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中,谢昭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绣锦软被。午后阳光淡淡透过窗棂,映得她眉眼间一层薄红,眼角那点倦意却怎么都遮不住。
夏枝捧着食盒走近,看着小姐这般模样,心头揪紧,声音里满是疼惜:“小姐,您好歹……用些东西吧。再这么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啊?”
谢昭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轻轻摇头:“不必劝我,真的……没有胃口。”
夏枝鼻尖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前两日老爷特意请了太医重开药方,可小姐用了药,非但不见起色,反倒越发虚弱了。眼睁睁看着从前那个虽不十分强健,却也鲜活灵动的小姐,变成如今这般走几步路都喘息不止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发紧。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姐……”夏枝慌忙抹了把泪,哽咽着:“不如……不如我们再去寻旁的大夫瞧瞧?奴婢听人说了,城西安仁堂的那位老大夫妙手回春,都说他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谢昭失笑,想如往常般抬手点点她的额头,手臂却只抬起一半便软软垂落,只得作罢。
“傻夏枝呀,”她气息微弱,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起死回生……这话你也当真?放心吧,太医院开的方子,自然是最稳妥的。阿兄说了,我这病……只是需要时日静养,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可是……”夏枝张了张嘴,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爷夫人视小姐如珠如宝,大人更是……他们断无可能害小姐的。
谢昭强撑着支起些身子,冰凉的手指轻轻握住夏枝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好了……别哭了。你家小姐……会好起来的,嗯?”
“嗯!”夏枝用力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
谢昭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轻飘飘的:“夏枝……我忽然……想吃积墨巷那家的绛云卷了。你去……替我买些回来,可好?”
夏枝闻言,立刻破涕为笑,连声应道:“好!好!奴婢这就去!小姐您先歇会儿,奴婢快去快回!”
“嗯……”谢昭低低应了一声,缓缓阖上沉重的眼帘。
夏枝出了谢府便急匆匆往积墨巷赶,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影子悄然跟随。
待到了积墨巷,万幸还剩最后一屉绛云卷,她忙不迭让卖家用食盒装好,抱在怀里便往回赶。
行至转角,忽一道身影闪出,吓得她一个趔趄,食盒险些脱手。
“夏姑娘——”
定睛一看,竟是沈府的小厮阿正。
夏枝心头猛地一跳,低声斥道:“作死么!吓死人了!寻我何事?我还得赶着回府。”
阿正连连躬身赔罪,压着嗓子急道:“夏姑娘恕罪!实是公子有急事相托,万不得已才冒昧拦您。求姑娘千万高抬贵手,帮这一回!”
他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摸出一封信笺,“公子实在挂念小姐……几次三番递帖都被拦了回来,婚期也一拖再拖,如今竟是连面也见不得一回。只求姑娘……设法将这信递到小姐手上?真的只是一封信,别无他意!”
夏枝望着那封小小的信,心里一阵挣扎。
说到底,小姐与沈公子早已定了亲,眼看婚期将近,两人却连句话都说不上。
她最是清楚小姐有多挂念沈公子,可嬷嬷们总说,婚前需避嫌,断不可失了礼数。
“……这信里头,”夏枝声音压得更低,脸色为难,“可有逾矩之言?”
阿正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全无!全无!只是几句寻常问候罢了。不瞒姑娘,公子他……总觉得小姐这病,来得……蹊跷。”
夏枝心头顿时“咯噔”一声,连沈公子也觉出蹊跷了?
“夏姑娘——”阿正哀声切切,“公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信再递不进去,只怕……真要出事。”
夏枝咬了咬下唇,终是伸出手去:“……好。交给我。若叫旁人瞧见,只当你我从未见过。”
“谢姑娘大恩!谢姑娘大恩!”阿正深深一揖,转身便消失在巷尾。
夏枝将那封薄薄的信紧紧揣入怀中,心口擂鼓般狂跳。她埋着头,疾步钻过人群,紧赶慢赶,直朝着谢府奔去。
不到半个时辰,夏枝便抱着食盒赶回府里,正当她庆幸绛云卷应还温着时,一条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姑娘,”顾长安面无表情地挡在面前:“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夏枝抱着食盒的手猛地一缩,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大……大人怎会寻我?”
