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妍按照规定完成了动作，因为实在是太过于顺利，所以直到落地，她并没有什么胜利的感觉。
像是一个姿势练习了很多次，于是顺理成章的完成了。
没有欣喜，只是平静。
当她看向周围人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得不错。
那两个同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就连一向对她冷脸的洛老头，也是茫然又迷惑。
也许他已经想了一些刻薄的话，但碍于无法说出口，最后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不错。”
然后，场内陷入诡异的死寂。
“我说了阿妍已经学会御剑了，你们还不信！”
沈青岚快步走过来，她脸上带着笑意，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真心为她高兴。
如果是以前的黎昭妍，她一定会这样认为。
但现在，她已经学会去欣赏她僵硬的嘴角和不达眼底的笑意了。
看到沈青岚，云岫真人回过神，他点点头，扳起脸，“是不错，这也是你沈师姐教得好，你最该感谢的是她。”
沈青岚连忙摇头，“师父，是阿妍自己的领悟能力强，是她一自己的努力，才能那么顺利。”
“都是同门，推辞什么？”云岫真人瞪了她一眼，又看向黎昭妍，“你虽然可以御剑了，但这也不过才是开始，往后有不明白的，还是要多向你师姐请教。”
“再有一件事，你师姐马上就要进阶突破，雪芝丹必不可少，你们同出黎山，该准备的东西要准备好。”
黎昭妍本就对这死老头不报希望，但没想到沈青岚倒是出乎意料的聪明。
她嘴上推辞，却滴水不漏，仿佛这份功劳真有她一份。
黎昭妍也不惯着，立刻道：“师父说得对，我能成功自然少不了沈师姐多年来的指导。不过也多亏我上月刚请了个陪练，他夸我基础打得好，所以能一点就通。”
沈青岚笑容一滞。
她没想到黎昭妍会直接把功劳归出去。
“陪练？”云岫真人皱眉，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向远处的连猩。
黎昭妍答得自然，“他叫连猩，是个外门弟子，指导了我几天，就让我通了关窍。对了，他很钦佩师父，还希望有朝一日能拜入您门下。”
云岫真人看了一眼，便移回目光。
一旁的张慕远冷哼，“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能懂些什么？”
俞霜也颇为不屑，“对啊，小师妹，我看助力最大的是你头上的碧蝶簪，那上面的沧溟石可是避风的好东西。”
她阴阳怪气道：“沈师妹把什么好东西都让给你，还不值得你一个谢？”
沈青岚常给她送些小玩意，但这种带沧溟石的上品灵器，她连见都没见过，所以说起来也不由语气发酸。
听她这样说，黎昭妍抬手，拔出簪子，“师姐是说这个簪子?”
沈青岚见她又要说，赶忙在她开口之前，“俞师姐，你误会了，这不是我送的簪子。”
俞霜脸上出现一瞬的困惑，刚才她们不还讨论了簪子?
难道自己听错了？
“阿岚你不认得了，这就是你送我的簪子。”黎昭妍却道。
她认真解释道：“上面的碧寒石被我不慎摔碎了，只能随便找一块别的石头镶上了。毕竟我们约好了今天要穿的一样。”
沈青岚脸色僵了僵，嘴角那点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她干巴巴地道：“大概，变化太大，是我记错了。”
黎昭妍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柔声道：“你最近确实很忙，记不清也正常。”
忽然，她的视线看向俞霜的手臂，“俞师姐，这个镯子倒是少见。”
俞霜笑容得意，伸出手，亮出腕上的金石镯，“阿岚送我的。”
这两天，她刚帮了沈青岚一个大忙。
这件谢礼是她应得的。
“原来是阿岚送的。”黎昭妍转头看向沈青岚，“你那日说金石镯不灵敏了，我还想找师父帮你修缮。”
听到她的话，俞霜脸色一变。
这个法器的确时灵时不灵，她还以为自己的使用方式有问题。
留意到气氛不对，张慕远随口打圆场：“无妨。都是同门，一个法器也不算什么。”
俞霜没说话，她死死盯着沈青岚。
旧的就算了，她竟然送自己一个坏的，她这是想要自己的命？
沈青岚别着头，根本不和她对视。
听黎昭妍这样件件反驳，云岫真人不高兴了，耷拉着一张老脸。
几个徒弟中，他最看中沈青岚，黎昭妍敢反驳，那就是不满他。
“谁送的有这么重要？你以为自己能御剑就行了，你的路还长！青岚是黎山的人，记住！她的脸面，才是你们黎山的脸面。”
沈青岚更能代表黎山。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曾经的黎昭妍也是这样觉得的，自己不能修行，天赋低微，不如沈青岚聪慧、勤奋，又得同门喜爱。自己只要对沈青岚好，她就会帮自己一起守护黎山。
如今，她才看清她。
她并不想守护黎山，她只想踩着她，踩着黎山，爬得更高。
握紧手中的簪子，黎昭妍缓缓抬头，露出一个笑，“师父说得对，阿岚是黎山的依靠，我当然会为她准备好丹药。”
见她这次没有犟嘴，还算配合，洛尘的脸色也缓和了。
他掏出一本书，扔给她。
“你刚起步，也没有什么简单的试炼任务给你，你先回去给青岚准备丹药，其余时间就练这个剑法。”
其余人学会御剑后，都会尽快安排一些简单的试炼任务，但到她这里，就是没有了。
知道这老东西在为难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应是。
一上午过去，考校结束。
下山时，沈青岚走在黎昭妍身边，小心开口：“师父他最近比较忙碌，我会给你留意合适的入门任务。”
“没关系，我才会一点皮毛，师父不信任我也是正常，我会证明给他看。”
黎昭妍怀抱书籍，双目含笑，似乎完全不在意。
