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掩唇轻咳,对着玉扶疏挑眉一笑,狭长的眼眸里有得意,有嘲讽,更多是对玉扶疏挑衅的快感。
玉扶疏看着被吐脏的衣裳,缓缓抬起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冷寂。
姜氏回身倒入谢池渊怀中,“陛下,皇后娘娘烹的茶好难喝,妾身好难受。”
谢池渊揽着姜氏,放声大笑,“她这蠢妇,能做好什么事?爱妃,你莫恼,朕给你备了样好东西。”
谢池渊拍了拍手,赵长侍端着一个鎏金托盘走上来,上面盖着明黄锦缎。
姜氏满眼惊喜,揭开锦缎一瞧,更是惊呼一声,嗓音激动到颤抖,“这…这是送给妾身的?”
玉扶疏侧目看去,亦是心惊。
赵长侍手上端着的,是一双奢靡到足以令人咂舌的鞋子。
鞋底细腻光洁,寻常人若见,便要错认成白玉,可玉扶疏知道,那是异域的象牙,是流于贵族间顶顶奢侈之物,这样的品质更是难见,就这样被做成了鞋底,上面精雕细刻着缠枝牡丹,若说牡丹乃中宫之花,用之僭越,但比起鞋面,就称不上什么了。
鞋面用的是寸锦寸金的嫦娥锦,这锦要挑选两浙蚕虫吐出的最极最精的丝,每根丝线要捻入足量的金箔与珍珠细粉,经一百名巧手绣娘织就百日,方可得一匹。这样的缎料,莫说再绣上花纹,便是素缎一匹也是日间生辉,月间流光,何况这上面,又镶嵌点翠凤凰,凤凰于飞,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贵重。
玉扶疏忽而想到谢洵舟,听闻他请求军粮的折子,都是百里加急,一连三个月不断,一日一封抵达京都。
这怪异之年,京都尚且风雪封城,更别提漠北边关,该是严寒刺骨到何等地步。
玉扶疏是被谢池渊的怒喝声惊得回神的,抬眼朝他看去,见他眼中腾着滔滔巨怒。
“朕让你伺候美人试鞋,玉扶疏,你耳聋了吗!”
玉扶疏耳畔像隔了层纱,谢池渊的声音雾蒙蒙的,许久她才真正听清楚了谢池渊的话。
赵长侍观察玉扶疏久无反应,尖细着嗓子帮腔:“皇后娘娘,这大好的日子,您可不要惹陛下生气。”
玉扶疏伫立在原地,盯着谢池渊狰狞的脸,袖子下冻僵的手一点点蜷起,她忍着疼,将拳头越握越紧。
拭雪跑进来,跪在地上,先是重重磕了两个头,“皇上,还是奴婢来伺候美人穿鞋,能伺候美人一回,是奴婢的福气。”
“蠢笨贱婢,你也配碰这玉鞋,”谢池渊抓起榻上的靠枕,朝拭雪砸去,“来人!”
两名御前侍卫应招而来,单膝跪地,听候在外。
谢池渊眯着眼睛,地上的拭雪于他不过一个卑贱蝼蚁,声音轻飘飘,“拖下去。”
玉扶疏听到侍卫身上甲胄摩擦的冷器声,“等等!”
谢池渊闻言抬了抬手,侍卫止步,他盯着玉扶疏问:“皇后,你可要伺候朕的美人试鞋?”
谢池渊最是清楚玉扶疏这个女人心气高,越是这样,他越有兴趣磋磨她,欣赏她的难堪,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一次次折颈低头。
玉扶疏眼底泛起血红,紧咬下颌,牙齿泛着酸涩,她似乎品尝到鲜血的腥甜,她僵着脖颈与谢池渊对视,看到他眼中满是恶意的,玩弄的诡笑。
玉扶疏曾无数次幻想过,用簪子刺穿谢池渊的喉咙,看着他的血喷出来,她幻想他那时该是怎样的眼神,他的血应该是黑臭的,脏污着她的手,她会一点一点用力,刺穿他,看着他如何狰狞,如何绝望,如何不甘咽气的模样。
玉扶疏闭上双眼,“拭雪,给本宫下去!”再睁眼时,走向赵长侍,伸手去拿鞋子,背后,拭雪一声凄哀的哭喊。
“娘娘!”
