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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手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汤慈抱着头盔,迟疑了一秒说:“还是你戴吧,你在前面更危险。”


    “少废话。”盛毓没什么耐心地朝她怀里抬了抬下颌:“护带打开。”


    汤慈不知道什么是护带,但识相地没多问,摸索着打开头盔下的搭扣,撑开两边的的海绵,把头盔戴在了头上。


    看盛毓没有表现出不满,她松了口气。


    机车快要比她高,汤慈一开始没跨上去,试了两次才姿势狼狈地爬了上去。


    坐稳后,盛毓问她,“你家住哪?”


    汤慈紧紧扶着后座:“槐杨街,天韵小区。”


    盛毓拧动车把,机车倏地一下开了出去。


    汤慈没有防备,被惯性推着撞上了盛毓的后背。


    夏末初秋的夜晚,凉风阵阵吹拂,隔着单薄的衣衫,汤慈能感觉到盛毓皮肤上散发出的温度。


    脸颊轰然发烫,灼热呼吸在头盔内循环,汤慈头晕目眩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盛毓没有减慢速度,清冽的嗓音被夜风稀释的轻柔,“抓着我衣服。”


    汤慈迟疑地伸出手,抓住了深色薄夹克的下摆。


    北山到槐杨街十二公里,开过几条陈旧的老街,机车开到灯火通明的夜市,夜市的垭口处刚走一辆拉上乘客的出租车,又停下一辆。


    汤慈看到出租车挂出来的空车灯牌,心里骤然紧张,怕盛毓直接将她撂下,让她打车回家,虽然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汤慈贪婪地在心里小声祈祷,盛毓看不到那辆空车。


    但上帝没能听到她的祈祷,路口处红灯亮起,机车正好停在了垭口旁。


    盛毓顺理成章和等待接客的出租车师傅对上视线。


    师傅按了下喇叭,扬声问:“走不走?”


    盛毓没说话。


    汤慈咽了咽嗓子,再也装不下去,像是刚看到出租车一样,语气惊喜地说道:“居然有辆空车,那我坐车回去吧……”


    她松开抓着夹克的手,扶着车坐下车,脚还没落地,街内便利店走出一对年轻情侣,快她一步坐进了出租车内。


    师傅换掉灯牌,油门一踩驶入了街道。


    汤慈尴尬地重新爬上后座,讪讪道:“真可惜,车被别人抢先了。”


    冷眼围观全程的盛毓嗤笑,“不可惜,你这速度下去也没机会抢。”


    “……”


    车开到天韵小区外,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再下车时汤慈腿脚麻利了很多,落地时她听到街对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汤慈摘下头盔看过去,昏暗的路灯下一辆卖花的三轮车侧翻在地,成束的鲜花散落四周。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躬着身体,颤抖着双手去捡地上的花。


    汤慈没有犹豫地朝对面走去,破了洞裤子内能看到她擦红的膝盖,仔细看能发现她走路姿势明显是在忍痛。


    走到马路中央,手中的头盔忽然一紧,汤慈茫然转头。


    盛毓拽着头盔的扣带,目光淡漠地看着她,“你的爱好就是多管闲事?”


    汤慈薄唇抿紧又松开,头盔还给盛毓,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声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盛毓把头盔随手挂上车把,从汤慈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侧翻的三轮车。


    汤慈愣了愣,快步跟了上去,她本想帮着把三轮车抬起来,可等她走进时,盛毓已经躬身将车身抬起平稳地放回了地面。


    老奶奶抹着额头的汗抬头,语气感激,“好孩子,麻烦你了。”


    汤慈蹲下来帮忙捡花,等了几秒没听到盛毓的回答,她笑着回老人:“应该的,您刚刚没摔着吧?”


