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帕劳蓝角海峡，阳光如同金色的织网，铺洒在湛蓝的海水之上，揭起柔和的光晕。
海底珊瑚礁丛生，水生杂草攀附在碎石表面，随着水流的方向，左右摇摆。
麦恩莉刚学会如何在水中维持身体衡动，她眨动眼睛，迟疑半分，才从暗石底下钻了出来。
这是她变成雀鲷的第三天。
麦恩莉到现在也没想通，自己车祸之后，怎么就重生成了一条弱小的小鱼。雀鲷，黄皮肤棕眼睛，小鱼界的海底农夫，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种地。
老天爷是在耍她吗？
麦恩莉上辈子明明最讨厌吃的就是鱼，想到这，心里不免涌上一阵难受。
这些年，她科幻小说看了不少，人家都是开局身负异能，武力值再上一层，轻轻松松打爆反派，开启新副本。
而她，重生了个寂寞——
生活不易，小鱼卖艺。
麦恩莉眸波流转，想到了几天前发生的那些事，勉强收起了委屈，她自从拿到驾照之后，车子在路上跑，没少过磕磕碰碰。
一来二去，麦恩莉都习惯了。可能这次的事故的确太过严重，老天爷都替她兜不住了。
豪车直接撞上了悬崖边的护栏，她再次醒来，就发现落入了海底。麦恩莉身体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有点犯怵，如果不是投胎成了一条鱼，她现在已经彻底死翘翘了。
不过，麦恩莉还是有一点不满意，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好不容易再次活过来，上辈子当人的胎记却依旧还在。
唉，她实在不喜欢这个丑陋的烙印。
上辈子，麦恩莉就因为这事犹豫了好久，甚至有一次人都到专业的美容机构了，看见护士推个转运床在走廊与她擦肩而过，又瞬间改变了主意。
有个小姐妹躺在上面，疼得面色苍白，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麦恩莉下意识眼神闪躲，抿了抿唇，心里弥漫起一股酸意，笔直的双腿直打颤。她想都没想，立马紧攥着包，别着脸让自己不再回想那个画面，小跑出了大门。
她变成鱼之后，也没能改掉纠结的坏毛病。
麦恩莉趴在一块光洁的石头面前，扭身瞅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而后抓狂似地游到水草后面，企图掩耳盗铃般遮盖一下。
“丑丑丑，丑死啦！”
麦恩莉生气地撇了撇嘴巴。流水袭来，水草摇摆，她刚刚被掩盖的心形印记重新显露了出来。
“讨厌。”
她鼓了鼓腮帮，曳动鱼尾，歪歪斜斜地游出去。
这三天，麦恩莉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鱼间疾苦，以前当人太舒服了。
她身处食物链最顶端，随便勾了勾手指，得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上辈子唯一吃过的苦就只剩冰美式。
麦恩莉变成黄尾雀鲷后，同类是海底世界最勤奋的农夫，她想要在海洋体系生存下去，必须适应这儿的新规矩。
她只好收起了曾经当人类时懒散的性子，有模学样地在珊瑚礁石附近开辟了一块小菜园。
从小到大，麦恩莉就没干过什么重活，更别谈亲自种菜这种对她来说超高难度的事情了。
而雀鲷种群内部有一套极有秩序感的行为准则，每条鱼的食粮都需要自给自足。
麦恩莉刚变成鱼的那一会，动过直接偷菜的心思，原因无他，她以为这些海藻压根没有主人，于是挑挑拣拣，找了几株长势最好的绿藻，掐了里面最嫩的部分，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她准备饱餐一顿，抬眸的功夫，就看到一只老雀鲷眼里火星冒得老高，凶神恶煞，盯着她手中的绿藻。
“臭丫头，你爸妈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偷其他鱼的菜。”
老雀鲷这一粗嗓子，直接将麦恩莉手上的绿藻都吓掉了，小鱼可怜巴巴抬起头，双手奉上断掉的绿藻。
“我不知道。”
麦恩莉跟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都不敢睁眼看老雀鲷，“……我还没吃完，那这些您还要么？”
还不等老雀鲷答话，她胆怯地探出头，迟疑又接了一句：“您要是不要的话，我愿意继续解决，我几天没吃饭了。”
麦恩莉的肚子适时又叫了一声，饥肠辘辘让她不得不向这片园子的主人示弱。
“小鬼，你以为我会信吗？”老雀鲷没给她机会，甩下这句话，直接夺过了她手中剩下的绿藻，“拿来！”
“我就是想吃点东西。”
麦恩莉一双眸子水灵，看起来无辜得要命，她还没来得及同老雀鲷解释，就被他驱赶到了百米之外。
“滚，要是让我再看到你来偷菜，小心我去海庭告你。”老雀鲷凶狠地瞪了黄尾雀鲷一眼。
麦恩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她好想回到人类世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吧。