沈青岚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如果是以往的黎昭妍，她绝对会张口大骂。
而今天一上午，她竟然没听到一句“老东西”。
难道是因为她会修炼了，所以心中高兴，转了性子？
沈青岚摸不透，只能继续试探：“那本心法我也学过，你若需要，我可以教你一些有用的诀窍。”
“不必了，师父不是说了你要准备进阶？雪芝丹的事你不用担心。”
沈青岚面露喜色，她还考虑如何把话题引过去，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起了。
黎昭妍继续道：“但这东西不好买，可能要等几日。”
连猩一直跟着两人身后，此时冷不丁开口，“殿下，黎山昨日来了口信，您还没回。”
黎昭妍一脸懵地转头，“我爹说什么了？”
黎山府君有传口信的习惯，每隔几天，便会来一封，也不是什么急事，有时只是一两句叮嘱，有时是寄来的珍品草药。
连猩慢悠悠道：“府君说了，他看了账本，最近殿下的花费太过，再有大额花费，要您亲自向他请示。”
空气像是骤然凝固了一瞬。
沈青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这个丹药确实贵重，我再想别的办法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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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妍也没料到连猩会提这个，她爹以前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从来说是说，做是做。
而且，看他这勾起的嘴角、慢条斯理的语气，那股恶意简直要漫出来了，要说不是故意为难，她都不信。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几分尴尬的沉默。
她一把挽住沈青岚的手臂，“算什么大事，我什么时候怕过我爹？师父说得对，你在这代表的是我们黎山，以后我和我爹还得靠你呢。”
话说得随意，是她一贯哄人的语气，但“靠你”两个字却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沈青岚心坎里。
沈青岚肩膀僵了一瞬，下意识开口：“别拿我寻开心，我算什么……”
她嘴上这样说着，可眼尾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黎昭妍看出来了，她是真的高兴，觉得黎山以后真得靠她。
她扯了扯嘴角，“放心吧，丹药会给你准备好。”
沈青岚抿唇应了，末了，又补了一句，“我不是贪图什么，真的是……我怕别人看轻我们黎山。”
身后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轻嗤。
黎昭妍回过头，少年双手环抱，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突然，系统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尖叫。
【宿主！顾衡来了！】
她这几日忙于训练，已经很久没听到这聒噪的声音，忽然响起，反而让她有些错愕。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前面的转角处便出现了一个熟人。
顾衡正在扫地，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正午阳光刺眼，少年抬起头，眯了眯眼，熟悉的身影落在他眼里。
少女一袭正式的宗门袍服，明明是同样颜色式样，但她穿着却尤其好看，衬得她体态优雅修长。
她神色很轻松，说话时眼角弯弯。
他心里一动，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动，腿已经迈过去了。
走近后，他发现她身侧还站着一人，是沈青岚。
“殿下。”他行了一礼，声音不高不低。
又对沈青岚点头致意：“沈姑娘。”
这礼数倒是周全。
黎昭妍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少年，忽然想笑，这就是系统心心念念的“男主”？
看起来就像个刚从伙房出来的苦命少年。
不过，眼神倒是还不坏。
他身上虽是旧衣，袖口却洗得干净，腰束整齐，连他手上的扫把都握得标准。
总之，他身上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劲头，举止标准但却紧绷。
黎昭妍笑笑，“还没还完赌债？”
顾衡轻声道：“还完赌债了，还欠一些朋友的。”
债虽然还了，但他们仍欠着不少朋友的灵石，为了尽快偿清，只能拼命接活。
顿了顿，他道，“快了，我准备……”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他转过头，赶紧道：“季舟，这就是借我们钱的殿下。”
季舟愣了一下，他是听过黎昭妍的大名的，远远的也看过她的云撵，不过这样近距离，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可比传闻中好看。
不只是长相，气势和姿态也带着上位者的贵气，夸张点说，袍角好像都飘得更好看。
他盯着她出神了半秒，才想起行礼：“殿下。”
然后，他才看到她身旁的人。
沈青岚。
季舟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沈青岚，像是忽然哪根筋不通顺了，咧嘴笑道：
“沈姑娘，你这身装扮……和殿下好像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说完突觉不妥，微妙地顿住。