    老奶奶笑着从汤慈手中接过几捧花,“我没事,就是可惜这些花了,本来都新鲜着呢。”


    汤慈看着被车子压扁的花瓣,和老人朴素的穿着,想到已经去世的外婆,心里一阵难过。


    “奶奶,这些花怎么卖的呢?”汤慈从书包里翻出干瘪的钱包,犹豫了一下说:“我买……一束吧。”


    老奶奶忙伸手按住她的手,急声道:“好孩子,你随便拿一束,我不收你的钱。”


    老人说着将怀里唯一一束完好的洋牡丹塞到了汤慈的手中,汤慈仿佛接到烫手的山芋,手足无措地想将花还回去。


    盛毓突然说:“拿着吧。”


    老奶奶也笑着安慰她:“不值几个钱。”


    汤慈轻轻吐息,只好收下。


    扶老奶奶坐上驾驶座,等三轮车开出半米,汤慈才看到老人的布包还放在车斗里。


    她正要上前提醒。


    盛毓抬手给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他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掏出一叠厚厚的百元钞票,塞进布包内,才拿起包撂给汤慈。


    汤慈接过包,快步跑到三轮车前,把包递给老奶奶。


    老奶奶没发现包内异样,摆摆手让她快回家,然后开着三轮车缓缓驶入夜色之中。


    汤慈走回盛毓身边,替老人道谢:“谢谢,你人真好。”


    “真想谢就别再来麻烦我。”盛毓跨上机车准备离开。


    听着他冷冰冰的话,汤慈本应该知难而退,但散发清香的洋牡丹给她壮了胆。


    她从书包里拿出奖学金宣传册,抬手递到盛毓眼前,“补习的事,你要不要看看再决定呢?奖学金很高的。”


    盛毓瞥了一眼宣传页,“我缺这点钱?”


    汤慈咽了咽嗓子,抬眸真诚地对他说,“可是我缺。”


    盛毓没什么情绪地掀眸,“跟我有关系?”


    “没关系。”汤慈摇摇头,清润的瞳仁眨了一下,又看着他的反应试探着轻声说:“我有免疫系统的疾病,每周都要去医院做检查,所以这笔奖学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盛毓皱眉,“你爸妈不管你?”


    想到汤建伟和秦玲,汤慈早就麻木,但还是硬挤出两滴泪,“我妈早就去世了,我爸娶了后妈,现在后妈怀孕了,他俩就不管我了。”


    “……”盛毓扯了扯唇角,“你演苦情剧呢?”


    汤慈用力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翁声问:“那能打动你吗?”


    “真这么缺钱,让老陈给你整个募捐,我给你捐笔大的。”盛毓低头调试头盔的护带,一副不想再和她多言的冷淡模样。


    汤慈耷拉着眉眼叹气,等盛毓戴上头盔,她又问:“你周末去北山比赛吗?”


    盛毓说:“比。”


    汤慈眼巴巴看着他追问:“那我能去吗?”


    大概是刚刚流过泪的缘故,她的声音变得黏糊绵软。


    盛毓冷声说,“我说话你听过吗?”


    汤慈眨了眨乌黑的双眼,再次小声问:“到底能不能啊?”


    “随你。”


    盛毓淡声撂下一句,躬身发动机车驶出了巷子。


    /


    汤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慢吞吞地进了小区。


    打开家里大门,屋内漆黑一片。


    汤慈一开始以为汤建伟和秦玲还没回家,等换上拖鞋走到客厅,才发现主卧的门缝亮着光。


    听到脚步声,汤建伟穿着睡衣拉开门,看到背着书包的汤慈愣住,“你刚回来?”


    汤慈点头。


    汤建伟皱起眉头,“这都几点了?台球厅有这么忙?”


    汤慈还未说话,秦玲挺着肚子走到卧室门边,细声劝道:“老汤,大半夜的别吵孩子,让小慈赶紧去睡吧。”


    汤建伟听罢叹着气对汤慈摆摆手,转身回了房间。


    汤慈回到卧室,放下书包和洋牡丹花束,拿睡衣和毛巾去浴室。


    主卧门缝还亮着光,传出细微的说话声。


    汤建伟仍在抱怨,“一个女孩子半夜回来,像什么样子,万一被邻居看到……”


    秦玲笑了一声,“没看到她拿的那束花啊,八成是耍朋友了。”


    汤建伟斥声道:“她现在是耍朋友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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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玲语调悠扬,“小慈马上成年了,谈个朋友很正常,再说了真谈上了不正合你意吗?”