“夏姑娘去了便知。”
“可,可小姐还等着吃这绛云卷呢……”夏枝试图推拒,声音发颤。自从上次亲眼目睹大人杖杀门房老妇,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便成了噩梦。
顾长安无动于衷,长臂一展:“请。”
无奈,夏枝只得亦步亦趋跟着他来到书房。
书房内,炉火啪啪作响,夏枝双手抱着食盒,脊背下意识绷紧,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谢执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她:“跑这一趟,幸苦了。”
夏枝膝盖一软,顺势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替小姐跑腿……”
他忽地勾了勾唇,眼眸却无半分笑意:“看来上次罚跪,你还是没想明白……什么是忠心。”
夏枝回想起那晚的画面,牙关都开始打战:“奴婢……奴婢……”
谢执语调仍无波澜,似随意闲聊:“夏姑娘是谢府的家生子吧?你爹娘在北郊庄子……过得可还安稳?听闻前些日子,你兄长又添了个大胖小子?”
夏枝心口猛地一窒,骤然抬头,却撞进谢执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人这一辈子,安安稳稳最是难得。”谢执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夏枝心上,“亲人安康,儿孙绕膝,平平安安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目光如刃,淡淡问:“你说对么?”
夏枝脸上瞬时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沈晏倒是个不死心的,拜帖送不进,便想方设法去寻你。想必你也明白,昭昭如今病着,最忌思绪纷扰。”
听到这,夏枝心跳骤然乱了节拍,寒意爬满背脊。
有人……一直盯着她!为什么?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夏枝再也支撑不住,连连叩首,声音颤抖:“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谢执仿佛没听见她的哀求,又缓缓拿起一卷书,慢条斯理地提笔,沾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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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砚台上细细掭匀笔锋。书房里只剩下夏枝压抑的抽泣和炉火的噼啪声,空气沉得令人窒息。
直到夏枝抖如筛糠,颤巍巍地将那封藏在袖中的信取出,双手高举过头顶递给一旁的顾长安,谢执才终于再次开口:“这封信,就当你没见过。”
“从今往后,若是还有旁人再递什么信物,你最好……自个掂量清楚。”
“奴婢……奴婢明白!”
谢执这才微微颔首,“去吧,莫让绛云卷凉了,昭昭还等着呢。”
夏枝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退了出去。直到沉重的书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她才发觉大冬日里,自己整个背心竟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地贴在身上,寒意刺骨。
这一刻,这些日子所有的违和,她才终于……隐隐触碰到了边缘。
——
绛云卷入口软糯香甜,谢昭勉强吃了两口,本想借着甜意,缓缓心神积蓄些气力,可没过多久,胃里便浪潮一波波般泛起恶心。
她呼吸渐渐急促紊乱起来,秀眉紧蹙,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额角却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姐?”夏枝瞧出不对,忙上前欲扶她。
“我……”谢昭捂住腹部,声音细若游丝,“胸口……闷得慌……想吐……”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弓起身子,强撑着偏过头去剧烈地干呕起来。虽吐不出多少东西,可那反胃的力道却让她身子抖得厉害。
夏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稳她,声音都变了调:“快!快去请太医!快去禀告大人!”
不到一刻钟,谢执的身影便如疾风般卷入了暖阁。
他进门那一瞬,目光一扫,落在谢昭蜷缩在榻上的身影上,呼吸倏地顿住,眸色骤沉。
“昭昭。”
他大步流星跨至榻前,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儿揽入怀中,嗓音竟含着颤抖:“别怕,阿兄来了。乖,不怕啊。”
谢昭额头微热,脸颊一片潮红。她浑身无力,软软地靠在他肩头,睫毛微颤,眼神涣散迷离。
谢执抬手,指背轻触她滚烫的额角,指腹划过她被冷汗濡湿的鬓发:“烧起来了……”
“夏枝,备热水,去催太医院的人!”
“是!”夏枝连连应下,快步退下去。
屋内只剩兄妹二人。
谢执一手稳稳地抱着她,另一只手在她后背极轻极缓地拍抚着,眼底似有暗流涌动,面上却仍镇定:“是不是绛云卷吃多了?嗯?乖,忍一忍,等太医来了,就不疼了。”
谢昭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气息微弱的几乎听不见:“阿兄……”
“我在。”谢执贴着她耳侧低喃:“阿兄在,昭昭什么都不用怕。”
然而下一瞬,谢昭苍白的唇瓣无意识地翕动着,混沌迷糊间却溢出一个名字:
“沈……晏……”
谢执的呼吸蓦地一滞,拍抚在她后背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未动。
直到过了良久,他才开口,语调带着诡异的平缓,在她耳边轻轻问道:“嗯?在唤谁?”
谢昭的意识仿佛沉在滚烫的泥沼里,模糊不清,却像下意识地又呢喃了一遍:
“沈……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