她眼眶变红，分不清到底是哭了，还是倔强不肯向现实认输。
珊瑚礁绚丽多彩，犹如绽放在海底的五彩花朵。
麦恩莉心里憋着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她坐在乳白色的珊瑚旁边，一拳一拳发泄自己的情绪。
“老家伙，我不就是吃了你一点绿藻么，你用得着轰我出去吗？”
她说到后面有点哽咽，断断续续，“绿藻而已，我以前都不稀罕，要不是我变成了鱼，要多大的园子有多大……”
黄尾雀鲷两腮气鼓鼓，似是想起了什么更令鱼伤心的事：“可我现在稀罕啊啊啊啊，谁能无缘无故送我一颗绿藻。”
麦恩莉没想到自己的呼唤，能让身下的珊瑚突然动了起来，将她整条鱼托了上去，她惊慌之余，连忙退戈：“这珊瑚礁、会、动？”
“小东西，我才不是珊瑚礁。”
麦恩莉眼见不远处的生物向她伸来乳白色的触手，一时之间忘记了躲开，不过须臾，她就被锁住了行动，对方嗤笑道，“我是珊瑚虫，你说的珊瑚礁是我们住的联排别墅吧？”
“姐姐，你说话就好好说嘛，掐我脖子干嘛？”
麦恩莉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她立马怂了胆，生怕对面用的力道太大，直接让她的小命呜呼。
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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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似是听到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气，被气到连话都不会说了：“谁跟你说我是雌性，老子是雄性！”
麦恩莉愣了愣，小脸开始发烫：“哥，我是新来的，还不知道怎么认性别，我听你声音好甜，还以为你是萌萌的小姐姐。”
珊瑚虫听到她这番解释，白色的身体瞬间变红，他努力放粗自己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咳了两声。
“我们珊瑚虫的性别并不是固定的，会随着生存环境变化而改变，我最近才变成雄虫，声线还没跟着变过来。”
“原来是这样，好神奇。”
麦恩莉跟着点头，她拿鳍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哥，现在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嘛？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不行。”
珊瑚虫不肯松口，触手却慢慢舒展，给雀鲷有了几分喘息的机会。
麦恩莉抬眸：“为什么？”
“你吵到我逮蜉蝣生物了。”
珊瑚虫叉着腰，忿然道，“虫子都被你哭走了，我吃什么？”
“那我不哭了，你把放下来，我有办法让你今天饱餐一顿。”
麦恩莉眸光亮了亮，她说得诚恳，珊瑚虫望着她的脸，心底多一丝动容。
“你自己都在这吃不饱。”珊瑚虫轻蔑一笑，“还能替我想办法？”
“当然了，我只是吃不到绿藻，又不是抓不到虫子。”
麦恩莉吹了个泡泡，似乎想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
“最好不要骗我。”
珊瑚虫被短暂地击中了一下，他收回了紧锁雀鲷的那只触手，调整了个合适的身位，若有所思盯着麦恩莉，闷声道，“我的触手可以释放毒素，你不听话，我不能保证你今天不会死在这。”
麦恩莉终得喘息，她侧仰着身体，重新恢复了平衡：“哥，包在我身上，看我给你带一大串好吃的回来。”
她示意珊瑚虫稍安勿躁，自己则是看了一眼水面，锁定了目标。
珊瑚虫难得好脾气，他趁这会功夫，借空分泌了点碳酸钙，为珊瑚礁积累珊瑚骨骼。
正在兴头上，ber的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隔老远就听到了麦恩莉尖叫声，她追在一群蜉蝣生物后面，不停地吐着泡泡，指挥它们往前冲。
“哥，别拉屎了。”麦恩莉吹了好多泡泡，明眸亮了亮，“你的大餐来了。”
珊瑚虫活了这么久，虽然见过鱼说糙话，但没见过哪只鱼能说出这么糙的话，他一张白脸顿时青紫交加，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提起了裤子。
他明明是在造房子，被麦恩莉说是在拉屎！珊瑚虫简直无法忍受没有文化的鱼，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简直亵渎了他在海底建筑史上的成就。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气的，麦恩莉明明看到他在拉屎，呸，在为建筑做贡献，还说得那么大声，生怕百米之内的邻居听不见。
珊瑚虫的老脸都没地搁了，可是饭都到嘴边了，他又不能不吃，于是，他只能勉为其难伸出触手，将食物卷进口部，一股脑地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