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楼不止一层,木梯通向二楼,各处的木门皆有精致雕花,叫晏阿音看得目不暇接。
哇,好大的房间。
哇,好漂亮的檐角铜铃。
哇,好多的姑娘。
哇,好华丽的女人……
晏阿音认出面前来来人是云鬓楼的老板娘,不敢乱腹诽了,立刻站得笔直笔直像根柱子。
薛荔衣好笑地看了晏阿音一眼,对老板娘说:“老板娘,今日是她及笈生辰,故来云鬓楼,想请您给她妆扮妆扮。”
老板娘是个富有风情的中年女人,穿着一件嫣红色绫罗袄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她在晏阿音和薛荔衣面前站着,眼风堪堪一扫晏阿音,便明白了。
“这样啊,没问题,这位姑娘生得好看,打扮完定也是个绝世佳人。”
晏阿音伸出手指头指着自己:“我?”
她呆住了。
不是,她今日穿着男装,束着男子发髻,老板娘是怎么知道她是姑娘的?
晏阿音还尚在呆愣中没回过神,老板娘已经拍了拍手,高声道:“钱娘子,来干活了。”
话语刚落,隔壁屋子立刻奔出一个体态丰满的娘子,圆脸大眼,干劲十足。
钱娘子大步走过来,看见晏阿音,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好姑娘,跟我走,保准一会儿你变得漂漂亮亮的。”
说着,钱娘子二话不说便拉着晏阿音进了一间房间。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到晏阿音回过神,已经被按着坐在足有一人高的铜镜面前。
钱娘子实在风风火火太能说道,一边给她拆发髻,一边念叨:
“我们老板娘既然发了话,让我给姑娘你打扮,那我自然是要按着最好看的给姑娘装扮,方才听那位公子说今日是姑娘你及笈生辰是不是?那找我们云鬓楼可就对了,及笄这件事,一辈子啊也就这一次,及笄之后可就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可以同自己钟爱的人长长久久,哦对了,姑娘,你怎么束着男子发髻啊……”
晏阿音还在惊愕中。
她瞪大了眼睛,本想说话,可瞧见铜镜里钱娘子的手像翻花一样,翻转间,就变出一个新花样,就像仙术似的,不知不觉注意力竟也被带偏了过去,呆呆地看着钱娘子做事。
钱娘子将她的男子束发拆了,巧手反转,重新梳了发髻,往上一个劲地添簪和钗。
红玉流苏步摇叮叮当当,她一动,就响个不停。
耳边的说话声就没断过,这位娘子很是健谈,从她踏进这里到现在话就没停过。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
钱娘子还在念叨。
晏阿音慢慢地犯起了困,眼皮上下直打架,脑袋也逐渐向旁边歪去,但每次都能被钱娘子扶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阿音努力地抬起眼睛,看向铜镜,目光忽然落在钱娘子围上她脖颈的一串红琉璃金链上。
琉璃被打磨得很光滑,泛着润润光泽,水红的颜色,澄澈干净,却用的是金线装饰。金线穿过水红的珠,在两边各打了一个很蹩脚的结,再往后,一整条链子居然全是金线穿起来的。
老贵了。
娘子见晏阿音看那串编织得很奇怪的红琉璃链,立刻说道:“姑娘,这链子编工确实不大好,但你瞧啊,这红琉璃珠子可是上等品啊,琉璃养人,又极少见,只有那些王公贵族才能用得起,那位薛公子特地嘱咐让戴上的。”
晏阿音一脸怀疑人生。
薛荔衣吩咐的?
什么时候吩咐的?
难道他之前便来过云鬓楼?
这人藏得可真深啊。
晏阿音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冰凉的珠子贴着胸前的皮肤,润润的一点凉意。
晏阿音瞧着,嘿嘿傻笑起来。
不过,还挺好看的嘛……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钱娘子替她插好最后一支珠钗,拍手笑道:“好了!姑娘你瞧瞧,好不好看?”
晏阿音好奇地往铜镜里看去。
铜镜中,女子的头发挽成俏皮的双环髻,发髻中间一枚赤金步摇,两旁是红玉发钗,上有一只鲜活生动的金丝蝴蝶,只要稍微一动,翅膀便扑簌簌摇动起来,好似要振翅飞起。
晏阿音看呆了,视线往下移动,看向女子的脸。
只见镜中女子额心一点嫣红花钿,眉如远山,眼睛明澈呆愣,琼鼻小巧,朱唇水润,好似那画卷上的神仙丫头,美丽极了。
不是。
这谁?
这还是她吗?
晏阿音面露惊恐,一幅见了鬼的模样。
钱娘子以为她不满意:“咋了姑娘,这是不满意啊?没事没事,别着急,钱娘子我给你重做。”
钱娘子行动雷厉风行,说做就做,这话一说完,立刻就要撸起衣袖给她拆发髻,重新大干一场。
晏阿音忙伸手阻拦:“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钱娘子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哦,姑娘怕是不适应吧!那没事,多看几眼就好了,姑娘你瞧瞧,自个儿多漂亮啊。”
晏阿音呆呆的。
是啊。
完全看不出是她了呢。
晏阿音想到这儿,立刻尴尬起来。这都看不出是她了,这位钱娘子的手艺可真好啊,简直是大变活人。
“姑娘,你笑笑嘛,别这么僵硬。”
晏阿音闻言,朝着镜子咧开嘴巴,扯出一个干笑,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快要闪瞎人的眼睛。
钱娘子立刻沉默了。
“姑娘,不然你笑得自然点瞧瞧?嗯……就像淑女那样微微的笑。”
自然点的淑女?
