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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Chapter 22

作者:程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除了道年,一顿饭吃得宾主皆不欢,也是少见。


    好在沈寻心宽、阿杏健忘,两人识趣地不妄加评论,自然没有其他聒噪的人议论。沈寻只是煞有介事地感慨了一声裴相真真正人君子,连西域美人醉卧膝头,都能坐怀不乱,颠来倒去,感慨了两三遍,只可惜陆海音神情不动,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倒显得他自讨没趣。


    翌日,受裴珩相邀,众人拣着日头还没落下的时候,往江夏“别君渡”走了一遭。


    今年天冷,黄河下游上了冻,几条河汊全结薄冰,夕阳底下却是余霞散成绮,瞧着竟然处处流光溢彩,其景色之丽不输夏秋汛涨。怪道江夏郡这一初取代了君子津的新渡口,能与“潼关虎踞”,“望春雪案”,“云梦苇荡”并称黄河四绝景。


    此番南北谈判,就定于黄河的中央浮岛。此岛绵延万亩滩涂,水光山色,当如壮阔黄河中一颗璀璨明珠,常被当地人称作“明珠岛”。又因其距离黄河四绝景之一“别君一渡”不远,时有文人牵强附会,化用前朝诗人的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也唤其“别君岛”。


    三年前,一位南齐将领从陆海音手中接下十方无量令,乘一苇渡河后即发号令,催动黄河北岸的十方无量军旦夕之间渡河南下——正在此处。今时不同往日,河面上冻,倒是不需要乘船踏舟。只是这两日晴好,不知道上游中游是否会化冰,突发凌汛,因而众人也难免惴惴。毕竟雨雪风晴,全凭天公号令,非是人力能改。


    结果倒还是襄宁公看得最开,颇为淡定。不知为何,沈寻瞧着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高兴。


    高思鸣、高思乐等随行襄宁公护卫,一同审视了几番别君岛地形构造,发觉这地方真是——一览无余。


    春夏时候桃红柳绿,亭台水榭,到了寒冬,茂密林子徒留青松几棵,其他的枝叶全谢,没什么看头。难怪往年的大齐皇帝只在春秋时候到此处行宫赏景,没见过冬天也来的。


    这一览无余的地界儿,不要说设伏藏军,就是多藏两个人都嫌影子叠了,明显得把人当猴耍。不论是北陈还是他们自个儿,看来都不好提前下手,算起来倒诡异得公平。


    值此寒冬,岛周的河面全部上冻,若要埋伏什么刺客、弓弩手,只怕自己先冻死一批,可谓损人一千,自损一万。陆海音兀自凝思,忽听哗啦一声——原来是江茂架着阿杏去摘高处的松果,少女一个不留神,一兜松果砸上冰面,摔个粉碎。见状,陆海音弯腰,伸手轻轻叩击冰面,声音低沉沉闷,坚冰果然纹丝不动。


    “道年。”少年人拨弄琵琶弦,音攻枝头雀鸦,不过始终没准头,最终仍旧一抡琵琶冲上去,见陆海音唤他,忙不迭地跑来,兴致颇高地说要帮忙。


    陆海音与他低语几句,少年人点头,旋即将琵琶横至膝头,盘膝而坐,双手自然交叠于胸前,旋即轻敲琵琶身。不多时,周遭气流似乎发生微妙的变化,琵琶传来轻轻的回音,枝芽的鸦雀却忽而振翅而飞,冰面浮现出极细密的蛛网似的裂痕,轻易识别不出。


    道年苦恼地挠挠头:“我听不出,只晓得这冰厚估计约三尺,不知道会不会有凌汛。若是我师父在就好了,他老人家掐指一算,定是连凌汛时刻都算出来。”


    “挺好了。”陆海音犹疑地拍拍道年的头,像拍个雪人,盖因她甚少和少年人打交道,安慰人的动作做得十分僵硬。沈寻看了发笑,趁人不注意轻轻捉住那只因犹疑而悬滞半空的手,暖了暖,见陆海音瞪来的目光,才笑眯眯地松开手。


    “思鸣,你与缉骑部一同探查别君岛周围地形。”此处的动静吸引了其余众人,尤其是正在扫视岛中水榭亭台的裴珩,只消一眼,他便了然情状,从善如流道,“若探查冰面深浅,让这位……”


    “道年。”道年忙站起身,十分上道地自报家门,搓了搓衣摆上的碎冰碴,“我叫道年。”


    裴珩轻轻颔首:“让这位少侠协助听音辨位。”


    沈寻蹙眉,耳边已响起了女子清凌凌的声音,“别君岛少遮蔽,岛中只一处亭台水榭,两边的钉子都埋不下去。我唯一有些担忧的是——今年气候早寒,河面上冻,十二月初已有厚冰流淌,上游若突发凌汛,兴许北府要借此做些文章。”


    裴珩眼底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回道:“不错。我已命荆州刺史每七日奏报冰凌、河防之情。”


    陆海音:“我不懂水利。不过‘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倘使河岸民众受灾,到时候仓廪粮储不足,恐流民生变。”


    裴珩:“荆州刺史已奏建常平仓,当今天子圣明,一早恩准。”


    天齐继位的新帝萧昙不过六岁稚子,太后萧瑛垂帘听政;裴珩父亲裴念为南渡老臣,受封太宰,位列三公,裴夫人明氏受封伊吾国夫人,享食邑万户;裴珩为中书令,领中书事,行宰相权。论理,该说天子圣明,还是裴家圣明?陆海音幽禁三年不清楚各种曲折,但沈寻却仿佛听见个大笑话一般哂笑出声。


    陆海音不明就里,却也只是轻轻扯了扯沈寻的白袍,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似乎很是愉悦了沈大公子,让陆海音更加的莫名其妙。她懒得理会,启唇向裴珩问道:“常平仓建于浔阳、竟陵两郡?”