    汤建伟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年轻人都开放,恋爱了就同居,到时候直接搬出去……”


    汤建伟马上领会秦玲没说完的话,但尽管心里赞同,但口上还是拗不过当爸的责任心,嘟哝道:“我这不是担心她遇到坏人吗?”


    秦玲嗤笑,“就她这身子骨,有人要就不错了,要我说她不如趁年轻早点找人嫁了,生个儿子立了功,婆家还能看在孙子的面儿上掏钱给她把病治了。”


    汤建伟听她这直白的话,嗓音压下来,“你小点声!”


    秦玲声音立刻软下来,两人又嘀咕几句,才关上了灯。


    汤慈沉默着拉开浴室的门,站在洗手池边看镜子里自己灰败的面容,眼神麻木而空洞,仿佛一台没有情绪的机器。


    她突然想到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年初春,她也曾愤怒地和汤建伟大吵大闹过。


    六岁的她从殡仪馆把妈妈的骨灰盒捧回家,双手冻得发僵。


    门铃按了半天,开门的却是秦玲,女人涂着玫红颜色的口红,笑着摸摸她冰凉的脸颊:“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妈,以后我来当你妈妈吧?”


    汤慈打开她的手,仰着头双眼噙满泪水,当着满屋的亲戚面质问汤建伟,在妈妈治疗的最后三个月他为什么一次都没去过医院。


    汤建伟不说话,汤慈就扑上去咬他。


    亲戚上前拉架,满嘴都是她这个孩子不懂事。


    最后,汤慈在汤建伟的手腕上留下带血的牙印,自己的脸上挨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年轻时的汤建伟比现在更重脸面,他怒吼着把满脸泪水的汤慈赶出了家门。


    汤慈光着脚,牙齿打着颤,一直等到宾客散尽,最后是秦玲出来,推着浑身僵硬冰冷的她回了温暖的屋内。


    汤建伟灌了二两白酒,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秦玲体贴地给他盖上被子,被汤建伟一把抓住手臂,含混而熟稔地叫她老婆。


    汤慈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已然冻在脸上,她蜷起发痒的指尖去摸骨灰盒上的凤凰雕花。


    她在那一刻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这个家的外人了。


    外人是没有哭的权利的。


    再后来她确诊了和妈妈一样的病,每当恐惧将她席卷,她只能躲在医院没人的角落偷偷抹泪。


    那时候南大附属医院还在老城区,住院部的院墙外是绵延不绝的田野,不远处的湖泊明亮纯净如宝石。


    那是汤慈承放脆弱的隐秘之地,她可以肆意的发呆流泪。


    直到某天突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戴着眼罩仍挡不住桀骜的少年,扶着墙壁准确看向她坐着的位置,嗓音和七月的风一样懒洋洋。


    “再哭就把你丢湖里。”


    刚挨完一针的汤溪哭得更凶,抽噎间狼狈地打了个嗝。


    少年不耐地“啧”了一声,摸索着踏入花丛朝她走近,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汤慈湿润的脸颊。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轻柔地为她擦泪。


    汤溪闻到他身上很浅的皂香,和被温暖阳光晒透的气息。


    当时小学刚毕业的汤慈还不懂说话的艺术,她直白地问高她一个头的男生,“哥哥,你为什么戴着眼罩?”


    “游泳感染。”男生毫不在意掀开眼罩给她看,“坏了。”


    汤慈看着他漂亮漆黑却没焦距的双眼,大惊失色。


    她清晰记得,妈妈去世前指着肚子里的器官对她说“坏了”。


    “坏”对年幼的她来说代表着死亡。


    汤慈攥紧手指,犹豫了几秒,下定决心一般对他说:“你别担心,我快死了,等我死了可以把眼睛捐给你。”


    男生愣了一会儿,才扯起唇角,淡声命令她,“那你以后不能再哭了,我想要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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