晏阿音收了嘴角,用脑袋努力地思索片刻。
这回,某人决心笑不露齿,紧闭嘴唇,僵硬地提起了嘴角。
“……”
钱娘子又沉默了一会儿:“姑娘,不然你还是不笑了吧。”
晏阿音:“……”
钱娘子干笑道:“呵呵,姑娘,没事的,不笑也好看。你可以出去了,你家公子在外面等着呢。”
“啊?”
“哦,出去。”
晏阿音回神,像是刚学会走路一般站起来。
才迈出一步,却踩到了自己脚下的裙摆,整个人在原地就像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差点往前扑通摔倒在地。
“哎呦,姑娘可当心脚下啊!”钱娘子大叫着扶住她。
晏阿音更尴尬了。
完了,怎么回事,连路都不会走了!
“没事的。”晏阿音干笑着,按照钱娘子的指点,两手提起裙子,若无其事地迈步往前走去。
可恶啊,薛荔衣给她整成这模样,一会儿见到了他,她得找他好好算个帐。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瞒着她和云鬓楼的老板娘约好了要打扮她?
晏阿音胡思乱想着,走出去。
彼时,薛荔衣正百无聊赖站在外间屋子的窗边,手中持一汝花莲花碗翻来覆去赏玩,听见脚步也没有回身,只揶揄道:“这么快?你没得是中途坐不住跑出来的吧?噢,我方才还听见钱娘子叫你小心点,看来,你无论在哪都挺让人不省心的嘛……”
晏阿音不说话。
薛荔衣没听见她的声音,顿了顿,原本捧在手里价值连城的汝花莲花碗也没有了吸引力。
他搁下瓷器,转身看向她。
晏阿音睁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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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视线。
在薛荔衣转身的一瞬间,晏阿音心中其实猜想过很多种他的反应。
比如嘲讽她就算扮成女人也没有一点女人味、比如意外地说你居然也能、又或者稀罕地看她身上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说带回去指不定能卖好多钱云云。
但出乎意料的,她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没有打击,没有惊艳。
好奇怪。
但他眼里的情绪,好像有些和往常不大一样。
他打量着她,看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线熏香已经燃尽,薛荔衣才有了动作。他笑看着她,挑挑眉说:“还不错啊,总归没浪费我的银子。”
晏阿音在心里把他打了一顿。
果然不管他说什么,都很煞风景。
她无声哼笑一声,也学着他惯常的模样挑起眉毛,提起裙子朝他走过去。
也就在她迈步的一瞬间,薛荔衣忽地身子顿了顿,好像动作有些不自然,但被他压住了,只微微眯眼看她。
晏阿音走到他面前,才停下来。
她仰起头,发髻上的流苏叮当,撞出流水的声音,很奇怪,分明不是她自己的心跳,可她又分明察觉到了没有章法的咚咚声。
“薛荔衣,你这都什么审美啊?”晏阿音说。
薛荔衣的笑意未淡:“你看出来了?这条红琉璃链子确实是我串的,怎么,送你钱你都不喜欢?”
晏阿音把脖子上那串红琉璃捻起来,抑制不住嘲笑:“你自己瞧瞧,这么蹩脚的编法,整个客云,估计找不到第二个能比你还差劲的了。”
薛荔衣唇边挂着笑,轻挑眉,不置可否。
他瞥了她一眼,忽然扭头不再看她。
晏阿音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异常,能逮着薛荔衣的异常之处嘲笑他,这机会可不容易。
她眨眨眼睛,往他面前凑近了些许。
“你干嘛往后仰?心虚了啊?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除了替你付钱,我能做什么亏心事。你肚子饿了么?我方才看见楼下有家卖炸油果子的,很香,一会儿请你去吃?”
晏阿音哼笑着道:“好啊,反正你付钱,你的银子不花白不花。薛荔衣……我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有钱,你藏得挺深啊,快说说,你其他的银子都藏哪儿了?”
某人絮絮叨叨着,并未察觉到——
这个姿势,两个人靠得着实很近。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女儿香味。
薛荔衣看向别处,若无其事地咳了声:“你……退后些,头上的簪子碰到我了。”
晏阿音这才愣了下,退后一步,伸手去扶头上的发髻,思来想去,小声嘀咕起来:“你也觉得这些首饰太多了吧?好重,我的脖子要断了。”
她想起什么:“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要请我吃炸油果子?要若出去吃,这身行头恐怕不行,等到了街上人多的地方,鞋子都得被踩掉,平白糟蹋好东西,这裙子又长,街上地上泥泞,一不注意就把裙摆弄脏了,而且我也穿不惯这些,我去换回来好了……”
晏阿音作势欲走,没走成。
她被薛荔衣拉住,差点没稳住身体,摔倒在地。
“做什么?”晏阿音的目光落在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又抬头看他。
薛荔衣道:“不要换了。”
说的轻松,敢情要穿着这身累赘行头在街上走的不是他。
晏阿音觉得奇怪,他这人平日不是最讨厌麻烦吗?
她哼着反问:“那我一会儿走不动了,你背我?”
薛荔衣倒是没拒绝,说道:“行。”
他觑她一眼,又补了一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