    裴珩拂去玄氅上不存在的碎雪,应声道:“不止,毕竟‘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扬州、湖州、郁州及至随州、京都皆设常平仓,如此一来,天灾人祸,俱可转圜。”


    陆海音点头:“刺史何人?”


    裴珩道:“陶俭。他虽然出身兖州寒门,不过政绩卓著,且尤擅治水。”


    陆海音:“月中为谈判之时?”


    裴珩点头:“正是。十五日之后,届时陶俭亦会同往,他是兖州人氏,管辖荆州数年,到时兴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陆海音缄默片刻,似乎已读懂了裴珩的意图,于是不再追问,只道:“襄宁公思虑周全,世人难及一二。”


    裴珩却继续缓缓道:“三年前,十方无量军飞渡黄河天险,解京都之困,正是他在此处接应携令而来的南齐将领。后来那位江湖少侠尸骨无存,陶俭还命人在别君渡为他建造衣冠冢,每年领民众洒扫祭拜,掷芦苇——纪念他一苇渡江的壮举。”


    陆海音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毕竟当年在黄河北岸,她与那位无名氏青年共同抵御北府,也曾将互相交付后背。不过这点子伤怀之情很快被沈寻冲淡了,沈寻笑呵呵道:“那可真是无名英雄。改日我们挑选个时候,一起去祭拜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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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万物,物尽其用;人活于世,死得其所。那夜月下交心,他也是如此说道。


    裴、陆二人的对话十分简略,若是旁人听去,恐怕也只会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翟宴川同高思鸣、自家上峰及缉骑部巡视全岛,原本心下暗暗着急,为自己老油条上峰如此明显的不作为捏了一把汗,也为自己的前途捏了两把汗。裴中书差遣高思鸣陪同巡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信不过他们缉骑部的能力?还是觉得得有个自己人才能放心?


    说到自己人,也不能怪孙掌司不作为,这换了谁,还能与裴相有这般的默契?等等,怪道孙缵这厮无端端地从京都跑来江夏,昨夜又是献歌舞美酒,又是献美貌胡姬,感情是想走佞臣路线了?失算了,这老谋深算的老货……


    翟宴川的心声不足为旁人道也。他悄悄冲高思鸣打探道:“思鸣兄,你戍卫裴相多年,可曾听闻裴相与京都陆家关系匪浅?尤其是死谏御史台的陆司空,听说更是少时情义,形同手足。”


    高思鸣简明扼要道:“不曾听闻。”


    翟宴川咬了咬牙,虽然早听高思乐说他这位兄长不爱说话,但接触下来,还是无法避免一些被锯嘴葫芦气到的时刻。


    高思鸣似也感受到自己回复过于生硬,为了和缓气氛,便接着说道:“你若好奇,直接问裴相即可。”


    话音刚落,自家掌司已经忙不迭地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翟宴川闻言接近气绝,摆了摆手,回复了比高思鸣更加深刻的沉默。


    ……


    “你怎么了?”下岛途中,陆海音瞧着心不在焉的沈寻,难得关心道。


    “什么”?沈寻熟练地劈开一片芦苇丛,怔愣了片刻才道,“没什么。”


    雪光落进他褐色的眼瞳,反倒透出迷蒙的透明感,好似清晨薄雾中的苍松,于岁月中凝出第一颗琥珀,教人瞧不分明。陆海音骤然迎上这一双眼眸,一时也有些神思不属,只得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犹豫片刻,才说:“没事就好。”


    “多谢陆大人关心。”沈大公子潇洒地一撩袖口,行云流水地——劈开下一片芦苇丛。等到踏上冰面,他下意识地要将陆海音打横抱起,却想到什么似的,慢慢撤回手。好在陆海音的身体在连续几日的休整下恢复许多,沈寻又紧跟着她,冰面上行走也不算太困难。


    只是这气氛,属实是说不上的古怪。


    道年左看看右看看,只好用眼神询问江茂和方舸——两位应当比他成熟许多的男子。


    可惜抬眼望去,一个是木头,另一个也假装木头,并没有比道年高明多少。最终还是阿杏扯着他快走,那风驰电掣地速度震得她辫子上的银铃清脆作响,连道年都差点摔个马趴。


    “我让后厨的兰婶子晚饭包饺子,再不回去,她酿的醋就酸过头了。”见道年忍不住要嚷嚷起来,阿杏才绕着头发,慢条斯理地说。


    “醋不酸怎么吃……”道年话没说完,另一边的手突然被江茂一抬,只见药人眉毛一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猛然拎起道年就跑。


    只剩下沈寻、陆海音及方舸在冰面上面面相觑。好在并未尴尬太久,翟宴川的声音从队伍前头传来,对方神情严肃,带来了不算出人意料的消息——


    欧阳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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