玉扶疏抓住鞋子,“你给本宫下去!”
拭雪掩不住哭声,又听玉扶疏一声怒喝,“下去!”
拭雪身子一抖,擦抹着脸上的泪,跪在地上膝行离去。
谢池渊看着拿起鞋子的玉扶疏,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终于大笑出声,两颊的赘肉在震颤着。
玉扶疏紧绷的身体在抖,紧咬的牙关也在止不住的打颤,越是克制,身体越是不听她的摆布,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僵硬,她走到床榻前,看向上面的姜氏。
姜氏半倚半躺在谢池渊怀里,双腿赤裸,上面只遮盖了一段水红色的薄纱,她的脚上下叠着,搭在床榻边沿,看着玉扶疏走来,转了个身,抬起一条腿,神情倨傲的朝玉扶疏伸出脚。
玉扶疏压抑着颤抖的身体,弯下腰,想将鞋子套在姜氏脚上,刚套上一半,姜氏突然将脚缩了回去,她坐起身,将两脚踩在地上,得意不已。
“皇后娘娘,刚刚那个姿势,妾身肚子不舒服,劳您低一低身,再帮妾身试穿吧。”
玉扶疏抓着鞋子的手不断用力,嗓音冷而沙哑,“姜氏,你不要太过分。”
姜氏闻言,顿时花容失色,楚楚可怜的哭道,“陛下,您快看皇后,妾身害怕。”
谢池渊揽住姜氏的腰安抚,对玉扶疏,“还不跪下,给朕的美人穿鞋。”
玉扶疏站着不动,凝视谢池渊。
谢池渊看着与自己僵持的玉扶疏,脸色骤变,“你这个贱妇!朕叫你跪下!”
姜氏缩在谢池渊怀中帮腔,“皇后娘娘,你讨厌妾身是小,忤逆陛下,可是死罪。”
死罪。
若她真能一死了之,一定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玉扶疏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她扬手,把鞋子砸向姜氏,象牙做的鞋底坚硬无比,顿时砸破了姜氏的脸蛋,有血从伤口淌了下来。
姜氏捂住脸,看着手心里的血迹,失声尖叫。
谢池渊腾地起身,他怒不可遏,挥臂一巴掌狠狠抽向玉扶疏苍白的脸颊。
‘啪’一声震耳的脆响。
玉扶疏脑袋嗡嗡作响,陷入一阵空白,身子踉跄摇晃,险些被打倒在地。
玉扶疏摇晃着身子撞到了一旁正要躲闪的赵长侍,她心一狠,夺过他手中端着的托盘,那上面还有一只鞋子,玉扶疏把鞋子和托盘,一并朝谢池渊砸过去。
谢池渊被托盘砸中手臂,鞋子一弹,磕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淤青,谢池渊大叫一声,接着疯了似的抽出枕下的鞭子,一鞭接一鞭的朝玉扶疏抽打过去。
玉扶疏原本还能躲闪,本能的向殿外逃跑,却很快被谢池渊从后面抓住,被他按倒在地,他的脚踩在她的背上,接着挥鞭,鞭子破空的声音震耳,一鞭下去,便听得玉扶疏一声凄厉的惨叫。
拭雪闻声,从殿外冲进来,谢池渊一鞭挥过去,抽打在她身上,“把这贱婢押出去!”
