我们家得了兴姑的指示,给子母神娘娘刻了像,这才能迎来第二个儿子。可你们家啊,当初我怎么说的,不来帮忙,不出一份力,儿子指定保不住,他们还不信,这下好了吧?”


    年轻女人深感老角婶子说得对,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擦眼睛,好像泪流不止。


    旁观的人都觉得痛心,这姑娘是个好媳妇儿啊,才来没多久就能当好石头家的媳妇儿,最早怀孕不说,还很快融入了村里。


    再听老角婶子这话,大家心里不由得一突突,那这可就是子母神娘娘显灵了啊!


    “就是因为刘石头当初不愿意出这份力,所以才死了儿子啊!那可是个贼好的儿子啊!”


    “天呐,还真是这样啊!我就说当初老角婶子怎么这样说,原来是有子母神娘娘的启示!”


    “那这么说,不仅仅刘石头家,还有另两个……”


    “遭了,遭了!”


    在“子母神娘娘诅咒”的说法一出后,刘石头大哥刘金头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屋里还清醒的就只有石头娘一个了,她咬牙站在原地,但很快撑不住了。


    这可不行啊,不仅仅石头媳妇儿要去告罪,他们也得去啊!立刻去屋里用两个大巴掌扇醒儿子后,母子俩便惴惴不安地奔去了村东头。


    ——


    这些事情果然在兴姑的意料之中,她不仅得了子母神娘娘的旨意,知道石头媳妇儿的孩子要掉,还知道刘正、刘海家也稳不住了。


    看热闹的人、处在漩涡中的人,你一个我一个,将村东头挤得吵嚷不安。


    “生了娃的,去里面左边赎罪。还没生的,去右边等着。”张牙芽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兴姑,那我们呢?”三家人满脸不安,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求得子母神娘娘的原谅。


    “要不,我们再去刻几个木像?”有人提议道。


    张牙芽摇摇头,“没用。”


    “你们去老角家砍的那棵树边上,跪满七七四十九个小时,再看我能不能说服子母神娘娘吧。”


    “诶诶,我们马上去,麻烦兴姑了。”得了方法的几人像是有了主心骨,立刻起身就要去。


    一旁甩锅成功,欣喜于不会再有人怀疑是他们家偷子的老角婶子,甚至还好心地走在前头,“走,我给你们带路。”


    她跟兴姑是一头的,这些人跪了肯定也是白跪。


    当事人走远后,围着的人也迅速离开。既是因为那边的热闹更好看,也是因为兴姑和子母神娘娘这儿不容轻易打扰。


    村东头变得安静了。


    子母神娘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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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虚无的眼神覆盖在堂下的每个人身上。


    桌前,坐着闭目养神的张牙芽,蒲团上斜躺着的人正缓慢散发着血腥气,床头和床位各坐着的女人,眼神莫名地抚摸着自己起伏的肚子,时轻时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是她的贡品,真心供奉给挂在堂上的子母神。


    “兴姑,你知道我有多畅快吗?哈哈,不是想让我给他们生儿子吗?生啊,生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只盯着底下那条,多重要啊,重要得连脑子都顾不得了。”


    “也是啊,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在出生的时候,也只确认了他们的性别,有没有脑子重要吗?重要个屁!”


    “真开心啊,今天真是我这一年来,终于开心了的一天。”


    笑够了的女人,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她望向张牙芽,“兴姑,你还有别的药吗?”


    张牙芽睁开了眼睛,“你想要哪种药?”


    “都可以。农药、耗子药、安眠药,都可以,总有用处的。”


    不等张牙芽说话,肚子最小的女人就开口了,“没用的。你跑不出去的。”


    她不就是百般尝试之后,甚至腿都瘸了才终于决定这样报复他们的吗?


    “从外面进来的普通女人,既没有力气,也没有手段,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说到底,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也是走投无路之后的下下策而已。


    “我叫王灵,你叫什么,还有你?”才生下怪物的王灵突然问。


    肚子起伏比较明显,但距离生产也比较早的那个开口:“我叫李希仁。”


    而那个最晚怀孕的女人像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道:“阿春。”


    王灵嗤笑一声,“怎么,跟我们还藏着掖着?全名不暴露你就能跑了是怎么的?”


    阿春的眼神死气沉沉的,“我只是已经不配叫原来的名字了。我也不想有朝一日,被人知道,我原来被拐卖到这里,度过了这样的日子。”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我爸爸妈妈知道,会很伤心的。”


    于是,子母神娘娘的耳边又变得沉默了。


    但张牙芽没有。


    她说:“时间到了。”


    什么的时间到了?这三个女人都不知道,但她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安静。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吧,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屋外。


    老角婶子愁眉苦脸中带了恨意,“兴姑,兴姑啊,我的儿媳妇儿怎么还没有喜脉呢?”


    她今天多高兴啊,先是之前偷子的事情有了来头,再是她期待着自家孙子回来……


    可结果呢?结果呢?刘仁竟然说她儿媳妇儿身体恢复好了,可肚子却没有动静!


    她不信,于是跑过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张牙芽。


    张牙芽叹了一口气,“子母神娘娘保佑所有刘家村的人。”


    这话很“悲天悯人”,一句“所有”显得子母神是个好神。


    但对老角婶子而言,却不是一个好话。


    事关他们刘老角家的子孙后代,老角婶子的脑筋转得很快,所有人意味着什么?那就是——


    “凭什么?就凭他们跪了这一会儿,就能把我孙子抢回去了?”红血丝几乎要爬满了老角婶子的眼白。


    看上去很吓人,但张牙芽却只看到了她眼底更重要的东西。


    “梨花,别害怕,你的孙子不会被抢走。”


    在老角婶子马上要露出笑容的时候,张牙芽告诉她:“可是,他们虔诚的告罪吸引了子母神娘娘的目光。它看到他们的同时,也看到了你们家。你们家现在就只有两个男丁的位置,你孙子的位置被占了啊。”


    “要不就算了吧,你能接受吗?”


    老角婶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不能!孙女不如不生!可不生不行啊。位置不够了,那,如果儿媳妇走了,能不能空一个位置?”


    他们家绝对不能没有儿子的。


    “老角家的血脉位置是她一个外人一个女人,就可以换回来的吗?她有这个资格吗?”


    老角婶子的回答同样不需要反复斟酌,她脱口而出:“她当然没资格,她不配!”


    张牙芽便反问她:“那该怎么办呢?”


    老角婶子便开始思考:对啊,那该怎么办呢?他们老刘家的血脉不能断啊,那是让他爹来腾一个位子,还是让儿子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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