两个侍卫起身,一左一右架住哭得凄惨的拭雪,将她拖走。
殿内,赵长侍已见惯了这场面,缩在角落趴跪着。
姜氏捂着受伤的脸,咬牙恨恨地盯着地上的玉扶疏。
谢池渊双目猩红,一鞭接一鞭,发了狠的抽打在玉扶疏身上。
他边抽边骂,污言秽语,宣泄着对玉氏对玉忠节的恨。
玉扶疏原本还能挣扎,还会痛得惨叫,可很快,她的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嫩青色的绫袄被鞭子抽破,血从鞭痕涌出,鲜红映着青绿,格外刺目。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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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疏的目光开始涣散,渐渐地她只能看见地笼里火烧着的猩红的炭色,她却觉得自己很冷,冷得她难以呼吸,五脏六腑搅在一处,痛得她生不如死。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顾流川,他从殿外跑进来。
其实那时她早已双目昏花,可后来玉扶疏无数次回想,都觉得自己十分清楚的看见了顾流川的模样。
他银色的铠甲映着烛焰,在她愈发黑暗的眼眸里闯入一道雪亮的光,他很高大,面容是清朗英俊的,连他走来的脚步声,都一下一下清晰落入她的耳畔。最终,他来到她的身边,嗓音是刻意压低的,音色却很好听,像春天的风,和煦的吹拂。
顾流川跪在谢池渊身前禀告,“陛下,玉相国进宫了。”
谢池渊手上一顿,从宣泄中回了神,“谁?谁进宫了?”
顾流川迎上谢池渊探究的视线,重复,“玉相国,相国大人进宫了。”
谢池渊盯着顾流川,暗暗咬牙,接着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玉扶疏,他并未宣泄尽兴,又狠狠朝她抽下一鞭子,鞭尾扫过地毯,立时裂出一道破痕。
谢池渊扔了手里的鞭子,用脚踢着玉扶疏,“快,快把她抬回去,来人,替朕更衣。”
玉扶疏因此得了救,顾流川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他原本想搀着她,可她满身是伤,一瞬也站不住。
顾流川暗暗扫了眼谢池渊,他正忙着穿龙袍,看都不看一眼,被他打伤至此的玉扶疏。
顾流川低低道了声,“臣僭越了。”才把玉扶疏的手臂架在肩上,打横将人抱起,惊觉怀中的人轻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小跑着快速离开仙台殿。
那时的玉扶疏还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侍卫,为了救她,假传了消息,犯了欺君之罪。
顾流川冒死救下了她,等着他的命运,便是被谢池渊下令廷杖。
一百廷杖,那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玉扶疏第一次求人,她掏空了积攒许久的积蓄,才勉强喂饱了谢池渊身边的赵长侍,他负责监督顾流川的廷杖。
顾流川留下一命,被扔到皇宫角落做苦役。
玉扶疏顶着一身的伤去看望他,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一口气,倒在铺满灰尘的破屋子里,身下是一张杂草编织的烂席子。
玉扶疏不明白,顾流川为何要为她这样一个毫无权势,自身难保且素不相识的人,拼出性命。
她蹲在他身前,看着趴在破席子上的他,短短两日,他暴瘦的厉害,整个人失去了精气,他的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苍白瘦陷的脸颊沾着干涸的血污,唇上挂着他吐出的血。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楚顾流川的模样,他已是个将死之人,剩着一口气,半脚踏在阎王簿上。
玉扶疏用帕子替他擦拭,给他喂水,她已许久没为旁人落泪,可看着顾流川,她哭得泣不成声,那些压抑在她心上,经年累月的绝望把她淹没,顾流川看着她,眼睛一样是红的,但他说不出话。
可玉扶疏看清楚了,顾流川那双生而温柔的眼眸里对她的怜悯。
玉扶疏第一次恐惧死亡剥夺一个人,她祈求顾流川,“你要活下来,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为我活下来。”
软烟罗帐内,药膏的气味混着花香,玉扶疏慢慢从往事中抽回神思。
她又一次,连累了顾流川。
玉扶疏闭上浮满雾气的美目,无论是谁挡在前面,无论会有多么艰难,无论要付出多少,失去多少,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顾流川登上禁军统领之位。
谁也别想阻拦。
谢洵舟,亦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